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论坛
标题:
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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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杜撰
时间:
2007-8-4 13:33
标题:
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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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撰辑》</P>
<
>壹辑</P>
<
>甲。牙疼就藏在那里</P>
<P>听low乐队,用电驴下载的mp3,听到第三张,听到了热闹。牙疼。下午的酒局我吃了什么?洋葱拌木耳、孜然烤羊肉、烤鸭、扣猪肘。最有可能就是孜然烤羊肉的肋骨让我牙疼。刷牙,用含有磨擦质的中华健齿白。那些磨擦质的小颗粒,在我没注意牙膏名字的时候,在水和毛巾中磨擦得我脸皮生疼。刷完牙还是牙疼。在硬盘上找到木马乐队果冰帝国,用播放器听。想起下午喝过的酒,名字是“酒道”。现在倒上青稞酒,在钢质酒瓶里,不用加热。含一口在嘴里,歪头,让酒浸住那颗牙。上门牙左边第五颗,已经用舌头舔了很久,已经舔到它前端一条裂缝。牙疼似乎就藏在那里。木马在唱把嘴唇摘除掉。我想唱把牙疼摘除掉。我已经摘除了不少牙,那时我牙疼得被姐姐带着满街乱逛,被妈妈带到医院口腔科打磨、拨除、填充。我不想再摘了,我的黑牙和老牙。我不能在12点之前上床睡觉,我有借口:牙疼。我一个人牙疼,一个人抿酒、浸牙、吞咽,偶尔点一支海洋烟。刷牙时我曾想起左小祖咒的歌曲。我的心思全乱了,陷入了疼疼的回忆。我开始写牙疼,牙疼就藏在那里。我想起一连串歌词,如鱼饮水,想你想得我牙疼。木马却在唱,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P>
<P>2005.11.21</P>
<P>乙。词人万晓利</P>
<P>我对万晓利说,睡吧,晓利。他说,你要睡?我说,嗯,我喝晕了。他说,刚写一个帮我看看。</P>
<P>今夜我将独自飞翔 </P>
<P>把多余的灯都敲碎<BR>把所有的窗户关严<BR>把种子撒在水泥地上<BR>等着它生根发芽</P>
<P>把时间校对的准确无误<BR>把电话线拔掉<BR>把你重新想一遍<BR>今夜我将独自飞翔</P>
<P>把十二只口琴清洗干净<BR>把琴弦降低五度<BR>把呼卖彻底忘掉<BR>听心脏跳动的声音</P>
<P>把所有的书都点着<BR>把日历也扔进去<BR>把新学的咒语念一遍<BR>今夜我将独自飞翔</P>
<P>把头发弄的更乱点<BR>把身上的油彩涂匀<BR>把腕子上的镯子扯断<BR>象新生儿刚刚诞生那样</P>
<P>把便笺放到女儿书包<BR>把钢琴擦的崭亮<BR>顺便按响一个音<BR>今夜我将独自飞翔</P>
<P>——万晓利</P>
<P>我对万晓利说,老大,你恋爱了? 他说,老大,不是。我说,老大,我觉得你恋爱了。他说,反了。 我呵呵笑了笑,对他说,像恋爱一样温暖的飞翔。他哈地笑了一声说,不错,这个题目。我又呵呵笑了笑,像每次喝晕了那样开始许诺,等我写诗给你吧,晚安晓利。他说,好,我这个是歌词。我知道他强调这是歌词,是因为有一次我把他称为诗人万晓利。他听到后对我说,帽子大了。我当时立刻想起了一句广告词,“帽子大了,那就换一顶”。这句广告词,是我在广告公司打工时为某个品牌的帽子撰写的。那时我是文字工作者,而现在我是帽子批发商。做为一个嗓子工作者,万晓利依旧信任我,否则他不会给我看他的文字。但我不想被他误解,我不会把他的歌词误解成他的诗。我对他说,我知道,我也给你写个歌词,关于飞翔的,飞的。他说,嗯,我这个是绝望的。我说,那我就写说不出口的绝望,当然是我自己以为的。说的时候我觉得很晕,就像在飞。我对他说,就这样吧,你早点睡,晚安。万晓利说,期待!晚安。</P>
<P>2005.11.21</P>
<P>丙。一诺写毛笔字</P>
