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论坛

标题: [原创]老三 [打印本页]

作者: 半妖 时间: 2007-8-4 13:33
标题: [原创]老三
<

align=center>目的是有，道路却无，我们谓之路者，乃踌躇也。 ——卡夫卡 
<

align=center> 一
<

align=left>老三，学名海洋，姓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以免你对号入座。几年前，老三在村子里算得上学历最高。现在不行了。最近年青人中出了几个大学生，老三这个大专生不是那么响亮了。可老三自认为比他们强。以前的大学生是物以稀为贵，不像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不值钱了。况且那几个小孩都出自老三门下，受过老三的谆谆教导。所以虽然说桃李满天下不敢当，桃李满村庄对于老三来说是实至名归的。

老三是中学的化学老师，在河西一带，赫赫有名。当初填报志愿时，老三顶住父亲的威逼利诱，毅然报了化学专业。老三的父亲也是个教书先生，年高德劭，为人景仰，退休后工资很高，照说也应该心满意足，安享晚年了。可是他还有一点不如意，那就是当年老三没听他的劝告，也踏上了教书这条路。五个儿子，就老三是读书的材料。老先生无论如何都想把他推入仕途，荣宗耀祖，以后整个家族也会跟着硬气起来。可是老三就是痴迷化学，闻到化学药品的味道，他的眼睛就炯炯放光，精神立刻抖擞起来。那时候的农村，老子就是天，比谁都大。老三违背父命，气得老父亲发下重誓：“以后穷死了，我也不给你一分钱！”要是他当时知道后来教员的工资会涨得那么高，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老三为理想付出了代价。大学三年，他父亲把钱扣的紧紧的。还好老三学的是师范专业，月月有补贴。就这样，紧紧巴巴地，老三读完了大学。 
老三的母亲让老先生找人关照一下老三，老先生眼一翻，粗声粗气地说：“他不是很能耐的吗？自己想办法吧。”于是老三听天由命。被分配到离家教远的一个镇。虽说仍在河西，可一周才可以回家一次。老三刚刚开始工作，手头并不宽裕，而且当时教员的工资实在是低。因此老三每周都要回家，混两顿饭吃，拿点零碎东西到庙头镇过活。通常在周日清晨，老三就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赶赴几十里以外的老家。当时农村只吃两顿饭，老三到家时，太阳差不多要到了树梢，刚好赶上吃早饭。

吃过早饭，老三和父亲聊些学校的事情，老三的母亲翻箱倒柜找能吃的、能用的东西给老三带着。老大，老二都已经成家，分开过了。老四老五还是毛头小伙子，吃饱了饭没事做，到村里惹是生非去了。家里只剩下老三，老三的父亲，和老三的母亲。

老三和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母亲把晚饭端上来。那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吃完饭，老三载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又骑着自行车回庙头去了。

老三书生意气，挥斥方酋，从毕业就决定要在河西教坛出人头地。当时化学老师紧缺，老三一个人代初三所有班的课。当时的老三，年青力壮，一天下来丝毫不觉得累。晚上匆匆吃点东西，就在四十瓦的电灯下批改作业和准备教案。农村人对化学没有明确的概念——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是化学，也不想知道。所以化学作业上的错误千奇百怪。学校倒是有试验室，不过是和生物试验室连在一起的。对此，老三并无怨言，本来生化就是不分家的。可是药品室里放着一具人造骷髅，搞得老三每次进出都毛骨悚然。特别是背对着骷髅时，老三总觉得它在动，好像要扑过来。

学生们对化学并不感兴趣，惟独喜欢做实验。到了实验室，各人起自己喜欢的仪器，摆弄个不停。有的学生把量筒套在手指上，顿时觉得自己可以张牙舞爪了，高兴得大呼小叫。看见镁条燃烧发出耀眼的白光，所有人都惊异得目瞪口呆。几个平时就有小偷小摸习惯的男生决定课后到药品室搞一点回去自己烧着玩。当天晚上，几个人就行动了。

那个学校的规模非常小，教员都是庙头镇人。整个学校只有两个人住：传达室的老头和新教员老三。老头住在校门口的传达室里，老三住在最里面的一间平房里。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个小操场，几排砖瓦房。

今天老三心情特别舒畅，因为他看到学生在看见镁条燃烧时的惊异表情，忽然觉得传道授业的责任实在是太重大了，并且有了一点成就感。吃过晚饭，老三早早地上床睡觉了。老三心情好的时候喜欢早睡。因为躺在床上可以浮想联翩。老三想多做点实验给学生看，设想了许多计划，经过又被自己一一否决。学校实验室的规模太小了，许多实验做不起来。老三向校长提过几次，没次校长都是笑眯眯的，答应尽快田设备，可是一直都没添。校长对这个新来的教员还是比较关心的，有一次他还提着一瓶酒和几捆青菜到老三的宿舍和老三对饮，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校长也跟老三说了一些难处。那是一种推心置腹的交谈方式，说学校的困难就等于说自家的困难。当一个人对你讲了他家的难处，他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自那以后，老三也就不怎么提添置化学药品和仪器的话。 
老三躺在床上，房间里漆黑一片。那时的夜比现在黑，老三这么觉得。忽然老三听见有毕剥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老三所住的房子没有窗户，为了能通风，老三并没将门关严实了。老三坐起来，屏息静听。果然有声音，而且好象是从药品室里发出的。老三的心突突地跳着，以为又是那具骷髅在作怪。老三读书把胆子都读小了，晚上只要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实验室传来的。要是老四老五决不会这样。他们会抄起棍子，冲出门外大喊：“捉贼啊！”他们才不管到底是贼还是鬼。 
确定声音是从实验室传来后老三就睡下了。不再想实验计划，也不去想什么声音。只想着能早点入睡。 
几个学生撬开药品室的门，轻悄悄地迈过门槛。他们摸着墙壁走。忽然他们看见那具骷髅站立在他们的面前，发出白惨惨的冷光。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以为撞见了鬼，一起大叫一声然后奔出门外，接着向最近的围墙跑。几个人不知哪来的力气，身体也轻捷了许多，个个都轻松翻过围墙，然后向有光有人的地方跑。 
老三躺在床上，听到门前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老三这时才知道是窃案而不是鬼怪。其实他也并非真的相信有鬼怪。可是只要心中有一丝这样的念头，就不能阻止它对老三发生作用。虽说化学和生物是密不可分的，可是隔行隔重山，老三对肉体和灵魂的关系，始终没有十分明确的概念。 
知道小偷已经跑了，老三拉亮电灯，开门去找传达室的老头。一路上凉风飕飕的，老三还是有点怕。 
也难怪，老三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虽然那时候的人都比较早熟。 
老头还没睡下，正在洗脸。一进门就能闻到浓烈的烟叶味和老人的气味。老三对他说明了情况，老头提上马灯，拉上门，穿过那片操场，开始检查学校里的每一间房，一句话也不说。学校没什么值得贼偷的，教室里都是课桌椅，办公室里还是课桌椅，外加上没人要的练习本。那时电脑、投影仪都已经问世，可乡下的中学不需要这些东西。 
一路检查下来，发现所有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接着他们来到药品室。老头拉亮电灯，那具骷髅赫然展现在面前。老三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子。药品室不大，呈长方形。两边都是药品柜，中间形成一条小道，骷髅就摆放在小道上。对面墙壁开有一扇窗户，透过骷髅的骨头缝隙，可以看见窗外的沉沉黑夜。两人站在门口，可夜风还是钻了空子，吹到骷髅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老头说：“看你的东西少不少。”老三大体看了一眼，药品柜都是锁好的。老三说：“不少。”老三很喜欢老头这句话，也钦敬于老头的胆略，因为老头看见骷髅却面不改色。 
老头检查一下门锁。锁已经坏掉了，门鼻还好好的。老头让老三把他自己的锁拿来，明天换一把新的。 
什么东西也没丢，不必通报学校，不然老三和老头都有责任。第二天，老三照常上课，可是不像平时那么幽默风趣。昨晚偷镁条的几个学生也没和别人讲起这件事。昨晚他们就想到那是假的。没偷到东西，倒被假死人骨头吓得落荒而逃，说出去丢人。 
中午的时候老头拿了一把新锁来到老三的宿舍，老三正在吃午饭。吃的是白米饭，就的是淹萝卜。萝卜条被切得细碎，放在搪瓷碟里，再浇上几滴酱油，是那时农村的主菜。 
老三让老头吃饭，老头说已经吃过了。老头把锁放在老三的写字桌上，然后坐在床上，打量老三的宿舍。房间里的陈设极其简单，和十年后在校外租房住的学生的担任宿舍差不多。一张单人床正对着门，一张写字桌，一只高凳，一只矮凳。现在老三坐在矮凳上，面前是高凳。高凳上铺着一张纸，纸上就是那被切得细碎的萝卜干。 
老三要给老头钱，老头不收。老三又吃饭。别看老三个头不高，饭量大。连续吃了两碗白米饭。 
老头说：“海洋，好好教。过几年我给你找个老婆。” 
老三说：“大爷，您可要记得您说的这句话。” 
从此老三把老头当作可以推心置腹的人，经常到老头的屋里和老头闲聊。老头见老三生活这么艰苦，隔三叉五给老三送点蔬菜。 
一晃一年已经过去了。老三经历了不少事情，成熟了许多。那一届学生很争气，考取了三个县中，另有十几个人考取了二中和师范学校。庙头中学在河西的名气骤然上升。老三受到了表扬，因为那一年的化学学科考得比较好。往年，校长对老三说，都是化学拖了他们学校的后腿。

