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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有关鼓浪屿 [打印本页]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标题: [原创]有关鼓浪屿
< >我们宿舍总共就有一台电脑,那是我从家搬来的。同屋用我的电脑下载了一个类似坦克大战的小游戏,这是我唯一偶尔玩玩的游戏。这个游戏是那种用光标和空格五个键就能控制的游戏,我玩了几次,就渐渐喜欢上了。我想我喜欢它,大概是因为它足够的简单,不仅技巧成分少之又少,而且不需要任何感情的投入。</P>
< >我那个最初下载这个游戏的同屋叫刘巨,吉林人。刘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怪,但它确实寄托着刘巨父母对儿子的期望。只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八三年出生的刘巨,身高只有<st1:chmetcnv w:st="on" UnitName="厘米" SourceValue="163"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1" TCSC="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63</FONT>厘米</st1:chmetcnv>,而且不见再长的趋势。每当我向别人介绍这位身材矮小的同学叫刘巨时,别人开始都不会相信,以为是个恶作剧。等一旦确认了名字的可靠性,就都对刘巨这个人倍感亲切。是的,如果刘巨身高<st1:chmetcnv w:st="on" UnitName="米" SourceValue="1"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3" TCSC="1">一米</st1:chmetcnv>九,那么他只会是一泡没人爱搭理的狗屎,就像一个叫郝帅的帅哥天生就招人烦感一样。但一个<st1:chmetcnv w:st="on" UnitName="米" SourceValue="1"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3" TCSC="1">一米</st1:chmetcnv>六三的刘巨就有点意思了,它给刘巨这个名字蒙上了一层喜剧色彩,而人们又都喜欢那种敢拿自己开涮的人。</P>
< >刘巨比我们都大,因为他复读了一年。也就是这一点,“巨”这个字还算有点根据。刘巨第一年考的时候志愿报飞了。他本来报的是本省的一所大学,但他们那位斑秃的烟鬼班主任为了想在领导面前抖个小机灵,非让班里第一的刘巨报北京的学校不可。用他们班主任的话说,你都不敢报北京的学校,让别的同学怎么报?在交志愿表的那天早晨,刘巨挥着泪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把志愿改了。于是一切在情理之中,他落榜了。知道结果的那天,刘巨一声不响地闷头吃了十个包子,在要拿第十一个的时候,他妈哭了,他爸抄起棒子去了学校,一顿棍棒,帮那个烟鬼班主任戒掉了烟瘾。<st1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班主任">班主任</st1ersonName>老师的鼻梁骨歪掉了,烟再不能顺利地从他的鼻孔中排出了。后来,刘巨到了省城的一所中学复读。他说,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宿舍里背《梦游天姥吟留别》,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古人了。他一照镜子吓了一跳,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吓坏了,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马上又想到前几天一个老头儿给他算的命“能考上,但在这以前有一场大灾,要熬得过去才行。”刘巨想:这可能就是老头儿说的大灾了。于是刘巨就这样白着头走进班和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起学习。高考那天,刘巨也是这样白着头走进考场,使监考老师实在不忍心对他再下黑手。这一次,刘巨终于成功了。他不仅考上了北京的学校,而且还是一所名牌重点大学。知道结果那天,刘巨一声不响地闷头吃了十个包子,在要拿第十一个的时候,他妈哭了,高兴得哭了,他爸拎起一篮子鸡蛋去找算命的老头儿。他非要好好谢谢这位料事如神的老先生不可。</P>
<P >刘巨就这样和我们走到了一起,并用我的电脑下载了那个坦克大战的游戏。现在刘巨已经不玩这个游戏了,他主动申请了退学。但他把火炬传给了我,使我接替他为这个游戏痴迷。实际上,每当我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刘巨。毕竟,我们还算是不错的朋友。</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这个学校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刘巨。新生报到那天,我走进宿舍,发现床铺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他冲我友善地笑了笑,然后伸出一只大手。刘巨的手是继他的名字、白头之后的又一重大特征。东北长大的他,从小手上就生满了冻疮。二十多年啊,冻疮不断地叠加,温暖的季节还没能把上一年的冻疮消除,新的冬天就又来临了。因此他的每一个上肢动作,都显得他的手分量是那么沉重。在新生文艺汇演那晚,当我看见刘巨笨拙地鼓掌时,我感到坐在我身边的是一只刚刚登陆的企鹅。我想刘巨如果生在文革时代,绝对可以仅凭这双手就轻松获得世人的尊敬。我问刘巨,你是东北人还不能适应寒冷的天气吗?刘巨说,我不是东北人。我的祖辈是走西口走到东北的。从我爷爷开始,手上就生冻疮了。说到这儿,刘巨得意地笑了笑,我这双手别看难看,可是祖传的。</P>