<P>早晨起床,穿裤子。起床前一诺叫过我三次,这时他又进到卧室里。我已经想不起刚才在床上,努力在半梦半醒中记下的他说过的话。我一边系皮带一边看他,他双手手腕上套着褐色碎花布的护袖,双手不停摆弄着堆积在手腕处的袖套。后来他说,爸爸,你帮我把这个戴上。我塞好皮带,拉好羊毛衫的下摆,开始帮他戴好袖套。他说,这个我戴上了,到爷爷的房子里去写毛笔字。我说嗯嗯,你去写。替他把右手腕的袖套往胳膊上拉,他哎哟了一声,我赶快停下来。他说,我的指头。我把视线移到袖套口,我以为袖套口挂住了他的小姆指,我看到他从袖套口挪出了他的大姆指。戴好另一只胳膊上的袖套,他跑掉了。我洗了手,走到阳台上打开电脑。我想起一诺在叫我起床前,我第一次醒来时,感觉到牙疼已经扩散到左边的脸上,像被人扇过耳光,发木。我在电脑上打字,想起一诺就在隔壁的书桌上写毛笔字。他站在木头椅子上,左手按住桌面,按着桌上的毛毡或者宣纸或者报纸,右手握着毛笔写字,架式十足。桌前的暖气轻抚着他脑袋上的鸡冠子发型,他的脸上神情专注。墨汁通过柔软的笔尖,被他涂抹到纸上。就这样,他极其正式地完成了他的又一幅毛笔书法作品。<BR>2005.11.21</P>
<P>丁。这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P>
<P>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摆弄着书架,因为我的家被包工头拆了。在我的家被拆掉前,父亲和外甥用三天时间帮我把书装进了纸箱。那些纸箱是装牛奶、药品、烟酒的箱子,被父亲和姐姐搜集来,装了书。我雇人把书架和纸箱拉到了父母家,书架放到父亲的房间,纸箱堆积在客厅旁的过厅里,放了好几天。后来父亲说,杜撰,你把书放到书架上去吧。我就开始了摆弄书架的那一段时间。在那一段时间快要结束时,我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书,《秋天奏鸣曲》,作者是特拉克尔。就是我在《衡阳浪子和特拉克尔》中写过的特拉克尔。我十分吃惊我有这本书,迅速把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开始读。我读到了这本书的译者,董继平。我读到这个书的出版者,敦煌文艺出版社。我读到了这本书的责任编辑,铁巍。正是我哥杜元的朋友啊,我想。接着我读到了这本书的出版时间,1998年12月第1版。最后,我读到了这本书的购买时间和地点,2000年3月13日兰州凤栖梧。这是我用蓝色墨水的钢笔写在藏书印旁边的一行小字,我辨认了很久,确认是3月,而不是5月。读完后我开始计算时间,我用2005减去了2000,得出了5。5年啊,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随口吟出了青年诗人乌青的一句诗,“这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P>
<P>2005.11.21</P>
<P>戊。手机的私人性问题</P>
<P>有一年冬天,我终于完成了一部长篇笔记体著作,《大宋西域记》。众所周知,这部著作是受了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小说《敦煌》改编的同名电影《敦煌》的直接启发。不同的是,我把电影中的背景,比如西夏国首都银川和大宋国飞地敦煌,换成了河湟地区的河州府和香子城,把电影中大宋国的劲敌西夏,换成了另一个西域民族政权唃斯啰,把电影中讲日语的大宋人、西夏人、回鹘人,全部换成了讲现代汉语的大宋人、党项人、女真人、唃斯啰人。著作完成后,我感觉到蒙古皇帝的探马赤军就要来了,我迫切需要出一趟远门,到南方去走一趟。我租了一头毛驴,准备了200两银子,等待一个下雪的日子到来。我做好这些准备,只想用自己的行动来完成唐诗中的一个意象,雪夜骑驴入剑门,走遍南方三个省。在剑阁,还有我那年从和田到喀什噶尔的路上认识的蜀中拳师刘大哥。刘大哥从大唐西域回到蜀中后,一直在剑阁等着我去喝酒。我骑着毛驴上路,可是我租来的毛驴不听话。它驮着我,没有走蜀道,而是沿着唐蕃古道一路南下,转而进入四川盆地。在广阔的川中平原上,我租来的毛驴像迷了路一样,一会儿往东走,一会儿往西走。直到它走到蜀国首都成都的一条街上,停下来,任我怎么用皮鞭抽打,它再也不走了。当我在成都的街上挥鞭四顾心茫然的时候,一位南方佳人来到了我的面前。她对我说了一句英语,dreamed you。我查阅了随身携带的电子辞典,大致搞懂了她的意思。我问她,你梦到我了吗?她说,是。我又问她,梦到在做什么?她说,梦见你来看我,我正收了几条你的短信,你让我把手机给你看,我说看吧看吧,都是你发的。呵呵呵,我听她这样说,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对她说,我没有强迫别人要求看手机的习惯。 她说,只是梦里啊。我说,是的,这个梦有意思,至少梦中你纵容了我的坏习惯。<BR>2005.11.22</P>
<P>己。它们有着暗紫的边缘</P>
