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叫</P>> 这是一个扇形空间，我正好在扇心。空间以我为点以我的目光为线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发现一切。比如现在，大多数人都躺着，只有零散的几个半倦着身坐在他们的位子上，好象有的身上还盖着薄薄的棉被。一些女人两个一伙、三个一堆的挨在一起，你可以从她们的神态、动作和言语中，很快的分辨出谁是谁的死党、谁又是谁的仇敌。<BR>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使人昏昏欲睡的东西，我一只手撑着头，半眯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一只小虫不停的在半空乱晃。我不用转动脑袋，甚至不用转动眼球，就能看见右前方有一个穿着肥大的天蓝色睡衣的女人。她背对着我，正从她的位子上伸着懒腰坐起来，右手捂着张大的嘴连打了两个哈欠。她先是乜了乜左右，接着又转身朝背后瞄了一眼——哦，是马小燕！我刚才就觉得是她但又不敢确定，她还是爱穿她那件跟她瘦小身躯极不相称的肥大睡衣。她瞄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死党红敏，红敏正闭着眼睡觉呢，神态安详。在红敏的右边还坐着一个人，她靠着墙，扬着头望着天花板。她正跟躺在她身边的两个女人叽里咕噜的说着话，眉飞色舞的。我精着耳朵听了半天，除了不时听到一阵阵像狐狸精尖叫似的轻微笑声，再就只是一些像初秋薄雾一样飘渺的只言片语。一个说，她今天逛街看到了一个绿眼白毛的婴儿。又一个说，她今天在厕所里捞到了一枚钻戒。那个靠墙坐的女人，甚至鼓动她们搞一个剪鸡巴比赛，比谁最先剪到100个鸡巴。听到她们的谈话，我浑身打颤，眼前随即现出一串串画面：一个瘦脸女人翻身下床，猫着腰从床头柜里搜出一把黑色冰冷的剪刀，然后对着床上熟睡的男人，狠狠的剪了下去……啊……啊……她们为此争得厉声高叫，争得面红耳赤，争得掠袖擦掌，那个靠墙坐的女人还故意伸长了手对着马小燕的耳根扇凉风。但马小燕并不理她，她揉了揉眼，打了两个哈哈，又迷迷糊糊的钻进了她的被窝里。<BR> “你明天早上又要四点钟起来啊？”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我寻声望去，在我的正前方坐着一个瘦小的女人。那不是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徐洛卿吗？怎么她也到这里了？女人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纤细的腰上还搭着一条粉红色的毛巾。这一下就让我想到了那条每天在电视里插播的广告：明星徐洛卿穿着一套黑色紧身衣从跑步机上款步走下（脖子上就搭着这么一条毛巾），她走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边，一边咬着薯片，一边笑容可掬的盯着男人问：“今天你射了吗？”<BR> “嗯。大概还是四、五点吧！”那个躺在她身边的女人说。我注意看了看，她至少有四十多岁，但依然是那样的性感。<BR> “你看！你看！这本书是她写的！”我正看着出神，老三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不是吧？”我看着老三手里的书，书上印着“在劫难逃”四个鲜红大字。我记得好象在哪个书店里见过这本书，是个叫李××的人写的。“你搞错了！是李××写的！”我坚持说。“不！不是！是她写的！”老三一下瞪绿了眼睛，他伸手拉了拉他身边的一个人——蓬头垢面的，分不清是男是女？“你自己说啊！说是你写的！”那个人偷眼看了看我，眼神羞怯。我心一紧，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BR> “1、2、3……13、14”我伸手一个个的点着数，刚好14张床。“尹老师来了！”我听见有人小声喊，连忙翻身下床套裤子。我对面有几个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尹老师！”他们不约而同的齐声喊。我想喊没赶上，刚发出半个“师”字音，尹老师就站在了门边。他阴沉着脸，走到靠门的一张床前。床上躺着的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但我晓得他是小灰）看见尹老师走过来，一下从被窝里弹了起来。尹老师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额，好奇怪，我感到我的右手滚烫滚烫的，小灰病了？但小灰额头上的手确实是尹老师的啊！“病了？小灰？”尹老师问。“还好，没事！”小灰咬了咬牙。尹老师笑着走到另一张床边，摸了摸另一个人的额头。这时，我才发现眼前开阔了许多，最少有2／3的人消失了。起先有三十多个女人、男人横七竖八的挤在一堆听一个疯子又喊又叫的，后来疯子就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中年女人长着一张永远微笑的胖脸，她站在舞台上挺胸高叫：“激情广场激情唱！