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论坛

标题: 《角色》 [打印本页]

作者: 曹附马 时间: 2007-8-4 13:31
标题: 《角色》
<DIV>
<

>《角色》 曹附马
<

>一
<

>最近我得了一种病，基本症状是下肢发软。路是不可以走很长的，甚至站一会儿我就要倒下去。我的双腿像是两根泥柱，随时可能化为稀泥。我的上身，我的脑袋，随时可能滑落至地，混于那堆稀泥里。而且这个时候，我往往会心乱如麻，焦急得想做些什么事情，但又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或者知道要做什么，但总不去做。并不是我不想去做，而是一种奇怪的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我，终究没有任何行动。 幸好我的工作只是坐着做事。如果我是一个站岗的门卫，得了这种奇怪的病，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觉得其实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倒霉，不知道这该怪谁。真的。如果我的工作是站岗放哨，我估计我就会得一种病，站着就难受得要死，而坐着就会平安无事。 就好像我以前的工作是送信，然后我一走路就肚子疼，是那种像被人插了一枚螺丝然后拧来拧去的疼，一直疼到我坐下来为止。就因为这个，我那份工作就泡汤了。 再后来我就不能站着，站一分钟脑袋就发晕，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就好像我被塞进一个足球里，然后被人踢来踢去。当时我的工作是照相馆里的职业模特，你别看我长的不怎么样，但我其实很上相的，在照片里我很英俊的。 然后就是现在，现在我可以走路，也可以站着，但如果我站着不动，但如果在我站立和走动之前，不做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话，我的腿就会出现刚才我说的那些症状。 这种状态不能持续再长的时间了，虽然我的工作不用站着，或者走路，但我每天必须站立或者走路，虽然这些与我的工作无关。我想，这是一种病，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我必须先看看医生再说，如果不是病，我就再从其他方面下手。总之我要尽快脱离这种状态。
我将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讲给我面前的医生听，很虔诚的态度。我必须虔诚地去跟他讲话，请他为我诊断并对症下药，从我有这症状以来，就莫名的对医生产生好感，深信医者父母心这句老话。不管我以前如何鄙视包括兽医在内的各科医生，但如今我真的很虔诚，我必须要说明这一点。 他显得很平静，好像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闭着眼睛，身体靠在一把大摇椅上，晃来晃去。并且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时而在腿上划动，时而又互相交错互相磨擦。他的右嘴角经常向上挤动，旁边那颗痣上的一根黑毛也颤动不已。他的脸上时而会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这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我得这种病很好笑。医者父母亲，我想他不会这样想吧？如果是我父母知道我得了这种奇怪的病，肯定会焦急如焚。可惜我父母已经死了。 我将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医生，便耐心的等待他的结论和药方。而医生却一直保持刚才的动作，持久不变。想想他的行为与我的某些行动暗合如一，甚是高兴。但令我沮丧的是面前的这位医生一直闻风不动，似乎他的职责只是听取病人的汇报。