<P>从北山小学旁边的小路去爬北山,那条土路在两山相夹的沟里,一直通到潮音寺所在的山顶。我们往山上走,一诺一直是自己在走,去年他就能自己从这条小路走上山顶。在半山上,看到对面山坡深绿的草丛和红土上面,有一层像雪的白色,仔细看,发现那是山体裸露的土层中掉落的石块。白色的卵石,大小不一,远看就是粉沫。旁边的沟里,有人在用铁锨掏土层中较大的石块,在他够得着的地方。沟底有两三处石头堆。他们准备把石头卖给建筑工地吗?一立方会卖多少钱?大河滩的石头已经采完了吗?我想着这样的问题,经过路边地藏菩萨手持禅杖站立的塑像,和一诺拜了三拜。快到白塔形状的土制香炉时,看到断崖尽头的白墙,墙上毛笔楷书的一段佛经,几个被人刮掉的字还没有补上。上次来时,就见到有几个字被人刮掉,不知是什么人。在山顶,在我们每次都要待一会儿的山头上,不少灌木被铲除,地被平整过,靠山坡的边上插了一杆粉色旗子,旗子很长。一诺开始玩土,我抽烟,山下的城区还是灰濛,远近的天都蓝着,远处的更蓝一些,没有云。我发现几块红砖围成的一个框,在旗子旁边的地上,里面有烧过的纸灰。刚想俯身看个究竟,一股风吹过来,从砖框里卷出那些灰烬。一张一张的灰烬盘旋而上,让我吃惊,也让我直身仰望它们的去处。我看到它们像鸟群越旋越高,越破碎。我想起初中时躺在操场里面的城墙上看到的鸦群,以及后来见过的沈阳城上空的鸦群。阳光照着山坡上墨黑的草,当鸽子或者别的什么鸟飞过时,可以俯看到它们的脊背,可以清楚地听到“飒——”的一声。太阳还不算很低,我们决定在山塬上走,走到东边的缆车站或者公路上再下山。通往山塬里面的路上,有一片槐树枯黄的叶丛在阳光中发亮,透过它们,看到远处的天依然蓝着,还是没有云。走上狭窄的穿过山塬的公路,三个孩子在路上抽打陀螺。一诺站着看,一只大陀螺转到了他的脚边,他伸出腿,踢了一脚那只陀螺,它摇晃着转到一边,快要倒下。一个孩子迅速赶过来,抽出一鞭,但已不能让它继续转动。我们在泛着青色的柏油路面往前走,看到深灰的屋瓦上金黄的苞谷,看到树枝上挂着深绿的饲草,成捆地披下来。前方笔直的杨树梢间,出现了清真寺两座尖顶的唤礼塔。山上的路很安静,偶尔有农用机动车喷着黑烟驶过。一诺走累了,我举起他,让他从我的脖子后面骑坐在我的肩膀上,我对他说,这叫架架杠杠。我们往前走,看到路面上晒着的牛粪,看到路边羊圈里五只绵羊和三只出生不久的羊羔。我们看到几朵云从远处的天边聚起来,它们有着暗紫的边缘。</P>
<P>2005.11.24</P>
<P>庚。搜索引擎</P>
<P>中午阳光很好,让人想认真地晒一回太阳。泡上茶,把茶壶和烟、打火机一起放在窗台的阳光里。把椅子挪动到阳台上阳光的中间位置。拿过窗台上朵朵的书,读第一篇小说,《画出一个你》,以前没读过。读着读着,就想朵朵以前是不是学过画。快读完时,读到一个情节。女主人公为了找消失了的男主人公,在网上搜索男主人公的名字,结果只搜到了两个同名的人,都不是男主人公。这让我惊讶地想起,几天前的深夜里,我也做过同样的事情。那晚我熬夜到喝晕,忽然想搜索一下一诺的名字。我打开收藏夹中的搜索引擎,输入了一诺的全名。我搜索到两个同姓同名的人,一个是圣家堂神父,一个是邯郸电大2005届毕业生,女。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都不是我的一诺。<BR>2005.11.24</P>
<P>辛。露天的电影院</P>
<P>环城东路靠陈方村的那一边,有一个空场。空场的一面有木头大门,一面是土墙,其余两面是平房。大门是双扇的,门板厚实,没有漆过。门道不深,但白天走过去,光线也有点暗。有一年这个空场开始放电影,临街的墙上开了个窗口,卖门票,票价一角。门票是接近正方形的淡红或淡蓝卡片纸,印着字,显然是从别处找来代替的。环城东路靠护城河的这一边,家属院的孩子和大人们,经常在天刚开始黑的傍晚,从家里拿出各自的木头小凳,去看电影。看过几场以后,年纪大的邻居伙伴,开始琢磨怎么做不同颜色的假票。而我们认为做假票太难了,我们仗着身形矮小,只想找机会溜进去,不带小凳,也不管电影已经开演了多少。后来我们发现,电影演到后一半时,大门已经没人把守了。有次我在别处玩到很晚来才看电影,虽然那天放的我看过次数最多的一部电影,少林寺。挤站在银幕的背面靠边的地方,我看到上面舞刀弄枪的人,脸和身体都变得狭长。电影在夏天夜晚的空场放映,当我们看到放映机光束中飞过的大虫子,就伸手指给前后左右的伙伴们,招呼他们看虫子,我们一致认为那就是萤火虫,其实至今我没有见过真正的萤火虫。那个空场不放电影以后,几年里我一直保存着一张没撕掉副卷的电影票,那是有一次买了票又溜了进去,存下票准备下一次用。也许我一直没遇到收蓝票的机会,那张票我保存了几年,后来就不见了。又过了几年,我听到一首歌叫露天电影院,我记住了其中的一句歌词,我再也看不到银幕的反面。直到今年,我在K歌厅包厢的电脑上发现了这首歌,就选上它听了几遍。我感觉这首歌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好听,虽然我还记得那句歌词,我再也看不到银幕的反面。<BR>2005.11.25</P>