作者: 半妖 时间: 2007-8-4 13:33
<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660 border=0>

<TR>
<TD>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center" align=center>二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老头还真替老三说起媒来。其实应该有老三老家的媒人来替老三说对象，可是老三常年不在家，老家附近的姑娘要打听老三这个人很不方便，因此只能在庙头找对象。老头知道大学生眼界高，因此极力要找一个能和老三般配的姑娘。主要目标锁定在镇上。镇上的姑娘家世好，也只有镇上的姑娘才可能有教高的学历。最后老头确定了一个最佳的人选：翟清。翟清是个高中生，在粮所上班。那时粮所还在，而且是个不错的单位。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
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老三在老头的那间小屋里烤火。老头的屋里没有媒炉，老头烧不起煤球。老头屋里烧的是木柴，木柴火比媒炉暖和多了。老头在屋子的中央点燃了一堆木柴，木柴火熊熊烈烈，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不时能蹦出火星来。老头和老三围着木柴火说话。

老头说：“三子，多大了？”

老三说：“二十一了，大爷。”

老头说：“该成家立业了。”

老三说：“是该立业了，可离成家还远着呢。”

老头说：“农村人不像城里人，就应该早点结婚。”

老三有点不高兴了。他不想就这样一直在庙头教初三，也不想像父亲经常要求他那样回老家教。总之他不想在农村呆一辈子。可是老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农村，而一个人的日子确实不好过。特别是冬天，一个男人累一一天，晚上还要自己砸开水缸里的冰，舀水做饭吃。夜里蜷缩在床上，到第二天早上起来，脚还是冰凉的。

老三不再说话了，又坐了一会就回自己的宿舍。路上寒风凛冽，就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老三的脸上。老头对老三说好明天看对象，地点就在老头的传达室。

第二天早上10点钟左右，翟清站在老头的屋子里，焦急地等待着。翟清已经说了好几个对象了，总是低不就。不能说高不成，在翟清看来，那些人都配不上自己。

10点多是个好时间。学生们都在上课，老头也不知所踪。老三上完课，回到宿舍用冷水洗了手脸，然后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从那个时候起老三就是四六分的发型，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老三急匆匆地往传达室赶。到了传达室，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那里，刚好站在昨天烧木柴的地方。灰烬已经移走了，可地上仍然能看见黑黑的痕迹。翟清穿着花布棉袄，外面罩着粉红色的大呢褂子。那时候大呢褂子是件很时髦的东西，哪家姑娘要是能穿上大呢褂子，要么说明她家有钱，要么说明她能赶得上时髦，要么兼而有之。翟清还是比较漂亮的，面如银盆，皮肤白嫩，身架比老三还大。

老三口干舌燥，不知道说什么好。让翟清坐，翟清并不答话，仍旧傻站在那里，羞得满脸通红。要说她已经相过几次亲了，应该能应付自如，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脸红了，说明是看上了。

翟清的父母是镇政府的职员，并不反对这门亲事。在乡下，政府职员和中学教员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当然，教员和教员结婚的也很多，老三所在的中学就有好几对。可惜当时并没有一位年青未婚的女教员，不然可能就是另一种故事。既然老三并没有和教员成亲，那么我们来继续看他和翟清的故事。

晚上老头告诉老三，女家已经同意了。老三星期天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母。母亲很高兴，可父亲坐在那里始终一声未吭。老先生曾经说过不管老三的事情，可他一直都在管着，但是心里从来都没悦意过。每当老三有大用项，要他出钱时，他就想起当年老三违拗他的意思填了化学专业，也会想起自己的誓言。可总不能真的不管。

老先生问了女家的家世，老三又讲了一遍。刚才是讲给母亲听，现在是讲给父亲听。钱不在母亲身上，在父亲身上。可事情能不能成，已经不在父亲了。老三看见母亲欣欣然的样子，知道事情能成了。纵使父亲当时不答应，可也经不起母亲天天在耳边念叨。

老先生答应过一千块线彩礼，明年秋天请回家吃饭，冬天结婚。

一千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先生拿出这笔钱不只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也为了像女家显示大方。他知道乡镇干部的脾性，自己也挣不了几个钱，可总是看不起人。老先生为人师表一辈子，不能让人看不起。女家父母还真没想到老三家会出这么多彩礼，因此对老三的父亲提出的日程并没有异议。

那个日程且不去管它，当事人自有自己的日程。

那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是放寒假前的那段时间，是老三一生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了。

也许你不相信，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那天老三没去老头的屋子里聊天，而是裹着被子在床上焐被窝。那时候没有晚自修，因为教室里没有电灯。所以我估计当时并不是很晚，也就是天刚黑下来吧。老三倚着枯黄的泥墙，想些男女间的事情。自从第一次见到翟清，老三就开始想那件事情。一想到还有漫长的一年，老三不免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老三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老三以为是老头，开门一看，居然是翟清。

那时候的人，语言表达能力都比较差。老三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的头已经晕晕乎乎的了。他能猜到翟清来此的目的，可是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翟清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语言暗示太麻烦，而且可能还说不清楚，不如干脆点。她来的时候在老头的屋里逗留了一会。老头看见翟清只是傻笑，笑得嘴唇上都裂开了血口子，对于翟清的嘘寒问暖并不答腔。翟清在老头那里闲扯一会就往后边来了。

翟清并不答理老三，自己脱下棉袄，然后钻进被窝里。老三紧随其后。

门栓好了，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可以放心大胆地沉入其中。老三的床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破烂货，老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可是翟清并不怕，老三进入她的那一瞬间，她叫得撕心裂肺。老三让翟清把衣服全脱了，翟清说这么冷，很容易感冒。老三说年轻人火气大，不会感冒。翟清也觉得被窝里热乎乎的，热得她快要流汗，简直和夏天无异。因此就顺了老三的意，让老三把她的衣服全脱了。翟清的身体异常得丰满，皮肤光滑，身上还有肥皂的香味。老三压在翟清的身上，觉得柔软得都能将他化掉，就像小时候睡在母亲的身上。

两人折腾了好几次，然后把头蒙在被子里聊天。那时候的被子很大，能盖得住两个成年人，当然这两个成年人必须紧贴着身体。老三在被脚处留一道小缝，供两人呼吸之用。两人聊了好久，直到老三的肚子咕咕叫。

翟清又穿好衣服，砸开水捅里的冰块，给老三做饭。老三仍旧躲在被窝里，透过缝隙，看着翟清浑圆的臀部扭来扭去。

吃完饭，他们又做了一次。

凌晨三四点钟，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也是最黑的时候。翟清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对老三说她要走了。走到大门口，看见老头屋里的灯亮着。翟清觉得这个时候回家太早，父母肯定会起疑心。其实和情人偷情并不是大错，可第一次一定要做得保密，这样才显得郑重其事。以后即使父母看出了端倪，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昨天晚上翟清离开家时对父母说到一个女伴家住，哪有天不亮就有从人家起床回家的，那不是搅了人家睡觉的兴头吗？

翟清敲开老头的门，老头正坐在小板凳上抽烟。长长的烟管下面坠一只油光发亮的烟包。老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抽烟。起床后要抽，吃饭前要抽，吃完饭也要抽。晒太阳的时候要抽，睡觉前还要抽。当然每次都是啪嗒几口就算了。

老头说：“烧碗水给你喝吧。”

翟清说：“我不渴。”

老头又说：“路上黑漆漆的，没摔着吧。

“没有。”翟清说。

翟清坐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回去了，临走时候对老头说：“下次我带点烟叶给你。”老头说：“一定要是张毛驴家的，别人家的都不够好。”

那天下午，翟清又来了，提着一捆烟叶。老头装好烟袋，抽了几口说：“是张毛驴家的。”翟清就等老头这句话，她说：“那我到后面去了。”

翟清今天来的比昨天早，天还没有黑，学生刚刚放学不久。学校周围的人家都开始做饭了，炊烟四起。学校里光洁整齐，白杨树的树叶都落光了，直挺挺地力在那里，干净利落。两排红砖红瓦的平房好象比普通人家的要矮一些。每排两栋房子，一共四栋。老三住在后面一间单独的平房里。

老三正在操办晚饭。今天中午，他去集市买了豆腐回来，准备晚上好好吃一顿，以弥补昨天的亏损，积蓄以后的能量。

翟清已经来到了老三的背后，看见老三正在忙活，她说：“大学生也会做饭吗？那我以后可以享福了。”老三转过身，看着翟清，笑而不答。翟清夺过老三手中的锅铲，开始照料锅里的豆腐。老三退到床边坐下，忽然觉得很饿，饥肠辘辘的。