我等了大概两刻钟，医生终于讲话了，这让我等得好辛苦：你确定你得了病？ 不是吗？这不是病是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在装病？我有这个必要吗？我这两天还没发工资呢，我看病的钱还是借的呢。即使我腿上没病，我也不至于脑袋有病吧？我难道会看着钱就发疯地憎恨它？迫不及待地要以任何一种方式花出去？再说，即使我想要花出去也没有必须非来医院你说是不？还有…… 等等等等。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你得的病是科学方法可以医治痊愈的病？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这是病，或者我要知道这种病可不可以通过科学方法医治好，我要知道用哪种方法可以医治好，我会来医院吗？我还挂了专家号呢。怎么你跟电视剧里的医生一个德行啊，人家看病你就问人家得了什么病，人家要是知道，还要你们医生做什么？再说了，你看从我进来到现在，有两小时了吧？你说这两小时你做什么了？你就对着天花板发呆，我这儿说不准还人命关天呢…… 你这种病不能多讲话的，小兄弟，这个你要听我的。否则你不跟我配合，我也没办法帮助你。 噢，是吗？那好那好，真是谢谢你的提醒。那我问一句，如果我讲很多话，会怎么样呢？ 嗯，这个具体不好说，但有一点我知道，就是你的病情会加重，你就连坐着都会感觉到下肢要化为泥水。 好好，我不讲话，你先等我一下。你们这里的厕所在哪里？我憋了两小时了。 出门左边右拐出门左边右拐。 出几个门？ 一个。 好。
我迅速跑去厕所撒尿。自从我得了这种病，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不会感觉到下肢的异常反应。那就是疯狂的喝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我觉得我的肚子现在要比从前大好多。每当我出门的时候，我总得喝好多水，这样我才不至于下肢软到走不了路，譬如我今天来看病就喝了好多水，肚子都要胀破了。但没有别的办法，不这样的话我根本来不了这里。 当然了，每次喝好多水，就会不停的往厕所里跑。有时候我走到大街上，被逼无奈只好找个稍微偏一点的地方，找根电线杆，一手扶着电线杆，一手扶着小弟弟把问题解决了。但有时候会出意外，比如上次我出门回家，走在路上就憋得不行了，我想到了离我家不算太远但并不算近的一个厕所，我坚强地挺了过去。可我到了那里以后，发现那个厕所已经被夷为平地，臭气熏天。一帮人在那里臭骂城建局，说什么不让人活了，把老百姓撒尿的地方盖高楼大厦……这帮人话人真多，说这么多话问题又解决不了。当时我马上冲在已是平地的厕所上，解开裤子就撒尿，然后回头冲大家喊：还等什么啊，有厕所我们要解手，没有厕所我们把这里当成厕所也要解手；这里原来就没有厕所，解手的人多了，自然就在成了厕所。 我撒完尿后转头就走，那帮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大眼瞪小眼的。我听到有人说“确实”以表示对我的赞同，然后就看见一帮人跑过去解裤子…… 后来有个人去我家找我，要带我去警察局。当时我正在拉屎，听见房东在厕所外面叫我，说有人找我，带着大包小包的。我一听还以为我女朋友要搬过来跟我住了。马上兴高采烈地跑回去，一看，原来是两个胡子拉渣的男人。 你去哪儿的厕所了？怎么这么臭？ 你们有什么事吗？我还以为是我女朋友呢，房东说有人找我，大包小包带着一堆，我还以为她要搬过来跟我住了。没想到是两大男人，哈哈。哎你们知道吗，我女朋友就在附近住着，你们说她是不是浪费钱呢，两人住一起多好，偏要搬出去。搬就搬吧，还住的这么近，图啥呢？还不是想离我近些？嘿嘿，女人哪，就这德行。哦，忘了回答你的问题，是你问的吧？是你问的还是他问的？不管了。哎，我就是去外面那个厕所啊，这附近就一个厕所，你们来的时候没看见吗？排队的人有好多呢，不是去买豆腐，哈哈，是争着去厕所呢。我女朋友一般不准我到她那边去，不知道为什么，哎，女人哪。我们一般都是在上厕所时遇见。嘿嘿，这就是所谓的人生何处不相逢。 坐下来我们想跟你谈点事情。 哎你们找我做什么呢？你看你们都不说话，就我一个人说，哎你们不要见怪哟，我这人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说话，我觉得我什么都不多，就是话多，话多了不能老放肚子里，要说出来，这样才不浪费资源。况且我觉得话憋多了胃会难受，不如讲出来，就像肚子憋了拉泡屎一样痛快。但其实我觉得虽然二者形式一样，但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你比如说我们拉屎吧—— 我去你妈的，少罗嗦了。 