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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衰老集 [打印本页]

作者: 指甲 时间: 2007-8-4 13:24
标题: 衰老集
越人荒

一

某年月日
越人荒出现
在楚国的大地上
面南而望

二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楚国的月亮
没有越国的亮

三

荒正年少
他乡流浪
饮酒作诗
越作越湿

四

越人叫我荒
到了楚国
他们都叫我
越人荒

五

多么荒啊荒
我的骨
我的头
我骨头里的枯草

六

秋又将至
落叶啊落叶
落下去
飘起来

七

我越来越瘦了
楚国的天气
总是让我生病
我该回越国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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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六年风调雨顺

民国四年
大旱
日平均气温四十摄式度
两大家族争水
我家太爷爷死得光荣

民国五年
水涝
家中无粮
太奶奶为捞一头死猪
做了河伯的新娘

民国六年
风调雨顺
稻谷满仓
南乡匪帮打家劫舍
抢光粮食
还轮奸十二岁的水仙
致死
水仙他爹一怒之下
投靠北乡帮
不几月后
带回大队人马
把南匪杀个尽光
离去时
挟走孤儿张小山

民国七年
地震
整个村子顷刻间
化为云烟
爷爷每次谈到这里
总心有余悸
他说，幸好义父当年
带他走。否则
俺们张家就绝后

200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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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八年的羊

羊
在一九四八年
和我们
相依为命

粮食
与过冬的草
都被土匪打劫光
我们都吃树叶

冬天来临
树又遇上风
这个强盗
我们只能靠喝
小溪里的水
度日了

几天后
母亲端给我们每人
一碗米饭
我们兴冲冲地去
找羊分享

却再也找不到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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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会

妇女们团结在
菜市场周围
谈论着股市的天气
对一个家庭
风湿病的影响
谈论着丈夫的性
功能和孩子的成绩
一样毫无起色
谈论着月经
也像自己一样
没到年龄就提前下岗
谈论着日子啊日子
皱纹爬行的速度
比温饱奔小康
还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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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呆症

——兼致石头

时代让我迟钝
那些过往的
和正在经历的
城市面目模糊不清

少女们给我生存
下去的借口
我感谢她们
又最终将我抛弃

继续我的手艺
继续在往罗马去的方向
开辟一条新的大道
似乎是多么无知

似乎是多么遥远
相对于时间
青春是微不足道的
只是痴呆症的少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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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极

当我睁开眼时
你们不见了
周围是鲸鱼，狮子和老鹰
我在一个梦里走失了
那个迷路的儿童告诫我
不能哭
太平洋的水位随时
可能上涨
我就拼命奔跑
这时，我想起你，妈妈
你教我飞翔
我一直偷懒
现在我只能奔跑
奔跑，向前
地球是圆的，我知道
总有一天会回到你的手心
但我现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问身边像豹的动物
它告诉我
这是北极
妈妈，我现在在北极
这里冰山正在融化
如果我没能在
明年冬天离开这里
那么
我也将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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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年

冷空气穿过我，和往年一样
留下病菌，在身体里怀孕
以至整个冬季我，都在咳嗽与
发烧间周转。很想摆脱她们
包括那些我爱的女人，一点一点地
拿走我的关怀、纵容和绝望
它们构成我的体温，而我在渐渐
变凉，变得越来越像这个社会
的杂种，还好骨子里的血液让我
时刻记得我的母亲，她多样的疾病
在经年的劳累里，已经落地生根
还有老父，常年用关节来预报
空气的潮湿，比国家气象台还准确
我是有罪的人，却终日买醉
让自己浑浑噩噩，逃避在现实之外
过度依赖香烟，导致咽炎有机可趁
占据在喉咙，发动了一场口水的革命
连头发也开始背叛，一群群地
离开祖国，直到最后不留一个子民
什么也没有剩下给我了，除了这
24岁的躯体，在慢慢地变老变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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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山

我在很多年前来过这里
背着剑啊，酒啊，和一沓厚厚的宣纸
我赶得很匆忙，长江那边
还有几个从未谋面的哥们，等我饮酒做诗
等啊，瞪啊，还不见船的影子
我就爬上旁边的一座山，登高好远眺，我急啊

很多年后我又来到这里
才想起，曾经某年的某一天
我在等船的无聊间隙，写过那么一首诗
不过那首诗已经不算是我写的了
因为我现在姓张，不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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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