饭做好，老三让翟清一起吃，翟清说她已经吃过饭了。等到老三吃过饭，天已经黑下来了。老三本想领着翟清到学校各处转转，可外面实在太冷，而且确实没有可以指给人看的景物。老三又想到那具快要被他忘记的骷髅。也许那会让翟清大吃一惊。可老三怕把翟清吓坏了。而且带人家看骨头，不知人家心里会怎么想。老三初尝云雨，入髓知味，迫不及待想再次领略人间至乐。翟清何尝不是这样。因此不须多言语，两人就到了床上。一回生，两回熟，这次翟清自己脱光了衣服迎接老三的温存。两次之后，老三还想要第三次。翟清说：“两次还不过瘾？多了对身体不好。”老三不便强求，只好作罢。两人搂得紧紧的，说了大半夜的情话。

第二天，翟清和老三一起起床。翟清匆匆忙忙做了点早饭给老三，就离开了。翟清没想过要这么晚离开。已经有一些勤奋好学的学生来到学校，他们从来没在学校里看见过年青女子，因此都盯着翟清看，看得翟清很不好意思。

当晚翟清又来了，手里还拎着东西。不是给老头的烟叶，而是猪肉，是拿来给老三补身子的。翟清的工资都归自己支配，想给自己买衣服就买衣服，想给心上人买猪肉就买猪肉。不像老三，领了工资还要交一部分给父亲。那时候粮所的待遇比教员好。

翟清打算包饺子给老三吃，可老三那里没有擀面杖，也就是说老三从来没吃过饺子。翟清打发老三到老头那里借。老三拿回一根一尺来长、专门擀饺子皮的擀面杖。擀面杖黑乎乎的，上面的面垢还不知是哪年哪月积下的。看来老头很久没用它了。看着擀面杖，老三想到了自己的胯下之物，接着就想到了翟清。年青人都是这样的吧，老三想。多年以后，当老三的大女儿到达青春期后，老三总是以豁达的心态对待她的种种异常举动。

两人合力包了许多饺子。饺子下锅了，老三说：“等会盛一碗给老头吧。”翟清说：“昨天我已经送了一大捆烟叶给他。用不着这么敷衍他。”老三说：“擀面杖还是他的呢。”翟清知道不能固执己见。还没过门就当起家来，难免会引起老三的反感。要想当家，等结了婚再说。

翟清说：“那好吧，等会你先吃，我端给他。”虽说老头住在前门，老三住在后面，相隔并不远——学校也不过巴掌大。翟清端着那碗既不太多也不太少的饺子，多了或者少了都不好。离传达室还有一段距离时翟清就喊道：“大爷，吃饺子啦。”校园里空旷无人，因此声音显得特别响亮。老头推开门，大踏步向前迎接，口中说道：“这是怎么说的？你叫我怎么接啊？”翟清满脸堆笑说：“我怎么敢把你老人家给我忘了啊。”

老头走在翟清跟前，想接过碗，可翟清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老头只好垂着手，跟着翟清回了屋。翟清让老头拿碗来盛饺子。老三那里一共只有两只碗，这只碗留下了，等会翟清就没有碗吃饭了。

翟清手里拿着空碗，觉得一身轻松。走在路上箭步如飞，转眼之间回到了她和老三的小窝。老三并没有先吃，还在等她。翟清一进门就埋怨说：“怎么不吃啊？饺子在锅里都沤坏了。”说归说，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老三的宿舍里只有一个小板凳，两人无法同时坐在高凳旁吃饭，于是索性端着碗坐在床沿吃。

老三忽然想到一个笑话，还没讲，就笑出来了。老三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翟清说：“好不好笑？不好笑就别讲。”

老三并没有回答好不好笑，直接讲他的笑话：“说：从前有个二百五去他未来老丈人家送礼，女家包饺子给他吃。他一口吞一个饺子，他的对象看见，怕自己父母说他没有吃相，就想提醒他让他一个饺子分两口吃，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她就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竖了两个手指。她的对象看是看见了，可是理解错了，他还以为对象让他一口吃两个饺子呢。对象的话不能不听吧，所以他就一次夹两个饺子往嘴里送。结果这桩亲事就吹了。你想啊，以前的饺子那么大，一口吃两个，不是吓死人了。真是一点吃相都没有。”

翟清听到一口吃两个饺子时忍不住要笑，可嘴里被饺子塞得满满的。结果就有少许饺子馅从鼻孔里喷出来。

老三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比笑话还好笑。因此两个人都哈哈大笑。翟清说：“你放心，今年你去我们家送礼，我们家不包饺子，做大鱼大肉给你吃。”

翟清的父母知道翟清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可是并不说破。反正事情都定下了，让他们疯去吧。以后翟清更是明目张胆。有时候中午下班就直接来学校做饭，然后一起吃。学生逐渐习以为常，知道那是初三那个化学老师未过门的媳妇。有几个调皮的学生打算晚上探察一下老师和他的媳妇都干了些什么。可老三的宿舍没有窗户，趴在门缝看很容易被发觉。为此他们懊恼不已，一直都在想办法。有个初三的学生甚至自告奋勇地要替老三的宿舍开扇窗户，可是被老三拒绝了。

春天的时候，翟清的身体稍微有点异样了。腿脚、脸面都胖出了一圈。时间容不得一刻拖延，只得提前把喜事给办了。婚礼只能在老家办，老三在庙头没有房子，而且老家的父老乡亲到庙头来出礼也不方便。那时候的礼金很少，可是老三的家族很大，几乎一个村都是本家。

酒席摆在老大家的房子里。老大继承了老先生的衣钵，师范毕业后一直都在村小学教书。老大的学问很深，数学能教，语文也能教，甚至还做过会计。当时的小学就开了语文数学这两门课程，后来增设的自然社会等科目，老大拿起课本就能讲。老大结婚多年，生有一男一女，如今老大老婆又怀上了第三胎。老大的老婆和老三的老婆长得还有点像。只是翟清的眼睛更大一些，嘴唇更润泽一些，个头更高一些。按照当地风俗，婚礼须举行三天，第一天亲友来吃喜酒，第二天正式迎娶新娘过门（正日），第三天新娘回门。正日那天，中学那些老师跟着送嫁队伍一起过来喝喜酒，校长和老头都没有来，不过已经托人把礼金带来了。

老大家的小孩早就被打发到邻居家去睡了，东首的上房已经打扫干净装饰过了，作为老三的洞房，这是老大对老三的极大抬举。

第二天早上，妯娌见面，相视一笑，互道一声早，看见对方都有点腆着肚子，又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回。吃过早饭，翟清回到了庙头镇。吃过午饭，婚礼礼仪都实施得差不多了，老三便回到了他在中学的宿舍。整个中学就他一个化学老师，马上就要中考了，他必须在那天晚上准备好教案，明早就要上课。

房子已经打扫过了，是翟家派人打扫的。两家家长都觉得这样的婚礼有点草率仓促了，不好看。可是这样的怨言是不能说出口的。翟家父母一切都听女儿的，翟清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们又何苦说出来讨嫌呢？老三的老子现在是什么都不管了。供老三读完书，把媳妇取进门，按照当地的风俗，老先生已经算是完成了做父亲的义务。照理说老先生还应该为老三置三间瓦房，可是老三有固定工作，做父亲的没有理由再操这份心。婚礼办成什么样，老先生一点都不在乎。内心甚至希望惨淡清冷一些。

就这样，老三完成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老三也想过要住在岳父家，可是他们的住房也不宽敞。当初又没讲是入赘，长久地住在翟家终究不妥。所以老三决定还是住在学校。唯一让老三于心不安的是他觉得对不起翟清。翟清倒不在乎，她说：“婚礼办成那样我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住在哪里？嫁鸡随鸡，我就不相信我们能在这里住一辈子。”老三心里塌实了许多，安心教书，同时继续攒钱，准备过几年就盖房子。学校又给老三盖了一间屋子，就贴在原来那间的边上。从此那些柴米油盐的气味终于可以远离印有醋酸反应方程式的化学书了。
 </TD></TR></TABLE>

作者: 半妖 时间: 2007-8-4 13:33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22pt; TEXT-ALIGN: center" align=center>三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22pt;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庙头中学那一年的中考成绩还算良好，和去年差不多，仍旧是几个学生考上县中，几个师范，几个中专。一共一百多个学生，能考上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校长很满意，奖励老三一百块钱，老三觉得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22pt;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
 考试结束了，老三呆在庙头没事做，就回到老家。当时正是栽植水稻的季节。老三也有一份地，一直都在他父母的名下。这次回来，就是要商议分家的事情。所谓分家，就是把那份地拿回来，然后再向父母要一块宅基地。农村每个男丁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宅基地，老三当然也有。得了一百块钱奖金的老三，觉得盖房子的事指日可待了。当时一个人分到一亩半的耕地，老三的那一份一直由他的父母耕种，老三免费从二老那里取得口粮。可老三觉得这样不合理，自己一年才吃几斤粮食，其余的全部不知去向。