哎你为什么骂人啊，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有话你讲啊，你为什么要骂人呢？！ 我他妈是警察。 警察也不应该骂人啊，警察就能骂人了吗？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说白了就是一条狗，被另人指过来指过去。哦就算是公仆吧，但你骂人啊你，公仆能随便骂人吗？我只是跟你讲一些事情，我还没犯法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再说了，你看你来这么久，话也不说，老拉个脑袋看来看去，有事你就说，没事你走人。但你在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的前提下就骂我，你说这能行吗？我跟你讲我爸爸都不能随便骂我，要么我就跟他急，上次离家出走…… 好好好，对不起，我承认我错了，我们谈点事情好不好？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这样才好嘛，大家有话可以慢慢说，为什么非要骂人呢，是吧？虽然说君子动手不动口，但君子动口说脏话也不行啊。不能人家说要动口不要动手你就照做吧，那我让你动手吧，你就真动手了吗…… 我操，滚你妈的。那人突然冲我脑袋上打了一拳，怒气冲冲的。 后来我就被那两人拉到了外面，然后两人按着我的胳膊。其中一个人打电话，电话里叫对方多带些人来，越多越好，而且要快。等电话那人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那两人按着我，还要拧来拧去，我想挣脱，却一点力量也没有了。后来来了一辆车的人，每人腰间配一把手枪。 有个人跑过来问，歹徒们在哪里？ 拉我胳膊的一个男的指指我说，就这个。 刚才跑过来那个人吓了一跳，说，他妈的，就这么一个人，你叫老子带一车人来？还带着枪？他妈的你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骂人呢你？你这样不对啊，你是警察也不能骂人啊。谁规定警察可以骂人了？警察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噢，抱歉，对不起。 我哈哈大笑，这人说话真有趣，我对他真是相见恨晚啊。 之后马上有人狠狠的拍了我脑袋一下，喊道：滚你妈个逼的。 我被带到警察局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帮人不是警察，是城管局的。抓我来的原因是我公然怂恿市民集体撒尿，而且尿撒得不是地方。对我的惩罚是，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否则就要抓我去警察局。 我觉得他们做这些事情说这些话应该是有用的，就像我一样。我唯一觉得他们不对的，就是把那个厕所给抹平了，虽然那厕所不是离我家最近的，但好歹也是个厕所，在我走在街上又憋得不行的时候，至少也可以解我之难。我更希望马路上隔一小段路就有厕所。如果我是城管局的，我就不建那些高楼大厦，至少不建那么多，要多盖些厕所，步步为营。不然的话你看现在大家多不方便，不仅厕所太少，厕所那么烂，那么小，那么脏。说起那些厕所真让我心寒，这医院的厕所就好多了，撒尿拉屎都可以坐着，多舒服，你看我一坐下就舒服的要命，还能想这么多事情。
二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那屋里阳光真不错，比我家要好得多。医生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见我回来了就招手叫我过去，好像他等得不耐烦了。我见他眉头紧锁，整理东西的动作都显示出他心情的毛躁。 你怎么走这么久？撒泡尿这么困难？你的尿有多少顿？你知道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我还有要去做事呢。我的时间都给你们这些人耗完了。 噢，抱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就没事儿了？你刚才不是话很多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说话说多了病会加重的吗？ 