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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狼吻 [打印本页]

作者: 纪小齐    时间: 2007-8-4 13:30
标题: [原创]狼吻
技巧方面并不搞笑——容我说实话——因为你这篇我实在看不出你用了什么小说技巧(或者你会说你用回忆和做梦的方式把小说错开了叙述这种所谓的技巧),你只是讲了一个故事而已,我是当成通俗小说来读的。

还有,就算他跑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你写的一切都是为了小说的进行,但那个叫清湄的女人究竟在小说中起了什么作用呢?
作者: 五月    时间: 2007-8-4 13:30
:)
作者: 五月    时间: 2007-8-4 13:30
标题: [原创]狼吻
文/五月

梦中的八百里丛林深邃似海,蒙豆像水手一样在梦中长途中跋涉,他穿过城市又穿过了平原,再穿过一片莽莽苍苍的林海。他看到了思念已久的苗家寨子,看到了家中的那座老房子。老房子已经老得掉牙了,座落在苗寨的一个角落里,在蒙豆的梦中像潭死水一样安静。老房子的四面土墙上布满阳光的斑点以及树木投下来的阴影。他在梦中听到了树叶飘落在老房子的瓦片上,发出像雾水飘落在草尖上那样轻微的细碎声响,他还听到了一条老狗发出的低沉哀怨的呜咽声,这种呜咽声像流水一样在他梦中荡漾不止。蒙豆这一年来的梦总是跟家乡有关,他虽然已经逃离了家乡,但又一次次在睡梦中被思念拽回到家乡。家乡就像跟在蒙豆身后的一个影子,成了蒙豆心里一个绕不过去的结。蒙豆还看到了蹲在老房子门前的那条呜呜咽咽的老狗,老狗身上的毛都快褪光了。老狗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牢不可分地系着他的女人咪桑。

天亮到一半,蒙豆醒了,现实像刀子般阻止了梦境的延续。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不敢拉灯。青湄还没醒,两个手臂像麻花一样缠着枕头,床单凌乱地掀到一边,大半颗身子从被子中祼露出来,看上去就像是半边被冷冻起来的猪肉。她的睡姿一踢糊涂。要不是她露出的半边胸膛还在有节奏地起伏,蒙豆可能会怀疑躺在床上的是个死人。这些天他无休无止地做梦,总是梦到与死亡相关的内容。

蒙豆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尚未苏醒过来的街道,街上冷冷清清,也像是死的;又看了一会远远近近的建筑群,还是死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城市里的生活干燥得就像沙漠。他点了支烟,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脚底下暗暗加劲,在地板上故意弄出些粗糙的声响。可是他的鞋底都快被地板磨穿了,青湄还是照睡不醒。这女人的生物钟精准得就像机器,生活起居仿佛是山里的日升日落一样准时。蒙豆只好回到床边,挨着青湄重又躺了下去,两眼一闭,梦又来了。

蒙豆梦中的内容像传说一样千古不变。在他梦里出现的总是那座苗家寨子、寨子里的老房子、老房子门前的女人和老狗。他梦着梦着有时会让梦停下来,梦停下来的时候,蒙豆就站在梦的边缘开始思考。原来在家乡的时候,他家的老房子里从不养狗,因为他的女人咪桑天生就怕狗。咪桑说狗是狼的舅舅,狗的骨子里比狼还凶狠三分,养条狗就相当于是养了只狼。她在老房子的后面种了花种了树,还种了菜,在老房子的门前养了鸡养了猫,可她就是不养狗。

可是蒙豆怎么会总是梦到一条老狗呢?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想不通蒙豆只好又接着做梦。蒙豆的梦是透明的,就像是一个人隔着一块玻璃,在看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他的梦又是连绵不断的,像河流一样,汇集着他另一个世界里的点点滴滴。在蒙豆的心里,他的梦已经不是梦了,梦成了一本书,随手一打开,就可以看到他的另一个世界。蒙豆在梦中又见到了那条老狗。不,这次是一条狼,一条灰不溜秋的公狼。