老三自己会种地，乡下的学校每年都会放假让学生回家帮助农忙。老三到了大学后，每个暑假还都要回家干活，以博取父亲的欢心，以便顺顺当当地拿到学费。哪像现在的农村学生，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读高中的学生放假回家，连自家的地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老三已经开始多方活动，找门路托关系，千方百计想要调回本乡教书。可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他的同窗好友差不多都和他一样，分散在各个乡镇做普通的教员，调动这样的事情，他们无能为力。本乡中学里有一个老先生曾是老三的授业恩师，和老三交好。他苦熬十几年，现在荣升主任，要想升做校长，仍需耐心等待。所以他暂时也帮不上老三的忙。庙头中学的校长也不想老三就这样的走了，对老三的调离申请总是不闻不问。平时又作出极和善慈厚的样子，经常到老三的宿舍嘘寒问暖，问东问西，致使老三无法过分追逼调离的答复。老三的关系网就是这样了，教委等要害部门里没有他认识的人。

调离虽然遥遥无期，可生活还得一步步地营划。这次把地要回来，自己虽然没有时间种，可以租给村里一个要好的本家种，讲定一年支付多少斤粮食或者多少钱。老三觉得这样有点绝了，地不给自己老子种，倒包给外人种，这样不被大众骂才怪。可翟清说：“分家嘛，当然要把地分出来。分出来怎么支配是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

老三攒下来的钱只够盖三间边屋，要凑足盖堂屋的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盖不起堂屋，先把边屋盖上也行。老三觉得自己现在无依无傍的，寄身之所是公家的，调动工作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只有先盖栋房子，心里才有一点塌实感。在老家有了房子，感觉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能坚定调离的决心。

这次回来，又要耕地，又要宅基地，不知老先生要弄出多大的事端。可是老三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来的时候翟清已经对他讲了：“怕什么。老大、老二都分出去了，凭什么老三就不能分？他要闹，那是他的不是。真闹的话我去陪他闹，看他能拿我这个孕妇怎么样。”老三觉得分家在情理之中只要心平气和地和老父亲商量，就不会有架吵。可他心里总是忐忐忑忑的，老头子一直对他有成见，这次让他把地拿出来，岂不是自找麻烦。乡下人对土地有着割舍不断又难以言清的感情。

老三帮父母栽水稻，干得很卖力。父母那一份干完了，又帮着老大、老二家栽。老二身体瘦弱，长相委琐，一双小眼睛骨碌碌乱转，让人看着就不舒服。从小老三就看不起他二哥。可是老二的老婆很漂亮，人也勤快，就是有点呆。每次遭到老二的打骂都不吵不闹。老二本来就奸猾，这次有老三来帮忙栽水稻，他更是时时偷懒。栽不上几格稻，就到地头坐下喝水休息。

活都干完了，一天晚上，老三，老三的父母，老四、老五都坐在院子里乘凉。屋里的灯没开，到处都显得有点模糊不清。院子不大，几个人分开坐着。老头坐在院门口，老三坐在院子的中央，老四老五坐在走廊下面，母亲坐在厨房的门口。从几个人分布位置来看，很有议事的架势。老四在和他父亲谈论今年的收成。别看老四年纪不大，庄户上的事情他都懂。年青人有时候喜欢和老一辈谈论种植，这样能显示老一辈知识渊博。老四也是这个意思，有些东西他故意说错了让老先生纠正。

等到话题中断，大家都静坐无声时，老三开口说话：“爷，我想分出来过。”

老先生坐在那里不吭声，内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老先生一直对老三不悦意，可也从来没翻过脸。因为除了填报志愿那件事情外，在其他方面老三还是言听计从的。老先生心里清楚，老三无非是想要那块耕地和一份宅基地。别的东西，老三肯定都不要，要了也不会给。老先生也明白，凭老三一个人，暂时还不敢提出要分家，可经不起翟清的怂恿撺掇。

老四老五不敢吭声，因为不知道该帮哪一边说话，同时也为了专心致志地观察分家是怎么个分法，将来他们分家的时候也可以有个对照和借鉴。母亲也一言不发，以前每次她都帮衬老三，可这次她也有点不高兴了。

夜晚很安静，可以听见夏虫在草丛里的鸣叫声。

老先生说：“分开好啊！这里哪件东西你看好了就拿走吧。”老先生故意将声音拉得细长，声音里能听出一触即发的味道。

老三说：“家里的东西我都不要。我就要我那块地和那份宅基地。”

老三的话句句在理。他只是拿走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即使面对大庭广众，也没有什么可供指摘的。可老先生总觉得气闷，觉得自己吃了老三的亏，受了老三的屈。可真要把事情闹开了，大家肯定会说他不对。并且因为他是人民教师，会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批评。

老先生不吭声，老三也觉得没有多说的必要。多余的话只能引来老头子的讥讽和嘲笑。万一说了什么有关人伦道德的错话，老子可能会抓住不放，又徒然生出许多是非来，甚至分家的事情都会被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分家的结果是这样的：老子给了老三一亩二分的旱田，三分宅基地。这其中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公来。是人都知道水田好，水稻高产，价钱又高。老先生把树林边上的一块地给了老三作宅基地，那是狐狸经常出没的地方。当地人忌讳狐狸，视其为灵物。如果狐狸上了你家的门，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不能追赶打骂。稍有不敬，无妄之灾就会接连不断。现在树林边上只有外姓杨氏一户人家。

不过老三已经很满足了。老三觉得像打了一场战争，心力憔悴。结果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老三回到庙头镇，把分家的事情对老婆讲了。翟清说：“干吗不要水田啊？大米饭难道没有面条好吃吗？笨！”老三说：“等将来有钱了，还怕吃不到大米饭？”当时翟清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之家居然是在居无四邻的树林旁。后来因为这个，她又和老三吵了一架。

秋天的时候，翟清产下一名女婴，夫妻俩在取名字的问题上起了争执。老三说取名凤仪好，典出《红楼梦》。翟清说：“老土！乡下这么多女孩都叫凤什么的，咱们家的小孩要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翟清说梦花好，因为分娩前一天她梦见了花。老三说花多难听啊，叫梦露吧。当时他们都不知道美国有个性感女星叫梦露。后来老三知道了，可已经叫了十几年了，改不了口了。我估计梦露自己没有机会知道自己和一个美国女星重名。也许会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快乐或害羞罢了。

后来梦露果然和别的小孩不同，异常地会骂人。人们都说这是给大人教坏了。翟清分辩说：“你听见我们两个大人讲过一个脏字吗？”人前是没讲过，背后就不知道了。小梦露经常在饭桌上听到从母亲嘴里冒出男女生殖器的名称，虽然不解其意，可从母亲的面部表情知道，那是表示愤怒和不屑的。因此下次生气时，不仅脱口而出。

喝满月酒那天，校长也来了。校长的意思很明白，无非是想让他们就此绝育。反正两个人都是国家单位的正式职工，不存在养老的问题。可老三哪里肯依。老大、老二家都有了儿子，他老三要是没有儿子，那不是更让老头子看不起？当然这只是他能想到的原因，他想不到的原因在起着更大的作用。女人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发言权的，老三说要生，翟清只能配合。老大家也生了女儿，名字叫小蕙。翟清最讨厌把小孩叫小什么的，俗气，她觉得。

时间越过90年代，老三的第二个女儿降生了。夫妻俩不再为名字而争执，都在为各自的工作能不能保住而担忧。他们随随便便地把新生儿叫做二。“二”和“儿”同音。直接取名“招弟”，那目的就太昭然了。即使别人不笑话他们，他们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堂堂两个国家工作人员，想儿子想成这样了。

一般情况下，家里第二个往后的女孩都不受重视。父母必须为她们支付超生罚款，而且小人儿又不能像大女儿那样分担家务。等到儿子出生后，中间的女儿可以做事了，可父母又把全部爱心灌注到儿子身了，忽略了她们。

可二长得太漂亮了，想不疼都不行。二还又乖巧，见人都打招呼。只要她父母指给她说：“这是你表叔。”那下次她看见了这个人必定会主动喊：“表叔，你吃过了？”中学里的老师都喜欢逗二玩。动不动就往她嘴里塞糖块。那些学生下课了，也来逗她玩。人家逗她她就笑，口中还说：“哥哥/姐姐，你干什么呀？不要这样嘛！”那些学生听她这样说，骨头都酥了，忍不住要亲她抱她。她姐姐已经长到六七岁了，不能再逗了，而且梦露本来就是怪脾气，谁要逗她，她总是又哭又骂。

老三把二当作宝贝一般，每次回来，只要看见二，就会立刻张开双臂说：“这不是我们家二吗？来，让爸爸抱抱。”

