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论坛

标题: [原创]夜正中央 [打印本页]

作者: 黑米    时间: 2007-8-4 13:30
标题: [原创]夜正中央
《夜正中央》

一不小心就会泄露人生的秘密
                    ——群。

在以前的某些时候,在晚上,我经常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街上飘来飘去。在这段时间里,即便我的朋友这样对我说:你是个鬼啊,吓我一跳。我也只是滞住摇摆不定的身子,怔怔地拉长累得发酸的眼睛,然后望一会一点一点吐着墨汁的夜空——黑色的蝙蝠继续画着曲线互相打着招呼。朋友就对我乱翻一阵白眼,然后就把我抛在了脑后,所以,现在我还在空荡无人的夜空底部像鬼影一般,被风刮得摇摇晃晃。
那时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在更早的某个时候,我是个闭门不出的人,但那时朋友们这样对我说:你这个黄花女啊。意思是说我从来就不见陌生人,但并不是说我一见陌生人就脸红心跳气喘如牛。但有时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比较害羞和女人说话的,尤其是和漂亮而且陌生的女人,但我还是要说清楚的是我并不害羞见到漂亮的女人,在我心中某个秘密的角落里被掩盖的底部,我经常像想吃到樱桃一样想要见到漂亮的女人。但他们就是不明白我。没人肯明白我。他们把我带到舞会上,然后又把我凉在一边,一个一个的像在草原上见到的母羊的小公羊嘶叫着杀进了羊群,而这时,他们是彻底把我放弃了。
我处在另人迷惑的羊群的边缘,束手无策。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欢叫。释放着各种骇人的气味。我的朋友终于有一个记起我了,他向我招手,很用力,对着我,四根手指卡在闪烁不停的灯光中间,像一条菱角分明的鲫鱼。我迟疑了一下,但我还是起身,照着他给我的方向移动着身子,“给你介绍个姑娘,”他拉过一只皮肤白皙的小母羊,眼神很放肆的在我身上捞来捞去,“你想得到什么呢,”我尽量碾平在口腔里打着卷的舌头,这句话一滚出来,心脏也就跟着出来了,堵在嗓子口,敲打着几面铁皮鼓。她好像被伤到了自尊,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说:哦,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她没给我机会,她把网蓦地收紧,似乎心满意足了,她撇撇嘴,向身后无尽的虚空探了探头,又瞟过眼睛给我某个朋友一个暗示。她把网收走,她说算了,这不能怪你,瞧你,脸烧得像摊上的柿子。说完就“咯咯”地巧笑着钻进了另一团燃烧的火焰。我觉得很丢面子,不管朋友怎样解释,捂着脸向楼下跑,在最后一个阶梯上我不小心打了踉跄,“差点没被摔死,”我后来对朋友这样发着牢骚。外面湿凉稀薄的空气让我觉得安慰,但之后我再也没有等上那个通往舞会的台阶。
对不起。我必须在此打住,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你也许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夜空下寻找方向,我时常和朋友谈起方向的问题,我说:“如果你迷路了,你千万不能问路,”这时,如果有好心的朋友在场,他就会细声地问我为什么,我就说如果他骗你呢,那你不是更加迷失了方向啊。有时,好心的朋友会“哦”一声,然后很仔细的点点头,但有时,他们也只是把嘴拉成弧型的线微微的笑那么一下,要么干脆就说:一般情况下应该不太可能吧。他们不知道,悲剧的人生就在这里。而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摇着头像他们一样微笑。
