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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九月的便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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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冢
时间:
2007-8-4 13:29
标题:
九月的便笺
哎呀
街边小花园里有人在理发,看来是某个理发店作广告的义务劳动。小路的男朋友是个理发师,他是否也置身其中?他将自己定义为手艺人。其实,我也是这么定义自己的。手艺人和手艺人,总有些区别的吧。
终日往返于这条笔直的大道上。每次报站名时我都跟随计算机话务员默念,用普通话和广州话。有时候也恶作剧地用河南话。或许司机听到会会心一笑?这里的河南人太多了。多得让人没了亲近感,多得让我提不起兴致和他们打招呼。
一个傍晚时分,在一辆一路向北穿梭的摩托车上。毫无来由地认为这条路走下去,很快就会抵达另一座城市。抵达成都、南京北京,抵达杭州郑州……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只要不看市政府门前的营业执照,到处不都是一样的马路、汽车、楼房和立交桥吗?(三流的西方建筑师们保留着他们民族的传统,义无反顾地破坏着我们的历史。)还有男人和女人们。他们模具般的冷漠和热情,样板一样的骄傲和卑微,同样训练有素的高声叫嚷与声嘶力竭,笑的时候一样开心,哭的时候一样痛,拥抱的时候一样温暖,离别的时候一样落寞……我陡然想念我的兄弟。我想,此刻我奔跑在马路上,回一个暂时叫做家的地方。 我的兄弟们在做什么呢?在成都的春儿,他在喝酒、写诗、打游戏还是在给盒子发短信?带着一点忧伤,小小的忧伤想了一路。回到家浏览他的博客,只见上面写着:蒸汽,全是蒸汽。
据说有对同事很在乎“家”这个字眼。小ㄋㄢˊ认为租赁的房子只能叫住处,而小ㄋㄩˇ认为只要住的地方都是家,他们每天都为这个事争吵,吵架对食欲不振及消化不良有着相当好的疗效。他们不但省去了购买藿香正气丸和加味藿香正气丸的巨额开支,还吵得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后来他们吵着吵着就吵到了一起。上班上网,做饭做爱。小ㄋㄩˇ每天5点半准时说:呵,该回住处了。这句话伤了小ㄋㄩˇ的心。但她决定用自己作为女性拥有的所有美德(诸如隐忍、包容、谅解、温柔)来感化并引导小ㄋㄩˇ。他总会感到家的温暖。她这样想。故事也就这么发生着……
马丁内斯小姐的博客上时间、人物、地点、时间、情绪都在重复出现。那些文字在我耳边萦绕成她的絮叨不止。或许这才是真实的生活。而我是一只游离在生活之外的鬼魂。(因为,这世上没有地方供我们停留。)当我也经不住引诱,在终于无人关心我内心感受的现在,开始我博我客。我设想着,假如每天的日记连成苍翠一片,一条蜿蜒起伏的太行山脉,或者从长江上游到下游,每天重复出现的一切,将我的人生汇聚为一个零。于是,我想到了妈妈,为了什么我没有留在你的身旁?你的次子坐上火车奔向远方,将要要重复长子的路。是否只是因为不甘心重复别人的路?于是你孤苦伶仃,从长久的孤独,堕入永恒的寂寞。妈妈,你结下了多么丰硕的果实。岂止一个友善的形容词可以囊括。妈妈,如此柔软的汉字,让我险些落下泪来。
对面屋里的小孩儿不停地重复着一句:哎呀呀哎呀呀呀。觉得可爱,就坐在沙发上听了一会儿。后来,我起身关门时,忽然有了想掐死他的冲动。
颠覆
在颠覆一个女孩儿的时候我对她说,这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天长地久。为了索回我的自由,我告诉她,《山海经》里记载一种鸟叫蛮蛮。雄鸟只有一只左翼,雌鸟只有一只右翼。于是每只蛮蛮都无法单独飞行。这便是传说中的比翼鸟了。但这是不存在的,于是比翼鸟作为人类一个美好的愿望,只在传说中出现。说到这里,我忽然忘记了这次谈话的目的。我想起了马丁内斯小姐,继而呼之欲出的是那些真实的、平凡的、近乎乏味的朝夕相处。忽然想起那房子里的灰尘、地板、厨房、衣物、书本、她的皮肤……所有的气味陡然浮现在心底。她总是那么天真快乐,此刻已是深夜,她是不是睡着就掉到床下去了?倘若没睡着,我能想象到她在平静地望着天花板,承受着她无可言说的孤独。灯光投射出来的暗影,在墙壁上一动不动。那是些死去的日子,尽管还保留者生者的想象。
女孩儿在等着我说下去。可这陡然而至的想念,竟使此刻的我倍感虚弱。
执笔
和你聊一聊,心情开朗了许多。我们喝着茶,说起了往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有撒谎的习惯。我谙于在展示往昔的自己时,用某个自己酝酿已久的小说人物来替换。在这样一个喧嚣的时代,我的未来是无痛人流手术。在这样一个人人都经历丰富的时代,我对你说我的人生一片苍白。我用了那么白驹过隙的童年偷偷爱慕同学的姐姐、流鼻涕的班长、有轻微狐臭的语文老师。爬上那棵大树,跳下那座庙宇,摸到那只手臂,揪出那条小蛇……却始终在置身事外的孤独中,学会掩藏自己。我用了那么惊鸿一瞥的少年来等待一个成年礼,幻想自己是一只马路天使,跟踪音乐老师与男友的幽会、偷看高中部男生如何解开一个女生硬梆梆的牛仔裤、在街机室里被一头胸骚扰、在录像厅一个昏睡的梦里醒来,恰好撇见张曼玉回眸一笑,怅然若失间我便爱上了一个模仿那种发型与微笑的姑娘。