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以后还会安排更多更好的表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下次就请著名的历史学家为你们讲述元朝的城市规划与建设，如果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就反映上来，特别是城市的现代化建设问题！欢迎大家积极踊跃的献言献策！”<BR> “一定要反映吗？”“每个人都腰反映吗？”有人在台下高喊。<BR> “是的！下一场展出要用的！都快去准备吧！”胖女人说完，转身就走了。<BR> “我日我日我日我日日日日！”顿时台下嘘声一片。<BR> “我日你娘的个逼！”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划破长空。<BR> 胖女人分明是听到了，因为她回头望了一眼，但她什么也没说，脸上还带着她那一成不变的微笑。我日他妈个臭逼的！女人们率先退场了，接着男人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场了。我躺在7号床上，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也蠢蠢欲动起来。我等到最后一个从床上爬起来的人在门口消失之后，我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向墙角放衣服的地方走去。但当我伸手从衣钩上取我的长裤时，我突然发现那里有两条裤子，一条是青色的，一条是灰黑的，我认不出到底哪条是我的？于是，我只好把它们都取了下来。等我重新回到床边准备穿裤子走人时，我感到旁边的床晃动起来，甚至感到有人（小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偷偷瞄我：“傻逼！你起这早干嘛！怕那个臭婊子说你吗？”我不能临阵脱逃，更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个胆小怕事的傻逼！“我的裤子穿错了，穿成了别个的哈哈～～”我打着哈哈，提着裤子跑到了我对面的空床上——我后来数了数，刚好是14号床。人走了真好，到处都是空的，显得很辽阔。我躺在这张铺着红白间条卧单的床上，把另一条裤子甩到了脚头边。这是张俊锋睡过的床，我不爱这个人，虽然他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但我依然能感到他的气息。刚才，我还躺在对面床上看张是屎站在他床边催他快走呢！管他呢！睡就睡了，我合着裤子钻进了他的被窝。<BR> 我其实根本就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胖女人，想胖女人说的话。他们都走了，我还赖在这里干嘛？这是件顶严重的事！我从小到大都是规规矩矩、遵纪守法的，这样能行吗？想着想着，我听见有人穿衣下床。我睁开眼，是小灰！他正站在中央的空地上踢球。踢着踢着，刘华忠也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们一传一射，配合精妙，跟一群我不认识的人踢大场，我看着连声喝彩，甚至也想下床去踢两脚。我仰头看，天花板上挂着一个29英寸的大屏幕彩电，里面正同步直播着这场比赛。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怪不得他们在这里踢球呢！就在我想下床踢球时，有人噎着喉咙喊了一声：“尹老师来了！”尹老师果然就来了，他阴沉着脸摸完了小灰的额头之后，接着又走到了另一张床前。我决定装病，虽然现在他脸上浮出了笑容，可谁知道他肚子里在想什么？记得那天，我在水泥墙上看到了一头屎黄色的猪，猪大肚上显着三个大字：“尹尸氨”——这正是尹老师的大名。我当时盯着这头有整面墙大的喷漆猪和用刀子刻的“尹尸氨”三个娟秀大字足足看了十分钟。是谁跟他有如此这般的血海深仇？这血海深仇又是因何而起？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隐情？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有人跟我说，这事是尹老师从前教过的一个女学生干的。至于那个女学生为什么要这么干？她跟尹尸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并没告诉我，这些问题对我来说至今仍是个迷！而且我感到可能永远都是个迷！不过有一点我还是确定的，那就是她这一票干得真漂亮！干得尹尸氨“病”了三个多月！直到现在那面墙还在我眼前，在我睡的这个14号床的对面，虽然它早已被人刷了成千上万遍，虽然那屎黄色的猪也早已了无踪影，但“尹尸氨”三个娟秀大字还依稀可辨，它时刻提醒着我：千万不要被尹尸氨的假面所迷惑！千万要记住那个使“尹尸氨”永远活在我心中的女学生！<BR> 庆幸的是，我的额头和双手已经开始冒虚汗了，双腿也开始哆嗦起来，看来，我真的是病了。我学着小灰的样子，双手捂住额头，双腿一缩一伸的往被窝里拱。为了更持久更有效的保持我全身的温度，我边拱边做着激烈的思想运动——我盯着墙上的“尹尸氨”，突然想到那个勇敢的女学生可能就是马小燕，因为她曾经当着我的面骂过尹尸氨是个王八蛋！