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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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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蒲英子
时间:
2007-8-4 13:34
标题:
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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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
align=center>把身上的污垢变成我们的铠甲——题记<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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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 刚才,女人毛小豆对我说:“洗洗,睡吧。”<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一<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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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句话在每个家庭里都会出现。具体到我家,它一般在每天夜晚的<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1</FONT>点前后由我老婆毛小豆重复一次。<p></p></P>
<P >事到如今,我和毛小豆已经顺利的结成了夫妻,我和她的结合明显带有工农联盟的味道,因为我们在作者看来就是天然的同盟军,他一贯霸道的对我和毛小豆恣意妄为,所以除了和毛小豆结婚我别无选择。<p></p></P>
<P >虽然我已经有了家庭,可是作者并没有给我描述一个我和毛小豆生活的具体环境,比如房子和家具。我是一个贪图舒适安逸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作者把我写成一个大款、明星或者富足的政府官员,可是经过他的审视,他拒绝了我的要求,他觉得我只是一个只能跟毛小豆这样一个姿色平庸、热爱清洁、不生孩子的女人过平常日子的人,他甚至拒绝为我提供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想象却在他吝啬的写作中继续我们的夫妻生活——我说的是广义的夫妻生活,性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比如现在,我就没有过多的考虑到我和毛小豆的性爱问题,我想到的是炉子上炖着的一锅鸡汤。<p></p></P>
<P >洗澡和鸡汤的关系似乎连我朋友魏健康这样睿智的头脑都没有思考过,我听说他最近在研究人是怎样由乌龟进化而来的。<p></p></P>
<P >我问毛小豆:“你为什么要叫我去洗澡?”<p></p></P>
<P >毛小豆说:“洗澡需要什么理由?你每天都是这么洗的呀。”<p></p></P>
<P >我说:“每天都干的事情就是正确的么?”<p></p></P>
<P >毛小豆说:“你这个问题已经接近哲学范畴。我必须纠正你这种马上就要误入歧途的想法。”<p></p></P>
<P >我洗耳恭听。<p></p></P>
<P >毛小豆说:“首先,自从我们小时候开始,热爱洗澡是你的一贯作风。那时候家里还没有自来水,夏天我们可以在河里洗,可是冬天就要烧水洗,为此我们的父母要付出艰巨的体力劳动,往往要忙上一个下午才能给你洗一次澡,即使这样,在我们一个星期洗一次的时候,你仍然坚持每星期要洗两次。你跟吴老三他们不一样,他们就是野孩子,而你勤洗澡的习惯让你带有温文尔雅的气质。这也是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你的一个重要原因。其次,我们不是没有水,我们生活在水资源异常丰富的南方,不比在缺水的西北地区,人家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搓,可是我们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第三,现在洗澡异常方便,你只要往喷头下面一站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洗澡,我会很困惑,你不能在生活日益方便的今天才来抛弃你的好习惯。第四,你洗澡是为了我们能够有正常而卫生的夫妻生活,你过长的包皮里总是积聚着危害我健康的污垢,如果不洗干净,将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必要的生理上的麻烦。”<p></p></P>
<P >我说:“够了,你的理由很充分。”我指了一下厨房,说:“那你能告诉我么?那只鸡洗澡没有?”<p></p></P>
<P >毛小豆愣了一下,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p></p></P>
<P >我再次重复:“我是说锅里的那只鸡它洗澡没有?”<p></p></P>
<P >毛小豆若有所思的说:“你让我考虑一下。”于是她就坐在沙发上掰着手指头思索起来。她自言自语的说:“按说它是洗了澡的。因为我把它放进锅里之前用开水烫过,否则不能把鸡毛拔下来。然后我把光秃秃的鸡身子放在水下冲洗了,才把它丢进锅里去的。这样,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这只鸡是洗过澡的。”<p></p></P>
<P >我说:“是么?然而我的判断却正好走向你结论的反面。我恰恰认为鸡没有洗澡。”<p></p></P>
<P >毛小豆有点迷茫的看着我。<p></p></P>
<P >我说:“让我们先来弄清楚洗澡的目的意义。无可否认,洗澡的最终目的是要取出身上的污垢,这是洗澡亘古不变的终极目的,至于潘金莲和西门庆将洗澡发展出‘兰汤午战’的性的含义另当别论,但我们仍然不能否认他们在大战三百回合之前确实是洗洗干净的。就像你要我洗澡一样,如果我的包皮内还存在污垢,你是绝对不会让我爽一下的。这样,洗澡的目的性就更加明确了,那就是,无论它最后发展出什么样的文化含义,它都必须以‘清洁了’为重要特征。你同意我的论断么?”<p></p></P>
<P >毛小豆点头表示赞同。<p></p></P>
<P >我继续说:“那么那只鸡洗澡了么?也就是说你对它的所作所为能被称为洗澡么?确切的说是它确实被清洁了么?让我们来分析这第二个问题。”<p></p></P>
<P >“你都对这只鸡做了什么?杀死它不属于洗澡的范畴我们可以忽略不计。那么一切就要从你烧水开始。当你把水烧开以后,你就把这只鸡整个扔进开水里,是这样么?”毛小豆点点头,“也就是说,开水直接接触到鸡的羽毛,然后你就很快的把这些羽毛从鸡的身上褪下来,整个厨房里因此弥漫着淡淡腥臭味。你认为这是洗澡么?”毛小豆说:“是一部分。”“那你就错了。这充其量只能算是给鸡洗衣服,而并没有达到真正为我们吃进嘴里的那只鸡清洁的目的,因为我们吃的是肉,而不是鸡毛。我说得对么?”毛小豆有点紧张,她认为我说的是对的。“那么,你对鸡本身做了什么呢?你只是把它提起来在自来水龙头下清理了一下,比如拔掉一些细毛,把鸡肚子里的内脏清理干净。可是鸡本身呢?洗澡了么?我们知道,鸡是群居动物,哦,不,或者说鸡一般是被人们当作群居动物来饲养的,我们可以想象,一只鸡从孵化开始它的身上就有毛,不管是小时候的茸毛还是长大后的扁毛,它的肉体始终被掩盖在这重重的外衣之下,那么,它从小到大在奔跑、觅食中产生的汗水,在拥挤的生活空间中产生的汗水,除了那些少量从羽毛中蒸发掉的以外,绝大多数的都是混合着泥土和灰尘在它的肉体上沉淀,就如同我们身上产生的污垢一样,沉积岩似的一层一层。你知道,当我们脱光衣服洗澡的时候我们需要用手或者别的工具甚至雇请专门的人员来为我们搓背,因为只有这样当我们希望洗完澡以后才算是真正清洁了我们的身体,可是那只鸡你为它搓了么?如果我们不搓,不搓出一条一条的污垢,我们是不能算作洗澡的,鸡也一样,既然你没有为它把肉体上的污垢搓掉,那么理论上它还是肮脏的。你再想想,一只鸡从出生到死一般也要几年的时间,我们两个星期不洗澡身上的污垢就已经足以让我们发痒,更不用说对于一直到死都没有洗过澡的鸡来说——那么我们明天餐桌上的鸡汤到底是属于营养美食还是鸡的真正的洗澡水,这就是不能不严肃对待的问题。对于这只鸡如此,对待普天下的鸡也都是一个道理。”<p></p></P>
<P >毛小豆被我充分的论证说服了,一贯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尖叫着冲进厨房,把那只正在锅里翻滚的鸡捞出来,扔进旁边的一个洗菜盆里,她指着那只鸡说:“我差点被你光滑的鸡皮蒙骗了。”然后她倒了小半盆的洗涤剂,认真地为鸡搓着每一寸皮肤,她轻松的哼着小曲,因为她离真理是如此的近。<p></p></P>
<P >我刚才的论断让自己也很兴奋,因为我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触摸到一个旷古的课题,一个论文的题目在我的头脑里自动生成,那就是:《对鸡汤的再批判——兼论洗澡水的营养价值》。小标题的兼论部分让我很兴奋,因为这可能带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学术争论,那就是,自从人类学会喝鸡汤以来,鸡身上的污垢在鸡汤的营养构成上到底占有怎样的地位。如此科学严谨的论题让我感到自己游刃有余。<p></p></P>
<P >我在台灯下写下我的论文题目和提纲,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而毛小豆则整整花了三个半小时来搓洗鸡身上的污垢,然后再把鸡扔进清水里小火慢炖。她进房睡觉的时候我的口水已经把我论文的题目弄花了。<p></p></P>
