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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入梦(初稿) [打印本页]

作者: 严正冬    时间: 2007-8-4 13:34
标题: [原创]入梦(初稿)
<  align=center><B>入梦</B><B><p></p></B></P>
<  align=center><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他集中精神地数点着。数满一千只的时候,他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顺手从床头抽屉的玻璃瓶里倒出三颗白色的药丸,药丸丢进嘴里,和水一起痛快地灌了下去。没有开灯,屋里有一种幽蓝的光亮,这种光亮每个凌晨都会出现,像秋天的雾气一样,袅袅缕缕,充满房间的角落。躺在他身边的女孩脸上流淌着甜美的微笑,那是沉睡中婴儿一样单纯的笑,暖人肺腑,让人心疼。他嫉妒地望着熟睡中的她,摇摇头,把被角往上拉了拉,轻悄悄地躺下来,合眼,微笑。他在等待睡眠和大梦的到来。他知道,它们很快就要来了。<p></p></P>
<P >失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地胡思乱想,而头脑始终一片空白,折腾到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就是没有半点倦意……总之,这些揪心的细节只有失眠者才能真正体会。很显然,这种苦不堪言的焦灼她不会明白。他还清楚地记得她那种大而化之的表情:难道……难道熄了灯、闭眼蒙头,还能睡不着?她好象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脸上抹什么身上穿什么,还有馋嘴想吃什么。这个女孩头脑太简单了……可是,简单有什么不好呢,起码睡眠质量有所保证。他常常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身子只要一沾到床就有沉沉睡去的意思。沾了床,她立刻就变成一条酥软的蛇——沾到床,她立刻缄默不语、哈欠连天,然后准确无误地伸一个痛快的懒腰,最后重重地躺下来,眼睛眯作一条细线,像一只午睡的小猫。初次相见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她的“软骨症”,兴头十足的他还以为是那种暧昧的暗示,于是他就冲动地跟着伏下去,后来的事情就是那么半推半就顺理成章了。也正是从那一次实质性的关系之后,她以女友的身份正式闯入了他的生活。<p></p></P>
<P >像匪夷所思的梦,一切都始料未及。先前她还是弟弟的对象,后来却莫名成了他的女友。他和弟弟是双胞胎,模样十分想象,性格却南辕北辙。他天生好动,风风火火,活络得像个人精,而弟弟却是一团温吞水,不喜欢说话,常常心事沉沉的样子。事情发生之后,弟弟仍然平静地上班下班,而后来的那场大火让人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平静的面孔,往往会掀起不平静的风浪。他们在一起还不满一个月,有天深夜,两人去厨房弄吃的,结果,不留神被人锁在了里面,而且还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门前起火了。厨房很逼仄,而且里头还有几罐煤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大火被人及时扑灭。当大家还在相互猜疑的时候,弟弟已经到派出所自首了。<p></p></P>
<P >从派出所回来之后,弟弟就搬到厂里的宿舍去住了。他记得弟弟那天的神情,轻松得让他觉得脊背发寒,并且,临别前弟弟还对他微微一笑。以前他听人说孪生兄弟之间有种叫心灵感应的说法,然而他一直弄不清楚,相反,在他眼里,弟弟始终是个迷。每一次,当面对弟弟的时候,他就有一种错觉:他好象站在一樽镜子前,里面那个人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叫他心虚不已。小时候,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他和弟弟穿的衣服,以及鞋子帽子,从头到脚都是一模一样,逢到周末,他们全家去公园玩,一路上这个四口之家总是格外地受到关注和厚爱——周身那些惊讶的目光比头顶的暖阳还要灿烂,尤其是一些热心而多事的中年妇女,她们常常笑吟吟地跑过来,在他们这一对脸上狠狠地拎一把,说道,真想吃了你们!他记得自己总是露出乖戾而得意的神情,以配合母亲脸上的自豪感,而弟弟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跟木头人似的。时日一长,弟弟的木呐与沉郁愈加衬托出他的风光无限——尽管他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然而对于很多人情世故,他不学自通。他嘴甜,人前人后地叫,奶腔奶调让周围的大人们乐开了花。他还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他知道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掉眼泪,时机和尺度拿捏得相当精准……他是那样活泼健朗,讨人欢心。而灰老鼠一样的弟弟却与他背道而驰,他考进医科大学那年,高考落榜的弟弟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一家五金厂,他们愈离愈远。时至今日,他们仇敌一般对峙着,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p></p></P>