<P >作为相识不久的朋友,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手和他那遭人耻笑的白发。这都不算什么。白发在他决定追中文系那个小姑娘之后,就用一洗黑染黑了。而那双手虽然看上去笨重,却是十分灵巧。当他拿出那块为心上人精心刺绣的枕巾时,我们都被惊呆了。</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刚开学那阵,刘巨总是穿着一件领口松松垮垮的文化衫去上课。文化衫的背面还印着“气有浩然,学无止境”八个大字。可能就是这个原因,<st1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刘巨被">刘巨被</st1:PersonName>老师指定为了代理班长。可当了不到一个月,就在改选中被我们班一个英俊小生夺走了。在外院这片阴盛阳衰的土地上,刘巨的条件显然是不会让班里那些时尚的女孩们满意的。那时,刘巨还没有染发。当他颤颤巍巍地走进教室时,大家都以为他是老师。大家全体起立鼓掌欢迎。刘巨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老师,我……我叫刘巨。一阵笑声。底下有个自以为是的北京男生怪声怪气地说,哪个巨啊,是不是那个?说完他看了看刘巨的裤裆。又是一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生“你恶不恶心啊”之类的嗔怪。那个男生更加得意,他冲刘巨说,你好,然后夸张地伸出手。但这次他失算了。我看见刘巨伸出他那两只皴裂的手,格外热情地和那个北京男孩握了一番,直到后者几乎是挣扎着把手抽回去。刘巨握得并不使劲,但已经足以令这个北京男孩的手在冬天生出同样的冻疮了。</P>
<P >我怎么会和刘巨成为朋友呢?我说不清楚。实际上,我曾试着想过这个问题,但马上就感到了厌倦。当电风扇像一只大苍蝇似的在充满倦意的房间里嗡嗡作响时,我看到刘巨坐在我的电脑前,红着眼睛玩着那个坦克游戏。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世上总会有说不清楚的事情,而厌倦也并非坏事,它更像是一种幸福感。</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小文正在我的宿舍玩着坦克大战,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我摸了摸小文平平的胸口,小文就嘻嘻地笑了。我问小文知不知道这个游戏是谁下的,小文歪过头说,不是你吗?我说,当然不是我了,是刘巨下的。小文的脸红了一下,说,他都走了你还提他干吗?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他给你绣的枕巾你还留着呢吗?小文说,扔掉了。对了,小文就是那个中文系的女孩。在刘巨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他说他把小文托付给我了。我不知道小文是否授予了刘巨这个权力,刘巨也没有向我解释“托付”这个词的具体涵义。于是我只能把它理解为让小文成为我的女朋友。</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事实上,是我先认识的小文。那是开学后不久,北京的天气还依然很热。我穿着大背心大裤衩走在已经被烤化了的天桥上,在此之前,我刚在马路那边的超市里买了几包苏菲牌卫生巾。八九年动暴乱的余波仍在,使得那时还小的我们也不得不在刚入校不久就得去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统一分发的解放鞋,质量依然很差,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脚挂掉,就最好在里面垫上既吸汗又柔软的卫生巾。我提着一袋子卫生巾无精打采地走在天桥上。我感到脚底下粘糊糊的,像是踩着一滩狗屎,这让我恶心得想吐。当时正是中午,天桥上的行人只有我,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冲着桥下撒尿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身前摆着一张包治鸡眼的广告,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祖传秘方”四个字,还画了一只肥大的“猪脚”,上面长着一只鸡眼。那个中年人撒完尿,很恣意地打了个冷战,然后系上裤子,回过头。他冲我嘿嘿地笑笑说,小伙子,买不买这药,祖传的秘方,一抹就灵。我就极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他妈还是自己留着吧。那个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后冲着我背影的方向恨恨地说道,你今天就长鸡眼,等着瞧吧!我回过头想再骂他一句,却正好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正打着阳伞拾级而上。我的心一阵狂跳,我的脸一阵羞愧,因为我看见这个女孩注意到了我手里提的东西。我操!