<P>壬。洛特雷阿蒙</P>
<P>法国人洛特雷阿蒙,电话号码是1846—1870。他死于24岁。他死了几十年后,被一群自称先疯的法国疯子挖掘出来。他用法语说,每次我读莎士比亚时,都感到我在凿开一只美洲豹的脑髓。然后他留下他已经留下的两本书,复归尘土。<BR>2005.11.25</P>
<P>癸。辞职</P>
<P>我的朋友孙行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那是他应聘编辑的一份诗歌杂志,《诗圈》。忘了交待,我的朋友孙行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诗歌翻译家,自我因诗与他结识,近二十年来,他一直致力于翻译西北少数民族诗歌。可以说,是我目睹了近二十年来,他如何把西北地区几个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诗人用民族语言写成的诗歌,搜集、翻译、整理成了现代汉语。他的翻译的诗作,包括撒拉族诗人的撒拉语诗歌,撒尔塔族诗人的撒尔塔语诗歌,保安族诗人的保安语诗歌,土族诗人的土谷浑语诗歌,等等。除了译诗,他也勤奋于创作自己的诗歌,他的诗作和译作,经常发表在杂志、晚报、民刊和网络论坛上。经过二十年的努力,他成功地把西北少数民族的部分语言融合进了现代汉语,为此,他获得了自治政府颁发的“2005年度现代汉语贡献奖”。拿到奖金的那个下午,他邀请我和他的其他朋友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在酒店金壁辉煌的餐厅里,我们一起吃了很多菜,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后来我们顺便去了酒店的桑拿中心,并深入讨论了人民到底需不需要桑拿的问题。讨论结束后,我不小心摸了桑拿中心一位陪浴小姐腰上的肉。后来我有几个月没见到孙行,冬天深了,粗大的烟囱开始喷出浓密的炉灰。就在炉灰比往年更多地漂浮在空中,积落在地上时,我在布满黑色粉尘的人行道上遇到了孙行。当时他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一支白色烟嘴的香烟,离他不远是一座报刊厅。我看到他嘴唇上的香烟比较长,就像是刚被他点燃不久。他叼着烟告诉我,他从杂志社辞职了。我说你干得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辞职?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报刊厅,转过头对我说:看到《诗圈》放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堆里,我就感到寒碜。我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看到报刊厅外面挂成一片的杂志,几乎看不到窗口。我看到了那些杂志的封面,每个封面上都是一个衣服穿得很少的美妇。<BR>2005.11.26</P>
<P>辑贰</P>
<P>子。怀疑</P>
<P>我怀疑。这个世界是假的。我怀疑我的怀疑。这个世界是假的。<BR>我怀疑我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P>
<P>我怀疑这个世界是两个世界。两层皮。隔离。并行。<BR>我怀疑它们合而为一。我怀疑它们空隙只是我感觉的现实和恐惧。<BR>我怀疑维系它们的只是现实和恐惧。</P>
<P>我怀疑你的欺骗不是真的。我怀疑我捉弄的自己是别人。我怀疑恨。<BR>世界让人如此狰狞。我怀疑爱。世界如此让人狰狞。<BR>2006.1.26</P>
<P><BR>丑。天空为什么这么蓝</P>