夫妻俩避了几年孕，目的是想让计生办的人放松警惕。然后再怀第三胎。

可是计生办的人已经盯上翟清了，天天催她去妇检。翟清已经怀上了，照完B超医生说是个男的。翟清背负传宗接代的重要使命，从庙头躲到老三的老家去了。她家的宅基地上还是一片荒烟蔓草，只能暂住在公公家。为了翟清肚子里的小孙子，二老虽然并不喜欢她，可每天仍要做些好菜好饭款待她。当时一日三餐的风气已经流行开了，老先生家还秉承一日两餐的旧制，直到翟清的到来，才随了大众，改作一日三餐。怀孕的女人一般都是回自己的娘家躲避引流，翟清反其道而行之。翟清以前很少和公公婆婆来往，只是十天半月才回来吃顿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翟清极力表现得温顺孝敬。一家倒也相安无事。生过两个小孩的翟清现在更显丰腴，哺乳后的乳房硕大无朋，走路时一摇一晃的，晃得年青小伙子眼都花了。对于正直青春年少的老四、老五来说，三嫂是难以抵挡的诱惑。那时侯两兄弟睡一张床，晚上总是辗转难眠。两人对翟清身上令人心神不宁的部分品头论足，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可是他们的邪念未能付诸行动（我将吃饭时盯着翟清的大乳房偷看排除在行动之外）。翟清当然看出来了，可是她还没把这两兄弟看在眼里。

那年土地重新分配。政府把死人的地拿出来分给新生的儿童，再把新嫁来的媳妇的土地从老家迁到夫家来。翟清也不怕被人发觉，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分配大会上争吵不休。植界桩时她也亲临现场。当地的干部很不耐烦这个孕妇，可谁也没想过要把她抓去做人流。大家只当她是外乡人，不归他们管。可这个外乡人参与了他们的土地分配。由此可见当地村干部的仁慈。其实他们是给她公公的面子，他们对其他孕妇就没有这么仁慈了。

分配土地期间老三回来过一次，翟清说：“你回去教你的书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翟清已经有一两年没去粮所上班了。上班又不发工资，还不如在家给老三打毛衣。现在她像其他众多农妇一样逃产在外，说明她已经主动放弃这个岗位了。

老三的书也快要教不下去了。回到庙头没几天，校长又来找他了。校长说如果老三把翟清带回来做人流，那么计生办的人不再追究翟清已经生过两个小孩这件事，老三的工作也可以保住，翟清还可以回粮所上班。校长说：“三子（以前他一直称呼老三为海洋，以示亲切，现在这个称呼更具亲切感），我找了好多人他们才同意这样。你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我们非要一个儿子不可吗？凭你这水平，十年之内必定调到县城执教，还怕国家不养你到老吗？你看你家二，将来必定是个出色的人物，比儿子还强。你也知道现在计划生育工作抓得紧，普通超生人家的牲口都被干部牵走了，树也砍了，房子也拆了。你呢，还不是自由自在地在教书吗？这还不都是靠我在顶吗？但是你也要体谅我对不对？我这个上级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是惜才，希望你能继续教下去，多教几个好学生出来。”

老三觉得校长讲得基本上都是屁话。他的儿子（老三认定翟清肚子里的是个男孩，结果证明的确是）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现在让他把自己的儿子送给计生办的人杀死，那他还是个人吗？老三的思想居然和远在天边的西方反堕胎人士的想法遥相呼应，不谋而合。

老三对校长说：“校长，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老三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我也感谢你在这件事上替我顶了这么久。可你叫我把翟清带回来堕胎，那是不可能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老三不教书，照样能养活一家老小。”老三不喝酒也能把话说得这么有情有意、豪情满怀，这是第一次。

时间的车轮碾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老三的儿子终于降生了，降生在他爷爷家。自从和校长的那次谈话之后，老三就在老家动手盖房子了。手头的钱不够盖堂屋，只能盖一栋边屋先住着再说。

老三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那使一种后继有人的安全感。从此以后谁也不用惧怕了，因为有了帮手，虽然这个帮手还在嗷嗷待哺。可老三的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致于平时说话都刚硬了许多。

为儿子取什么名字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弄的老三疲惫不堪。左想一个觉得不好，又想一个也觉得不妙。因为名字的事情老三还和翟清吵了一架。翟清建议取名正直，老三觉得这个名字简直愚蠢，瞪了翟清一眼：“这是我的儿子，又不是你的儿子，你操什么心。“翟清先是一愣，醒悟之后就大吵大闹，说老三不是人。两人吵了一下午，最后各让一步，取名振直。一个动宾短语与一个形容词的意思大不一样。

这一年，老三把土地从老大那里要回来，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梦露入学了，二整天在路边墙角观察花花草草的构造。村子里大部分人她还不认识，可是她还是见一个就喊一句：“你吃过了？”村民知道这是老三家的二，都回答说：“吃过了，你呢？”在乡下，如果有人问你是不是吃过了，你最好回答是。即使你说你还没吃呢，人家也不会请你吃饭。可二总是实话实说。二有时会回答说：“吃过了。”或者回答说：“没呢，我妈妈在奶弟弟。”这使得村民知道了许多老三家的事情。有一次，一个村民问二是不是也吃过了，二说：“还没呢。我爸爸妈妈都在屋里睡觉呢。”听者大笑，然后兴高采烈地继续走路。留下一脸茫然的二，盯着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村民看见翟清都会夸奖二：“你家二丫头的嘴真甜啊！”翟清觉得对方笑得既可疑又可厌，却说不出为什么。翟清问二村民都问了她什么话，二如实回答。翟清说：“以后除了你几个叔叔和你爷爷奶奶，不要和其他人打招呼。”

与此同时，老三一直都在寻求教职。农活可真不是老三能干得来的。以前是干过农活，可负责的都是些简单的工作，现在做了全职农民才知道何其艰难和辛苦。其时老三早已闻名河西化学界，只是没有哪家学校敢聘他。最后邻镇的中学校长力排众议，聘请他到龙庙中学教化学。