医生摇摇头说，你看看，都要12点了，我要下班了。来来来，坐好了，我给你诊断一下。你说你怎么了？哦不要说了，我想起来了。你说你肚子疼是吧，你说你肚子疼的时候就像被人插了一格螺丝然后拧来拧去，疼的厉害是吧？你的肚子被人插过螺丝吗？没吧？我就知道没，没被插过你怎么就说像被插过一样？还有还有，你说你就像被塞进了足球里，然后被人踢来踢去？然后头晕目眩？你被人塞进过足球里？没吧？我就知道你没，看你那样就知道你成天乱说。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腿没问题。你今天带钱多不？ 不多，还是借的。 这样吧，你去挂个精神科的专家号吧。他们中午不休息。 精神科？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我有精神病？我怎么会有精神病？不可能的，我这样像有精神病？我哪里像有精神病？ 去你妈的，跟你讲了多少遍了叫你少说话。医生又冲我发火。 好。那？ 那什么那？你快出去，去精神科。你快点走啊，别耽误我做事，小心我叫保安来，要么我告你。 好。那？ 那什么那？那你的病？你的病我已经跟你你讲清楚了，就是精神病，你去精神科，如果不是精神病我砍掉我脑袋。你信不信？你别摇头，你说你信不信？ 我…… 你信是吧？我就知道你信，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信，不止是我跟你说，任何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信，你这种人最好骗，我骗过好多个。坦白跟你说，我就是骗你，不行么？知道为什么我骗你不？你有病，有精神病，我要让你去看病，去精神科看病。我是为你好，医者父母心，我经常这样。你还不走？你再不走我叫人了啊……喂，保安，我这里有个疯子在捣乱，来解决一下，什么？泌尿科。 我跑到医生旁边，抱着他的腿，求他给我好好看病，不要把我送精神科，我没有精神病。医生一条腿被我抱着，行动稍不便，于是就用双手敲击我的头部，边敲边说这样或许可以治病，替我洗洗脑袋。直到保安进来后，医生才停止了对我脑袋的敲击。我被两个保安按住，然后把我的手臂撇到身后，我都听见我的骨头在断裂。他们拖着我往门口走，我的双脚拼命拖着地板。拖到门口的时候，我用脚勾住了墙，冲那个大声喊： 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有病，是什么病，怎么治。 操！拖到精神科。 我没有精神病，我也没有钱用来看精神病，精神病我自己会治。医生你听我说……保安大哥你放开我，我只说两句话，你行行好……医生，你说我的腿没毛病吧？医生……医生……现在我只想说一句话…… 操！拖到马路上去。等下，忘了一件事。 医生走过来，从门口的饮水机里倒出了仅有的一些水，端给我，说，先把水喝了吧。然后他又给保安几块钱，叫他们出去后买两瓶水给我。
我被扔到马路上，浑身上下都是土，我勉强地站了起来，发现我还能站起来，我很高兴。我也很感激那位医生在我被拖出来之前让我喝了一些水，而且还给我买水。
三
我是不可能再回那个医院了，我曾被所谓的警察从我房间里抓走过，也曾被房东从我被窝里拉起来交房租，现在又被保安按着我胳膊扔到马路上。 我走在路上，漫不经心。难道我真的有精神病？不可能的。我平日里不杀人不放火，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怎么会是精神病呢？可是不杀人不放火就一定不是精神病吗？这倒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感觉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马上就要趴倒在地上了。我赶紧喝些水，压压惊，然后继续漫无目的的走。 但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回事，今天跑出来看病，时间是跟老板借来的，钱是跟老友借来的，借了这么多时间却没花出一分钱去，我于心不忍。我总想破财会免灾，我的病就是我的灾难，我的病让我不能走路，不能走路我就做不成我要做的事，做不成我要做的事我的生命就没有任何意义。哦，意义，这个词真好，真有意义。我常想为什么自己不跟自己说话，偏要把好多话讲给别人听呢？然后又招来别人的辱骂或者殴打。 记得有一次，我一个朋友叫我跟他去见一个人。