一

世界不过是一副地图
贴墙上，许多人一拥而上
指指点点，找寻他们的城堡
和金矿，而我站在外面
我是被他们挤出的一个

二

道路出现转折时
有四个方向，像作为赌具的
罗盘，赢的指针只指向一处
我是理智的，我选择上
这时，红灯亮了

三

内向的花，多年后成熟
可是刚张开嘴，就被一双手
剥夺去它说话的权利
目睹这一切，我第一次
对发音充满恐惧

四

一个女人在离开时，卷走
我的爱，后来她又回来
把我的恨也拿走了
现在，我的心像注满水的容器
没有风经过，没有波浪

五

只有孤独是最忠诚的
我曾经厌倦它，一次次地
抛弃它，甚至用刀子威胁它
它都原谅我，总是温顺地跟在
我身边，比亲人还亲

六

我用我能掌握的文字
虚构了一个与世无争的村庄
从此，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它相信那个村庄的存在
并且一个劲地，向它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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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女子

她们的脸上
北极熊爬行的速度缓慢
应该原谅她们的肥胖
也许，她们中的一个在若干年后
会成为我的妻子。而那时
我已死去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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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在雪还没来到之前
我就准备好皮袄、胖大海和绒草
我是一只很容易受寒的松鼠
我的亲人们都在南方，他们很温暖
他们叫我少出门，多喝水。如果饿了就吃
困了就睡，不要累着自己，我的身体
本就单薄。一场雪，就足以将我的四肢冻僵
我很认真地答应他们，但还是得常出门
我必须在雪来临之前，收集许多的柴
松果，和够扎一把扫帚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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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猫横穿马路

一只白猫
从马路的一侧跑出来
没什么急事
只是想跑到马路的另一侧去
一辆快速驶来的卡车也只是想快点回家
两者就那么碰了一下
理所当然地
小的物体摔倒了
大的物体则压在小的物体上面
我们那可爱的白猫
身上就像披了一面红旗

我的描述够婉转了
可事实还是残酷地让人不敢目睹
于是我对时间大导演说
换个结尾
再来一遍
预备
开始

一只白猫
从马路的一侧跑出来
悠闲地跑到马路另一侧
然后和一只黑猫手携手地
朝太阳落去的方向走
后面跟着的小花猫
多么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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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之二

一个角色
我虚构了二十五年

主啊，请再给我二十五年时间
我愿意让他接近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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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

躺在床上
像根木头
我顿悟汉字构造的诡秘
麻木的“麻”
就是这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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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

家离单位一公里
走路也就五六分钟
而生活的圈子
半径不足一里
每个夜晚
回到三平方米的小屋
躺在占大半个空间的床上
看着墙上
一张不是很辽阔的地图
我才感觉离世界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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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H

一

从小A开始
小H是第八个
即将失踪的

二

丢手帕啊
丢鼻子
丢了鼻涕
丢名字
小H，藏不住

三

一个人
两个人
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的尾巴

四

空气里有唾液
唾液里有霉菌
拿个杯子罩起来
小H，身体在变形

五

钻进下水道
看星星
看见耗子、套子、精子
生病的孩子

六

他有羊癫疯
他“咩咩”地叫
其他的羊
都跑了

七

继续跑
找一个陷阱
安居乐业

八

找啊找
找到一块好橡皮
把周围的风景都擦了
只剩下一个人

九

继续擦
擦。啊擦

十

小H不见了

200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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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老经

去年今天，我在安徽
啤酒一杯杯
一杯杯地干啊，杯不停

而现在一喝就醉
而现在一醉就落泪
弹指间
南北相去八百里
只八百里啊，却物事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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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杭州

——给石头

夜幕低垂
大雨倾盆而下

前玉环
后合肥
两个都不是杨贵妃

都陌生啊
都不如杭州游民方石英

大雨倾盆而下
我头低垂

作者: 二十月 时间: 2007-8-4 13:24
最后那个是给叫喊的石头写的吗？

作者: 小宽 时间: 2007-8-4 13:24
这个石头应该是方石英~~~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24
是一种聪明，但小了点。

作者: 王敖 时间: 2007-8-4 13:24
聪明的大小，要看写诗的人处在自我成长的什么阶段。
如果不到时候，大聪明的东西，即使想写也写不了。

我觉得艾略特早期的诗就是些小聪明，后来慢慢发展出一个自己的世界。

作者: 粘利文 时间: 2007-8-4 13:24
自我成長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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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嫚兒怎麼不見了

作者: 指甲 时间: 2007-8-4 13:24
谢谢大家，我会越成越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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