作者: 半妖 时间: 2007-8-4 13:33
四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龙庙中学是个小中学，没有高中部。初三已经有一个化学老师了，姓杨。老三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教学上的疑难问题都向他请教。老三现在是代课教师，有杨先生在，自然无法显示不出他在教学上的过人之处。因此处处唯唯诺诺，只图无事一身轻，照月拿工资养家糊口罢了。学校的高层和元老们也并不十分挤兑他，一来老三一点也不显得傲气，二来老三的家族势力庞大，弄不好老三率领家族里的众兄弟来闹一场，他们也无可奈何。老三这时才明白家族势力的重要性，在村里见到了本家兄弟，总是哥哥弟弟的，热情地打招呼。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学校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教育成果的重要依据是考取县中的人数。县中每年招收300个免费生，雷打不动，县城的几家中学要占去100个名额，余下的数字由37个乡镇瓜分。好一点的中学可以考取十几个，差一点也有几个。实在不行的一个名额也考不了。龙庙中学已经好几年没有学生考上县中了。每年中考成绩公布后，校长都会被叫到乡政府挨训。党委书记教训校长就像教训自家小孩似的。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5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校长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色微黄，有点瘦。一看就知道是个兢兢业业的老教员。学校的职务任命就像排队一样，前面的校长退休了或者病故了，或者出事了，副校长继任，余下的官员都向前挪了一个位置。当然也有插队的，那是人家上面有人，排在后面的人干涉不了，不像在食堂打饭。曾先生排了几十年的队，终于论到他当校长了。本来准备一展拳脚的，可是头绪纷繁，困难重重。上任后的那一年，倍尝艰苦，可是那年考取县中的认输仍然是零。曾先生渐感体力不支，好象不久就要辞别人世。因此拼命敛财，好让子女享用。 
老三到龙庙中学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男学生把一个女学生给打死了。农村的学生读书迟，勉强支持到初三的，大都已经是成年人。打情骂俏、谈情说爱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两个人在教室里说笑说翻脸了，男的拿起凳子照女生的脑门上按了一下。谁知那个年青的生命就这样消亡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女生家长不愿意私了，把那个男生和学校都告上法庭。法医验尸，验不出死者有其他疾病，法院只好判了男生的罪。男生家花了许多钱，最后也只能为小孩多买几年自由，却躲不了坐牢的厄运。学校也赔了一部分钱。 
杨先生是事件发生班级的班主任。老三心里暗自得意，心想杨先生这次肯定要被调离，接下来就要显出他教书的实力来。那年秋天，杨先生被调走了，但不是调往其他更差的中学，而是调往县城去了。曾先生也死了校长的任上。学校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许多荣誉称号加在了死者身上。 
学校新来了一个年青的女化学老师，一个年富力强的新校长。这位女化学老师算不得美丽，可是年青，因此依旧显得光彩动人。新校长姓钟，是个很有干劲的领导。一到任就和乡里签定了责任状，要洗刷龙庙中学历年无人考取县中的耻辱，实现零的突破。他还让初三每个班领一个名额，定了奖惩措施：能超额完成的，重奖；不能完成指标任务班级的代课教师，统统滚蛋。
老三不得不努力工作，力争奖金，确保不滚蛋。 
老三带三个班，那个女化学老师梅小姐带两个班。梅小姐经常向老三请教教学上的问题，老三总是给予热情的解答。而且举一反三，故意拖延时间，以培养同事之谊。 
梅小姐住在学校的一栋两层小楼房里，那是专门为年青老师准备的宿舍。小楼的后面就是用围墙围起来的家属区，左面是厕所。梅小姐住在二楼，一楼住着一位王先生，新来的一个物理老师。 
老三现在不住校，因为学校从来都不会分宿舍给代课教员。 
初三的学生有三节自修课。一、二节有老师上课，第三节学生自学，可值班老师必须留守到第三节下课的铃声响起才能离开。住校的老师一般都到了第三节就回自己住处了。学校也不管这事，因为校领导几乎都住校，轮到他们值班时也一样。 
每次轮到老三值班，老三总是留到最后才走。走之前要上有趟厕所。从厕所出来后，抬头望望梅小姐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然后骑自行车回家。 
一天晚上，老三照例是从厕所里出来，抬头看看那扇令他神往的窗户。当时是夏天，天气闷热。老三看见窗户上显现出一个裸体的影象。虽然隔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可显示在窗帘上的样子依然显得凸凹有致，这是年青肉体的优势。老三看见那影象在晃动，手里拿着毛巾在全身擦拭。梅小姐在洗澡。 
老三驻足看了一会，觉得热气从四面八方向他聚拢而来。老三心里十分烦闷，正准备离去，却发现教学楼的后窗有几颗脑袋在晃动。教学楼的后窗正对着这栋小楼房。虽然灯已经熄灭了，可是老三知道那里有几个学生正在偷看梅小姐洗澡。平时老三就很留意那扇窗户，因为那是观察梅小姐的一个很好的位置。可老三从来没去过那里，因为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不像在下面，可以以上厕所做掩饰。学生们也想到了这个位置，他们比老三看得更真切，而且不用仰着头，使脖颈受累。老三心里本来就不舒畅，现在更是怒火中烧。老三静悄悄地来到教学楼的前面，然后小心翼翼地上楼，避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老三走到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脚踹开门，高声喊道：“几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虽然在中学生守则里找不到相应的条款。这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传了出去，即使学校不开除他们，这几个学生也没有脸面继续在龙庙中学呆下去。几个人只想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却忘记了逃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老三训斥。老三一直高声叫嚷，以引起梅小姐和王先生的注意。老三很怕这几个学生把自己打倒在地，然后逃之夭夭。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发生，乡下的学生很野蛮，殴打教员的事情时有发生。 
梅小姐和王先生听到动静后都来到教学楼的前面，看见老三一路训斥着，引着几个学生从楼上走下来。 
王先生问怎么回事，老三说：“几个吃屎长的东西，不知道趴在窗口看什么！” 
王先生明白了老三的意思，也加入老三，训斥学生，口气比老三还严厉，并且声称要通知家长。有个学生当场就吓哭了。他们一再承认错误，恳求梅小姐饶过他们这一次。并且他们这是第一次。 
梅小姐穿着睡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老三一直盯着梅小姐的胸部看，得出的结论是她并没有戴胸罩。胸部曲线和平时明显不同，平时都是挺拔耸立着，现在软塌塌地平铺在身体上，而且受地心引力的影响，略有下垂。 
梅小姐是个和蔼不过的人，平时对学生很好，学生也都很喜欢她。因为这件事，使这几个学生受到处罚，她心里过意不去。梅小姐说：“算了，下次可不要这样了。回去不要和别的同学讲。” 
几个学生千恩万谢地离去了，三个教员站在原地，说了一会闲话。老三说时间不早了。梅小姐说：“本来是想请您早楼上坐坐的，可是您住得这么远，就不影响您回家休息了。”老三说：“同事之间，不必客气。“王先生送老三出校门，梅小姐径自回去了。 
老三的确够辛苦的。早晨五点半就得起床往龙王庙中学赶，晚上一直要到九点多才可以回家——如果轮到他值班的话，他经常值班。龙庙中学离他家有十五里的路程。公路颠簸不平，一路骑下来，腰酸背痛。后来公路重修，老三改走土路。龙庙镇是沙壤，土路比公路还要平坦，可是路上要经过坟地、树林。 
在新校长的英明领导下，那一年，龙王庙中学一共有五个学生考取了县中，整个中学，乃至整个龙王庙都沸腾了。老三所带的班级，每班都有一个学生考上。可是乡政府不能兑现诺言，奖金的事绝口不提。几个公办教师以罢课相威胁，可是乡政府不为所动。最后钟校长和乡政府达成协议：奖金留到下一年一起发，如果下一年仍有所突破的话。 
上面的教育部门看重了钟校长的才干，将他调到一所完全中学当校长去了，等于升了一极。新来了一位张校长，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一年，发生在老三身上和他周围的许多事情值得记录下来，现在择取几件写在这里，以飨读者。 
老三依旧每天放学去一趟厕所，风雨无阻，不分寒暑。一天晚上，他抬头看看梅小姐的窗户，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灯光。楼下张先生的房间里也没有灯亮，不过有幽暗的烛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正在纳闷，一种不详的预感占据了老三的心灵。 
校园里已经空寂无人，住校的老师都在自己的屋里洗脸洗脚，准备睡觉。初三的学生也都走光了，只剩下老三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单相思，例行公事地上厕所，遥望窗户。可现在他被不详之感占据着。本来趴在张先生的窗户上看个究竟，可那是学生的行为，为老三所不耻。打算回家，可又迈不开脚步。 
最后老三把心一横：看看也无妨，反正没人看见。 
预感被无情地证实了。趴在窗口的老三看见屋内两具精赤条条的肉体纠缠在一起，在晃动的烛光里疯狂地做爱。隔着玻璃，听的不到声音，可老三觉得梅小姐粗重的喘息声就萦绕在耳旁。
老三觉得头晕脑胀，内心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对梅小姐和王先生的愤怒，又有原始的本能冲动。老三没看到事情完毕就走了，一路心潮不定，完全忽略了路边的墓地和闪烁其间的忽明忽暗的鬼火。 
老三觉得受了很大的欺骗，平时梅小姐对他的热情态度，原来属于正常范围之内。梅小姐居然跟教初二的王先生勾搭上了。王先生除了会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之外，别无长物。而老三，虽然从来不用普通话授课，可自信能把所有知识以学生最熟悉的语言传授给学生。王先生每天早上都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大字典读，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不想留在龙庙中学。等王先生飞出龙王庙，梅小姐背着不清不白的名声，还怎么嫁个好人家？真是一个苯女人！ 
老三回到家，三个小孩已经睡去了。翟清在老三吃饭时喋喋不休地讲述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外加旁人的评论和她自己的主观臆想。老三偶尔询问一句，并不发表见解。这是多年来他们的交流方式。吃完饭，他们有时候做爱，有时候不做。今天就没做。虽然在一个小时之前老三还看见令他血脉喷张的场面。 
翟清算地得上一个贤妻良母，很少参与邻里之间那些无聊的纷争。每天做饭，带孩子，等老三回家。很少抱怨他们的经济状况，因为那时没有什么大的用项，金钱还没有把人避到发疯的地步。而且老三理财得当，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过着不错的生活。 
梅小姐现在基本上能自己完成教学任务，不再需要老三的帮忙，所以很少再向老三请教工作问题。不过在老三发现她和王先生关系的第二天，她又来向老三讨教。老三对她还有恨意，可不得不替她解疑。这次老三没做任何引申，就题论题。题目讲完了，老三说要上个厕所。梅小姐失望地看着他离去。一个大龄崇拜者无缘无故地疏远她了，梅小姐不得其解。 
那一年，龙庙中学中考成绩喜人，一共有十五名学生考取了县中。乡政府特意在秋季税收征收工作扩大会议之前加开了一场表彰大会。可教员们对一纸奖状和几句肉麻的赞美之词不敢兴趣，只想着乡里许诺下的奖金。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好容易考上了县中却一点物质奖励也没有，十几个学中翘楚也心有不甘。党委书记在台上大放厥词时，他们在下面摆弄胸前的大红花，个个都觉得自己像傻瓜。 
各班班主任到张校长那里要奖金，章校长说乡里没给他钱，他有没办法。 
上面看重了章校长的才能，把他调到另一所完全中学当校长去了。龙庙中学初三年级教员的奖金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政教处主任林先生被任命为新校长。林校长是个敛财的好手。有些教员眼见凭教学赚不到钱，都自动投怀送抱，为林校长出谋划策，以便自己也能捞到点好处。当然老三这种代课教师是被排除在集体腐败之外的。老三是外乡人，大家都不信任他。 
当然教学工作还得抓。林校长延续前两年的经验，在几百个学生中抽取成绩最好的几十个人，把他们重新组成一个班，进行集中训练。当然，这些学生平时还在原来的班级上课，而晚上有最好的老师为他们加菜。事实已经证明，这种教学方法的效果是卓著的。每年考取县中的学生都出自这个班，绝无例外。 
老三是这个小班的化学老师。小班晚上一直要到十点钟才下课，有时候轮到老三值班，就没有办法回家。所以老三决定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 
老三把家什物件搬到办公室，准备晚上拿回所租的房子。梅小姐看见办公室里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问道：“搬来啦？晚上要不要我帮你整理一下啊？” 
老三没想到梅小姐会主动要求帮忙，他本来打算请一个男同事帮忙的。当时王先生已经走了，如老三所料，考入了省城师大。老三觉得梅小姐是个很随便的女人，有点厌恶感，可抵挡不了诱惑。老三一整天都是心猿意马的。梅小姐和张先生做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并不能老三排斥梅小姐，相反，给了老三一种蠢蠢欲动的期待。 
老三所住的那个院子里就他一个房客，房东也出门在外，一切好像都是天意安排。梅小姐帮忙在东西整理好，又做饭给老三吃。老三在一旁打下手，在缭绕的油烟中，老三想到了过去，他和翟清刚开始的日子。可是如今已经物非人也非了，煮饭的器具由煤炉变成了石油气炉，眼前人也由丰乳肥臀的翟清变成了高高瘦瘦、满脸雀斑的梅小姐。 
梅小姐烹饪技术不错，只是费油太多，几个菜都烧得油腻腻的。吃完饭，说几句调情的话，两个人就上床做爱了。梅小姐身上很瘦，没有翟清那么丰满柔软，可乳房坚挺，皮肤充满了弹性。她把两条腿缠在老三的腰间，推动老三向前进。翟清总是两腿分开，平摊在床上，任由老三抽插。 
完事后梅小姐就回去了，老三一直将她送至学校门口。路上老三不停地说些感谢帮忙的话，梅小姐说同事之间，不必客气。 
林校长经常带着他的那帮人到县城吃喝玩乐。这种好事，从来都轮不到老三。老三也不去羡慕他们，认为像他们这样玩法，迟早会东窗事发。老三每天很认真地做自己的教学工作，晚上回到住处独守空房。老三本以为和梅小姐的关系会长期保持下去，可是自从那晚以后，不管老三怎么暗示，梅小姐都不理会。因此老三更加觉得自己在龙王庙中学真是太孤单了。 
那一年，老三做了一个班级的班主任，老三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灌注到这个班级。农村的小孩都很懂人情世故，老三对他们好，他们也不忘回报。被选入小班的几个学生都奋发向上，没被选入的学生也都老老实实的，不像别的班级里的那些学生，自知升学无望就胡作非为。老三很欣慰自己的班级如此井井有条。这个班级是老三的希望，老三把奖金和扬眉吐气的机会都寄托在这个班级。 
那一年，老三那个班有两个学生考取了县中。按照先前的约定，老三可以获得五千块钱的奖金。加上平时攒下的钱，老三终于可以盖房子了。 
说来奇怪，林校长爱钱如命，可居然兑现了承诺。其实他不过是想初三的老师好好教，每年都有十几个学生考上县中，那他这个位子也可以长久地坐下去。当时民办中学兴起，有点名气的老师都想跳槽。有些老师不知足，还想要前两年的奖金，林校长说你去找前面两任校长要。