那个人欠他一千块钱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追回来。他说那人是个痞子，是个流氓。他叫我去，因为我人高马大，带着我去会让对方有所顾忌。而且那人是流氓，说不准会跟他打起来，而我要在的话，他可以少吃些亏。我跟我朋友说，我们不一定非要打架啊，我们可以讲道理啊。我朋友说要是讲道理能要回钱来早就讲了，还用的着你说？我说这倒也是，但打架也不行啊，你看我虽然人高马大，但你别忘了我是有病的人，我的腿经常发软，到时候人家没打我我就坐地了……我朋友说，叫你去就是装个样子，哪用的着你打？要真打的话我会去打，我不知道你有病吗？我刚才说叫你去打架就是逗你玩儿。 我说这也好，反正是朋友，帮个小忙也没有什么。于是我就跟他去了，在去之前我喝了很多水，然后又用一个非常大的壶带了满满的一壶。 可是后来到了以后，我还是腿软了，不是因为我的病，而是我看见对方有几十个人在等我们，人人拿着一把刀。我朋友扶住我，叫我把心放宽了，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至多只会对我们做一样，挥刀砍我们。我弓着身子徐徐前进，越走腿越软，走到对方跟前的时候我几乎就要趴地上了。我赶紧拧开水壶喝水，大口大口地喝，肚子都要胀破了，可这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双腿显示出强劲的力量。 没有办法。我先去跟他们讲道理，但是太悲哀了，我只讲了三句话，就被那人揍了十几拳。我讲的三句话分别是：大哥你挪用我朋友点钱是吧？我觉得我们应该讲道理你说不是吗？哎你不要动手啊！ 随后我撒腿就跑，太快了，这可能是我得那病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当时我们见面的地点是在一个居民楼的楼顶，我迅速的跑下楼，然后迅速的跑回家，锁住门，然后钻进被子里了，气喘吁吁的，不再敢想刚才的事。当我刚歇了一会儿，我又被吓了个半死，我被窝里居然有个人，我吓的都没看清那人是谁。我迅速地跳下床，拿了拖布开始敲打他，他在被窝里吱吱唔唔，不知道在叫疼，还是在说些其他什么，反正我听不清楚。 没打多久，被窝里的人就没有声音了。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子，我又被吓了一大跳。居然是我那位朋友。他的嘴被人用胶布贴住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疲惫，似乎是在示意叫我扯开他嘴上的胶布。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手脚也被人绑住了。 我奇怪他怎么会比我还先到家呢？咦，他的头下面怎么会有血？我明白了，他是被人打了。也真是的，被人打就赶快跑啊，就像我一样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我趴到他身边说，你不是在跟人家要钱吗？你这人真是的，没要到钱就回来了。你被人打了？你怎么不跑啊，他们那么多人，还都拿着刀。太怕人了。来，我扯开它。 …… 你他妈的……乱讲……乱讲什么……跑……跑什么…… 你别急，你慢点说。我又不跑，你急什么，我会把你的话认真听完的。你老这样急，口吃是治不好的。 我讲……我…… 等他平静了一些，他才能流利的讲话了，他马上就开始责怪我，又骂我嘴多，责怪我当逃兵。并且他一再指出，他之所以被打，就是因为我的罗嗦和逃跑。我也一再强调两点，一，去之前我就说我打不行，但到了以后几十把刀对着我，我能不怕吗？谁见了不怕呢？二，去之前你不是说我去了只是为了装个样子而不用真正出手吗？你不是说如果真要打你会出手的吗？你怎么不出手？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你现在反而又责怪我，你在事情的前后完全是两个人啊。而我在事情发生的前后，都一个样啊，我都告诉了你我不行的，你偏要我去，去了又发生这事情，你能怪我吗？至少你不应该完全怪罪于我吧？我之前已经把我的问题跟你讲清楚了的，你说是不是？ 我朋友不再责怪我了，他说好在那人还了他钱。 我问还了多少。 他说，两千。 我说，他妈的，你发了，赚了一千。 他努力地看看他的腿，又看了看他的胳膊，然后说，断了老子一条胳膊。够惨不？你有责任没？你有责任你就应该道歉，虽然道歉也于无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他妈的脑袋有毛病了。真的。老子都不想跟你扯淡了，你来，你看看这胳膊，剩半条了…… 哦，抱歉，对不起。