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把“尹尸氨”活生生的吞进我的肚子里，然后消化消化再消化，使之变成像胖女人那样黄桑桑的大粪，再把像胖女人那样黄桑桑的大粪砸到那个大喊大叫的疯子脸上……那个疯子都干了些什么？！他穿着个臃肿的工装裤站在扇形空间的舞台（即扇心的位子）上高喊着“1、2、3、4”，然后鼓动台下的我们跟着他喊“1、2、3、4”。最可恨的是，他自己喊累了，还居然把我从人群中拉上舞台跟他一起喊。他用他那长得像鸡毛掸子一样的大手，一把箍住我的腰，把我塞进了他胸前的大布袋里。他不停的上窜下跳，使得口袋里的我不时的想起小时侯在乡下机耕路上扒拖拉机的情形，不过更多的时候，我还是想到了澳大利亚那一望无际的绿色牧场和偶尔从灌木丛里跳到公路上找妈妈的小袋鼠。怎么就不突然杀出一辆重型货车呢！终于，当疯子把我从口袋里抖落出来时，我就知道我将重获新生。我学着他的样在台上假模假样的高声叫喊，他开始还像个特务似的躲在人群里照着我，后来，他就半眯着眼对着我点头微笑，再后来，他就辫着双手慢悠悠的退场了。他那狡黠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这座城池交给你吧，交给你，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我再到别的地方收拾河山去！”我望着他那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唱了起来：<BR> 想滚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到半路撞上三个女鬼/这样她们一定会剪掉你的鸡巴<BR> 想滚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进石灰坑里让你欲火中烧/这样你就可以尽情的大吼大叫<BR> 想滚就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出门就被雷电劈死/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看我的世界杯<BR> 唱着唱着，雷电就来了，一时间风雨大作，地上水流成河，人群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三个要比赛剪鸡巴的女人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而我就躲在她们的背后，我只想多看两眼女明星徐洛卿，殊不料，很快就被那三个泼妇发现了。她们的眼神毒辣至极。我不想让她们看出我是在跟踪徐洛卿，于是我就开跑。一路上我为了躲避地上的水坑，小心翼翼的蹦跳着，但后来还是跌到了泥坑里，从泥坑里爬起来时，我的手上、裤子上都沾满了米汤一样的白东西。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地上的水越流越急，我，也越走越吃力。穿过一道铁栅子门，我看见了一面墙，我怕把鞋打湿了就贴在墙壁上缓慢的向前爬行，边爬我边朝后看，墙上现出一串长长的水印，一眼也望不到边。我真担心着被人当成蜗牛摁到水里去！前方灰蒙蒙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穿着裤衩浑身发抖，感觉像是爬到了宇宙的尽头。突然，我看见有个鲜红的东西在远处跳动，一下高，一下低。<BR> “嘿！”一只惨白的手搭在我的右肩上。我猛一回头，原来是马小燕。“你怎么还没回去啊？”她微笑的看着我。<BR> “我这就回去嘛！”我胡乱的应了一句，但马上就想到了沾着白浆的裤衩。<BR> “那……那……”她扭了扭胳膊，欲言又止，脸上早已绯红。<BR> 我望着她笑了笑就不见了，我能感到她很爱我，但我毫无办法，我得尽快的换个裤头啊！我从墙上一跃而下，小灰还睡着打鼾咧！我要到14号床去，我记得我丢了一条裤子在那上面。于是我学着小偷的样经过从小灰的床头，他眨了下眼睛，窗外就冒出了两只大象。我欣喜异常，飞快的跑到窗台边对着它们吹口哨，它们竟转身朝我扑了过来。我又怕又爱，又爱又怕，边喊小灰，边往后退。小灰和刘华忠一下就冒了出来，站到了我身后。我们三个从幼儿园起就是好朋友，配合一直很不错的！但搞屎棍张是屎也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用他的贼眼盯了我一下，我就跟小灰他们吵了起来。<BR> “搞他！搞他！”张是屎在一旁高叫。<BR> “我日你妈个逼的！”我大喊，却喊不出声。<BR> “搞他！搞他！”张是屎又在一旁高叫。<BR> “我日你妈个逼的！”我又喊，还是喊不出声。<BR> “搞他！搞他！”张是屎还在一旁高叫。<BR> “我……”我还想喊，但刚“我”出一半，突然就感到像针一样的东西直刺眉心，几乎同时，我耳边响起一声怪叫：“tin～～”</P>>2006-4-26—29<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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