打架、喝酒、唱歌、无所事事。争论、相爱,直至化为苍茫一片。
“炎夏过后秋复返,如梦片断拥着心,夜里执笔写记忆,留下欢欣的嗟叹,难再聚。”
多好的句子,如此用来歌唱,总不算浪费了。
阿琪
这些交迭在一起的声音像混乱的图层:下雨啦。啊,下雨呀?下的好大雨呀。下雨啦。突然就下了,这太阳雨。四轮小货车推着满箱子杂志在地板上摩擦出雷声,ㄍㄢˉㄨㄟˉ说昨晚门口的钢玻璃门碎了一地,早上清洁工打扫了一口袋钻石。ㄚˉㄌㄧㄥˊ听到这里茫然四顾,然后她打了一个喷嚏,仿佛在喊一个姑娘,她说:阿琪。
喝酒
“你唔钟意我唔紧要,但你阻止唔到我钟意你。一切都系一个假相,我做唔到。”
来自大海故乡的姑娘们,如鱼的身体包裹着海藻的气息。蓝天的碧空如洗不再只是一个比喻,它连同波澜壮阔的海平面在一个受伤的时刻同时被怀想。当然,还有清澈的阳光,破旧的木船,放风筝的儿童,吐舌头的小狗,以及穿比基尼的姑娘。想到某一个夏天,身体被晒成漆黑,放在煤堆里都认不出来。我们没日没夜地烧烤、喝酒、游泳,把身体埋在沙土里。白沙是记谱纸;黄沙是金子。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船长的叫喊惊醒了水手们。是的,他说他找到了宝藏。
“李林就是那位吉他手。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年轻人,忧郁苍白,像个吸毒份子。”
在这个不需要调查、研究、观察、体会、发现的世界里,在这个一切被概念化、杯格式化的世界里,死吉他手感到很安全。在喝酒的时候他发现,有人竟跟他同样迷恋格硬盘。也是做过计算机神童的吧,他想。于是他忽然高兴地站起身来吟了一首诗。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失金樽空对月。”吟完了他很高兴,就哭了起来。
迷失
迷失在一个浓荫遮蔽的老城区。索性在一棵树下沉思起来。后来一个女孩儿笑吟吟地走过来,说着哎呀,我就知道你会迷路。仿佛我们已然相交多年。我们用羞涩的微笑表达相遇的美好,并穿越一条小巷子,来到一个小区里。(写到这里,他们完事儿了。在五分钟以内,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八次,透露着小心和胆怯。嗯,他们清洗完毕,我继续写)坐在女孩儿的家里,她向我讲起了在国外的经历。后来还谈到她的男朋友什么的。我喝了两杯茶。我们出门,到一个神秘的地方玩耍了一番。但似乎一直缺少共同话题。很快我就起身告辞了。在那棵我迷路的树下我告诉她,尽管漂泊使我感到疲倦。但我必须尽快赶到另一个城市。你知道,在先前那个城市,我生活得并不开心。而作为一个中转站,我很感谢你的接待。和你相处的短暂的一个下午,让我恢复了体力和胃动力。我似乎听到火车声不再那么想呕吐了。她笑了笑,告诉我这没什么。作为我的妹妹,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接着我们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我就背起行囊大踏步地向车站走去。
(此刻,他们相拥而眠,各自想着心事儿。狂欢后的平静,使彼此备感空虚。如果某个人走到客厅的茶几旁,会看到垃圾桶里一张揉皱的纸,上面写着:ㄓㄤˉㄩㄝˋ,你在干吗?我想去死。)
不知道这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我遇到这样一个女孩儿。早已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身材,她的高度。我怀念这样一个女孩儿,幻想有生之年在某个小城市的老城区可以重逢。
你看
你是日夜立在针尖上跳舞的小人儿。被凡尘琐事拉直的脚尖不再向往更辽阔的舞台。那是你的圆舞曲么?一颗生日礼物中的糖果、一次无谓的请求、一件合身的衣服、一份从儿时便开始感动并将永远感动下去的关怀。观众们,至谢幕永不更换。在每一个新鲜的清晨,向你重复昨日的喝彩。他们微笑着对你唱道:你的存在,是如此可贵。向往南方的德国人一定不会漏掉他们的口头禅:噢,我的天。多年之后的一个雨夜,你从梦中惊醒。你梦到了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你,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你望着他不变的眼,矗立在茫茫的尘世中。想到自己是个孤单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在与镜子对视的定格中,愕然那满头白发。
