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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速写三篇 [打印本页]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7-8-4 13:32
标题: 速写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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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很成熟了，看完还可以为那个木头手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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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很可能属于打偏了的那种，而且站的地方比较低，不太好看。

作者: 飞来石猪 时间: 2007-8-4 13:32
第三篇呢

作者: 亢蒙 时间: 2007-8-4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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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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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文章细微之处的紧张感造成了一种对神秘的偏爱，个人觉得这种紧张感过早的暴露了，反而使得神秘的氛围营造的不是那么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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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文章出现的士兵很好，其他的似乎不好说，只是觉得结尾有些果断得突兀。
第三篇文章明显的庞杂了。放大的效果模糊，让我有种想马上结束的腻烦，个人认为作者还是没有抓稳小说里面的脊椎，还在后背上面蹭来蹭去。

作者: 飞来石猪 时间: 2007-8-4 13:32
标题: 速写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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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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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夜色拉扯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在今天晚上，这已经是第九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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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八辆都在他的手提箱里，一字排开。引擎仍转动着，发出蜂鸣般的声音。不过从外面听不出来，因为手提箱壁的隔音性能很好。
这个司机很年轻，理了个贝克汉姆头，脑袋很灵活，时常向两边转动。现在他两手搭在方向盘上，让车很轻松地走着，头缺向这边歪过来，瞥了一眼。
喂，司机小伙子说，并且朝那个箱子努了努嘴，这个箱子……？
手提箱搁在他的膝盖上，正面朝上，那里有一个很显眼的老鹰标记。
哦，他用手拍了拍箱子，说，这个手提箱有点旧了。
司机不吭声了。他摸出一支烟来，喀嚓一声点着，吸了一口，注视着前方黑暗里的路。偶尔有一辆车迅速地交汇，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身后了。