四
我跟我朋友发生的这段事，我一直没告诉别人，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那么喜欢讲话，这件事情却从未告诉任何人。在从医院里出来以后，我告诉了一个算命的。当时我正徒步于大街上。我正在想我的病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不去医院看一下，我总觉得不安心，恍恍惚惚的。这点钱不花我总会惴惴不安，总会担心哪天我的病情严重到我只能用双手扒地走路。 此时路边有位老人将我叫了过去，他说小兄弟你有一卦。 我说我不信这些东西，从小到大都不信。 他说小兄弟你不要乱说话，乱讲话会遭报应的。 我说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遭报应？ 他说小兄弟你错了，报应这个词对应的不一定只是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我说那对应的是什么？ 他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会问你为什么没做作天害理的事情也要遭报应了？ 我实在搞不懂他在讲什么，我觉得他讲话要比我麻烦得多，我平时跟人讲话都遭人讨厌，怎么我就不讨厌他？ 我问他，那是我做了什么坏事？但我没做过啊，你说我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我也没做啊，但我为什么会遭报应？你说遭报应应该就是受惩罚吧？那我没做坏事为什么要惩罚我？再说了，你说我做的是坏事那就真成坏事了？我不觉得。就像上次我跟我兄弟去找人要债…… 对，这就算是坏事。你怎么能说这不是呢？ 少他妈罗嗦，老子走了。 他说，你走不掉的，满大街都是你这样的人和我这样的人，你怎么走得掉？你回来你听我说…… 少他妈罗嗦，老子真走了。 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这么冲的对别人讲话，感觉真好。
被那个假道士缠了一通以后，我继续走，边看路边乱七八糟的商店。路过的一个广告牌上有玻璃，我顺便过去当镜子照照。我发现我瘦弱了许多，脸色也黑了好多，像刚从难民营里出来一样。以前我虽然经常吃不饱饭，但最起码身体还算健康，除了走路不太方便。可现在却无比狼狈，看来我还是有些病，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成这副破样的。 我就是这个时候被那个人盯上的，他说我印堂发黑；我见他戴一副墨镜，居然可以看到我印堂发黑，不由得对他敬佩不已。可我也担心他是骗子，就跟刚才那个一样，完全是瞎扯，什么老子做坏事了要遭报应了。我就跑过去说，又骗人的吧？你一个瞎子，遇见谁都会说人家印堂发黑是不是？ 错。干我们这一行的，绝对不能骗人的，要遭报应的。 他妈的又是报应，烦死我了。我走过去问他，那你说我为什么印堂发黑呢？ 他说我怎么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或者你已经遇见了一些不吉利的东西，发生了一些不吉利的事情。 骗人的吧？就跟刚才那个一样。我会遇到不吉利的事？哈哈，我天天都在遇见不吉利的事，你看，遇见你就不吉利了。你说这样解释对不对好不好？ 要有感觉。感觉是很重要的。 你凭感觉就能知道？你又没亲眼所见。 我只相信感觉。你相信我吗？ 你又不是感觉……我又不信感觉……不相信……有一点……不过…… 好，伸出你的左手来。 …… 将你刚才想的事情讲给我听吧。 我没想什么啊……哈哈，你的感觉神过头了，连我没想的你都想出来了。真是跟刚才那个瞎子有一拼啊。你刚才说我会遇见一些不吉利的事物，还有或者已经遇见了一些，这个是差不多，但我也知道啊。我觉得我最近很倒霉，哦不，我觉得我记事起就非常倒霉，你看，我从开始给你讲，从我小时候开始，或者从刚才遇见的事情往回讲吧？这样好不好？ 少他妈的罗嗦，叫你讲你刚才想的事情。 我就是想我要讲给你我那些倒霉事。没想其他的。 就你刚才对着广告牌哭的时候想的事情，讲，讲出来。你讲出来，我就告诉你你会出什么事，并且我会告诉你怎么破解。