<P >次日中午我们愉快的喝着用最清洁的鸡炖的鸡汤——它消除了一切汗水混合灰尘泥土的干扰——这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纯粹的鸡汤。我和毛小豆相互用勺子哺育对方。<p></p></P>
<P > 我说:“小豆,我们开创了新的历史,给鸡汤带来了革命。你是第一个实践者。”我的嘴里飘出几个硕大的类似肥皂泡的泡泡,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p></p></P>
<P > 毛小豆艳羡的看着我,和我的泡泡,她说:“没有你的理论指导,我是不可能肩负起这个历史使命的。”她也产生了泡泡,我想这可能是洗涤剂的原因。<p></p></P>
<P > 我说:“小豆,以后要控制洗涤剂的用量。”<p></p></P>
<P > 毛小豆说:“好的。我一定会不断进步,纯粹的鸡汤并不是一个遥远的梦。”<p></p></P>
<P > 我们津津有味的回味着鸡汤的味道,对火候、盐味、浓度等进行了深入的研讨,那一天的下午,我和毛小豆就是在满屋飞翔的如同童话世界一般的泡泡中度过的。<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二<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晚上,魏健康带着妻子到我家来拜访。他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中年人,有着浓密的头发和炯炯的眼神,他过去是副食品公司的经理,计划经济结束以后他就赋闲在家,从事一些很专门的研究,并且在我们居住的城市里引起了应有的关注。这个本地名人和我的友谊不算悠久,我和他是一个月前在菜场里认识的。<p></p></P>
<P > 那天我把手伸向小贩木盆里的最后一只王八,而王八毫不犹豫的咬住了我的手指头。<p></p></P>
<P > 王八咬住我的手指头以后就不肯松口,它挂在我的中指上晃荡,我感到钻心的疼痛,于是使劲的甩我的胳膊,抡圆了把王八往地上摔打,然而王八微具弧度的甲壳具有无与伦比的抗摔打能力,除了帕帕的摔打声,我看不出王八受到任何的威胁和打击,它泰然处之的叼住我的指头,伸缩自己的四肢和尾巴。这引来无数的群众围观,一个老太婆说她上次看见王八咬人是在洪宪元年。今天终于又看到一次,她可以死而无憾了。我很疼,于是就挤眉弄眼地问老太婆:“洪宪元年被咬得人是怎样脱身的呢?”老太婆挎着菜篮子畅想着说:“民间传说王八咬人要到打雷的时候才会松口,洪宪元年天下大旱,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样脱身的。”她的瘪嘴说话时牵动脸上的褶皱,从皮和皮的夹缝中抖落出不少灰尘。旁边围观的人全都无计可施,卖王八的小贩在他的计算器上乱摁一通,然后逼着我要用<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80</FONT>元钱把这只畜生买走。我执意不从,就算是巡警和工商局的来了都无法理顺<FONT face="Times New Roman">80</FONT>元一斤的王八和我摔打王八<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70</FONT>牛顿的力、<FONT face="Times New Roman">5</FONT>米<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秒的加速度和王八咬着我的手指头即将引起的未知的医药费之间的因果关系。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先把王八从我的手指头上取下来。我只好奋力的揪住王八的尾巴使劲拉,小贩却立刻通知了本市的动物保护协会,闻讯赶来的动物保护人员制止了我的虐畜行为,说我不能这样对待动物哪怕它只是一只王八,而且还是揪住尾巴不依不饶,这包含着丰富的社会生活和人际关系的人文含义,可见我平时是多么的难缠。一个中年妇女指着我的鼻子说:王八不会乱咬人!王八咬坏人!不负责任的指责让我委屈万分,全部的热血都涌到鼻尖,血液所带来的充足养料让一个还未成熟的青春痘提前进入脓化阶段,从红变白。<p></p></P>
<P > 夕阳西下,满天都是红彤彤的晚霞,我丝毫不能看到任何打雷的迹象,毛小豆在一边急得直哭,她说就算是你一辈子跟这只王八生活在一起我也不会抛弃你,我们的爱情就好比今天的雷声一样遥遥无期。她准备掏出<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80</FONT>元人民币将这只王八和我一起买回家去,这遭到我的拒绝,做人是有原则的,我绝对不允许王八成为我身上除了两个睾丸以外还会晃荡的第二个组成部分。<p></p></P>
<P > 怎么办?这个问题列宁曾经思考了很久。<p></p></P>
<P > 魏健康就是此时出现在人群中,他说:“大家让开,我魏健康来了。”他的到来引起人群的一阵骚动,因为他此时已经是一个包括我在内都知道的研究者,我曾经拜读过他所撰写的《肛门期与扩约肌压强的关系研究》、《手机遗失的方式与真锅咖啡馆存在的关系辩证》以及《热爱勃拉姆斯的充要条件》等知名论文。他的出现让我随着黑夜降临而越来越沮丧的心情振奋起来,我高高举起我手指上的王八,王八像钟摆一样滴答滴答的精确摆动。<p></p></P>
<P > 魏健康说:“据我的资料显示,上一次发生在我们这里的王八咬人是在公元<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913</FONT>年,由于民间传说王八咬人要等到打雷才会松口,结果那个被王八咬中的人苦苦等待了二十三天,因为那年袁世凯登基称帝,激起民愤,天人感应,于是夏季亢旱无雨,甚至连旱天雷都不打。”那个老太婆颤巍巍的举起手来做了一个“<FONT face="Times New Roman">V</FONT>”字型的手势。<p></p></P>
<P > 魏健康继续说:“据我的考证结果,那个被王八咬中的人最后也不是因为打雷而解脱,因为我查遍了那段时间的气象资料也找不到打雷的记载。他到底是怎样解脱的,至今仍然是一个不解之谜。<p></p></P>
<P > 我有些绝望了,致使我的脸色在电视台的现场直播中显得有些苍白,电视台的采访记者把话筒直接伸到魏健康的嘴下,记者问:“那么今天的王八咬人事件据您分析将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魏健康深沉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我要分析一下王八现在的心理状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p></p></P>
<P > 记者眼巴巴的望着魏健康,所有的转播信号都集中在魏健康的脸上,魏健康在摄像机面前显得有些局促,后来他告诉我他还是习惯在封闭的空间里进行研究。魏健康说:“王八咬人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多,要不就是饿了,要不就是急了。”小贩急忙插嘴说:“我把它喂得饱饱的,不可能是饿的。”魏健康点点头说:“没错,这样可以多卖一点价钱。完全符合小贩的心态,他的话是可信的。这样,王八咬你纯粹是因为着急。”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魏健康说:“既然如此,我们需要让王八紧张的心理放松下来,最好能有什么让它哈哈大笑,它一张嘴笑,自然就把手指头放开了。”<p></p></P>
<P > 人们对这个推断表示赞成。热且关注事态发展的有关领导立即指示为了我的健康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这只王八笑。微笑不行,必须要哈哈笑。<p></p></P>
<P > 这是对全市文艺工作者的一次严峻考验。<p></p></P>
<P > 文艺工作者们闻讯后纷纷表示,如果娱乐一只王八就能拯救一个同胞,他们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争先恐后地来到我的面前,杂技、相声、小品率先登场,歌舞、戏曲紧随其后,周围的群众自动让出足够空阔的场地,我握住王八的身体,王八绿豆大小的眼睛圆咕噜望着我,龟头想缩进脖子上的皱皮里去,被我一把扯出来,好让它能专心致志的看节目。全市的群众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生动活泼的表演,大家被文艺工作者精湛的演出引得前仰后合,我甚至都笑的在地上打滚,不自觉的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而忘了我的指头上还吊着一只王八。节目都表演完了,然而王八似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文艺工作者们悻悻而去。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艺术修养的王八。它不解风情、顽固不化,甚至满怀敌意。<p></p></P>
<P > 文艺工作者的离开引起围观群众的军心涣散。他们嚷嚷着要回家做饭,许多人现在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很多该做的事情,学生忘了写作业,老师忘了备课,警察忘了抓贼等等。电视台也要撤了,摄像机礼貌性的给了我和王八两个特写,算是告一段落。<p></p></P>
<P > 魏健康很苦恼,他开始思考如何彻底摧毁人类文化与王八接受之间存在的壁垒和鸿沟,他已经不再关注我的状态,他的全部精力转移到两大种群上,人和王八,这也就是他后来专心致志的潜心研究人和王八进化关系的重要起点。<p></p></P>
<P > 人群快要散尽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的肚子饿了,中午我吃了不少怪味胡豆,中医学上说豆类具有通气的功效,所以我的肚子不但因为饥饿咕噜咕噜直响,还一连串的放了屁,王八突然松开了口,吧哒一声掉在地上。毫无疑问,王八以为雷声响了,一个坚持不懈的报社的记者拍下了王八从松口到掉地的这一瞬间,第二天的日报、晚报全都刊登了这极具动感的一刻,可惜的是照片无法表达屁和王八松口的因果关系,好在报道的标题弥补了这一缺憾,标题作《屁声一响春雷动,王八开口万民欢》。<p></p></P>