司机呛了几声，皱起了眉头。
你他妈的抽的什么烟，这么凶？
雪茄，他说，没牌子，不过味道不错。要不来根？
我不抽，司机说，我不抽烟。而且，车上也不准抽烟。
司机朝驾驶室面板上的什么地方随手指点了一下。顺着那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个禁烟标志。一张合适大小的张贴纸，白底，一个红圈里面一根竖立着的香烟，然后一根斜着的红杠子对里面的内容给予了否定。
他笑了笑，把烟灭了。人们都不喜欢香烟，他想，和妻子一样。不过她现在却获得了永生，伴随着烟的永生。从驾驶室内弥漫的香烟里面，他似乎看到了妻子那张不断变幻的脸。
我们终究都要活在烟雾里面。
出租车又拐了个弯，这是一段很颠簸的路，司机谨慎地驾驶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车内的烟雾似乎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啪嗒”。手提箱被震开了，箱板猛地弹上来，蜂鸣声传了出来，像开到最小音量的收音机的声音。
司机把脑袋好奇地转过来，等他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后，他停住了车。
这些是什么东西？司机有些惊恐地问，我怎么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道具，他说，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是一个魔术师啊。
魔术师走下出租车，扯开衣服口袋，把那些收藏的烟雾放了出来。立刻，路上的雾浓的像化不开了似的。
浓雾中，第九辆出租车被装进了手提箱。魔术师提着它，带着对妻子无限的思念，朝远方大步走去。
 
青丝
王木匠取出那卷油毡纸，平放在地上，用一只手慢慢地舒展开。拿四颗小石子分别压住四角，好让它不至因惯性而卷折。现在它看起来是平的啦，王木匠满意地搓了搓手，初升的太阳恰到好处地照着他的脸。
一个兵走过来的时候，王木匠已经把它们在油毡纸上排列好了。它们安静地躺在上面，像是真的。
兵的一条胳膊没有了，走起路来袖管随着风飘荡着。他走近来，用另外一条胳膊指着地上问，你卖这个？
王木匠稳稳当当地坐在马扎上。昨天早上第一个是缺条腿的，今天就是缺条胳膊的。呵呵。
是啊，他愉快地笑着说，那你看我像卖什么的。
兵说，你就是王木匠？
王木匠说，是啊，难不成我还是李木匠？
方圆十里之内只有一个木匠，这个木匠只能姓王，只能是他王木匠。他王木匠还有一个女儿，叫王柳桃。他老婆早就死啦。
兵说，你还有一个女儿，叫王柳桃？
王木匠说，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买木头手的吗？
兵说，我是买木头手的。你看我的一条胳膊没有了。
王木匠说，你的胳膊是在哪里没有的？
兵说，李家庄。
王木匠说，李家庄我去过，那还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那里有个算命先生，算的挺准的。
又说，那里最近打仗了吗？
兵说，打了。
王木匠说，谁跟谁打的？
兵说，王二胡子跟赵三司令打。
王木匠说，谁赢了？
兵就显得很悲伤，摇摇头，说，不知道。说实话，我也想知道呢。
王木匠说，你是跟谁的？
兵说，王二胡子。
王木匠说，王二胡子？他还活着吗？
兵说，死了。
王木匠就显得很悲伤。他说，他怎么就死了呢，他怎么就死了呢？
兵说，他是你亲戚？
王木匠悲伤得眼圈都红了，说，不是。他还欠我二十块大洋，上次他从我这里订了一百只木头手和一百只木头脚，说好仗打完就来付钱，他怎么就……？
他用手擦了擦眼角，说，你的胳膊怎么没有的？
兵用那条好胳膊抚摸了一下那条空荡荡的袖管，仿佛失去的胳膊还在里面似的。被刘四砍掉了。兵说。
王木匠说，刘四是赵三司令的兵吗？
兵说，不是，刘四是我的朋友。
王木匠说，那么刘四为什么砍你的胳膊？
兵说，你打过仗吗？
王木匠摇摇头，说，没有。
兵说，那么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儿。王木匠仰起头来找了找太阳。他找到了，它就斜挂在半空，像个菩萨一样地普照着人世间。
王木匠想起了女儿，这会儿她也该起床了吧。饭焖在锅里，想必还不会完全冷掉。今天得早点回去，晚上还要带她去相亲呢。
王木匠说，你不买木头胳膊了吗？
兵说，买。
兵买了一只木头胳膊，装了上去，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抓住它摇了摇。嘿，还挺牢的，他说。