山风涌了起来,寨子里的草木波浪一般抖动,狼站在寨子里的门楼前,像马一样扬起前爪仰天长啸。蒙豆梦中的狼会咬人,但不咬蒙豆。狼从他的梦里一出来就咬死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蒙豆在梦里悉心揣摸她的模样,他很想记住这个女人的脸。蒙豆在梦里像堆积木一样,一块块地去拼揍女人的身体,身体拼好了又去拼女人的脸。可是这个女人刚一拼出来,蒙豆还没来得及看,就马上被狼撕碎了。狼把女人咬死,但不吃女人。狼把被撕碎了的女人拖到蒙豆面前。

你怎么不吃她?蒙豆问狼。

狼说,我已经吃过了。

你只是撕碎了她,蒙豆说,她的血,她的肉,还有她的骨头,都在那里。

狼说,我不喝血,也不吃肉,更不吃骨头,吃骨头是狗才干的事。

那你吃什么?蒙豆又问狼,吃心?

心算什么东西!人的心都是黑的。狼说,吃心还不如吃两块煤炭。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那你把她咬死干什么?

谁说我不吃?狼说。灵魂!我已经吃下了她的灵魂。

灵魂?灵魂是什么东西?灵魂想必就是魂吧。蒙豆想起了小的时候,他就经常丢魂。每次丢了魂后,娘总是站在寨子里又哭又喊,高声叫着蒙豆的名字。娘叫一声,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就在老房子里回应一声。哭哭喊喊地闹上一阵子后,他的魂就回来了。蒙豆知道,没有了魂,人是不会死的。他对狼说,那你吃了我吧,别在梦里面跟着我。

狼摇摇头,对蒙豆说,我不吃你,你有血有肉,也有骨头,但我眼里就是看不到你有灵魂。

人人都有灵魂,我为什么没有灵魂?蒙豆不知道,不知道他也不想去问。没灵魂就没灵魂吧,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没灵魂,所以狼才不肯吃他,也不肯咬他,狼只吻他。蒙豆转身想走的时候,狼扑上来把他掀翻在地,用一张长满镣牙的嘴巴,堵住了蒙豆的嘴巴。他看到狼变成了一座山,将他密不透风地覆盖起来,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翻身。

这么一来蒙豆又醒了。天已经全亮,窗外的城市活了过来,房间里四处充斥着燥音和尘土。蒙豆摸摸身上,出了很多汗,连睡衣和身上的床单都被浸湿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一条狼伏在他身上,难道是那条狼从梦中跑出来了?蒙豆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再看时,那条狼已经变成了清湄。青湄的眼睛里发出两点绿光,像燃烧着的两团幽幽鬼火。她的脸和蒙豆的脸贴得很近,脸上的五官模糊不清。青湄的脸映进蒙豆的瞳孔深处,被放大成了一块硕大结实的平原。

蒙豆动了动身子,动不了,他身上被一堆柔软的物体压住了,清湄一丝不挂地趴在他身上。你……他动了动嘴,想说话,说不出来。他的嘴巴才一张开,就被青湄的嘴巴堵住了。蒙豆听到嘴巴里发出牙齿撞击出来的声音,然后是一条舌头,像毒蛇的信子一样缠进了他的嘴里。蒙豆浑身一阵燥热,血液瞬间翻腾起来。他像走入了一片原始森林一样,混混沌沌地迷失了。蒙豆仿佛又堕入了刚才的梦里,这座房子变成了自己家中的老房子,而青湄,则变成了梦中的那条狼。

你是狼吗?蒙豆说,我最在梦里老看到狼。

你才是狼,清湄说,你在床下是狗,在床上像狼。

青湄说话的时候笑了笑,嘴巴一咧,晃出一口白厉厉的牙齿。蒙豆目不转睛地盯住青湄的脸看,越看越像狼的嘴脸。他把青湄从身上掀下来,一翻身压了上去。我就是要变狼,蒙豆说,变成公狼操死你这头母狼。他用力抓住了青湄的乳房,青湄发出一声尖叫,扳开蒙豆的双手,说蒙豆你疯了是不是,你轻一点。蒙豆又把手向了青湄的小腹,大腿……

你说我是狼,我现在就变成狼给你看,蒙豆一边动作一边恶狠狠地对青湄说。在这一刻里,他真的想把自己变成狼,深入青湄的体内,一口一口地撕碎青湄的肉体和灵魂。这样的想法让蒙豆激动不起,他掀开青湄的两条腿,准备长驱直入。可是他的身体与头脑不配合。尽管他激情似火,在青湄身上满头大汗地忙了半天,但他两腿间的那东西始终软绵绵地垂在那里,任他怎么摆弄也无法死灰复燃。蒙豆最终无功而返。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不是狼的时候,青湄偏偏说他是狼,可是当他竭力想将自己变成狼的时候,他却偏偏变不成狼了。