我心说,但马上平静了下来,因为我看到她那只手里也拎着一包同样的东西。我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我快走几步下了天桥,走进学校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居然也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她看到我看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扭过头,这使得她的平胸显而易见。我转过身,乏力地迈开大步。我已猜到了这个姑娘的矜持和傲慢,像这所学校里所有稍有姿色的女生一样。这令我脆弱的自尊心难以承受。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单薄的身体在成为我的女朋友之后,竟能焕发出如此与之不相称的热情。</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我第二次见到小文,是和刘巨一起在毛泽东思想概论课上。那无疑是大学中我们最喜欢的一门课,因为课上根本没有人去听,上课就是聊天。在课上,我们可以认识来自各个院系的朋友,和他们探讨那些共同关心或共同困惑的话题。这些话题大都可以归到游戏和性两大领域。当你听着身边的人以专家般的口吻大谈特谈的时候,你简直可以以为他整天的生活就是在两者中交替进行的。当然还有人喜欢谈论他们的老师。我做过统计,谈话中脏话的使用频率是非常高的。以下这样的谈话是非常常见的:</P>
<P >你见过教我们高数的<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那个">那个</st1:PersonName>老师吧?</P>
<P >哪个啊?是那个个儿挺高的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B</FONT>吗?</P>
<P >对对对,就是他。挺高的个子,脑袋挺大没毛儿,走起路来一晃一晃,跟充血的龟头似的。</P>
<P >我听你们班逼逼说,他不是姓王嘛,有一次他以前的学生回来,在黑板上写了个“粪土当年王老五”。</P>
<P >他有点变态,你知道吗,爱学女人说话。你看他长得挺男人的,其实骨子里是女人坯子。</P>
<P >你说这就不对了,要说变态还得数我们<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班范">班范</st1:PersonName>老师最变……<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范">范</st1:PersonName>老师你见过吧?</P>
<P >他就不错啦,我们<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班傅">班傅</st1:PersonName>老师比他还变呢……</P>
<P >在这样的语境下,你要是和别人谈论诸如文学一类的东西,简直就可以被视为怪物。然而刘巨就干了一回这事。那一次,我一进屋,就看见他正不停地挫着大手,脸蛋红扑扑的和身边的女孩谈着印度诗圣泰戈尔。他的表情既憨厚又紧张,处在既想表现自己又怕害羞的两难境地。我坐在他左边实在替他着急,因为我发现坐在他右边的女孩早已流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而我的朋友还在不知好歹地长篇大论,使《飞鸟集》中的那些名句,像惊鸟四处乱飞。我那白发苍苍的朋友这回真像一个中文系的老教授了,但我知道他的命运只能和恐龙一样,苟安一时,等待着身边女孩忍无可忍的爆发。那个女孩可能认出我了。她的眼神在我脸上游弋了片刻,依然带着上次孤傲的表情。我看到她不停地看着手上的表,头歪向右侧,面颊几乎触到了肩膀,一副沉思与疲倦的神态,好像佛罗伦萨的天使,而刘巨居然还在不知深浅地滔滔不绝。我觉得一场尴尬在所难免,于是我推了刘巨一把,说,我先走了。刘巨转过头,茫然若失般地看了我一眼,对我使的眼色视而不见。没办法,我只有先走,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朋友一步步走向受辱。我提着书包,走到正唾沫星子横飞的老师面前深鞠一躬,在后者正在发愣的空当,我迅速推门走了出去。</P>
<P >后来的结果怎样,刘巨从没有对我说。我只记得他拿着一盒一洗黑回到了宿舍,然后冲着镜子痴痴地笑。我觉得我的朋友是被气疯了,可他在染发的时候居然还哼着泰坦尼克的小曲。他让我帮他把后面的头发染了,在我拿着牙刷在他头上东抹西抹的时候,他很认真地,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你说我染成黄色的好看吗?</P>
<P >我想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肯定是。要不一向正统的刘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后来,我曾问过小文我走后发生的事。小文皱着眉问,哪天啊?我费劲口舌地向她解释,但她皱着的眉头始终没能松开。那对于她来说那无足重轻的一天已被她从记忆中彻底删除了。我很后悔当时没有问问刘巨,现在他已经走了,把这个无法解开的谜永远地留给了我。</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小文想叫我去鼓浪屿旅游。我不想去旅游,我想呆在宿舍里玩坦克,但小文玩完一盘之后就直接把电脑关掉了。我本可以再把电脑打开,但那样的话,小文那个修理我的欲望就会不可遏制地从头脑中蹦出来,所以我决定还是和她一起去火车站买票比较好。</P>