<P>每一天上午我都在睡觉,睡到中午,睡到下午,直到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才醒来起床。这天上午,我睁开眼,盯着窗纱后面蓝得失真的天看了一会儿,又翻过身闭上眼睡了过去。不断有人进到我的房间里来叫我起床,可是我太困了,感到身体很沉,脑袋也很沉,都抬不起来。我听到他们来叫我的声音,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舅舅,可能是我的大姐、二姐,可能是我的外甥和孩子,也可能是我十几年没见的表哥们,可能是我美丽的表姐、表妹们,也可能是从几百公里以外的杜川赶过来的的堂兄、侄子们。后来,快到1点的时候,我起床穿好了衣服,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喝了一壶茶,然后和亲戚们一起出了门。我们坐上出租车进入了东北郊的村庄里,出租车是个小面包车,它稳稳地行驶在乡村公路上。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视野很开阔,我们看到了平坦开阔的东川,远处的山上积着还没完全化掉的雪。出租车经过两个村庄,在第三个村庄里停下来,我们走上旁边的土路,看到农田里成捆的枯黄的玉米杆,像一些人孤单地拥抱着。我们经过没有树叶的果园,看到黑白的奶牛卧在黑色枝干的果树下,整座果园都是秃枝。山脚下的渠里有白亮的薄冰,渠边的小路上泛着嫩绿的草色。我们登上一块台地,看四周的风景,看远处的天空和雾霭。我们捡来土台上裸露的卵石,在地上围成一块4米乘6米的矩形,大姐顺便在地上捡了一把黑色干枯的地耳。后来我们去地主家写契约,在太阳偏到西边山塬时,我们离开了村庄。晚上我在睡梦里想到一个句子,人活着就是为了这样一块地。我被这个句子吓得惊醒。<BR>2005.11.27</P>
<P><BR>寅。一首歌流行起来的原因</P>
<P>他坐在一家名叫泡泡吧的冷饮店里,用笔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这个冷饮店被一条N形的过道分割成很多个小隔间,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感觉像走进了迷宫。每个小隔间除了顶部都是封闭的,就是说,小隔间上面的空间,在泡泡吧整块的天花板下面连成一片。这样的设计无疑节省材料,也无疑使小包间通风,适合挥发烟雾、酒气和话语。在他坐着的小隔间里,只放着一对双人布艺沙发,靠背是橙黄色,坐垫是草绿色,扶手是桔红色,这些颜色给人的感觉,像是某个儿童的卧室。沙发前有一张小桌子,铺着深浅两种蓝色组成方格的桌布,充当着茶几。他就在这张小桌上涂涂画画,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他停下笔,说请进。服务生推门进来,问他要点什么?他说先来两瓶啤酒,白龙江的。服务生说,我们这儿的啤酒按扎卖,不按瓶卖,您要几扎?他问,你们这儿有扎啤?回答说,没有,是我们把瓶子里的酒倒在扎杯里,按扎卖。他说,那就先来一扎杯,白龙江牌的。服务应答着退出去,他又把他叫进来,问他,扎啤杯里盛上的就是瓶装啤酒吧?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才放心地让服务生出去,继续在纸上涂写。泡泡吧里的CD机播放着流行歌曲,流行歌曲都是情歌,情呀爱的,死呀恨的,偶尔插进一首填了汉语歌词的电子舞曲,显得恍惚而怪诞。在流行歌曲制造的这种特殊的混合杂沓的纷乱中,他听到偷情者接吻的声音,性友谊者秘密交流的窃窃私语声,婚外恋者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声,一夜情者压抑的呻吟声。这些声音环绕在泡泡吧天花板底下的那一整块空间里,飘来飘去,冲撞散淡,没头没尾。像语言哲学名著中的经典段落,像萨满教巫术中的咒语,像后现代诗歌中的废话,每一句都充满着难以言表的神秘。他喝下了半扎啤酒,有人敲门,他说请进。她来了,身后站着服务生。他起身把她让进了沙发的里面,她开始脱外套。他收起笔,等她坐定,把手中的纸片递给她,然后点上一支烟。服务生送来一杯热饮,她放下纸片,慢慢用吸管吸那杯饮料。他端起扎杯,另一只手指了指上面,对她说,你听这上面的声音。她侧着头听了一会儿,又拿起那张纸片。他知道她虽然在读纸片上的字和图,但她的耳朵一直在听。后来,她对他说,歌曲的情调与听歌的人有关,讲话的色彩与看的人有关。她说,爱让我虚弱,爱比死更冷,爱会把我们撕裂,这类歌词同样如此。她继续说,一首歌流行起来的原因,是歌词中写的是正在某人身上发生的事。<BR>2005.11.27</P>
<P><BR>卯。喝醉的样子</P>