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哭了？ 感觉。 感觉？你觉得感觉一定就是对的？你摘下眼镜来我看看你的眼睛，你看你黑不拉叽的，眼镜是黑的，衣服是黑的，鞋也是黑的，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也是黑的。 少他妈废话，我还要去做事。给你卜一卦是你的荣幸。你要不信的话走着瞧，你三天内不出事的话，我把我眼睛挖了。 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你的眼睛早就可有可无不是吗？瞎子么，都这样，眼睛就是个摆设，这样就是为了不吓坏陌生人，不然你就没活做了是不是？ 他妈的，你怎么这么罗嗦，说。 哈哈，要是你脑袋成了蜂窝媒，我还真是有罪了呢，说不准还真要遭报应了呢。那，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要答应我，我讲给你听，你要告诉我解决办法，我现在什么法子也要试一下的，其实刚才我想的事情吧，很没意思的： 我非常想念我父母还健在的时候，我天天无所事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时我女朋友跟我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天天在一起相处的很融洽。可是我父母车祸死后，我家的钱早已不翼而飞，等我回到家以后，家里住着一位我不认识的妇人。那妇人将事情告诉了我，以后，我就天天流落街头，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至后来我找了工作，才算安定一些。虽然我的工作换了几次，但总算没把我饿死冻死，虽然吃的比较差，房子也只能租一些非常便宜的破烂不堪的。 除了我自己谋生，并且可以继续生存下去，我从来没有敬佩过自己什么。我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以后会怎么样，我也没想过，我也不想去想。我唯一天天都会想来想去的，就是我的女朋友。 停停停，你的腿是不有毛病？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好像还没开始讲我的腿吧？不过我正想说这个呢，我常常感觉我的腿——— 是不是发软？你的腿是不是就像两根泥柱快要融化一样？而且每当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就会心乱如麻？焦急的想做些什么事情，但又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或者知道要做什么，但却没有任何行动？而这一切并非你所愿？ 啊，你跟刚才那个骗子说的真不一样，哎怎么会知道？啊我跟你说，我跟别人讲了许多次，别人总以为我在瞎说，尤其是刚才在医院，那个医生根本不相信我说的。哎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我真是太想知道了。哦对了，你说这个该怎么解决呢？ 少他妈废话，你听我说。你是不是以前还会肚子疼？就像被人插了一枚螺丝拧来拧去一样？你有时候还会感觉到你像被塞进了一颗篮球里，哦不，是足球里，然后你感觉到天旋地转？ 对对对，说的太好了，继续说，继续说，今天我破例不说话。 你是不是经常会乱言乱语，反正就是话说个不停？而且你还认为这很有意义？虽然别人认为你的讲话完全没有意义，比如我，还有其他人，他们会因此而责怪你，讨厌你，是不是？ 对对对，太多人都这样说我，我真是奇怪，就连我那好兄弟也这样——— 等下，我去撒尿，你坐在这儿别动，小心撞车。 你会才撞车！
这位算命的高人真是高，说的真准。但愿他能治好我的病，花些钱我也愿意。