想你家里的女人啦?青湄一脚将蒙豆踹到床下,点支烟后问他。一年,她说,已经一年了,你像狗一样在我这里呆了一年没有回家,你女人的身上都该长草了。

草?蒙豆问,咪桑身上会长草吗?不会的。

蒙豆说,有德瓦在,咪桑身上就不会长草。说完蒙豆就想哭。他哭出来的一瞬间想起了咪桑,又想起了德瓦,还想起了那个狩猎归家的黄昏。

德瓦是寨子里的苗王,在那个苗家寨子里有着至高无尚的权力。没有子嗣的老苗王死去之后,蒙豆和德瓦一样,曾经也是苗王的候选人。可是因为祖上的关系,蒙豆被德瓦打败了。德瓦的祖上有人当过苗王,而蒙豆的祖上一片空白。尽管如此,蒙豆觉得苗王还是没自己那么幸福,因为他娶到了寨子里最漂亮的女人咪桑。

结婚后的两个月,蒙豆打猎回家。这一天的收获可真不少,拎在他手里的有山鸡,有野兔,他甚至还看到了一头黑乎乎的野猪,可是蒙豆不敢举枪。野猪不是谁都能打的,在整座苗寨里,只有德瓦才敢对着野猪开枪。并不是德瓦的枪法比他准,也不是德瓦比他有力气。只是是因为德瓦的身份不同,因为他是苗王,苗王会受到众神的保护,所以德瓦敢对着野猪开枪,而蒙豆不敢。即使是敢对着野着开枪,蒙豆也不会打死野猪。就像寨子里所有的男人一样,他得把野猪留给德瓦来打。他像敬重神一样,敬重着身为苗王的德瓦。

野猪虽然没打到,但蒙豆已经很满足了,他向来就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手里那份沉甸甸的收获让蒙豆觉得,一定是咪桑给他带来了好运。想起咪桑蒙豆就高兴不起来了,他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的女人。蜜月一过,蒙豆只顾着上山狩猎。他想拥有一张像苗王身上那样的兔皮做成的袄子。在蒙豆的想法里,他不但想穿上苗王身上那样的袄子,他还想做苗王。一旦做上了苗王,咪桑的日子就不会过得那么委屈了。蒙豆有时在山里一呆就是五六天。那些日子,东西是打了不少,但也把自己的女人冷落了。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决定好好补偿一下自己的女人。

蒙豆推开门,看到了一张床。床正在大幅度地摇晃,像是要塌掉了。他还看到了苗王身上的兔皮袄子,像水一样淹没了床上的女人。蒙豆楞了一楞,血液奔涌上头。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管像死神的眼睛一样,瞄准了德瓦的后脑勺。

有种你就打死我,德瓦说。德瓦在疯狂中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扭过头来看到了满脸怒火的蒙豆,蒙豆的眼睛已经被火烧红了。德瓦知道,只要他一跪地求饶,蒙豆枪管中的那颗子弹就会洞穿自己的头颅。德终止了他疯狂的摇晃动作,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蒙豆的枪口,抵住自己的脑门,他对蒙豆说,来,兔崽子,朝大爷这儿打。

打死他,咪桑从床上跳下来说,你打死他吧,打死他,你就是苗王,你也再也不用上山去打猎了。

听到苗王两个字,蒙豆不敢开枪了。仿佛站在他枪口下的不是一具肉体,而是整个苗寨里的精神力量。他把枪口从德瓦的脑门上撤下来,对准了她的女人。

开枪吧,咪桑说,嫁给你,死了比活着好。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住嘴,德瓦说。

德瓦转过身去,重重地打了咪桑几个耳光。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重重地摔在床上。咪桑像只被扒光了毛的兔子一样,并扰四肢蜷缩在床上,泪水像纱布一样模糊了她的面容。蒙豆看到从窗子里穿进来的阳光在那一瞬间碎成万千股细流,在咪桑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迂回流淌。他闭上眼睛,痛苦地扣下了扳机。可是枪没响,蒙豆自己倒了。他被苗王连人带枪重重地摔在地上,枪杆枕在门槛上断成两截。蒙豆听到屋子里发出了一声女人的惊恐尖叫,他的头随着这一声尖叫突然炸开了。

滚!德瓦说,滚出苗寨,永远都别想回来!