因为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我迷路了。你会说点什么呢——你说迷路不算什么,迷路是很正常的。但你不知道我。像我的很多朋友一样,不知道我,他们说:迷路算个鸟啊。但对我来说,迷路不仅算个鸟,而且比鸟重要多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害怕问路。我一直认为问路只会让自己掉进更深的深渊。在我七岁以前的某些时候,我记得那时我是个爱问路的好孩子,我站在一个岔路口的关节上,我总是会问,也许是问妈妈,也许是问一个陌生人,“这条路可以走到哪里啊。”每当我这样问时,妈妈就轻轻地拍扫着我头顶的皮屑,而陌生人却不这样,他们会开玩笑一样的绞着你大红脸蛋,哈哈大笑,“傻孩子,这就是人生的秘密啊”但那时,像我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很都东西一样,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后来我真的迷路了,我站在一条人影不断重叠,转移,应和,消失的街上不知该怎样移动我那两条同样打着问号绞在一起的腿。我蹲下来,像现在一样,蹲在一个树影越来越浓重的角落。要是妈妈在身边多好啊,和妈妈在一起从不会迷路。但问题是,那时我已经迷路了,我说不清楚我到底是怎样到达那样的境地的。甚至现在也说不清——原谅我吧。那时我还小,我不知道我现在所理解的一切。一个庞大的影子迅速压过来重重地打在我身上,角落的阴影一下变得墨黑。像现在吗,墨黑也是我后来才理解的词语。“我不会再问路了,”我差点在一个男人迷宫的世界里怎么绕也绕不出来。
“我无法想像这个塞满秘密的世界。”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很多时候,你的真诚得不到你希望的回报。我蹲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风黑而重,撞在墙壁上,沉闷地响,但落在脸上时,却能感觉到一些活生生的东西。朋友总是说我爱胡思乱想。从舞会上跑出来的晚上只是从你身上流过的水。我坐在一个花坛的边上,花坛里种着常见的菊花矮松紫罗兰那些红的黄的紫的颜色涂在黄褐色泥土上,花坛边用常见的那种抛光条行地板砖砌着,屁股放在上面,大片大片的凉意就向你扑身而来,把你压在月光底下,身体底下还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的光铺着,像刚从水里出来的鱼。只不过不像鱼一样打着好看的挺。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会有现在这样的改变。我会像回答我的朋友一样,把上面那段话很认真的对你说,当然我会继续说完。我是怎样由一个终日把自己关在黄白的水泥房子里的害羞男孩,变成了一个爱在深夜里游荡的鬼呢。我坐在黑夜的核中,我坐在一个简陋的花坛上面和一个人交谈。他要我放弃。开始我们还是很平等的讲出自己的想法,但现在,他的角色突然发生了变化。我被命令着,他变成了站在我头上,俯视着我,对我发号施令的命令者。他命令我,他喝道:你必须放弃。而我又有什么好放弃的呢。半个小时前的羞辱,还是刚才,在他出现之前对身外之物的猜测,正如某个人所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我现在感到自由在我手上像泥鳅在翻滚的油锅里腾挪跳跃。“难道你要我放弃我已到手的自由,”我愤怒的叫嚷着,月亮在我的叫嚷声中摇晃了两下,然后就急匆匆地跨进了云的门槛。他默不作声,夜色浓重,比一个小时之前更加阴冷,我感觉双手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油脂,比夜色稍微潮湿了些。他咂吧着嘴唇,“你好好想想,”我偏过头不看他,“你觉得自己得到了自由吗,或者那只是自由丢给你的谎言,我不是个多嘴的人,但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受到的折磨,”我的脸又燃烧起来了,与一个半小时前相比,不再是一个熟透的柿子了,而变成了一块正在煅烧的铁,“你看看你,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月亮老早就躲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无处可躲的夜色在我脸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多么甜美。不一会就急躁起来了。像我现在一样。