<P>这次见到你,很意外,也是必然。这个地方,你肯定会回来一趟,至少一趟,我知道这一点,只是不知道时间。我也知道你回来的原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现在,见到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已经不重要,我的想像也到不了那么远,只好就此打住它。我只想对你说我想说的,你喝醉的样子都那么可爱。那天我打开车门坐进去,你就大声责怪我怎么吃过了晚饭,听到这第一句话,我感觉你是醉的,至少有些醉。后来你说你没有喝酒,我才知道当时你还来不及醉,而是另有原因。吃饭时你被迫喝了一口白酒,还有一杯啤酒,后来你就醉成了那样。但我不相信你是醉的,我不想让你回酒店去,直到你说出一个名字,还说,我们吵架了,直到你开始打电话,直到你蹲下去,叫一个人的名字。我不想让你打电话,我知道醉酒的人打起电话来会说个没完没了,我夺你的手机,在你还没蹲下去的时候。可是你的劲那么大,你把手机抓得那么紧,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一直以为你醉得不够厉害,只要坐下喝点茶,休息一下就会好。后来我知道你只是想和你叫来的人在一起,后来几天里,我慢慢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超过24小时。当然这是无法计算的。你喝醉的样子都那么可爱,这句话第二天我告诉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告诉过你的话,你都没有必要记得,这样它才有意义。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即使喝醉了,你也没有必要和谁吵架。菩萨保佑你。<BR>2005.11.28</P>
<P><BR>辰。身体,身体</P>
<P>——很多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般<BR>离真相近了<BR>离激情就远了</P>
<P>我从没想像到你的真相是什么<BR>激情是令人难堪的词<BR>它让人枯萎</P>
<P>像流水上的黑叶,像一截雪上的断枝<BR>我还带着我的身体<BR>像一段想像<BR>2005.11.30</P>
<P><BR>巳。到走廊去</P>
<P>在我常读的一份夏天的报纸上,有一则图片报道持续了三天,图片报道不是新闻,只是几句话。它们分别是草地上的一座帐篷小学,赶着四头黑牛碾麦的光头男孩,一个坐在麻袋上的孩子和他旁边的老人。通过这些报道,我第一次知道他们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个走廊。报纸上说,冬天的走廊里,每年都会有人和牲畜被冻死。我们决定去这条走廊拍电影。在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们来到这条狭长的地带,见到了它北侧的瓦罕山。来此之前我已经了解到,这里一年有一半时间属于冬季,在过去2000多年里,这里是贸易盛地,文化要道,是人类宗教的传播地。汉·张骞、晋·法显、唐·玄奘都曾穿过这里。马可·波罗、马克·奥利尔·斯坦因也曾穿过这里。我带领我的摄制组来到这条走廊,准备在这里为古往今来的人们拍摄纪录电影。我们到达走廊之后秋天就结束了,我们只好改变原有的拍摄计划,像走廊上的人们一样,我们要利用短暂的秋天放牧牲畜,储备冬粮,准备迎接漫长的冬日。<BR>2005.12.1</P>
<P><BR>午。地峡考</P>
<P>地峡,连接由海分开的两块大陆的狭窄条带。这是地峡的定义,这条定义我已经研究了30年,至今有些混淆不清的地方。从字面上看,地峡是狭窄的条带,它在陆地上,它与在海上连接两个海洋的海峡无关。但地峡与海有关,它是由海分开的狭窄的条带状陆地,形状就像由陆地分开的海洋上的狭窄条带。我研究地峡的常用工具书,是不同版本的世界地图册。其中一本第268页是南美洲地势图,图的上方是北美洲的一部分,那里写着一个地峡的名字,特万特佩克。这是我最早发现的一个地峡,当然只是在这本地图册上发现的。从地图上看,那块东西走向的陆地略微有些狭窄,但狭窄处呈现的是南北方向,像古代的女人束起来的腰。在该书第289页的太平洋和印度洋图上,我又发现了一处地峡的名字,克拉。正是这个地峡让我的研究陷入僵局。在位于中南半岛南端的马来半岛,我按照地峡的定义,找到了它的北端连接的大陆,但我找不到另一端的大陆。我只看到条带状半岛的狭窄尖端,看到一条海峡,看到一串群岛,看到一片海——那是一片由太平洋和印度洋混合而成的海。30年后我决定抛开地图册,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研究地峡。我买来1982年版的《辞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任这个版本),翻到第1187页,看到上面印着:地峡,两个海洋之间连接两个大陆的狭窄陆地。这又是一条地峡的定义。定义后的举例是两条著名的运河。定义的最后一句是:可开凿运河沟通两侧海洋。这个句子彻底搞乱了我的研究,它让我悲伤地想起,在过去30年里,在我研究过的各种版本的地图册上,我从没有发现那两条运河的位置上标示着,地峡。<BR>2005.12.3</P>