<P > 我和魏健康就这样认识了,我们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和住址,惊异的发现原来我们其实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过他在北边我在南边。<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三<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魏健康的后面跟着他的老婆,一个叫做叶香的女人。自从我和魏健康成为朋友以来,叶香和毛小豆也日益亲密起来。<p></p></P>
<P > 魏健康两口子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和毛小豆的泡泡刚刚吐完,下午童话般五彩斑斓的世界已经没落,只剩下几个没来得及破裂的泡泡准备掉到地上。魏健康对这样的情况视而不见,他这种处变不惊的稳定心态让他能够在各种研究领域里开拓进取,他老婆叶香就完全不具备科学家的气质和风范,看到毛小豆嘴里冒出最后一个泡泡的时候她吃惊得耽误了本月的月经。随后就拉着毛小豆如跳蚤般欢快的舞蹈,她一定要知道泡泡是怎样吐出来的,毛小豆很热爱她的教育事业,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烫着刨花头,四十出头还仍然戴着红领巾的女人,她热诚的把叶香邀请到我的书房里,估计开始给她详细的讲解纯粹的鸡汤和我们的泡泡。<p></p></P>
<P > 女人们里去后的寂静让我注意到魏健康脸上若隐若现的兴奋,我问他:“喝茶还是咖啡?或者什么别的?”魏健康说:“老蒲,我很感激你。”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别别!老魏,我怎么你了你就感激我?”顺手给他端来一杯稀释的鸡汤,因为锅里只有一点儿了,我必须往里面兑水才能装满一个杯子。魏健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反应,我有点失望,这个人类历史上第三个饮用纯粹鸡汤的人如此麻木,丝毫没有拿到第三名的光荣感。魏健康认真的对我说:“自从上次你被王八咬住之后,自从所有人类文明的手段都用上但是仍然徒劳无功的时候,我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种震动直接引导我去研究为什么在人和王八之间会存在这样的冷漠与隔阂。”我很好奇,魏健康难道就是飞架在我们和王八之间的桥梁?也许以后的人们通过他就可以和王八谈情说爱,同床共枕?魏健康继续说:“第二天我回家以后就买了公母一对王八,养在我们家的浴缸里。我必须仔细的研究它们的生活习性和心理动态,我不仅阅读了大量养殖专业户阅读的专业书籍,比如《王八性心理》《王八催情宝典》《王八蛋的孵化技巧》等等,还由此生发出去看了许多古今中外的相关书籍,比如《封神演义》《杨门女将》《中国古代吉祥话大全》等等。”我好奇的问:“王八和《封神演义》有什么关系?”魏健康迫不及待的说:“你先别着急,等我告诉你。”<p></p></P>
<P > “经过一个月来的研究,我欣然发现原来人类和王八有着密切的递进关系。也就是说,我们极有可能是从王八进化来的。”<p></p></P>
<P > 我说:“这不可能。”<p></p></P>
<P > 魏健康说:“这完全可能。我已经找到了很多论据,我写成文字的论文已经好几万字。主要的论据有:第一,人类做爱的方式和王八具有惊人的相似性。对了,需要说明一下,王八只是通俗的说法,它的科学含义是龟类,为了方便你理解,我通俗的把龟类叫做王八。”<p></p></P>
<P > 我点点头,饶有兴致的听魏健康阐述他的观点。<p></p></P>
<P > “在我的观察中,我发现王八的做爱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骑在背上的,一种是把母王八翻过来的,这合我们的方式简直就如出一辙。特别是后一种,除了人类之外我还没有发现其他物种具有这种前胸贴着前胸的做爱方式,其他动物一般都采用骑跨式,而王八则不然,它们具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特殊功能就是可以用脖子翻身,他们还有一个优势就是腹部平坦,四肢可以充分伸展开去,一点也不影响做爱时的激情,你甚至可以看到母王八跟人类一样的因为兴奋而手足无措,没有目的和规律的胡乱伸展。”<p></p></P>
<P > 我问:“你亲眼看见王八这样做爱么?”<p></p></P>
<P > 魏健康说:“难道有一个著名的智力题你没听过?”<p></p></P>
<P > 我说:“智力题?这和你的研究有关么?”<p></p></P>
<P > 魏健康说:“那个著名的智力题是这样说的,八只乌龟一起走进海边的山洞里,可是后来只有四只出来了,为什么?”<p></p></P>
<P > 我陷入了苦苦的思考,最终放弃。请求魏健康给我答案。<p></p></P>
<P > 魏健康因为得意而爽朗的笑着说:“答案就是:另外四只被操翻了,翻不过来。这就足以证明王八是可以前胸相贴做爱的。虽然在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还没有亲眼目睹王八做爱的这种体位,可是做研究不能墨守成规,一定要善于吸收人类最广泛的智慧,毕竟我需要站在巨人的肩上。”<p></p></P>
<P > 我疑惑的问:“翻不过来?不会吧,王八脖子一顶就翻过来了啊!”<p></p></P>
<P > 魏健康说:“说的好,这已经涉及了我研究的第二个论据。”魏健康指指自己裤裆位置。说:“王八脖子的确是具有这样的功能,王八脑袋从重重的皮肤褶皱中伸出来,然后坚挺,相信我不用多说什么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人类的器官,特别是男性生殖器和王八是怎样的类似。”<p></p></P>
<P > 我说:“可这完全不足以说明人和王八具有什么进化关系。你不能回避人是胎生,王八是卵生的客观事实。”<p></p></P>
<P > 魏健康说:“这个问题我已经找到了答案,这和《封神演义》有关,那里面就有人和卵生的关系。”<p></p></P>
<P > 我试探着问:“你是指哪吒么?”<p></p></P>
<P > 魏健康几乎要拥抱我,他激动的说:“太对了!哪吒就是不可回避的卵生的例证。不仅如此,上古传说中舜的母亲因为吞吃鸟蛋而怀孕,这也是人类早期确属卵生的曲折反映。还有,你不觉的我们在心理上对乌龟王八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么?著名的《龟虽寿》,庄子甚至甘愿做一只泥里爬行的大乌龟,还有,乌龟王八带有长寿的意味,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们的吉祥图案里数不胜数的龟背图案就是我们亲近乌龟的最好证明。龙生九子,其中就有一种酷似乌龟,我们都是龙的传人,谁能保证我们和龙的那只乌龟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呢?我们在骂人的时候都喜欢脱口而出‘乌龟王八蛋’,可见潜意识上我们始终对它念念不忘。”<p></p></P>
<P > 我完全不能接受魏健康的论述,我问:“那你怎么解释女人有乳房而母王八没有呢?要知道,我们是哺乳动物,而王八不是。”<p></p></P>
<P > 魏健康终于沉静下来,他说:“这正是我当前正在进行的分论点。我正在寻找证据,目前已经有了一点眉目。”<p></p></P>
<P > 我说:“是么?”<p></p></P>
<P > 魏健康说:“你有没有注意王八身上的甲壳?我现在不能确定当这个甲壳脱下来之后母王八的身上有没有哺乳器官。如果有,那么结论肯定是有利于我的,如果没有,我想我需要做大量的论述来证明这种现象属于进化的结果,而且,如果我们,”魏健康指指我和他,“我们坚持不洗澡,那么若干年后,我是指理论上的可能性,谁能肯定我们不会长出王八一样坚硬的甲壳来呢?理论上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那么女性的身体如果被甲壳包围,她们的乳房自然会退化。相反可证,如果王八要进化,它首先要去掉身上的甲壳,这样母王八的胸前就完全有可能发育出乳房,为彻底变成哺乳动物创造条件。所以我们决不能孤立的看问题,要多向的看,发展的看。”<p></p></P>
<P > 他还是不能说服我,我问:“那么你的意思到底是人类进化成王八还是王八进化成人类呢?”<p></p></P>
<P > 魏健康说:“辩证!一定要辩证!进化就是退化,退化也就是进化,人和王八处于一个圆环状的进化过程,我们不能机械的将这个过程切割成单纯的进化或者退化,人的祖先可能是王八,王八的祖先也可能是人。”<p></p></P>
<P > 话说到这里,叶香和毛小豆开门出来了,叶香拉着毛小豆的手,我从她的面部表情可以肯定毛小豆已经把纯粹鸡汤的理论贩卖给了叶香。叶香一出来就冲着魏健康嚷嚷:“健康!你真的应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课题。”毛小豆说:“那可不行!这是我们家老蒲的专利。”叶香说:“瞧你急得,我这不是激动么?纯粹的鸡汤!多伟大的创举!”毛小豆问魏健康:“老魏,现在琢磨什么呢?”魏健康说:“嗯,刚才我已经跟你家老蒲介绍了,总而言之,就是人和王八的对立统一。”<p></p></P>
<P > 叶香说:“走吧,老魏,晚了,别错过了观察家里两只王八做爱。”<p></p></P>
<P > 魏健康一拍大腿说:“真是的!我光顾着跟你阐述我的观点了,几乎耽误了科研。据我观察这个时段是王八最容易想入非非的时候。我得快走。”<p></p></P>
<P > 两口子急急忙忙的往家赶,叶香一出门就开始给魏健康讲述给鸡洗澡的必要性。<p></p></P>
<P > 家里剩下我和毛小豆两个人。<p></p></P>
<P > 毛小豆说:“洗洗,睡吧。”<p></p></P>
<P > 我说:“不行,我要整理一下我的思维。”我冲到书房的写字台前,看见桌子上堆着一堆蜗牛壳,我说:“你把蜗牛拿来招呼叶香了?”<p></p></P>
<P > 毛小豆说:“是啊,我找不到瓜子,就在阳台上扫来一堆蜗牛,特新鲜。叶香以为是瓜子,还一个劲的夸呢。”<p></p></P>