<P >火车站比平时挤得多。正是暑假,大厅里那些扛着行李,背着书包的学生,带着一脸失意与疲倦。我知道,他们都和我一样厌倦了学校里的生活,或者说厌倦了游戏与性的生活,都急于回到家乡,享受久违的父恩母爱。</P>
<P >买票的窗口排了很长的队,而且吵闹拥挤,没有秩序。一条主流已经出现了三条枝杈,不时有想加塞儿的人混迹其中。我注意到我的女友小文怒目圆睁,神情紧张地盯着她附近的所有人,以防止他们加塞儿。她细长脖子上的寒毛孔都竖了起来,一条淡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我觉得我的女友真是可怕,于是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看了我一眼,把手挣开,示意我站着别动,而她自己像猫一样机警地钻了出去,又像油鳝一样在已经混乱了的队伍中穿梭前进。眼看就快挤到售票窗口,突然带红袖章的管理员冲了过来,把那些在支流中扑腾的鱼儿统统拉到了队尾。唉!功亏一篑!现在队伍整齐多了,但是变得更长。我的女友回到我身边,我已在刚才的骚乱中被挤到了后面。小文一边骂我笨,一边用手当扇子。她的<FONT face="Times New Roman">T</FONT>恤已经湿了一片,这使得她的平胸更加显而易见。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外地人凑了上来,手里捏着两张票。</P>
<P >要票吗?他说,鼓浪屿的。</P>
<P >我接过票看了看,确实是去鼓浪屿的,只是时间紧了点,是当天下午三点半。我看小文点了点头。</P>
<P >多少钱?于是我问道。</P>
<P >他说了价,居然比正常买还便宜二百块钱。我付了他钱,把票叠好放进钱包里。我们真得感谢这个票贩子,他省了我们多少事。虽然时间是不太富裕,但抓点紧还是来得及的。小文显得很高兴,一路上她都哼着铁风筝的那首《鼓浪屿》,好像此刻我们正站在阳光下的沙滩上。</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刘巨说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鼓浪屿。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神色。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共同干掉了六瓶啤酒,所以当他说出“我想带小文一起去你说行吗”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说,行啊,你带吧。刘巨傻乎乎地笑了笑,眯缝着眼看着小酒店窗外迷离的灯光。下学期,他说,下学期暑假,我一定要带小文去鼓浪屿。然而我的朋友还没来得及等到暑假来临,就主动申请退学了。如果刘巨没有退学,现在陪在小文身边的会是他吗?我想不会,肯定不会。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是单方面进行的游戏。</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我的朋友抛出了他的杀手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旷课,偷偷躲在宿舍里。有时候,他在点名的时候露个面,趁老师不注意就偷偷溜出去,有时候他就干脆让我替他签到,自己根本不去。当然,他的活动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他对此的解释是他在玩一个叫坦克大战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P>
<P >“游戏”开始的时间没有人能记得清楚,但结束是由于班主任范红军一次猝不及防的来访。听到那重重的敲门声,我就知道是谁来了,所以我叫刘巨赶紧躺到床上去。而后者企图拉住我,让我不要出声,这样那个敲门者感到没趣,就会自己走开。我把坦克大战的游戏关掉,示意他快一点。磨蹭是没有用的,范哥既然选择我们刚下课的时间来,就不会轻易地离开。和范哥犯葛是没有用的。刘巨刚躺到床上,我就把门打开了。范哥一头冲了进来,像一只猎狗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刘巨身上。后者有些不安地躺在床上,头发蓬乱,面色红润,还透出几分娇羞。范哥上前一步,问道,刘巨身体好点了吗?在范哥那里,刘巨一直是称病。刘巨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说,<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谢谢范">谢谢范</st1:PersonName>老师来看我,我的病好多了。由于紧张,刘巨说话的声音打着颤。他又习惯性地搓着他的大手,横飞的皮屑在阳光下起舞。不知范哥是没有觉出刘巨的异样,还是把刘巨的异样当成了理所应当的激动,他竟一反常态地表示,刘巨要先安心把病养好,功课的事不用担心,他可以单独给刘巨补。后者立马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但因为内心极度的失望,竟然呜呜嘤嘤地哭了出来。那个和刘巨握手的北京男生此时赶紧献媚似的向范哥解释道,刘巨是太受感动了。除了父母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呢!范哥很满意地点点头说,我们就是要让所有的同学都感受到班级的温暖……接着他像领导那样把手一挥,以代替由于没词儿而意犹未尽的那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对门几个我们班的同学也挤了进来,于是宿舍里哗哗啦啦地响起了一片掌声,还有人喊了声好。范哥颇为感动地捋了捋头上仅存的两根毛,亲切地拍了拍身边每个同学的肩膀。</P>