<P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是有很大责任的,但事后他又宽慰自己:即使不是因为她,他和弟弟仍会无可挽回地步入绝境。因为个性的原因,母亲一向有些偏袒他,然而,在这件事上,母亲的态度却非常坚决。<p></p></P>
<P >现在,母亲常跟邻居们嘀咕,你看她那副妖妖凄凄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后来母亲得知她在秀水街卖服装她就更加确信不疑地说,那种地方,哪里有什么干净人?有一次,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旁经过的母亲白了一眼说,软骨症!他忍住了没有笑。软骨症?这是骂人的话。可是她的身体健康得很,他好几次陪她去医院做人流,顺便为她做了全面检查,结果一路绿灯,安然无恙。就是说做人流吧,她从里面出来也比别人快,而且脸上还挂着轻松的微笑,这样他倒有点心疼似的,每次他都会迎上去给她一个满满的拥抱。<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事实上,她不仅健康,还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身材修长,面颊白里透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对小酒窝充满了无声的感染力。在她卖服装的那条街上,店主都是活力四射的姑娘,她们浓妆艳抹,穿着平素大街上人们不敢穿的衣装,在店面门口探出身子招揽生意,那样的一种举止几乎就是旧时的风尘女子。所以,他母亲的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那里头确实有人做皮肉生意。她开的店里专营女式内衣。一樽樽身材标准的塑料模特穿着胸罩和内裤旁若无人地站在那里,有时候他来店里,还有不少顾客在的时候,她紧贴着他的耳朵问,我和那个模特哪个身材更好?他笑着摇头说,不知道,要么你和它站一起瞧瞧。她信以为真了,当即跑到塑料模特旁边,将手里的一个胸罩往自己的胸前一放,摆出一种挺拔的姿势。她顿时成了店里的活招牌,满屋的顾客都傻了眼。<p></p></P>
<P >她的确健康漂亮,热烈奔放。在他以前经历过的女孩子当中也不乏此类。然而,她们不像她这样没心没肺,她们总是疑神疑鬼、多愁善感,眼睛就像一口井,里面装满无休止的泪水,她们还像一团腻人的泡泡糖不知趣地粘人,直到他手起刀落,这时她们又开始呼天抢地、寻死觅活。算起来,她们一共有多少呢?已经记不确切了。从高中时代开始,他就以花花公子的身份与形形式式的女子纠缠不清,那时候,很孩子气,他笃信青春无敌,他与她们想当然地爱着,互相疼惜又互相折磨。他的花心是出了名的,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精力,特别是大学期间,他曾经在同一个晚上先后和三个女孩子约会,大三那年那个女孩为了他竟然在寝室里割脉自杀……终于有一天,这样一种游戏令他感到累了,心神俱累。六月份大学毕业之后,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待在家里。就这样,他遇见了她,弟弟的女友。命定似的。<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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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失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一天,他突然清楚地记起来了,就是从那个女孩自杀身亡之后。她是他同届不同班的女友,前后相处也不过一周的时间,他们一起去食堂吃过饭,一起出去逛过街,可是他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是这样的,当时,在他想来,如果她不主动,他绝不会伸手,他觉得主动是她们的义务——实在是之前的那些女孩把他惯坏了。后来,没等她对他俯首称臣,他就撒手不管她了,因为他又和另一个她投入到另一场新的游戏中去了。那个无辜而痴情的女孩呵,至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过她。那时候,他处于一种莫名的疯狂状态,马不停蹄地谈恋爱,好象满心要挑战杰尼斯记录似的。他爱她们丰泽光华的身体和浓郁的青春气息,至于那阵子他自己投入了多少的资本,更确切地说是感情,他并不十分清楚。<p></p></P>