<P > 我说:“你把这打扫干净。”<p></p></P>
<P > 我开始在稿纸上梳理魏健康刚才的论点,我发现他不仅逻辑混乱而且证据一点也不充分,具体表现在:<p></p></P>
<P > 第一,魏健康并没有亲眼目睹王八跟人一样的前胸贴着前胸的做爱方式,他的第一个论据只是根据一个智力题来推断,靠不住。<p></p></P>
<P > 第二,王八脖子的坚挺和我们阳具的勃起除了外形上的近似以为没有任何可比性,在最主要的是王八的脖子和脑袋担负着思考的任务,可是人类历史上还没听说过那个男人是用鸡巴思考的。<p></p></P>
<P > 第三,王八的卵生和人类胎生的关系即使如同魏健康所言也丝毫不能证明两者之间有着进化的关系,只能侧面说明在文化上乌龟王八代表了人类某种愿望,而且这种代表性具有明显的东方色彩,不能作为全人类的参照物,西方人就没有这种嗜好。总不能说只有中国人是从王八进化来的而西方人不是吧?这不仅不公平,而且缺乏科学最起码的严谨。<p></p></P>
<P > 第四,至于魏健康关于两栖类王八与哺乳类人类的思考更是天方夜谭,他居然已经混乱到抛弃了自己的最初理论:人类是由王八进化来的,变成了人类和王八处于一个相互进化退化的圆形轨道上,何其荒谬!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科学上的问题怎么可以如此的囫囵吞枣、模棱两可。<p></p></P>
<P > 总之,我的结论是。魏健康这次的课题研究可以说是彻底失败的,反正他连我都不能说服。我坚信人不可能是从王八进化来的。<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四<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1</FONT>点<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5</FONT>分,毛小豆又说:“洗洗,睡吧。”<p></p></P>
<P > 我问毛小豆:“你跟我一起洗么<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p></p></P>
<P > 毛小豆说:“我不跟你洗。我洗过了。”<p></p></P>
<P > 我对毛小豆说:“你不跟我洗我就不洗。”<p></p></P>
<P > 毛小豆说:“你不洗我就不跟你睡觉。”<p></p></P>
<P > 睡觉除了是一种状态,还可以是一个动作,往往可以解释为狭义的夫妻生活。我觉得做爱和电焊差不多,都是用滚烫的东西去工作。毛小豆对夫妻生活总是欲言又止,而我又总是有一种驾驭不了她身体的担心,当她在我身下扭动或者在我身上震颤的时候我都不能理解。直到我学会了驾驶,我才恍然大悟,解放牌汽车的操纵杆,甚至那谁准备撬起地球的杠杆和我们做爱的原理是一样的,找到一个支点,而对方是否庞大或者沉重则变成一个轻而易举的问题。<p></p></P>
<P > 我看得出来毛小豆叫我洗澡的目的不是在于我的清洁与否,至少今天是这样,我怀疑那两个女人躲在房间里的时候并不是单纯的谈论给鸡洗澡的问题,她们一定淫亵的笑着,我不知道一个丈夫研究王八的女人性生活是否充分而完整,可是毛小豆显然脸庞潮红,她一定在想什么坏事儿。<p></p></P>
<P > 我说:“我不洗你就真的不和我睡觉么?”我的眼光如同闪闪发光的先进思想射进她的黑洞洞的心房,我明明看见城楼上“深挖洞,广积粮”的旗帜高高飘扬。<p></p></P>
<P > 被看穿心思的毛小豆索性大红了脸跟我说:“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夫妻对吧?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对吧?你是我的丈夫对吧?那我需要对吧?我热爱清洁对吧?我重视健康对吧?我必须为我自己负责对吧?我没有一个要求不对对吧?你自己想想你的态度对不对吧?”<p></p></P>
<P > 我无言以对。<p></p></P>
<P > 毛小豆有着肥白的身体。每次抚摸她我就觉得两手沾满了猪油。但是这绝没有贬低她的意思,杨贵妃也就一定是这水平,否则唐明皇不会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天下让男子一碰就柔软无骨,使人感觉如卧棉上的女人肯定都差不多。<p></p></P>
<P >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跟作者商量了一下,看他是否有必要描述我电焊毛小豆的过程,这个流氓的脸上立马流露出下流的微笑,我看得出他在摩拳擦掌准备自甘堕落的狠狠写上一把,这遭到我的严正抗议,我说:“我不相信你的性描写能够超越我国众多的优秀小说,事实上那些翻来覆去、进进出出的事情既机械又乏味,每次高潮过去之后我都觉得我又滑稽地吐了一口痰,我的精神境界比你高尚,你就整天踅摸到哪儿找个痰盂。我不能容忍你把你自己拙劣的性生活移花接木的写到我的生活中来,让所有看过这篇小说的人都以为我跟你一样低级,如果你一定要写,我就和毛小豆去死——”。毛小豆含羞答答的躲在我背后,说:“就是,你要敢写我就跟他去死。”作者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因为他很钟爱我和毛小豆。于是事情就出现了一段空白,我让他从下面这句话写起:<p></p></P>
<P > 一时事毕。<p></p></P>
<P > 毛小豆扒拉着我的杠杆,一脸的颓废,问:“你每次就是用这个东西么?”<p></p></P>
<P > 我说:“是啊,从第一次就用的是它。你干嘛?”<p></p></P>
<P > 毛小豆一脸茫然,说:“就它?”翻来捡去好像挑扁豆。<p></p></P>
<P > 她的表情让我难堪,我说:“怎么?你怀疑它无法肩负起让你快乐的责任么?可事实上就是它带给你生命的活力和憧憬,你不能过河拆桥,搞双重标准。”<p></p></P>
<P > 毛小豆没有继续发问,她说她要思考。我清楚的知道我仍然可以正常的坚挺,所以对毛小豆的思考并没有留意。<p></p></P>
<P > 接下来的日子没什么特别,我和魏健康遇见过几次,我问他王八变人的事情怎么样了,他说已经把材料报给人事局了,等消息呢。我很纳闷。有一天晚上看电视,本地新闻中播出了一条令我感到很气愤的消息,我看到叶香给全市人民讲解纯粹鸡汤的理论,在她面前堆着厚厚的一叠讲稿,而我只有一行稿纸上被口水弄花的标题。我的家里也出现了一些变化。我看到毛小豆开始写诗。她把诗挂在窗户上,每天都不同。<p></p></P>
<P > 一首是《赠圆耳骑士》:听,不见。于是我们相爱。振动的是快乐,因为我有蚊子。如果我挂上风铃,你会飞向我的乳房么?<p></p></P>
<P > 一首是《给茸毛情人》:盲。血红的双目,我如苍蝇般张望。你如期而至。锋利,是我的心,温柔,是你的爪。<p></p></P>
<P > 一首是《致尖牙杀手》:穿透的,是产道。没有刺杀,就没有投靠。撕裂、亲吻脑浆,流淌了一地的是爱。<p></p></P>
<P > 一首是《TO薄翼心肝》: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和我的晕菜。<p></p></P>
<P > 毛小豆做的饭也越来越难吃,材料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最可怕的是有一天她给我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血液和一盘完全干枯的蚊子,毛小豆发给我一支吸管,说:“吃饭吧。”我当时吓得钻进桌子底下,毛小豆完全就忽略我的存在,我听见她吸吮血液时发出了滋喽滋喽的声音。<p></p></P>
<P > 整夜都是忐忑不安、难以入睡的,我假寐着准备随时逃走。毛小豆到底要干什么?她怎么一下子就从纯粹鸡汤的实践者堕落成茹毛饮血的女巫?我战战兢兢的准备了一箱子方便面,躲在一边开始仔细观察我的老婆。<p></p></P>
<P > 毛小豆对家里事情的态度只能用漠然置之来形容,她每天最忠实的一件工作就是无论刮风下雨日落的黄昏都会坐在窗台上向着西方张望,有时候是踮着脚尖、有时候是来回踱步,要不就呆若木鸡,抱着双膝,仿佛木雕漆塑的一般。<p></p></P>
<P > 她的食物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昆虫水果为主,她对我端给她的方便面摇头叹息说:“他不吃这个。”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比如在她的面前砸烂一台电视,悬挂一条蛇,或者赤裸着求欢,但是毛小豆给我的反应都是极其有限的,只有一次,我拍死一只蚊子,她跳起来要和我玩命,我摊开满是鲜血的手掌说:“你看看,它把我咬成这样,我不过是惩罚了一下它。”毛小豆不依不饶的叫唤:“人家就靠这个生活,你把它打死了,他怎么办?”<p></p></P>
<P > 谁?这个他到底是谁?虽然我一直都知道毛小豆的情诗绝对不是写给我的,因为我是招风耳,长体毛,小碎牙,手脚指头间没有蹼,她情诗里所醉心的圆耳、茸毛、尖牙、薄翼都不符合我的客观实际,可是我并没有怀疑过毛小豆对我们爱情的忠诚,也许她就是想当一个诗人,故意那么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的种种表现让我不能不直面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毛小豆爱上了别人,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奸夫,毛小豆已经毫不顾忌的“他、他”的挂在嘴上,而且丝毫不觉得对我、她的丈夫有任何的愧疚。<p></p></P>
<P > 我和她必须谈一谈。我跟所有男人一样,都重视家庭。<p></p></P>
<P > 我很真诚的和毛小豆谈。<p></p></P>
<P > 我说:“我们中间出现了奸夫,我想不需要我例举你的种种异态来证明这个问题。是么?”<p></p></P>
<P > 毛小豆说:“是,也不是。”<p></p></P>
<P > 我说:“你又忘了我是最严谨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是谁?”<p></p></P>