王木匠说，省着点用它，再牢的东西也有坏的一天。
兵辞别了王木匠，顺着路继续走去。王木匠望望他的背影，那条木头胳膊藏在袖管里，一只木头手伸出来，随着兵的行走晃荡着，看上去像真的一样。
兵走进了王家庄。一个农民赶着一群鸭子，看上去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的。兵走过去，问，王木匠家在哪里？
农民盯着兵的假手看了看，说，你找他买木头手？你不是有一条了吗？
兵说，我朋友还要一条。
农民朝那边指了指，摇摇摆摆地跟着鸭子走了。
兵到了王木匠家门口。门关着，四周是小矮墙。兵敲了敲门，说，有人吗？
没有人答应。兵又敲了敲门，仍是没人答应。兵想了想，翻过那堵小矮墙，跳了进去。
院子很小，空闲的地方搭着丝瓜架。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弯着腰，正在摘丝瓜。
兵说，有人吗？
女子仍是弯着腰，侧过头来看了看，说，你是谁？
兵说，你怎么不开门？
女子说，我爹不让开。
兵说，你爹是王木匠吗？
女子说，我爹是王木匠。
兵说，你叫王柳桃吗？
女子直起腰来，手里还拿了根新鲜的丝瓜。她脸上有几滴汗珠，在太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她拿袖子擦了擦脸。
女子的头发盘在头上，盘的很高。
女子说，你是谁？是找我爹买木头手的吗？他不在家，他在村口的路边上。
兵说，我不是找你爹买木头手的。我已经跟你爹买了木头手啦。
女子说，你是干什么的？
兵说，你爹干嘛不让你开门？
女子说，我爹说怕兵进来。
兵说，为什么怕兵进来？
女子就显得有些悲伤，说，我也不知道。他还说，晚上要带我相亲去。
兵说，相哪家人家？
女子说，他没告诉我，他只告诉我是家好人家。
兵说，哦，你要相亲去，那我走啦。
女子说，不吃根丝瓜吗？今年丝瓜长的不错。
兵说，不吃啦。
兵盯着女子的头发看了一会儿，说，你的头发很长吗？
女子说，是的。
兵说，好了，我要走啦。
兵就翻墙想再跳出去，然而木头手却掉了下来。女子走过去，帮他捡起来。你是刚打完仗的吗？女子问。
兵把木头手重新装上，说，是的。
女子问，在哪里打仗？
兵说，在李家庄。
女子说，你见过刘四吗？
兵说，见过。
女子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兵说，不知道。
女子显得非常悲伤，眼圈甚至都红了。
兵说，刘四是我的朋友，他让我来找你。
女子说，你能找到他吗？
兵摇了摇头，说，不能。
女子说，他有什么话捎给我吗？
兵想了想，说，有。
女子说，什么话？
兵说，他说，他想再看看你的头发。
女子说，他喜欢看我的头发。以前…..。
她又说，没别的？
兵想了想，说，有。
女子说，还有什么？
兵说，他说，万一他看不到了，就让我替他看一看。
女子说，让你替他看一看？
兵说，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女子说，我爹晚上要带我相亲去。
兵说，你爹要把你嫁给好人家。
女子说，我不愿意去相亲。
兵说，你敢不听你爹的？
女子就显得很悲伤，说，你想不想看一看我的头发？
兵说，想。
女子把盘在头上的头发慢慢解开，让一头搭在丝瓜架上。头发从女子的头顶倾泻而下，像一把登天的梯子。
兵说，我能摸一摸头发吗？
女子说，你摸吧。刘四就喜欢摸我的头发。
兵就伸出那只木头手，顺着长发摸了摸，像在弹奏一曲悲伤的调调。
 
卡卡镇的“清洗节”
每隔一段时间，卡卡镇的居民们就要对其头顶上的天空进行一番清洗。天空由于被过度使用，时间一长就会褪色陈旧，在雨季，持续的雷闪往往在天空的表面扯开一个个小口子，这些裂痕继而被雁群集体扇动的翅膀和夏虫喁喁的低声鸣叫所缀补，看上去像和尚们所穿的百衲衣。问题的另一个方面，相邻镇子的居民们走亲访友碰在一起，免不了要对自己所居住的镇子夸耀一番，而头顶上天空的清洁程度正是所夸耀的一个重要内容，其重要性等同于女人的腰细臀肥和男人的孔武有力。因此，对头顶上天空的定期清洗就必然成为了卡卡镇居民们的一项重要的公共活动了。
这项活动，因为其重要，所以无可避免地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在撒拉地区的百科辞典里，这项浩大的活动被命名为“清洗节”，并与小狗镇的“摇头节”放于同一辞条之中，同属肢体运动章目。在两镇交界附近的乡间小道上，你将会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两镇居民不期而遇，一方曲肘抬臂，掌心向外，于虚空中横向移动双手，作擦洗状；而另外一方，则面带微笑，左右摇晃脑袋，如是女人，则见长发随风飘摇，或会拂于路人面上，于酥痒感觉之中让人想入非非。