我蹲进一个可以避开没礼貌的风的墙洞。再次拉长眼睛看了一会停止吐墨了的天空。双手抱膝,把轻飘飘地脑袋按在两个膝盖骨中间,是的,就这样。我低着轻轻的头,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的脚像踩在水中,我的头像被水踩着,而我的整个身体就是被停在是桃树枝上的水。我反复不止,里里外外的想着那个命令我的人。是男人吗。还和我说起自由,真好笑,他懂得自由是什么,像这个在乱咬着墙壁的风?胡乱的改变自己方向的街道?还是在不远十米的地方冷冷地嘲笑我的电线杆?黑夜上到了天上,而整个街道的表面被关在我眼中。其实都不重要,狗还是那样的自由自在,它用散乱着毛发的前腿扒着一堆呕吐物,用粘着冷雾一样的东西的鼻子嗅了好一阵,似乎迟疑了一下。我能回忆一些什么呢。它的迟疑终于像潮水一般消退,“呼哧呼哧”口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在水泥地上砸得粉碎。它把看上去实在太愚钝了的头往前倾着,牙齿闪着白玉一般的光辉——这就是自由的欲望!——唉,我竟然差点忘了它的眼睛——它的左眼上方连着耳朵的一小块地方袒露着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疤——这是他为自由所付出的代价?——而实际上却只是为了在一条并不漂亮的野母狗面前争宠。它合上牙齿时会带动那块耻辱的疤,而疤还没全好,疼痛会减轻痛苦的回忆——一条幸运的狗——它把唯一好看的牙齿缓慢而有力的夹起呕吐物中一小块坚硬的东西,然后,他居然闭上了眼睛,像所有会享受美味的人一样,拉起一张迷醉的脸。怎么了,是咽着了吗,你看它急忙睁开眼睛撒腿跑向一滩长期积累而成的水污。水面在灯光下像少女的乳房,安静自足。舌头迫不及待的伸了下去,“呼噜呼噜”——破坏了少女的平静——唯一的声音骄傲地铺在街道所有物体的表面。差点就把我套了起来,我警觉的伸出手抵抗,我用力喝了一声:滚。我胜利了,我揭穿了他的阴谋,并让它像那个成语所说的,夹着尾巴跑出了我领土。
但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在此只前的一段比较长的时间里,我整日为他到底是男是女的问题绞尽了脑汁,我也因此变得愁眉苦脸,那些被我平定了的粉刺又相继站了起来,更严重的是,他们居然已经在暗地里连成一气,因而,我的脸庞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他们不费吃豆腐之力的联合占领了,现在,他们的问题只是商议着怎样分赃。唉,我们还是先不说这个问题吧,我已经抱定决心让他们自生自灭了。那个男人已经占据了我另一块更重要的领地。除了那个晚上的事情外,我总觉得他就贴在我身后。当然,我但并不是说他是我的第二个影子——并不是这样的——照我那时推测,他应该身怀某种像轻功一样的轻身绝技。而且,他已将这种绝技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具体说来,就是说他能像一张薄薄的粘在我身后的蜘蛛网,或者就是一个意识,当然,我知道我这样说让人觉得很像是在讲一部烂港片的烂情节,或者我应该什么都不说出来,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得不说出来啊。
关于他是我长在我身后的结论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坐立不安。这时他就会让我不要急躁,我说这是恐惧。我说:你干吗长在我身后啊。但他就不说话 了 ,柔软细密的鼻息像牛毛一样喷在我的脖颈上。但某一天,比如在花园那个晚上的前一天晚上,他被迫和我多说了三句话——“我也是被迫的,”“我向往自由,”“我不是幻像,更不是你所谓的蜘蛛网,”为了能在他不自愿出现的时候找到他,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就像我后来想要证明他是男是女一样。最经常用的办法就是在路上走着走着的时候,我就突然跑了起来,然后就猛的向左或向右侧出身子,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大家都明白的一个物理定律。但是很明显,我这样做是在白费功夫,所以这时他就在我身后“咯咯咯”地笑,我的脸像害羞的小女孩子变成了——“两个红红的苹果,”——从我身边飞跑而过的小女孩唱着她自编的不着边际的歌谣。“难道我一辈子都不能摆脱这个负担了?”这个想法让我更觉得悲凉。在花园里的那个夜晚。哦?那是多久以前啦,还只有一个星期吗,甚至,是的,已经有大半年啦。