<P >我知道完了,全完了。当老师被学生感动,学生还会有好日子过吗?老师的工作热情一旦被学生激发出来,他的潜能将是无限巨大的。而对于学生来说,这一切只不过意味着灾难的开始,更多的作业,更难的提问,更严格的要求。</P>
<P >我和刘巨沮丧地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刚才的一幕幕至今令人心有余悸。我说,那个坦克游戏真那么好玩吗?你至于不上课躲在宿舍里,还把范哥招来了?刘巨说,我在宿舍里可不光是玩游戏。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条枕巾,说,你看看,这是我绣的!我接过枕巾抖开来看,上面绣的是凡高的向日葵,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你是我的太阳”。然后刘巨问我,你说小文会喜欢吗?</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下午三点半,我和小文像湍流中的两根木桩随着身着警服的民警漂向火车站的派出所。实践证明,世上没有什么便宜可占,我们低价购买的车票是假票。这已是今天发生的第四起类似案件了,因此警方有必要对我们购买假票的情况进行调查。这是完全必要的,不能满意的是他们询问我的态度。我坐在四面不透风的小屋里,感到自己像是个罪犯,而他们的提问好像刀子一样有意地在我人性的弱点上切割。比如,他们问我为什么要贪便宜,不知道在票贩子手里买票是违法的吗?我顶了一句说,买票不违法吧。那个警察说,就是你这种思想纵容了犯罪,你知道吗,没有你们犯罪分子哪里还有机可乘?如果每个人都去贪一点小便宜,社会秩序怎么办,这个国家怎么办?警察激动地挥舞着胳膊。……我已在物质上蒙受了不小损失,再经不起精神上的任何折磨,于是我生气地站了起来,在这位警察的注视下绕过桌子,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外面热浪袭人,我看见小文正撅着嘴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我感到我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头脑也不清醒。我实在没有力量再去安慰别人了。</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在枕巾事件之后,我曾试图安慰过刘巨,但我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刘巨“玩坦克大战”的热情被一下子转移到了法律上。他开始一节不落的旁听法律专业的刑诉课,并从图书馆抱回了一摞法律书籍不分昼夜的研究。我发现引起刘巨兴趣的主要是强奸这个课题,因为每本书上关于强奸的章节都被刘巨折上了书角做了记号。我的朋友似乎想在强奸领域有所突破,成为一代强奸大师。他的执着实在令人惊叹。他坐在写字台前,一手捧书,一手薅头发,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专业课根本就不上了,他整天就是研究强奸、强奸!看着朋友的头发被薅得日渐稀疏,我决定去劝劝他。这一劝不要紧,反而把我也搭了进去,从此我便和刘巨一块儿去旁听刑诉课了。在刑诉课上,我的眼睛始终不离坐在前排的意大利留学生安娜。她就像一颗饱满而撩人的白色果实,吸引着我的胃口。她的名字多么得好听,使我想起安娜卡列尼那、挂在脖子上的安娜。下课的时候,我问刘巨是否注意到了前排的那个叫安娜的姑娘。刘巨很肯定地说,她已经怀孕了,你没看出来吧?这大出我的意料。于是刘巨凑到我耳边把他的秘诀偷偷传授给了我,并说,如果你的强奸行为导致了孩子流产,那么你将肯定会被判处死刑。我说我并没有强奸安娜的意思。刘巨说,我只是提醒你,中国刑法在强奸领域是没有漏洞的。说完,他叹了口气,让人觉得他是在为此惋惜。我问刘巨是不是动过这个念头,刘巨竟然很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说,你问这干吗?我忙说,不干吗,随便问问而已。刘巨一边走一边摇着头说,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胡说啊!</P>
<P >我的朋友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越来越敏感。他经常把我的某句漫不经心的话当真,不停地盘问我为什么要问他这个。有时候我懒得回答他,他就一个人坐在那儿琢磨,直到我告诉他我是在开玩笑或顺口说说他才如释重负。我不止一次地提醒他,专业课还是要去上的,但他总是置若罔闻,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一夜未归,我才终于意识到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P>
<P >第二天上午,他被几个警察带到了学校的学生处。在昨天的一次突击行动中,他和那个正在给他做按摩的小姐被一起装进了警车。警察在审问中发现,这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竟是某高等学府的学生,于是他们把刘巨直接带到了学校,希望学校能代为处理。我看到刘巨一声不响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两眼目视前方,没有一丝慌乱,好像一个被敌人抓住但仍意志坚定的革命者。最后学校决定发扬兼容并包的风格息事宁人,给刘巨一个留校查看的处分。在我们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朋友竟主动提出了退学。我想动员所有认识刘巨的人劝他,没想到刘巨的速度快得惊人。第二天上交图书证和饭卡,第三天就连学号都注销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P>