<P > 毛小豆带着悲悯的神态对我摇摇头,说:“你的思想还是跟过去一样的狭隘。”<p></p></P>
<P > 我说:“面对老婆的奸夫没有男人不狭隘。”<p></p></P>
<P > 毛小豆沉思了一下说:“哎!问题迟早要解决<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我爱上了别的什么。”<p></p></P>
<P > 我说:“什么?”<p></p></P>
<P > 毛小豆说:“我爱上一只蝙蝠。”<p></p></P>
<P > 我哈哈大笑说:“亲爱的,这不可能,你爱的是我。何况蝙蝠是一种动物。”<p></p></P>
<P > 毛小豆说:“为什么我就不能爱一种动物?”<p></p></P>
<P > 情节发展到这里又出现了停顿,毛小豆理直气壮的反问我以后,她自己恍然大悟似的问作者:“对啊!我爱的是蒲英子。我怎么可能爱上一种动物?!”<p></p></P>
<P > 作者把毛小豆拉到一边耳语,看得出来毛小豆脸上的不满和困惑在作者的花言巧语下逐渐平复,她的小眼睛里甚至还流露出笑意,他们在争论,毛小豆说:“你不如这么写——”,作者一拍大腿说:“好啊!好啊!我没白疼你。”还在毛小豆的胖脸上捏了一把。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毛小豆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头,说:“就这么着吧!我爱蝙蝠。”<p></p></P>
<P > 我觉得这是一个我永远无法接受的情节安排,可是作者那种坚定的神色和毛小豆的大度让我费解。我无法逃离的命运让我只能硬着头皮和毛小豆继续生活下去,我不知道那个疯子会让我们以后的生活发生怎样的变故,但这完全荒谬的故事也确实激起我心中的某种好奇和冒险的欲望,我开始思考毛小豆爱上一直蝙蝠的可能性和合理性,否则我的日子怎么过?<p></p></P>
<P > 逐渐的,我发现这似乎也不是一个完全不合理的命题,我大概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理解:<p></p></P>
<P > 首先,这场恋爱不触犯法律。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人不可以爱上动物。法律没规定的,不惩罚的,就是允许人们可以去做的,而去不去做,则取决于我们自己。法律规定了一夫一妻,可是没说在维持一夫一妻的同时夫妻双方中的任何一方不能去爱上别的什么,所以才有婚外恋。而我的老婆跟别人不同的,或者说是匠心独运、别具一格的是她选择了一只蝙蝠作为她的情人,仅此而已。<p></p></P>
<P > 其次,这场恋爱与性无关。我老婆爱上蝙蝠不带有任何的放荡的意味,她不可能给我戴上世俗的绿帽子。没有人能想象一个女人和蝙蝠做爱,这是由人和蝙蝠最原始的生理结构所决定的。这样看来,毛小豆是在追求一种最纯粹的爱情,世界上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完全不涉及性欲,而且是从根本上就否定了因为情感激起性欲可能性的恋爱呢?<p></p></P>
<P > 第三,这场恋爱不涉及利益。蝙蝠喜欢吃的是蚊子,蝙蝠不需要金钱,蝙蝠不买衣服,蝙蝠不娱乐,等等等等,我的财产不会落在一只蝙蝠手里。<p></p></P>
<P > 第四,这场恋爱不引发暴力。争风吃醋是不可能的,否则我就是疯子,而且也决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类的成员相信我、支持我跟一只蝙蝠去吃醋,而蝙蝠也不会去发动它的同伙来对我大打出手,它更不可能和毛小豆一齐给我下砒霜,我是安全的。<p></p></P>
<P > 第五,这场恋爱不破坏家庭。最坏的打算就是那只蝙蝠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这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最多就是夸奖我们的宠物是如此的具有个性或者侧目,没人会知道我跟第三者生活在一起,这样他们也就没有闲话好讲。<p></p></P>
<P > 于是,面对一场不犯法、安全、纯粹、理智、道德的恋爱,我作为丈夫,我应该怎么做?<p></p></P>
<P > 我拉着毛小豆的手说:“去爱吧!”<p></p></P>
<P > 慢着!我问作者:“她为什么就爱上了一只蝙蝠?凭什么?”作者说:“你自己去问她。”<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五<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毛小豆说:“来,亲爱的,我给你说说。”<p></p></P>
<P > 她点上一根烟,很优雅的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根部,青烟袅袅,一只蚊子恰巧飞过,宛如一只六条长腿的仙鹤。<p></p></P>
<P > “你还记得么?上次我们行房以后,我仔细的审视了你的快乐部位,你具有一个傻乎乎光溜溜的圆柱体,好像从荒草里长出来的一根胡萝卜,而这胡萝卜快乐前和快乐后都变成扁豆。那我是什么?一个专门让扁豆变成胡萝卜的机器?还是专门让胡萝卜回归到扁豆的工具?我们如同青蛙一样的抱对,知了一样的呻吟,让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每一次都以胡萝卜呕吐以后变成扁豆而告终,而它什么时候呕吐又直接影响我们家庭关系稳定的程度。每当我一想起我的义务是周旋在两种蔬菜之间接受呕吐我就说不出的难受,够了,让我们告别这种愚蠢的活动。”<p></p></P>
<P > 毛小豆长长的吐了一口烟,摆出一副什么也不在乎,毅然决然就是要停止性活动的架势。<p></p></P>
<P > 我沉吟了半晌,问:“刚才的话是你自己的意思么?”<p></p></P>
<P > 毛小豆指头间的烟抖动了一下,掉下一大截子烟灰,她说:“是啊,怎么了?”<p></p></P>
<P > 我说:“毛小豆,你这就不诚实了,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还不知道么?你能做出胡萝卜、扁豆如此不堪的比喻么?你不能,你根本没有这种脑子。你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你是一个比较喜欢做爱的女人,这一点你不能否认。”<p></p></P>
<P > 被我拆穿的毛小豆有些尴尬,烟也不抽了,她无法继续装出优雅的样子,她耷拉着头坐着,听我教训。<p></p></P>
<P > 我说:“毛小豆,你老实回答我,刚才的话是不是那个流氓告诉你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何况那天你们当着我的面窃窃私语,这才几天,你就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白痴。”<p></p></P>
<P > 毛小豆一声不吭。<p></p></P>
<P > 我继续说:“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存心破坏我们的生活么!就算他要写东西,也不能这么不人道的停止我性交的权利啊!他要你去跟蝙蝠谈恋爱我也就算了,因为我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出什么强有力的理由来干涉,可是他怎么可以剥夺我的性生活呢?”<p></p></P>
<P > 毛小豆示意我小声一点,她打开门四处张望,没看见作者。毛小豆说:“我有什么办法。他妖言惑众。”<p></p></P>
<P > 我指着毛小豆的鼻子,说:“你就是没脑子,这么容易就被蛊惑了!那你现在表个态,你自己怎么办?”<p></p></P>
<P > 毛小豆说:“其实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一个庸俗而健康的女人,别的女人喜欢干的事情我都喜欢,比如性生活。但是那天他这么跟我一说之后,让我觉得性生活确实很滑稽兼无聊,甚至让我产生了厌恶,所以——”<p></p></P>
<P > “所以你就傻呵呵的做了人家的走狗,被人家拿来当枪使,做出一种损人不利己的决定,伤害的还是你的丈夫,你多傻啊!”<p></p></P>
<P > 毛小豆深感惭愧。<p></p></P>
<P > 我说:“咱们必须商量一下怎么办。事实上我觉得那个流氓的构思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所以我不反对你去跟蝙蝠恋爱,可是他粗暴干涉我们的性生活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这篇小说大的发展我无能为力,可是床第之欢一次也不能少,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何况你守活寡的滋味更难受。这样吧,你该跟蝙蝠好还跟蝙蝠好,该跟我做爱还跟我做爱,最多我答应你不让那个流氓发现,在时间地点持续长度以及方式方法上都注意保密并且尊重你的意见。如何?”<p></p></P>
<P > 毛小豆没有意见。<p></p></P>
<P >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于是抓紧时间跟毛小豆宽衣解带,云雨起来。<p></p></P>
<P > 半晌云散雨收,我问毛小豆:“你的情夫到底是哪一只?”<p></p></P>
<P > 毛小豆说:“傍晚时候我再告诉你。”<p></p></P>
<P > 下午,魏健康几乎是破门而入。<p></p></P>
<P > “批了!批了!”魏健康呼号着。<p></p></P>
<P > 我说:“什么批了?”<p></p></P>
<P > 魏健康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关于魏健康同志〈人类与龟类嬗变递进=退化规律研究〉课题的批复》,我浏览了一下大意,上面说魏健康同志多年来致力于科学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目前的课题虽然有悖于常理,但是非常具有进行深层次挖掘的价值,建议魏健康同志从现已掌握的表象入手,最广泛、博学的运用一切人类文化可借鉴的已有成果,继续开掘人类和龟类在精神层面上相互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争取成为达尔文第二。为此特批经费一万元。下面盖着大红印章,一看就知道不是假的。<p></p></P>