与通常理解有所不同，“清洗节”并无固定日期，亦非由权威人士或法条加以规定。它的到来，往往是由一些微小事物的变化所征兆，继而被人们感觉直至认识，并于最后的一刻豁然开朗，有似于普通男女之恋爱。卡卡镇盛产一种面包土，此土据说最早由燕子从远方衔来，面貌于普通土无异，但有芳香，味稍甜，食之可以裹腹。为此传说，燕子自被奉为“食祖”，地位仅次于“走族”。后者据撒拉地区百科辞典记载，为卡卡镇首位居民，相传其从一个遥远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哭乡出发，用了整整二百五十三年，日夜兼程走到此处并安居下来，从此开创了卡卡镇的历史。此种典故或有杜撰成分，也时常被邻镇地区人类行为学者所质疑，记载中先后曾有三十九支人类行为学者考察团赴卡卡镇考察此事真伪，最终均因无确凿证据证实“走族”之存在与否而不了了之。从相反的方面看，卡卡镇居民从不踏出该镇一步，其想象力也被严格局限于本镇管辖区域之内，因而对类似“走族”、“哭乡”之类其无法想象的事情始终抱有深信不疑的态度。
除了面包土之外，卡卡镇还天然产有一种蛇泪酒，因而全镇居民更加食物充足且生活幸福。在每个星光稀少的夜晚，蛇仰望星光，为自己无脚站立从而无法更加接近天空而黯然神伤，默默哭泣。蛇的眼泪一经流出即迅速蒸发，并于凌晨时分化成露水，随梦降于卡卡镇各家各户。为充分收集这从天而降的琼浆玉液，卡卡镇每户居民天井里均备有一大缸，缸内置一特制容器，将梦与蛇泪酒准确收集和分开。因了面包土和蛇泪酒的缘故，卡卡镇居民自然无须为生计而奔波劳苦，因此他们把大量的空闲时间用在了对微小事物的关注上。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坐在各自家门口，默默注视着花朵的缓慢开放或者数蚂蚁触须的颤动频率。入夜以后，他们就躺在床上，从橱柜里取出已风干防蛀的记忆，殚一殚灰尘，量一量温湿度，或者加一点樟脑丸，再放回去，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继而把这些动作被历史凝固而形成的新的记忆再风干储存。聚在一起时，他们谈论的最多的是梦的颜色。卡卡镇的居民对色彩非常敏感，教科书上注明的色彩数量就达上百万种之多。他们谈论颜色的时候并不说“红”、“天蓝”之类词语，第一次看到或者在梦里看到颜色时候的第一感觉，就成了他们命名颜色的代名词。比如说，“血液仿佛在胸口打了旋”就代表一种比红更淡一点的颜色，“忧伤的更加沉重”则专指一种介于蓝紫之间的颜色。
卡卡镇不存在商品之间的交换，更大量发生的是梦的相互馈赠。梦一旦从空中与露水降临并被收集于容器之内，就变成了居民的普通个人财产，梦多了以后放置往往就成了问题，有的梦很小很小，但有些梦很大。因此，居民们通常把小梦放在大梦里，把大梦放到更大的梦里，像一个箩筐套一个箩筐的中国套盒。有时侯梦大到家里放不下了，或者梦的色彩相对比较陈旧了，居民们就相互转赠：送出自己的，接受别人的。梦在卡卡镇转来转去，有一些又转回了最终收集的人家，有一些散失在空旷的街道上被野狗所食或自然分解。
“清洗节”的到来最初是由凌晨时分天空的颜色所预示的。在那个早上，卡卡镇居民们普遍从朝日初升前的天空中看到了一种这样的颜色：既伟大又卑琐，让人振奋同时让人消沉，出生和死亡的交汇，灵魂与肉体的斗争。但这仅仅是一种预兆，这样一种颜色的出现并不必然导致“清洗节”的到来。有些时候，人们看到了这种颜色但“清洗节”最终流产或远远地推迟，原因不甚明了，但人们并不在意因为卡卡镇居民从不知道逻辑，也没有学习过统计学，对于由此及彼及大三段小三段之类的推理过程毫无概念。人们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绝大多数时刻仅仅依靠直觉活着。但更多的时候，这样一种颜色到来以后的午夜时分，卡卡镇的居民们同时被同一个梦拜访，这个梦的颜色无人可以描述，梦中的形象却无比清晰，这个形象概括了全镇所有居民的个性特征，它既是每一个人，又是所有的人。居民们被这个神奇的梦惊吓而醒，当他们眼睛睁开的时候，卡卡镇的“清洗节”开始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3 18:39:5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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