“你看,你买给我的冰淇淋都化了;你看,你送我的琴谱都打卷了;你看,你帮我打扫了一半的房间都要拆了;你看,小至,我们就要说再见了。”
幻梦
我拍着一只玩具皮球走过来。姐姐抢过来说:这是我的!她得意地在院子里拍着它转了两圈。接着她转过身来对我说:我们一起玩吧。她把皮球掷给我。皮球落在地上的声音可憎,我一脚把它踢到了院墙外。看着姐姐委屈生气的表情,我如释重负地笑了。
姐姐指着院子里那棵树对母亲说:你看这棵树多像我。它光秃秃只有三支树杈,却只有一支是主干。那可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那支呵。一如我曾选择过的两条路,每条都走到中途,在行走中,发现它并不适合我,于是便放弃那两个辛苦走了半条的路,辟出了新的。这条路走到现在,已然延伸了命运,但就如同这支很长、却纤弱的枝丫,还无人知晓呢。
母亲说:它何止纤弱。根基还不牢靠。说着将这棵树连根拔起。我看到树根只有寥寥的几根须,且如烈日下暴晒了一般——这泥土里毫无水分。姐姐哭了起来。
母亲把姐姐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面颊、嘴唇、脖颈。如此曼妙的安慰使姐姐停止了啜泣。她回吻母亲,用刚刚学来的唇语。她们悄无声息,不停地亲吻。一瞬间仿若丢失了耳朵。长久的沉寂里,只听见小虫子微弱的鸣叫。黑暗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无名指,用滞缓的庄板速度,轻叩天堂之门。
不知亲吻了多久,回过神时,她们正在沿着楼梯拾阶而上。要到高处去,要到高处去。但是,她们爬得上去吗?亲爱的,每位姑娘都是一只天使。她们扑棱下翅膀便能飞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她们有翅膀吗?如果她们有翅膀,谁来教授她们飞翔的本领?于是她们只能慢腾腾地爬,带着喜悦的心情,向着她们以为的高处。风吹来的时候,蒲公英带来她们渐行渐远的欢笑声、耳语声、呢喃声,若有若无。在圣徒般的聆听中,这些声音温暖我的心灵。爱她们,又抛弃她们。我像个落寞的老人面向夕阳叹息。便不愿孤身一人枯坐下去,在这空寂的院落里。
“这银花满树的庭院啊,迎着月亮,发出灿烂的光华。”
收音机闹起寂寥的黄昏时分,在饥饿中,如常等待她们归来。望天时感到不安,那些被她们指点过的星座分崩离析,全然不见了。空气里没有花粉,空气里没有柳絮,空气里不再有她们的声音。后来,拎着酒瓶子的父亲回来了。他坐在月光中看报纸。并把躺椅弄出烦躁的叫嚷。仿佛站在世界屋顶。每天都是醉醺醺的父亲,每天都这么晚不知从何处归来,每天都坐在月光中看报纸,执着地关注世界的每一个局部。有时候他发现真相,有时候他找到真理。更多的时候他在谎言和欺骗中焦虑不安。他对我说:要关心人民。我说爸爸,我是人民吗?他置若罔闻,他重复了一句:要关心人民。说完把报纸盖在那神情肃穆的脸上,打起了呼噜。
越来越饿。星星们也不见了。在遥远的北方,火车和轮船的汽笛声像一声沉痛的叹息,在渐弱中消逝。我饿到毫无饥饿感。在黑暗与沉寂中,回到一切出现之前的那片虚无。闭上眼睛,在一片从来没有过的明亮世界里,抓到一张报纸,盖在脸上。
像父亲一样。
——2005年9月,广州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20 12:36:12编辑过]
作者:
童末
时间:
2007-8-4 13:29
好玩。down下来慢慢看^_^
作者:
凌丁
时间:
2007-8-4 13:29
那些字符,是?
作者:
罗子
时间:
2007-8-4 13:30
某个阴霾的下午,诗人去一酒楼。
老板说:未成年不能喝酒。
诗人说:逼,我是来召妓的。
你说的是啥?我说的是啥?
——那啥,不就是那啥吗?
作者:
阿冢
时间:
2007-8-4 13:30
凌丁,那些字符是汉语拼音。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7-8-4 13:30
又来了。你直接说是什么字儿不完了吗
作者:
阿冢
时间:
2007-8-4 13:30
你拼出来不就完了?
有人不愿意真实姓名出现在我的博客里。我又不喜欢用英文字母,所以才用的拼音。
作者:
阿冢
时间:
2007-8-4 13:30
什么拼音啊?一个也看不懂
作者:
4b鉛筆
时间:
2007-8-4 13:31
<
>呵呵,是外婆年代的拼音呀,現在臺灣還很多再用,繙繙字典就知道啦</P>
<
>後面比前面寫得好</P>
作者:
阿冢
时间:
2007-8-4 13:31
铅笔你真聪明。
作者:
态网
时间:
2007-8-4 13:31
<
>在字典上看到汉语拼音在你的文章里也看到了,呵呵.刚开始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呢.想了想才发现.呵呵。家里有本很早的教材,那本书上陌生的字用的就是这种字符注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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