<P > 魏健康受到这份批复的极大鼓舞,他语无伦次的对我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我诚惶诚恐的为自己在突然被王八咬住的情况下无意识地把一个副食品公司的下岗干部推向代表时代的潮头而手足无措。魏健康也表示了自己的忧虑,他担心辜负芸芸众生的期望,因为毕竟他在走一条前无古人也不会有来者的道路,要从精神层面上去开掘谈何容易!“我现在最多只能说是做了一点点资料的积累和收集工作,你知道,我的长项并不是作这样深刻的思索,要是能有人指点一下就好了。”<p></p></P>
<P > 我一直在为怎么样帮助魏健康而焦虑,他的愿望让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我对魏健康说:“这样,你应该出去,走向社会,去找一些深藏不露的人,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个真正的科普作者,一个业余王八养殖爱好者,一个国际春宫画协会终生名誉会员,他善于思考诸如此类的问题,在他的某次跟我的谈话中表达出一些跟你这个课题不谋而合的思考,挺深刻,而且就是在精神层面上的,你不妨去找找他,反正有亲朋好友的支持,你就应该飞蛾扑火、饿狗抢屎般的去为科学献身。”<p></p></P>
<P > 魏健康摩拳擦掌的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使劲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p></p></P>
<P > 我跟朋友联系了一下,他很热情,允许我让魏健康去拜访他。魏健康攥着地址踏上了东去的列车,若干年后——哦,不,他好像再也没有回来,也许他现在仍然在我朋友的指点下努力的想完成他的课题研究。虽然理论尚未建立,但是我已经确定了人确实能够变成王八,魏健康就已经变成了王八,因为他老婆叶香早就跟别的男人搞了好几回(的立方)。<p></p></P>
<P > 傍晚,我等着毛小豆情夫的翩然而至。<p></p></P>
<P > 残阳如血。蝙蝠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震动得将黑的天空簌簌颤抖,光只能从蝙蝠翻飞的身影和它们翅膀间的空隙中一闪而过,蝙蝠们短暂刺耳的吱吱尖叫声压迫着我的鼓膜,仿佛钢针在上面不停的穿刺,黑压压的蝙蝠群点缀着红色的眼睛,好像一件缀满红宝石的黑丝绒袍子铺天盖地的罩下来,有几只没注意撞到我家的窗户玻璃上邦邦的响,我能看见它们尖利的小碎白牙和翅膀上磨得闪闪发光的爪子,它们的鼻孔向上翻,还冲着我眨眼睛,有一只一口咬穿蚊子的肚子,蚊子肚子里刚吸回来的鲜血“嗖”的一声标出来,蚊子痛苦的嗯的大叫一声,被蝙蝠嚼烂吞掉。<p></p></P>
<P > 面对如此壮观的景象我的怯懦再次表现出来,我对这些穴居动物既钦佩又害怕,我胆战心惊的问毛小豆:“这么多的蝙蝠里那一个是你的情夫?你能认得出来么?”<p></p></P>
<P > 毛小豆显然比我勇敢得多,爱情的力量确实排山倒海、无坚不摧的,她神往的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蝙蝠,脸上流淌着幸福的神情,她的温柔劲儿如同刚刚吃饱了柿子,她缓缓的举起右手,翘起兰花指,轻轻的往无数的蝙蝠中一点,说:“就是它!”<p></p></P>
<P > “哪只?”我糊涂了,我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个体,只看见成片的黑云在滚动。<p></p></P>
<P > “要说谁!不能说只!”毛小豆严肃的告诉我。<p></p></P>
<P > 我问:“谁?你指清楚。”<p></p></P>
<P > 毛小豆说:“就是它!哪只只有一个眼睛的。”<p></p></P>
<P > “哦。”我仔细的分辨,无数的小红点子在我眼前晃动,我无法计算我看到的是偶数还是奇数,而奇数又属于哪一只蝙蝠。正在我眼花缭乱的时候,一只蝙蝠飞到我家的窗台上方到挂着,它就只有一只眼睛。<p></p></P>
<P > “是他么?”我问。<p></p></P>
<P > “嗯,”毛小豆都不愿意多为我浪费时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情夫。<p></p></P>
<P > 我问:“你怎么爱上他的?”<p></p></P>
<P > 毛小豆说:“在我思考的那段日子里,他总是准时的来到我们的窗台上向下倒悬,这是一个极其酷而有力度的姿势,仿佛他要一头扎向地面,又好像随时要一飞冲天,最起码他是在向牛顿的地心引力学说挑战。我在里面坐着,他就在外面挂着;我在思考,他就在注视;我在哭泣,他就闭上他唯一的一只眼睛不忍看我流泪;甚至因此而错过了进晚餐的机会,好多蚊子就是这样从他的嘴边溜走的,我想他因为我肯定没少饿肚子。你知道,爱情往往就是从牵挂开始萌芽的。我越来越觉得他有骑士的风采,他伸展的双翼就像骑士身后被烈风激荡起来的斗蓬,他吱吱的叫声就是向夜空奏响斗争的号角,他的独眼充分展示了他对世界的失望和蔑视,他追逐蚊子并咬碎她们,混身上下透出正义的力量,他翻飞的身影屡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已经对白马王子彻底失去了信心和兴趣,这只蝙蝠无穷的性格魅力甚至替代了睡在我身边的你,同床异梦的滋味是如此的让人烦躁,所以我开始写诗,写诗让我胸中的思念和情绪得以抒发而不至于转化成为乳房小叶增生,为了更贴近我的爱,我在饮食结构上也做出了一些调整,我发现他能飞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现在的食谱是不可能让我们身轻如燕、羽化飞仙的。新鲜的血液有一种穿透心肺的甜腥味,能够回旋在口腔中让我彻夜不眠,而蚊子的口感则像泡泡糖,绵软而且不容易嚼烂,他的牙齿带有切割功能,而我的牙齿和马差不多,只适用于研磨咀嚼,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你没发现你跟我接吻的时候你的舌头和嘴唇会被我的日益尖锐的牙齿割破么?”<p></p></P>
<P > 毛小豆的大段咏叹调让我进一步了解了他对这只蝙蝠的情感浓度,我建议我们把他接到家里来一起生活,毛小豆睁大了眼睛,她初始不相信我说的话,等我信誓旦旦结束以后她的情人已经飞走了,毛小豆为此郁闷了一整夜。<p></p></P>
<P >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我就和毛小豆去到附近的水沟、池塘、河涌里打捞蚊子的幼虫孑 用脸盆饲养起来,我们必须为情人的到来准备足够的食物,我们给这些在水中跳动幼虫足够的光照和温度,促使他们早日长大,毛小豆每天傍晚对她的情人表述衷肠,并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汇报今天家里又多了几只蚊子。渐渐我的家里密密麻麻布满了蚊子,蚊子们绕着日光灯管飞舞遮挡了光亮,蚊子们一起飞翔的时候能撞到我的台灯,如果我要走动,我要先把停在地板上的蚊子轰起来,蚊帐已经不够用了,我要用保险薄膜把自己缠绕起来,这样才能勉强抵挡蚊子的攻击。然而毛小豆是大无畏的,她每天露出不同的部位喂一些蚊子,因为她发现蚊子吃饱了以后三到四天不会再咬人,这样可以保证蚊子的身体常保健壮,不会让她的情人进餐时味同嚼蜡。看着毛小豆红肿的如同刚出炉面包的胳膊和小腿,我心疼极了,几次都想放弃我们的计划,但是都被毛小豆眼泪汪汪的制止了,她说:“他在外面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还要终日为食物奔波,而我只能给他提供一个食物丰足的条件,我无法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回到大自然中杳无音信,我怎么能在这没有把握的短暂相聚中问心有愧,留下什么他不满意、我后悔的事情,你就由得我去吧!”毛小豆的牺牲精神也感染了我,我也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分担一些喂蚊子的重任,于是我们家又出现了大肚子蚊子集体吃饱晒太阳的奇观。<p></p></P>
<P > 终于,毛小豆的情人被我们用纱网轻轻的请到家里来,这个情人一进家就疯狂袭击蚊子,一直吃得肚子圆滚滚啪哒一声掉在地上,扑腾半天也飞不起来。毛小豆穿着雨衣雨鞋,脸上罩着纱布,坐在吃多了的蝙蝠身边扬抑顿挫给他读自己为他写的情诗,整个房子淹没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蚊子嗡嗡如雷的震动着翅膀横冲直撞,“咣当”又打烂了一只碗;吃多了的蝙蝠不断的打嗝,唧唧的叫着,后来还哇哇的呕吐,毛小豆读诗的声音此起彼伏:“血红的双目——撕裂、亲吻脑浆——,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六<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蝙蝠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足食得无法飞翔,更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写诗的女朋友,它一定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腹部饱胀、四肢软弱,它徒劳的在地上挣扎,离地不到两寸就又跌落下来,就这样扑腾着前行。蚊子看到刚才肆虐的敌人被舍生取义的烈士们喂得寸步难行,高兴得手拉着手围着蝙蝠翩翩起舞,她们一起伸左腿、踢右腿,嗡嗡声欢快而高亢。毛小豆为了防止蚊子打扰蝙蝠的消化,也为了防止蝙蝠在无法飞翔的时候遭到别有用心的蚊子的报复和围攻,她找来一个塑料袋,在上面扎出一些窟窿,然后捡起呕吐得有气无力的蝙蝠,把它套在袋子里,用塑料绳绑住蝙蝠的脚和塑料袋口,让蝙蝠整个的倒悬在袋子中间,再把这个袋子挂在客厅的灯管上。蝙蝠在塑料袋子里一动不动。<p></p></P>