<P >现在的他就更是一片混乱。他不愿意去想过去的那些事,他想和记忆告别,但是有些力不从心。还有弟弟的眼神,母亲阴冷的面庞……如同坠入了一个漩涡,而这一切纠结与烦恼的根源是什么呢?答案是爱情。是的,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彻底地爱上了她。<p></p></P>
<P >她身上有太多的东西让他琢磨不透。这样说又不全对,因为从一开始起在他心里她就是那么简单透明的一个人。她的满不在乎让他多么吃惊——譬如,他跟她说,我昨晚去跳舞了。她听后竟没有半点诧异,而是一边整理店里的衣物一边点头说,哦。此外,她的风风火火又常令他忍俊不禁,亲吻的时候她经常会莫名地暴笑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疯了似的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她有一种感染力,不动声色的感染力。她浑身有那么多不确定的却也是吸引他去发现的东西。<p></p></P>
<P >想起来,他们的相识有多么的荒诞不径。那天早上,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开门刚准备出去,却劈面撞见一个陌生女孩。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是弟弟的女友,她也同样不知道他是男友的双胞胎哥哥。凭经验,他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突然就来了兴趣,或者说有了一种久违的冲动。那天是个大晴天,初秋的风从窗口舒坦地吹进来,他们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他望了她一眼,如遭雷击,即刻摇身一变,恢复原形,立马上前搭讪道:小姐,有何贵干?需要帮忙吗?愣了一下,她扑哧笑得花容失色。太意外太滑稽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神经病医院了,她的男友今天是怎么了?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没料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他们都很窘。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她这才对他摆摆手,说道,能进去坐坐吗?于是他们进了屋,她如同走进自己的房间一样顺手打开了电视,他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说,小姐,相信一见钟情吗?她好象并没有认真听他说什么,注意力停在电视画面上。于是他继续进攻道,你跑不了了。这时候,她立刻缄默不语、哈欠连天,然后准确无误地伸一个痛快的懒腰,最后重重地躺下来,眼睛眯作一条细线,像一只午睡的小猫……<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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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没有办法,他总是彻夜地失眠。每一天,她婴儿一样甜美地躺在他身边,借着幽蓝的光亮,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她是弟弟曾经的女友,亦是他不久之后的妻,他希望能够读懂她如此安然沉睡的缘故,可是不能。他是那样嫉妒她的夜晚她的睡眠。白天夜晚,如此反复交错的黑白。他就像一个胆小的孩子。未来、前程那些遥远的事情他没有心思去想,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解决倍受煎熬的失眠问题。他必须有所打算。是的,一个孩子考虑问题的思路总是简单而有效:<p></p></P>
<P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他集中精神地数点着。数满一千只的时候,他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顺手从床头抽屉的玻璃瓶里倒出三瓶白色的药丸,药丸丢进嘴里,和水一起痛快地灌了下去。没有开灯,屋里有一种幽蓝的光亮,这种光亮每个凌晨都会出现,像秋天的雾气一样,袅袅缕缕,充满房间的角落。躺在他身边的女孩脸上流淌着甜美的微笑,那是沉睡中婴儿一样单纯的笑,暖人肺腑,让人心疼。他嫉妒地望着熟睡中的她,摇摇头,把被角往上拉了拉,轻悄悄地躺下来,合眼,微笑。他在等待睡眠和大梦的到来。他知道,它们很快就要来了。<p></p></P>
<P  align=right><B><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6</FONT></B><B>年<FONT face="Times New Roman">4</FONT></B><B>月初稿于上海<p></p></B></P>
作者: 欲望的旋涡    时间: 2007-8-4 13:34
写得好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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