作者: 半妖 时间: 2007-8-4 13:33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center" align=center>五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早在搬回老家之前，老三就已经将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全部转移到一个与自己交好的本家兄弟的家里。那时在那个地方，电视机还是件稀罕物，因为害怕计生办的人打它主意，老三首先将它转移。老三的这个本家兄弟是家族的中流砥柱，一直热心于帮家族里的各房兄弟出力。他凭力气挣钱，家中生活还算过的去。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
铁二和老三一房的关系都很好。老三的父亲很喜欢这个人，尽管铁二没什么文化（以前读书时还打过老师，当然那是文革期间的事情，谁也不会去追究），不过铁二的儿子好像有成材的潜质。小孩子现在读小学四年级，每学期都拿第一。而且沉默寡言，老实忠厚，具有农村小孩麻雀变凤凰的一切特征。

老三的父亲真的是老了，总希望家族里能出几个人才。儿子辈只有老三还差强人意，可已经注定一辈子当个教书匠。孙子辈目前只看到铁二的儿子还是块读书的料。也许将来老四、老五结婚了，有了孩子，很有灵气也未可知。虽然老四、老五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也没有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智。可铁二也不过是庸常之辈，可他的儿子却与众不同。遗传这件事是很难说的，隔代传也说不定。也许铁二的先辈中出过秀才。老三的父亲不能确定，家谱的事情不归他管。

老三家的电视机可便宜了铁二家的两个小孩。两个人不分白天黑夜地看电视。而且小孩子都有探索的天性，他们不断地摆弄调台设置，希望能收到新的电视频道。就像巴斯德发现微生物一样，经过千百次的调试，他们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新的频道。这个邻县的电视台晚上播古装武打片，飞檐走壁的镜头让两个小孩傻了眼，完全忘记了天线被他们折断这件事。

老三回来那天，铁二请他们全家吃饭。老三喝了许多酒，对铁二说了许多感恩不尽的话。老三口口声声喊铁二“二哥”，还特意在前面加了一个“我”字。“我二哥”，用我们老家的方言讲出来，具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切感。

临走时，老三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只好让翟清搬电视机。翟清说天线坏了。铁二一听慌了，说：“一定是两个死小孩摆弄坏了，看我不揍他们！”喝醉酒的男人总是比较豪气，老三也是。老三说：“坏了就坏了。一台电视机给了我二哥，又算什么？”看见翟清气鼓鼓的，铁二想说赔，可又不知道那个东西值多少钱，怕十分昂贵。可老三蛮不在乎的样子，又让铁二不怎么自责。横竖不超过二十块钱的东西，坏了就坏了吧，真要说出个赔字，倒让三弟不高兴了。

铁二的两个孩子刚进家门，就听见“啪啪”的四声响，接着两个小孩觉着天旋地转，脸好像肿到一米以外去了。小孩也不敢哭，进屋坐下来吃饭。有许多剩菜，还有猪头肉。两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填饱肚子再说。猪头肉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吃完饭环顾四周，才发现家了少了许多东西，电视机也不见了。两个小孩知道了：传说中的三叔回来了。

在乡下，一家和另一家交好，首先这两家的女人要情同姐妹。每天吃过晚饭，你到我家坐坐，我到你家谈谈。经常做的事情是在煤油灯下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天。谈讲的内容无非是市场上又出了什么新的布料，或者是哪家的女人偷汉子了，或者哪家的女人去卖淫了而她的男人却假装不知。男人表达交好的方法比较简单，见面点点头，扔支烟，或者在婚丧嫁娶的酒席上多喝几杯。当然这些都是旧话。现在，谁也没有闲工夫无缘无故和另一家交好，除非那一家能带领这一家挣钱。现在，女人也要去挣钱，没有时间在灯下闲聊。开销太大了，学费一年一年地往上涨，物价也在涨，土地越来越少，钱越来越难挣。

当时，铁二想和老三家交好，让他的女人常到老三家走动走动，和翟清说说话。铁二的女人是个粗人，一天书也没读过。和翟清一起说话，她觉得很别扭。翟清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其实那些都是冷嘲热讽的话，他们农村妇人也经常说的，只是翟清说得更婉转一些。

当地有个习惯，谁家要想娶媳妇，先把房子盖好再说。这也是环境所致。当时正是辞旧迎新的时代，草房在退出历史舞台，瓦房在一排排地冒出来。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住草房呢？

老四、老五的年纪不小了，该娶媳妇了，就差房子。老三的父亲拿出一部分钱，老四、老五也把自己攒的老婆本拿出来。当然，老三的父亲出了大部分的钱。本来应该是一人一栋瓦房的，可是钱不够，只能盖一栋四间的房子，一人两间。本地有两个儿子都要结婚的也不止他们一家，都是四间房子，一人两间。

老三回到老家的时候，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了。想到老四、老五比自己小，又没有正式工作，却比自己先有了房子，老三不禁百感交集。

那年老四先结婚，不到一个月，老五也结婚了。当然得让老四先结婚，弟弟不能跑在哥哥的前面。结婚安排在冬天，农闲时间，大家都有空。老三也帮忙料理，管管帐什么的，统筹规划由老大负责。

老三的大伯家也住在村头，算是和老三住得最近的本家。梦露、二经常到她们的大爷爷家玩，老三也时不时过去坐坐。老三很不喜欢他的大娘，那个矮小瘦弱的老太太总是爱碎碎念念。大伯只有一个女儿，嫁在很远的一个乡镇，生有一个女儿，是个傻子。傻大姐也是血脉的延承，两个老的都十分疼爱这个傻外孙女，经常接过来住几天。梦露和二经常带这个比她们大十几岁的傻表姐带到树林里玩。有时候她们用树叶把她埋起来，有时候把她带到芦苇地里捉迷藏，然后她们两个跑回家吃饭，留下傻大姐在芦苇地里乱转。

大娘得知侄孙女欺负外孙女很生气，找翟清理论。她一路颤颤巍巍来到老三家，当着翟清的面扇了梦露两个嘴巴子。梦露顿时号啕大哭，翟清难免要和大娘吵一场。大娘年老体衰，哪里是翟清的对手。大娘说不过翟清，大娘说句“等老三回来再和你算帐”，然后领着呵呵傻笑的外孙女回家了。老三晚上回家，翟清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对老三说了，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她没觉得老三会向着自己，但至少不会向着大娘。谁知没等翟清说完，老三一个嘴巴子就扇过去了。翟清措手不及，摔到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哭，也没来得及骂，老三的拳打脚踢继之而来。接着一场长时间的大吵大闹开始了，四邻都过来解劝，大伯也过去，得知原因后对老三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两年后，大伯的女儿、老三的堂姐出车祸死了。老三为抚恤金的事情奔走多方。大伯的女婿把大部分抚恤金都给了大伯。两个老人还想把傻大姐也要到这边来，可她的父亲不同意。此后两个老人和他们的女婿以及外孙女的关系基本上断绝。两个老人孤苦伶仃地生活着。