<P > 毛小豆累了,倒头就睡。<p></p></P>
<P > 我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驱赶蚊子的电蚊拍,帮她消灭俯冲向她的蚊子们,她的情人已经撑坏了,我想她也不会再拦着我在不影响蝙蝠温饱的前提下消灭一定数量影响我和她正常生活的蚊子。女人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爱情可以不管不顾,女人要是放开了,一千匹马也追不上。我疼爱的看着我的妻子,她实在是累坏了,这许多天来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任由蚊子从她的身上毫不留情的吸走热腾腾的血液,注入毒液,留下一个个奇痒难当的红包,以至于她身上有的部位看上去好像沙漠上起伏的沙丘。她不但要承受血液流失带来的精神疲倦,还要应付蚊子毒液的破坏,毛小豆的皮肤不好,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紫红色一片,渗出少量的液体。我找来眼药膏给她涂上,这种药膏刺激性很小,不会让她从梦中疼醒。我手里的电蚊拍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蚊子被电流烧灼得焦黑枯干,尸体填满了电蚊拍中间的夹层,装不下的纷纷飘落到地上,堆起一个半米高周长<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8</FONT>米的圆锥体。<p></p></P>
<P > 毛小豆一睡就是<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7</FONT>个小时,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蝙蝠情人死在塑料袋里,于是我开始惴惴不安,围着这个吊在灯管上的物体团团转,我抬头仔细望着死去的蝙蝠,它黑乎乎的一团,如同干燥的大便,连同塑料袋看起来又好像一个死在子宫里的胎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担心毛小豆醒来以后会受到极大的刺激,我在肚子里准备了各式各样安慰开解她的话,一切都要等她醒来以后再说,<p></p></P>
<P >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7</FONT>个小时以后,毛小豆醒了。<p></p></P>
<P > 我说:“睡醒了?”<p></p></P>
<P > 毛小豆一睁眼就怪叫:“哎呀妈呀!”<p></p></P>
<P > 我说:“咋了?”<p></p></P>
<P > 毛小豆叫唤到:“家里怎么这么多蚊子!”她指着哪些还没有被我杀死的四处乱飞的蚊子说。<p></p></P>
<P > 我很奇怪,说:“这不是你养的吗?”<p></p></P>
<P > 毛小豆说:“放屁!你才养蚊子!我有病啊!我养蚊子!哎呀!”<p></p></P>
<P > 我说:“咋了?”<p></p></P>
<P > 毛小豆说:“我身上怎么这么多包包!”<p></p></P>
<P > 我说:“你自己送给蚊子咬的。”<p></p></P>
<P > 毛小豆说:“放屁!我最讨厌蚊子!怎么可能自己自愿给蚊子咬!”她审视我,目光里充满了责问和追究。她说:“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公!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就没见过哪个当老公的能忍心看着老婆被蚊子咬成这样!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然后把我打昏,再弄来这些蚊子咬我!想咬死我!”<p></p></P>
<P >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毛小豆自己爱上蝙蝠养蚊子作牺牲的,怎么她睡一觉就好像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应该发生似的。<p></p></P>
<P > 毛小豆举着拖鞋追着我打,我一路躲到客厅里来。毛小豆一眼看见吊在灯管上的塑料袋,很古怪的望着我,然后站在凳子上取下来,打开一看,大叫一声把塑料袋扔得远远的,蝙蝠的尸体摔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p></p></P>
<P > 毛小豆责问我:“那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把蝙蝠的尸体挂在灯管上!你疯了!”<p></p></P>
<P > 我说:“你搞搞清楚!那是你自己挂的!”<p></p></P>
<P > 毛小豆说:“放屁!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蝙蝠那种东西我看都不要看!肯定是你干的好事,你到底在搞什么妖法!”<p></p></P>
<P > 我说:“是你自己爱上了蝙蝠,哭着喊着要跟它做情人,还给它写了好些情诗,也是你自己把这只蝙蝠,你的情人弄到家里来的,我作为丈夫对你这个老婆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现在你一觉醒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赖到我的头上来,你简直是不可理喻!”<p></p></P>
<P > 毛小豆说:“放屁!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是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去爱一只蝙蝠!你编故事也要编得像一点!我们可以到大街上随便拉着一个人问问,这可能吗?我爱蝙蝠?”<p></p></P>
<P > 我们来到街上,我反复向路人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我说的都是真的,毛小豆抱着双臂得意洋洋的看着,路人们都安慰毛小豆原谅她这个可怜的丈夫,还劝她在适当的时候要把他送到公安机关或者精神病院里去。<p></p></P>
<P > 我沮丧的回到家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们两夫妻拿着杀虫剂满屋子追逐蚊子消灭它们,死蚊子就足足装了两个垃圾桶。<p></p></P>
<P > 为此我去找作者算账,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p></p></P>
<P > 他说:“什么怎么这样?”<p></p></P>
<P > 我说:“毛小豆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她真的忘了还是你故意让她忘了。”<p></p></P>
<P > 他说:“哦,你说这事儿啊。怎么?难道你都当真了么?”<p></p></P>
<P > 我觉得他猛地一棍子抡在我的头上,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我觉得自己上当了,原来一切都没有人当真,作者残忍的让我不断去找寻一个根本荒谬的事件的存在意义并接受它,于是我这样做了,我说服了自己,我让自己相信我的老婆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给了自己五个她会和蝙蝠恋爱的理由,我竭尽全力去成全毛小豆和蝙蝠的约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如同毛小豆自愿喂蚊子,我似乎不能怪任何人。我是一个傻瓜,一个认真的可怜虫。<p></p></P>
<P > 作者说:“我不过是随便写着玩的,什么王八变人,什么魏健康,说的跟真事儿似的,我呸!也就你当真,而且我从来没跟你说这是真的,什么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以为是真的,不过何止是你,好多人都这么活着,你也别生气,该干嘛干嘛去。下次别认真就是了。”<p></p></P>
<P > 我沮丧的回到家里,窝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毛小豆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香气一阵一阵的钻进我的鼻孔。<p></p></P>
<P > 毛小豆说:“你来帮帮忙啊!”<p></p></P>
<P > 我不理她。<p></p></P>
<P > 毛小豆说:“今晚魏健康两口子要来吃饭。”<p></p></P>
<P > 我说:“魏健康?”<p></p></P>
<P > 毛小豆说:“是啊,他找到新工作了。”<p></p></P>
<P > 我心里盘算,作者肚子里又开始冒什么坏水儿。明明前面说过魏健康去了一个遥远的城市一直都没有回来,现在又让他们两口子来吃饭——<p></p></P>
<P > 毛小豆从厨房里端来一锅汤,一只光秃秃的鸡趴在锅里,鸡汤泛着黄色的油,汤面上飘着两朵香菇,使得整锅汤的香味更加浓郁。<p></p></P>
<P > 我问毛小豆:“你给鸡洗澡了么?”<p></p></P>
<P > 毛小豆说:“神经病!”说完又去厨房里忙活别的事情。<p></p></P>
<P > 魏健康夫妇按时到来,他们盛赞毛小豆高超的厨艺,并说:“老蒲!你可真有福气!有个这么能干的老婆!”<p></p></P>
<P > 毛小豆说:“我到菜场去晚了,最后一只王八也让人买走了,本来我想炖一锅霸王别姬的,那才叫香呢!”<p></p></P>
<P > 我整个的人混沌不堪,魏健康说在一家私人公司里找到一份清洁员的工作,这怎么都比他整天憋在家里胡思乱想强,叶香也说:“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彻底不再干哪些不着边际的什么研究,写那种疯子一样的论文。”<p></p></P>
<P > 我问:“他真的研究过王八变人么?”<p></p></P>
<P > 叶香说:“对啊,你说这是什么玩艺儿!”<p></p></P>