<P><BR>未。国破山河在</P>
<P>唐至德元年七月,老杜被叛军虏至长安。次年春,他在长安写下五言律诗:国破山河在。数年后,老杜在蜀中登楼,写下七言律诗:花近高楼伤客心。满清乾隆癸未年春日,蘅塘退士编就《唐诗三百首》,收入《春望》和《登楼》。共和年中,毛治中注释《登楼》“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句,有言唐广德元年冬,吐蕃攻陷长安,立广武王李承宏为帝,15日后退兵。共和56年冬天,某日近晚,浓雾遮山,楼隙间落日圆满,我嫁接了老杜和陈先发的诗句:国破山河在,翠绿似废品。数日后我写下注释:这不是80年代流行的忧患意识,这是灾难意识,这是我的灾民基因中灾民理性的文学抒情偏好。<BR>2005.12.23</P>
<P><BR>申。他们一起吃火锅</P>
<P>在夏天,他们去吃火锅。他们去红鼎楼吃火锅,原因之一是红鼎楼的火锅有免费的浆水面赠送。其次,他们就是想围坐在一起,在热气腾腾的夏天吃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起喝冰镇的啤酒,一起聊一些私下的话题,同时把一顿晚饭吃到深夜。他们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分别是女甲、女乙、男甲和男乙。男甲刚升职不久,这次火锅自然由他做东,话题首先从升职开始。男甲对男乙说,你给我两万块,我想办法也给你搞个副镇级职务。男乙说,两万块?两万块可以搞多少个小姐啊?男甲、女甲和女乙都停下筷子愣住,随后女甲笑了,她对男乙说,你怎么这么不严肃,人家这么正经的话题,你却……女甲随即面露不解的尴尬笑容,摇着头把筷子伸向火锅。男乙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开始向他们解释这种说法的来源。那是在另一个饭局上,他的一位河北朋友见到酒盒中附送有一张面额10000的外币时发出的感叹,原话是“一万块,一万块能搞多少个小姐啊!”。男乙对女甲说,如果你为升职而牺牲色相,我支持你,也理解你。女甲说,不行,那不行的。男乙讲了一个例子,来向女甲说明牺牲色相的必要性。女甲说,让我难受的问题不是不能升职,而是觉得生活单调,日子没有激情。男甲不失时机地说,我愿意和你激情燃烧一把。女甲笑着说,可是我,就像烧完的纸灰,已经点不着火了。男甲展开想像力,对女甲说,我们可以先倒上汽油,再用打火机点火。女乙说,来,吃点西兰花吧,吃这个对女人有好处。男甲和男乙一起问,什么好处。女甲说,丰胸。男乙说,那你们俩多吃,为了你们的曲线。男甲对男乙说,我们多吃芹菜,杀精。男乙大笑着转头喷出了口中的食物,抓过纸巾抹着嘴说,对,这样就不用安全套了。男甲对女乙说,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们家属院的某某,是我同学的弟弟。女乙问,你同学是谁?男甲告诉她,又说,上个月我听说他弟弟精神失常了。女乙噢了一声说,他是你同学呀,他弟弟从福建调回来后,是有点不正常了。有次我在街上碰到他,他叫住我给我看他的存折,还对我说他领到了工资。男乙和女甲埋头吃菜,不说话,只听男甲和女乙在聊。男甲说,上个月我见到另一个同学,他说我们同学的弟弟已经疯了,在河西新村的大街上光着身子乱走。女乙说,没有没有,我前天还见过他,他是有些衣冠不整,但还没有裸奔。夜晚接近12点,他们先后接到电话,对电话里说马上就完了,马上就回来。服务员问他们要不要浆水面,他们互相看看,都说太饱了,不要了。走出红鼎楼,女甲和女乙家比较远。她们一起打车先走。男甲和男乙同路,路很近,两人步行回家,热风夹带着街边下水道的臭味,扑面而来。男甲对男乙说,女甲狡猾的很,你不要相信她。<BR>2005.12</P>
<P><BR>酉。一个人躺在梦里</P>
<P>一个人躺在梦里,梦到表哥和表弟。一个人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一个人闭上眼,一个人很快回到梦里。一个人躺在梦里,梦到歌手和朋友。一个人见到很多人,睁开眼,还是一个人。一个人翻身躺进梦里,天已经亮了很久。一个人躺在中午,他继续做梦。他被人吵醒。他一个人发脾气。他看到姐姐的眼睛里淌着眼泪。一个人躺在床上,躺在沙发上,躺在阳光里,戴着眼镜,这个人想在梦里看清你。一个人躺在河里,河面上的水堵住他两边的耳孔。一个人听不到声音,一个人恨着梦里的寂静。一个人转身,一个人从梦里翻落到床上。如此多年。一个人一睁眼就嗅到酸臭的独孤。<BR>2005.12.26</P>