<P >第四天,刘巨呆在宿舍里玩了最后一次坦克大战。他说,他真的很喜欢玩这个游戏,但既然要走了,就把它删了吧。我说别删。其实,我也很喜欢玩这个游戏的。刘巨点点头,突然说,我信任你,木头,就把小文托付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我看着他,有点发懵。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其实小文……她挺喜欢你的。我不知道刘巨究竟是怎么了。我把脸偏到一边,在心里喊了一声,天,这究竟是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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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在结束这篇小说之前,我还想说一下这个故事的缘起。我之所以决定写它,是因为前几天我突然接到了刘巨打来的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刘巨说,他在鼓浪屿呢。他说,鼓浪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我说,是啊,很多事都是这样,你没经历它的时候觉得它很美,一旦经历了就会后悔。我说,我本来前几天也要去呢,但买了一张假票,把钱全搭了进去,没有去成。刘巨问,木头,你现在怎么样?我说,我挺好的。小文呢?她……她也挺好。你呢?我问。我也挺好。我一直在×大旁听法律系的课程,将来可以考一个法律的研究生。过了一会儿,刘巨突然说,你听到什么了吗?我说,什么?他说,有架飞机正从我头上飞过呢,你听见了吗?我说,我听见了。我说,我还听见了鼓浪屿的声音。是的,刘巨说,让我们一起来听鼓浪屿的声音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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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岸边长椅上有个女孩在哭泣<BR>男孩看着渔船里数着钞票<BR>怪鱼知道古老的传说<BR>旁边的大虾味道鲜美<BR><BR>南海姑娘坐在岸的对面<BR>头上是高楼和比萨饼<BR>在这夜晚看飞机飞过<BR>想我的城市在北方<BR><BR>噢...我在岛上徘徊<BR>这夜色让情人还是分不了手<BR>噢...我在岛上徘徊<BR>飞机上的人永远不会了解<BR>这鼓浪屿<p></p></P>
作者: 六点亡羊    时间: 2007-8-4 13:31
太散。语言能力也有待提高。题材意思也不大。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呵,什么样的题材意义大呢?
作者: 六点亡羊    时间: 2007-8-4 13:31
<>同学,小说不等于事件的和。</P>
作者: 邱雷    时间: 2007-8-4 13:31
那是什么?是积?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你的话根本没说到点子上。</P>
作者: 六点亡羊    时间: 2007-8-4 13:31
如果你这小说有点子。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写小说为什么要有点子呢?</P>
作者: 六点亡羊    时间: 2007-8-4 13:31
<>写没点子的小说不是你的错,但贴出来浪费大家时间就不对了。</P>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谁也没逼着你浪费,不是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19 14:33:28编辑过]

作者: 六点亡羊    时间: 2007-8-4 13:31
哦,我尽责任而已,为这里的环境。^-^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呵,我之所以贴出来就是省得你无责任可尽,怪空虚的。</P>
作者: 李耕夫    时间: 2007-8-4 13:31
永恒轮回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07-8-4 13:31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刘子超</I>在2005-12-19 14:32:11的发言:</B><BR>谁也没逼着你浪费,不是吗?<BR></DIV>
<>你这么说,倒是显得我们的斑竹认真看每个小说尽责恪守“每帖必复”的规则是“自作多情”了?假如不需要斑竹们“浪费时间”,你完全可以不贴,或者帖后注明:该小说不一定需要跟帖。我相信,不看你刘子超的小说对斑竹们来说不会有损失。</P>
作者: 刘子超    时间: 2007-8-4 13:31
<>评论不等于随意的臧否,我觉得这点态度是应该保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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