蒙豆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手中的半截猎枪,开始往山下逃奔,德瓦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着他马不停蹄地奔跑。他逃出了八百里山林,逃过了一望无际的平原,最后逃进了青湄居住的这座城市,变成了青湄床下的狗,床上的狼。可是现在,他连狼都变不成了,蒙豆沮丧地从青湄身上翻下来。

我梦到了狼,蒙豆对青湄说,我很怕狼,可是狼不吃我。

狼不吃你?青湄说,那它吃谁?

女人,蒙豆说,狼吃女人,它吃女人的灵魂。

你梦到的不是狼,青湄轻蔑地说,你梦到的是你的女人。

青湄一说,蒙豆就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女人。他看到青湄变成了咪桑,一丝不挂在站在他面前。他还看到了阳光在她身上的流淌。他想起了自己用枪瞄准咪桑的那一刻,心酸地落下泪来。

你该滚回去了,青湄说,带着你的断枪,滚回你的苗寨,找你的女人去。

我该回去了吗?蒙豆想,我是真的该回去了。他对青湄说,我回去不是为了找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不用找也是我的。我要去找的是德瓦,他才是真正的狼。他吃掉了我女人的灵魂,也吃掉了我的灵魂。

蒙豆说走就走,他离开城市,走过平原,又走入了八百里林海,包裹里装着青湄给她的两只烧鸡。走的时候青湄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你滚吧,青湄说。蒙豆就走了。青湄懒洋洋地一挥手,就仿佛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斩断得一丝不剩。女人的心令他捉摸不透,有时像是水做的,有时又硬如金石。他当初举起枪,以为一枪能打断自己跟咪桑之间的关系,可是关系没断,枪倒是断了。他逃离了苗寨,但始终逃不开咪桑的影子。这一年来,只要闭上眼睛,咪桑就会像幽灵一样在他的梦里如约出现。

在途中,蒙豆找了一家铁匠铺,修好了那杆断枪。枪修好之后,蒙豆觉得它已经不再是枪,他把枪攥在手里,就仿佛是攥住一根腐朽的柴禾。为什么在我手中,枪已经不再是枪?蒙豆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想起了梦中的那条狼。狼不吃他,是因为他没有灵魂。难道枪也需要灵魂来驾驭?那么,我的灵魂跑到哪里去了?是被德瓦赶跑了?还是被青湄抽空了?回到家去,咪桑会像娘一样,为我叫魂吗?

蒙豆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面坐了下来,松开包裹,开始吃青湄买给他的烧鸡。他看了看天,远离城市的天空纯净得像一潭湛蓝的清水,转瞬间洗去了他体内很多在城市里沉积下来的东西,只有青湄的影子还在心里挥之不去。蒙豆再看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苗寨,就把青湄的影子也忘掉了。他突然感到自己一身的轻松,体内的血液无形间就已经被苗家的土壤置换了。

蒙豆又低下头来开始吃鸡,鸡送到嘴边突然停住不动了。那只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来的,像尊雕像一样蹲在林子里。狼盯住蒙豆的同时也盯住了蒙豆手中的食物,狼贪婪的目光让蒙豆不寒而粟。他把手中的半只鸡扔了出去。狼扑上去,三两下撕碎了烧鸡,很快吞了下去。吃完后狼又盯住蒙豆看。他只好又扔出剩下的一只烧鸡。

你走吧,蒙豆对狼说,吃饱了你就快走吧。

蒙豆希望狼吃下烧鸡后快点滚蛋,可是狼吃完烧鸡后还是不肯走。蒙豆手中没有了烧鸡,狼变本加厉,把目标专注地对准了蒙豆。蒙豆看到狼的两眼发出了两股幽幽的绿光,像冷森森的枪口一样瞄准了他的心脏。蒙豆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一把抓过猎枪,压上子弹。这时刻,蒙豆突然发现,他手中的这杆枪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攥在手里的不再是一根柴禾,而是一杆沉甸甸的枪。在压上子弹的一刻,枪像神一样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狼站起身来的时候,蒙豆举起了枪,他的枪口击败了狼眼中的绿光,狼往后退了几步,逃出了他的射杀距离。蒙万分谨慎地端着枪,就像端着一盆烧开的滚水。没有十足的把握,蒙豆不敢随意开枪,他只压了一发子弹。如果一枪没中,狼肯定会伺机扑上来,然后咬断他的喉管。他发现狼也是有灵性的,狼的智慧让他的这场射杀变得相当艰难。