大伯想过继老三，可老三的父亲不同意。老三的父亲说你要过继就过继老二。大伯不想过继老二，可他的弟弟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要求。大伯知道他弟弟和老三有隙，可没想他会这样不帮衬老三。老三找了许多长辈到父亲面前说话，可老先生只愿意过继老二。最后老三败北，大伯很不情愿自己的土地、偌大的菜园子、宅基地都归老二，可是毫无办法。

老二家住在村子的中央，也只盖了边房。本来打算买盖堂屋的材料的，可是现在没有必要了，因为大伯有现成的房子。可大伯并不同意老二现在就搬过来住，理由是他的身体还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一口否决了老二别有用心的孝顺。

大伯还想继续和老三交好，可老三的心已冷，此后见到大伯只是打声招呼，翟清更甚，连招呼都不打，也不许三个小孩去他们大爷爷家玩。

以后老三对家族中的事情都不怎么热心，谁家死了人，谁家娶了新，让他去写写算算，他都尽量推托。村里冯氏死了一个老太太，是老三的爷爷的续弦，老三的爷爷死后，她又改嫁到冯家。冯家在为老三家戴不戴孝帽和老三父亲商议。冯家要求老三这一辈戴孝帽，可老三的父亲不同意。老三不参加争论，丧礼期间干脆留在龙庙中学不回来。戴也罢，也不过是三天时间；不戴也罢，那更省事。最后冯氏争不过老三家，老三不必戴孝帽。

老三越想避免麻烦事，可麻烦事总是自动上门。

老大趁老三和翟清都不在家，到老三家把老三的毕业证书拿走，改成他的名字，把自己由民办教师变成了公办教师。翟清知道后到老大家的门上闹。老大的儿子见他三婶在他家大门口又吵又骂，拿起棍子就是一顿乱打。老三回来岂能罢休，侄子打了婶娘，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是老大有错在先。可老大的儿子一口咬定他的三婶骂了他的爷爷他才动手的。其实翟清只不过是将公公对待老三的种种不公拿出来讲。哪个吵架的妇人不旧事重提？不然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能够从天明吵到天黑。老三无法动手打老大的儿子，因为他父亲站在老大家那一边，而且还说翟清“活该”。老三问老大毕业证书的事情怎么算，老大说你把名字再改回来就是啦，反正我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字。老三只好把名字再改回来，把一张毕业证书弄得污七八糟的。长期以来，老三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夏天，老三又开始了他的暑期补习班，地点就在周医生家新盖的小楼房里。周家还没搬进去住，新盖的房子空旷凉快，很适合开办学习班。课桌椅不够，老三到他父亲开办的幼儿园里拉了一车来。所谓的幼儿园，只不过是在院子里看管二十来个小孩子。现在乡下，不管男人女人都要挣钱，谁也没有时间管孩子。老三的父亲看准可这一点，自己开办幼儿园，照管这些孩子。老三拉课桌椅的事情并没有对他父亲讲。他父亲回来后非常生气，当时就来到课堂，当着众学生的面把课桌椅又拉回去了。老三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也不阻拦。他的父亲也不说话。

老三是彻底地透心凉了，也害怕争吵起来会很丢人，老先生也怕别人说他太过分了。学生们回家对父母讲了这件事，马上全村都知道了。众人也是乱说一气，分不清谁对谁错。

不久，老二搬进大伯的房子。刚巧那一年老三领到了奖金，可以盖房子了。老三不想与老二为邻，所以就用耕地和别人换了块宅基地，到村尾盖了房子。那是村庄的拓展部分，本来是麦地，现在是一排新的人家。不想住在村子里的人家，或者没有宅基地的人家都在那里盖房子，只要用耕地和麦田主人交换就好了。老三的边屋从此就空着，正对着他大伯家的堂屋。

作者: 半妖 时间: 2007-8-4 13:33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center" align=center>六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自2000年起，民办中学在本地兴起。先是在县城，后来在乡下，各处都有民办中学出现。稍有名气的教员都跳槽到民办中学去了，因为那边承诺的工资都很高。和老三一起到龙庙中学的老师差不多都走了，只剩朱校长和几个热心排队的人。 
<

0cm 0cm 0pt; LINE-HEIGHT: 180%; TEXT-ALIGN: left" align=left>
老三也联系到河西的一家中学，老三走的那一年，梅小姐嫁人了，嫁给镇上一户有钱人家。以后梅小姐依旧在龙王庙中学教书，可明显具有玩票性质。她本来的专业水平就不怎么样。 

民办中学的宣传都做得大张旗鼓，可是整个县内，成功的没有几家。一般都撑不了三年，工资便发不上了，生源也在减少，漂亮的教学楼也不再崭新，有些老师又跳槽了。 

老三任教的这所河东中学是一所完全中学，承诺开给老三1500元一个月。老三欣然前往。虽然要背井离乡，可工资将近是在龙庙中学的三倍。 

老三兴冲冲地跨过大河，在河东教了三个月的书。每个月底老三都要去催工资，可财务处总是说等到下个月再说。老三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骗，想等到下个月，或下下个月，看是否真能领到工资。可家里已经无法生活了。整个家庭都要靠老三的工资来支撑。梦露在老三离开龙王庙中学的时候进了龙王庙中学读读初中。二和振直也都在村小学读书，翟清在家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这一切都要靠老三才能维继下去。老三打点好行李，未拿走河东的一分钱，又回到家里。 

老三不是在河东白呆了三个月，他学到了河东的生意经。河东明显比河西富裕，主要是靠卖书发财。本地有一个一条龙的图书市场。县城有文化的人到北京买书号，然后印书。河东那些小学未毕业的书贩把图书卖到南方各大学，那些财大气粗的大学要装点图书馆。当然其中有许多细节我不尽了解。大体就是这样。 

老三自认为自己比河东那些人更有优势，毕竟大学生比小学生更懂得书籍。可卖书首先得给人送礼，要有资金。老三借了几万块钱。可这还不够，卖书还要有人搭伴，最好是女的，因为疏通关系比较容易一些。老三本想找梅小姐，可人家已经嫁人了。夫家决不会允许她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最后经朋友介绍，老三和一个刚刚结束皮肉生涯现在改行做生意的女子结伴南行，寻求发财的机会。 

卖书基本上只赚不赔，因为是先定好合同，后发书。书都是现成的，自在库房里。卖书人拿到合同才向书店定书，不可能吃亏上当。书店的书应有尽有，天文地理，古今中西。许多人都是靠卖书发家的，老三也赚了一点，但是和河东那些人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这已经够让老三欣喜的了。 

可翟清的心里并不塌实，传闻老三和他的搭档有一腿。而且经常有女的往家里打电话。老三天天不着家，总是说去跑业务，可一年只做了一单生意（卖书就是这样，是谓“跑书”，一年做一单就有赚头了），每次老三回家，翟清都要寻衅和他吵架。第二年年底，在外将近一年没回家的老三拿回几万块钱，朝桌子上一扔，说以后不再跑书了。 

翟清仍旧让老三到某个中学去教书。可自从上次在河东被骗后老三一直都民办中学心存怀疑。老三要跟铁二去干体力活，铁二说我的活你干不了，老三不信。可到工地后第二天下午，老三就回家不干了。又到南方打工，可忍受不住加班的痛苦，又回来了。最后，还是在河西的一家中学寻求到一份教职，继续自己的老本行。 

去年春节期间，几个以前的学生来看望老三，有男有女。老三很开心，这几个都是以前的得意门生，现在都在读大学。可看见漂亮女学生的白色长靴上沾染了许多泥浆，老三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老三不知道该和学生们谈些什么好，谈谈化学吧，可这些学生已经不学化学好多年了——来的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学化学专业的。讨论些其他知识吧，他们可能已经超越老三了。说说流行时尚吧，老三又不懂。拉拉家常吧，他们可能更不感兴趣。最后还是和其他人家招待春节来客的手段一样：打牌。 

一个很漂亮的女学生听到梦露的名字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将自己的MP3给梦露玩。梦露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拿到村子里问朋友，大家都不认识。梦露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粗鲁，人也越来越好看，很招人喜欢。可惜不爱读书，初中毕业后就不肯继续读下去。二则恰恰相反，整天闷声闷气的，放学回家就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运动少，再加上正处发育期，二越来越胖。今天来了这么多衣着怪异的青年，二更是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姐妹俩好像和小时候调了一个个。 

振直和其他小男孩在院子前面的大路上玩射箭游戏。这种游戏老三小时候也玩过，而且当年老三做的弓比他儿子做的要精致得多，箭也射得更远。不过振直玩得已经很出色了，每次都是他射得最远，穿着老三买给他的那件与众不同的运动服。


全文完

欢迎光临黑蓝论坛 (http://www.heilan.com/FOR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