那天晚上我们还说了另外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促使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知音,“这个时代,知音难觅啊,”后来我们在一起喝酒时扼腕幸庆,“是啊,那天晚上我们还说了些什么,”月亮后来又厚着脸皮站出来成为了唯一耀眼的旁观者。他似乎让了一小步,他软下来——注意,这是重要的转折点——他软下来,吐出一团软绵绵的词。“这个并不好笑,你没有看见身体里涨起的水吗,”他侧了侧微微发黄的小脑袋,上面开着两朵像喇啪一样的小白花,吊下来,打在右侧轮廓不明显的耳朵上,“水啊,蜜蜂啊,弹簧刀啊,吐满蜂蜜的一小截枯木啊,像要再次淹没这个小小小的世界,你瞧,”他向我喊着,“你瞧,他们不是正往四周蔓延吗,”后面这句话的音调变得比前面的更要哀伤,他用干涩的舌头——在月光下闪着苦艾草的光辉——抵住鼻尖,像在使劲的吸着什么东西,“让我想起小时候对鼻涕的喜爱,”我这样想着,我说,“不可以再延迟?”“是的,”他说,“一丁点的时间都不属于你啊,不过,老朋友,我会怀恋你的,”
是现在吗,水从某个点涌出我的身子,像一个突然爆炸的光点,涌进灰尘的每一次无意的叹息。月正中央,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他从我的身上跳下来,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和我讨论人生的重大问题,他说,“人生是一座正在翻身的桥,”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他很容易喝醉,而一喝醉之后,就不停的拔脚板上像长在水里的根须一样的东西——如果他不想把它们暴露出来,你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看见的——但那种细须具有有非凡的力量,它们死也不放松,这时,他就从裤兜里翻出一把手柄上被锈得斑斑点点的剪刀,抓起一把细须就胡乱地剪了起来,剪完了左脚就剪右脚,有时是剪完了右脚再剪左脚,如果你细心一点,你可能还会发现两只脚上的细须总在不停的变换颜色——(黑,淡黑,墨黑,青黑(。。。))(紫,淡紫,红紫,蓝紫(。。。))。。。。。。不一会儿,两只脚被剪得白白净净,一般情况下,这时他就会在打完一个长长的哈欠后一下子就睡着了,怎么弄也不会醒。而我呢,就不得不守着他,直到他半夜被尿逼醒,撒完尿之后,就会心满意足的回到我身上。
那个晚上他就是不一般。
水涨了出来,像被收回去的阳光。
“洪水上梁,乌鸦不语。”他有时会说诸如这样的话,当然啦,我也不是真的明白,但我会在点了点了头,咿咿呀呀的掏出点像起了锈的铁的句子。
洪水过后,我狠狠地病了一场了,他一直照顾到我第二年开春的某个时候,那时,我的病情基本得到好转,而且我一天能吃下三斤玉兰花。他很高兴,经常在我蒙蒙沉睡的时候给我讲小王子的故事,有时我说小王子实在是听腻了,他就给我说会变成漂亮女人的狐狸精,他说,从前,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桃林中,有。。。。而这时,我已经安宁地睡着了。
等我从梦见有狐仙的梦境里出来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我不愿意承认他已经离开了我。说到底,他不应该就这样抛弃了我这个需要帮助的人。可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他说每当月正中央的时候,他就会吊在某个蝙蝠洞上吞吃月光。我于是暗暗下定决心——等我的病痊愈了,我就到每一个有蝙蝠飞的角落里去找他。
可是啊,我人生的秘密。。。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7-8-4 13:30
<>太太乱了,这没有安静的心灵怎么让人看得下去呢?复杂也要选对路数啊</P>
作者: 黑米    时间: 2007-8-4 13:30
<>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要急躁。</P>




欢迎光临 黑蓝论坛 (http://www.heilan.com/FORUM/) Powered by Discuz! X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