蒙豆端着枪一步步往狼逼近,狼一步一步地往后撤退。蒙豆走,狼也走,蒙豆跑,狼也跑,蒙豆坐下来,狼也坐下来,蒙豆前进的节奏就是狼后退的节奏。他与狼就像列车上一头一尾的两节车厢,不管经历了多长的路程,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狼的脚底下就仿佛装了一把尺子,总是将自己的身体丈量在蒙豆的射杀距离之外。他们又像是两个高明的枪手,互想把枪口瞄准对方的心脏,但谁也不敢先发制人,他们在等待致对方于死命的机会。

这块地方离寨子已经不远,可是在与狼的对决之下,蒙豆觉得这段路程比他的一生似乎还要漫长。他脚底下像是坠着两块铁,一步步沉重地往寨子里逼近,狼也一步步地退往寨子。在与狼的漫长对峙中,蒙豆回顾了自己一生中走过的所有路程,他发现了人生当中的种种玄妙。在这种生死悠关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记忆突然像闸门般打开,一切往事犹如水流奔涌而出。他看到了生死之间的界限,生与死其实只是一段时间上的两个端点,就像昨天和今天一样。他还看到了自己丢失的灵魂又飞回了体内,灵魂其实是由自己的思想控制的,他想丢掉它,灵魂就不见了,他想要它回来的时候,灵魂就回来了。在梦里的时候蒙豆没灵魂,所以狼不吃他,但他心里很怕狼。现在他有了灵魂,狼想吃他,他反倒不怕狼了。蒙豆突然觉得,站在他枪口下的,已经不是狼了,那只是他的一个对手,只要他手里攥着猎枪,这条狼甚至连狗都不如。

天黑了下来,狼的轮廓在蒙豆的眼中浓缩成两点绿光。他们已经相持着走到了寨子的门口。蒙豆扶住了寨子里高高的门楼,他看到寨子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那个祭祀用的广场,一支支燃着松油的火把耸立在高高的祭台上。在明亮的火光中,蒙豆看到了家中的老房子。老房子的窗纸上摇曳着咪桑的影子。这时候狼突然从他眼中消失了,德瓦的脸孔在他眼前浮现出来。蒙豆没有丝毫犹豫,举起枪,干净利索地对着德瓦的影子放了一枪。枪声一响,他看到德瓦的影子像泥巴一样垮下了,就像打死一只山鸡那么简单。难道这就是复仇的感觉吗?从那个垮掉的影子上,蒙豆没有体会到一丝复仇的快感。他放下枪,扶着门楼仰天狂笑。寨子在蒙豆的笑声中被惊醒了,一队人马像洪水一样奔出寨子。

蒙豆,蒙豆!是蒙豆回来啦!我们的新苗王回来啦!寨子里的人高声叫喊,整座寨子在嘹亮的欢呼声中一起摇动起来。火把高烧,照亮了一堆欣喜若狂的表情。在众多围聚过来的脸孔中,蒙豆看到了他的女人咪桑,咪桑手中牵着那条掉光了毛的老狗,他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乡亲,可就是没看到苗王德瓦的面孔。

德瓦呢?蒙豆问乡亲们,他往枪里压上几颗子弹,重又攥紧了手中的猎枪。

死了,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被狼咬断了喉管。

是它,就是它!乡们看到了那条正在转身逃走的狼,他们告诉蒙豆,就是这条狼把苗王咬死的,狼没有吃德瓦的肉,只吃掉了他的魂。

是它吗?就这么一条老狼。

蒙豆猛然往前追赶几步,稳稳地端起猎枪,瞄准了那个仓皇逃去的灰色背影。他闭上眼睛,悲哀地扣下了扳机。一枪,又一枪,几声枪响过后,远处的狼应声倒地,眼中的两点绿光在黑暗中像被风摇熄的灯火一样消失不见。蒙豆吹去枪管中的硝烟,一屁股坐了下来。把狼击毙的这一瞬间,他对德瓦的仇恨也随着硝烟的散去而瞬间瓦解。

回来了?咪桑走到蒙豆面前,伸出双手,像绣花一样轻轻地为他拂去了凝结在额头上的汗水。

回来了,蒙豆站起来说,我早就该回来了。

你现在是苗王了,咪桑说,你还用枪对着我吗?