他接电话接了几分钟，我也把我下面要说的都想好了，就等他来了。他刚一坐下来就问我，你说是不是有人经常讨厌你？ 是是是，但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我只是说一些我应该说的话，我觉得那些话说出来对他们有好处，而且我要是不说我就觉得憋得慌。你说这人吧，我为他们好，他们却…… 就像你曾经一个好朋友是吧？你陪他去要债，面对…… 此人将我刚才讲给别一个人事情讲给我听。 我惊讶不已，但我又想，估计这个家伙就是刚才那个骗子，他换个地方来继续骗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刚才骗你的那个人？ 没有。 没有？你刚才还这么想。你真是个大笨蛋，你站到那边去看看，那人是不是还在那里？要不信你跑过去看看？再说了，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跟我比？他知道你腿软？他知道你肚子疼？他知道你头晕？不知道吧？但我知道，我怎么会是他？ 我脑子转了转，确实是这样的。我没有告诉过那个骗子我头晕啊肚子疼啊腿软的，他就不会知道，他不知道的话，那眼前这个人就不是他了。有理有理，有道理。 想通了是吧？就猜你想通了，这么聪明的小伙子。想通了我们就开始治病，我告诉你，这种病医院里治不好，你要知道，很多东西不是科学能解决的。你跟你女朋友吵架闹僵了，科学怎么解决？没办法的。所以你还得我来治。 那好那好。我赶忙应和着：那就你来治我的病，花再多钱我也愿意，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将我说服了，将我说服的人，从来都是使用暴力的，什么警察啊保安啊，我最烦这个。你说吧，我该怎么治我这个病，我的腿再要这样下去我就完蛋了，很可能明天我都来不了了。 没关系，给你两块钱，买两瓶水，喝着走回去，明天再来。 明天？你就今天解决了吧，你看太阳这么毒，我都在这里听你讲了这么久，我下午还有重要事情去办，你说我喝一大堆水，老上厕所就是个问题……况且你看我肚子越来越大了，老挺个大肚子…… 他妈的少罗嗦，跟你讲明天再来你就明天再来。你说是谁听谁说了这么久？我都快被你烦死了，你还说是你听我讲了好久？明天来明天来，明天中午12点以后2点半以前。现在我要去办事了，你不要缠着我啊，我可最烦别人缠着我，上次有一人缠着我，差点让我找人揍死他。 哎我明天来就误事儿啦，不行啊，高人你就行行好啊……哎，车子放下……再急也不在这几分钟吧？现在才2点20呢…… 没时间了，你放手，这车子拉坏你要赔的啊……放手，他妈的你少罗嗦，告诉你明天来就明天来。带上足够的钱，我知道该收多少的。你放心，干我们这行的都要遵守行规，不能骗人的。 那明天我到底该带多少钱来呢？你给个具体数字啊。坦白跟你说吧，我今天还是借钱来的，而且我今天的时间也是借的，明天就没时间了……哎高人你别走啊你……哎哎你们是谁，别动我……交警？交警动我干嘛？放手！我有急事，放手！
没办法，又被人给按住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能看着那位高人连车子也不要就急匆匆地走去，边走边将黑色的上衣脱掉，换成了一件白色上衣，要么就是黄色的，只有这两种可能。虽然离的很远，但我还是看的清楚。我这人没有什么优势，就是眼力好，看啥都看的准，再远也一样。我的劣势是什么呢？可能就是腿软？还是就是轻易被按住，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你看这两个笨蛋，人家都走得快看不见人影了，我可能再跑去追吗？也不用脑袋想想，还按着我不动。 放手啊，人都看不见了，我怎么追？你觉得我可能有那么蠢吗？叫你去追你会追？哎对了，你说他穿白上衣好看还是黑上衣好看？我觉得他还是穿白色的好看，干干净净多好？是不？但是黑色也有黑色独特的一面是吧？你说呢？哎对了，自行车借我用一下吧，我明天顺便就骑来了……你放心，我虽然跟他不是一道的，但我也绝不骗……哎你们说话啊…… 去你妈的，少罗嗦。
曹附马
2005年12月26日于北京世纪村</DIV>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27 6:15:08编辑过]

作者: 曹附马 时间: 2007-8-4 13:32
嘿嘿，提贴。请批评。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7-8-4 13:32
有点装贫。句子太碎

作者: 曹附马 时间: 2007-8-4 13:32
嘿嘿。鄙视你一下。

作者: 六点亡羊 时间: 2007-8-4 13:32
繁琐、罗索。

作者: 曹附马 时间: 2007-8-4 13:32
[em01][em01][em01][em01] 笑死我了。

欢迎光临黑蓝论坛 (http://www.heilan.com/FOR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