<P><BR>戌。买枪</P>
<P>有一天,我在医院旁边的墙上看到一条喷漆涂鸦,13x12345678卖枪。这条涂鸦夹杂在一堆办证的涂鸦当中,“卖枪”两个字显得卓尔不群,十分醒目。它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吃惊,我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像被人看穿了我有买一把枪的心思。然后我想,这也可能是哪个无聊少年为了引人注目,捏造出一个手机号,故意涂写的假信息。我试着拨打那个号码,没想到是通的。涂鸦卖枪的事居然是真的,不过对方只是中介人,并不是零售商,更不制造商。咨询完一些情况,我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熟悉,就试着问他,你是不是唐枪枪?对方“啊”了一声,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恐慌。他急忙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哈哈哈笑了起来,对他说,果然是你。我和唐枪枪见了面,三年不见,他变白变胖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说他只在里面待了一年半就出来了。唐枪枪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后来他在我们镇上的法制局上班,因为擅长撬锁,他业余干起了偷盗桑塔那轿车的兼职。那时候,他每搞到一辆新车,就要叫上我和他的一两个兄弟去公路上飙车。我们飙车的速度很快,有时候能超过开往青海的火车。每次飙完车,他就会把车卖掉,用得来的钱补贴家用。在即将搞到第30辆桑塔那轿车时,他被团伙里的一个兄弟出卖,三年前被判了三年徒刑。我上次和他见面,就是在判决那天的法庭上,那天我只是在听众席上远远见了他一面,没机会和他说话。这次见面,我和他说了很多话,得知他目前在镇上的法院上班,业余时间已经不玩轿车了,转而玩起了农村作坊手工制造的手枪。我问他,你把手机号写在街上,不怕追查吗。他说他有两个手机,喷在墙上的号码是他用假身份证办的,他们没办法查。说完他动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和唐枪枪拥抱告别,我们约好,由他尽快帮我联系一把崭新的一等品的左轮手枪。冬天很快就来了,我快要忘记我和唐枪枪的约定。直到冬天变成了隆冬,我到不远的大河镇买了一把满尺的“波日季”保安腰刀,然后过黄河,入青海,横行青海夜带刀一个来回。在回来的夜行火车上,我收到了唐枪枪发来的短信,货已备好,还要不要?我给他回信,要,大后天见面谈。三天后,我在法院大楼的走廊上找到唐枪枪。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唐枪枪有些庄严地握住我的手,语气郑重地对我说,有两个做枪的已经被枪毙了,这事我们还是别干了。我握紧他的手,也用郑重语气对他说,好,我们还是别干了。<BR>2005.12.30—2006.1.24</P>
<P><BR>亥。西康郎木寺</P>
<P>从合作师专的西边驶过去。<BR>黑错以南,一辆大巴,<BR>在草原上撞伤一只飞鸟,又撞死多少飞虫。</P>
<P>洮河像一条黑龙在草甸边缘的黑土中扭动。<BR>西康郎木寺,远在甘肃建省之前的<BR>两座寺。</P>
<P>郎木寺镇,一座名为“甲马”的清真寺属于四川省。</P>
<P>一条街市,英文招牌,藏文招牌,汉语招牌:<BR>上海时光西餐咖啡。内蒙古骏马歌舞团。<BR>店铺里,湖南银匠的美丽妻子。</P>
<P>清真饭馆的老板和堂倌,他们都说河州方言。<BR>郎木寺在地图上。天葬在山坡上。<BR>降低夜空的一等星,仿佛簇拥,在西康。<BR>2005.8—2006.1.26</P>
<P><BR> </P>
作者:
邱雷
时间:
2007-8-4 13:33
感觉没有上一辑好。乙、丁两节有些水。
作者:
杜撰
时间:
2007-8-4 13:34
<
>水多了。</P>
<
>问好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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