我的枪只打狼,不打女人,蒙豆一边说,一把狠狠地把猎枪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火星溅了起来,那条猎枪断成两截。

蒙豆回过头来看到了咪桑手中牵着的老狗,在他逃离寨子之前,他的女人是从来不养狗的。他心酸地闭上了眼睛。眼睛一闭,蒙豆的梦又来了。他梦到咪桑手中的那条老狗突然变成了狼,对着他扑了过来,狼像像山一样将他压在了身下。

狼没有吃它,也没有咬他,狼扑上来,只吻住了他的嘴。



2005-10-19于31区
作者: 纪小齐    时间: 2007-8-4 13:30
一个用几千字就能讲完的故事,你硬是罗罗嗦嗦讲了这么长。于是理所当然出现了太多太多没有必要的叙述。而你企图写出真实的梦境,但梦境却被你写得那么做作和别扭。还出现了太多的巧合,这些巧合导致小说看起来十分虚假。

而这几段:

德瓦转过身去,重重地打了咪桑几个耳光。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重重地摔在床上。咪桑像只被扒光了毛的兔子一样,并扰四肢蜷缩在床上,泪水像纱布一样模糊了她的面容。蒙豆看到从窗子里穿进来的阳光在那一瞬间碎成万千股细流,在咪桑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迂回流淌。他闭上眼睛,痛苦地扣下了扳机。可是枪没响,蒙豆自己倒了。他被苗王连人带枪重重地摔在地上,枪杆枕在门槛上断成两截。蒙豆听到屋子里发出了一声女人的惊恐尖叫,他的头随着这一声尖叫突然炸开了。

滚!德瓦说,滚出苗寨,永远都别想回来!

蒙豆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手中的半截猎枪,开始往山下逃奔,德瓦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着他马不停蹄地奔跑。他逃出了八百里山林,逃过了一望无际的平原,最后逃进了青湄居住的这座城市,变成了青湄床下的狗,床上的狼。可是现在,他连狼都变不成了,蒙豆沮丧地从青湄身上翻下来。

我不明白,蒙豆为什么要跑呢?就因为苗王占有了他的女人?他跑得太没道理了。

还有啊,他跑也就算了,实在不应该跑出了一个叫清湄的女人啊。这个女人在这篇小说里实在是一个多余的人物。
所以,他这一跑跑得太没必要,太搞笑了。
作者: 五月    时间: 2007-8-4 13:30
其余的我不说,当作是你对小说的观点,我接受.

有一点不赞成:
"我不明白,蒙豆为什么要跑呢?就因为苗王占有了他的女人?他跑得太没道理了。"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不了解苗族的一些习俗,用枪指了苗王,或者是苗王占了他的女人,他都得跑,不跑不行.所以我觉得这一跑,跑得一点都不搞笑,整篇小说也没有搞笑的地方.如果真是引人发笑,那也是写作技巧方面的问题,这是严肃的题材,并不是冲着搞笑而写的,就说这么多,谢谢阅读.
作者: 刘少言    时间: 2007-8-4 13:31
我感觉到某些人不懂小说,为啥还说一大堆?
作者: 鲁小小    时间: 2007-8-4 13:31
楼上的太直接
作者: 阿冢    时间: 2007-8-4 13:31
前段时间北野武有个新电影,在某国际电影节展映时部分情节令观众爆笑。西方观众认为这是一部搞笑影片。而北野武先生对记者解释说,这是一部非常严肃的电影。在技巧上,他认为自己没有加入任何笑料,也没有想让观众发笑的初衷。他认为西方观众发笑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不了解日本文化,二是自己在某些情节处理上的自以为是没有获得观众的认同。他决定反思一下。
作者: 刘少言    时间: 2007-8-4 13:31
<STRONG><FONT face=Verdana color=#da2549>阿冢老师的话我认真体会了一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每部作品不能愉悦所有人.</FONT></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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