<P > 他们谈笑风生的共进晚餐,我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毛小豆以为我病了,魏健康夫妇知趣的告辞。毛小豆找来体温计让我量体温,发现我也没发烧,她就独自打开电视看文艺节目,什么相声、小品、歌舞、戏曲,一片莺歌燕舞,欣欣向荣,毛小豆嗑着瓜子,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p></p></P>
<P > 我就蜷缩在沙发上,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p></p></P>
<P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毛小豆关了电视,走进卫生间,我耳边回荡起淋浴的水声和毛小豆的歌声。<p></p></P>
<P > 毛小豆擦着脑袋出来,说:“不早了!洗洗,睡吧。”<p></p></P>
<P > 这时,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一下。<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七<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接下来的三天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我混乱的脑袋也逐渐正常起来,生活应该是最合情合理的事情,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对的,正确的生活进行时应该是这样:毛小豆白天正常的上班,晚上主动要求过性生活一次,我们的饭桌上花样翻新,我吞咽得有滋有味,毛小豆还不忘饭后给我准备一两根香蕉,她深知我有痔疮,香蕉是如此的通便,以至于能够让我在排泄的时候发出畅快的呻吟。<p></p></P>
<P > 第四天的下午,正在我们收拾好碗筷准备去市中心的广场参加群众性的集体舞锻炼身体时,响起了“叮咚”的门铃声。我打开门,隔着防盗门只看见一朵碗口大的红花阻挡着我的视线,我看不到敲门的到底是谁,所以只好踮起脚尖,于是我又看到一片乌黑的头发,可是仍然看不到面孔。我问:“谁呀?”一个老女人皱纹纸一样的声音响起:“我是你妈。”<p></p></P>
<P > “我还是你妈呢!”我没好气的说:“我妈早死了。”<p></p></P>
<P > 门外说:“我是毛小豆他妈!”<p></p></P>
<P > 我想了想,那要真是这样她也勉强能算我妈。我一边叫在卧室里换衣服的毛小豆:“你妈来了!”一边打开防盗门,立刻就被门口一阵红彤彤的光彩照耀得如同春天里的小狗。<p></p></P>
<P > 这是一个红色的老太太。从头顶上的红花算起嘴唇是红的、外套是红的、裤子是红的,绣花鞋也是红的,指甲上也是红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血红的包袱,老太太沉积岩似的脸颊深深的向口腔里弯曲,两只淡褐色的眼球分别被一条明显而清晰的暗红色血丝贯穿,她对我一笑,满嘴都是红色的泡泡——她在嚼着槟榔——这是我受不了她如此灿烂的颜色而找出我的墨镜戴上以后才分辨出来的。<p></p></P>
<P > 毛小豆听我说她妈妈来了以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她没有好像笨拙的小猪一样飞扑到他妈的怀里找寻乳头,也没有如同海外赤子回归祖国那样激动得不能自己的亲吻他妈的那张老脸,她很陌生的审视着这个红色的干枯的皱皮女人,说:“你站在哪儿别动!我得去问问!”<p></p></P>
<P > 毛小豆把我拉进房间,问我:“你见过我妈么?”<p></p></P>
<P > 我歪着脑袋,咬着手指,想了想,对毛小豆说:“奇怪,我好像没见过你妈。”<p></p></P>
<P > 毛小豆说:“别急,慢慢想想,你应该是见过我妈的。我们都结婚了,没听说过女婿不认识丈母娘的。”<p></p></P>
<P > 对啊,按照生活的规律,我应该是见过毛小豆他妈的,因为我已经把毛小豆娶回家了,不可能我们结婚之前和之后没有见过毛小豆的父母,除非她爹妈好像我爹妈一样都死掉了,可是她从来也没有这样说过。可是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却丝毫搜寻不到任何一点一滴关于她妈的印象,就像我在垃圾堆里始终找不到昨晚扔掉的那个避孕套。<p></p></P>
<P > 这种徒劳的搜索让我不胜其烦,我说:“奇怪!是不是你妈你不认得你来问我?”<p></p></P>
<P > 毛小豆也困惑的说:“是啊!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最起码我们的婚礼上应该是见过的啊。”<p></p></P>
<P > “婚礼?我们举行过婚礼么?”我问。<p></p></P>
<P > 毛小豆说:“有,还是没有?这是一个问题。”<p></p></P>
<P > 我说:“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你妈。按照时间推算,你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克隆这种技术出现,也就是说你一定是个女人生的,那个时候人们还在遵从一个真理就是生你的那个是你妈,虽然那个时候你叫爸爸的已经未必是你的爸爸了。而且如果你没有妈妈你怎么会长这么大?你也不是孙悟空,见风长,你要吃奶的!<p></p></P>
<P > 毛小豆皱着眉头,在卧室里踱步,她自言自语:“这日子怎么了?前几天你说我爱上了蝙蝠,何其荒谬!今天又跑来一个在我印象里半点印象也没有的红的好像压岁钱包的干瘪老太太说是我妈,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太可能随便跑到别人家里说我是你妈的。比如我,我就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去说魏健康我是你妈。也许她确实是我妈,也许是因为战争或者飞速发展的经济把我们隔开了,岁月好像剃刀,在不断清除我荒芜的记忆时一不小心割断了记忆的包皮,而她正好就在那个位置上,所以我就把她忘掉了,一定是这样!”<p></p></P>
<P > 毛小豆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打了一个响亮的榧子,然后笑容灿烂的望着我说:“她也许就是我妈!”欢欣鼓舞得好像找到粮仓的老鼠。<p></p></P>
<P > 毛小豆拉着我热情的回到客厅。<p></p></P>
<P > 老太太已经完全把自己塌陷进我家兰色的真皮沙发里,她佝偻着身子,在我们的茶几上她支起一面镜子,镜面折射着夕阳金红色的余辉,把我们家的一堵墙映衬得熠熠生辉。<p></p></P>
<P > 老太太在干着毛小豆经常干的事情,不过看起来手法和效果有些诡异。<p></p></P>
<P > 她用两个指头把左边堆积凹陷的面部皮肤好像伸展塑料薄膜一样的拉出来,用一把牙刷逐层的清理夹在皮肤皱纹里面的脏物杂物,扫出来一小堆的灰尘、两小颗石子,三根小树枝和一片白菜帮子。从她已经打理完的右边脸颊来看,她将会继续进行以下的工作,要在褶皱上挥洒上白色的细腻的粉末,如果是毛小豆这么做,我能说出这种装饰品的品牌,可是这个老太太使用的是滑石粉还是粉笔灰或者石灰甚至面粉,我却丝毫没有头绪。把那层层叠叠的脸颊弄白之后她还要在上面铺排上红色,因为我能判断出她右颊的红色绝不是夕阳的作用。她化妆的手法异常拙劣,脸上的红色显得呆板而没有生气,远不如毛小豆画出来那样的自然流畅,老太太的腮红看上去像是在脸上挂了一本红色的语录,而毛小豆的腮红则像是山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出的一团刚刚从水气生成的云朵,有浓有淡,渐渐的过渡到眼睑、下巴、眉梢和发鬓。老太太不时的咳嗽两声,累积在胸腔里的浓痰一起震动,发出咕嘟咕嘟的共鸣,突然她“厄——空”的一声,一团灰白色的物体颤巍巍的向着她前方大约一米远的紫檀木地板坠落下去。<p></p></P>
<P > 显然毛小豆是受到这种场景的严重刺激,她刚才的美好愿望一下子全都不可逆转的死掉了,她把我掐的生疼,拈着我手臂上的一丁点儿皮肤蹑手蹑脚的又把我带进卧室。她挣个的人贴在房门上,然后弯下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气,虚汗从她的额头上滚落,打湿了她脑袋正对着的三平方寸的面积。半晌,毛小豆问我:“那个可怕的女人真的是我妈么?”她虚弱的声音好像重病时候的脉搏,滑而无力,从我的耳朵边上带着一阵凉意轻飘飘的去了。<p></p></P>
<P > 我把她扶到床上坐下,她大口的吸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打算去给她倒一杯牛奶,于是我又走出来。一出卧室我就闻到一种腐败的味道,完全霸占了我家里平时荡漾着的茉莉花香味,这种味道独特得我无法形容,它沉重而坚固,我立刻就被它包围了,每呼吸一次我的脑袋就好像撞在坚硬的石头上,不但让我窒息并且让我头疼。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条理一下我的意识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条我从未见过的黑影,它在没有开灯的客厅上下翻飞、四处扭动,伴随着嗖嗖的响声像极了一条去向不明,变幻无定的大蛇。我是极端害怕诸如此类长而柔软,冷而滑腻的动物的,吓得我赶紧匍匐在地上,抱着脑袋,然后跳起来直奔电灯开关。<p></p></P>
<P > 感谢上帝!电灯霎时间就照亮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老太太正在甩动自己一丈长的裹脚布如同皮鞭,裹脚布一小半是象牙黄,一大半是白色的,很明显象牙黄的一段是直接缠绕在老太太脚上的,经年累月的汗液滋润了白色的布条,让它看起来颇有岁月的味道。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冰箱在老太太的正前方,我必须跟她打招呼,于是当我从饭桌上拿了一个水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礼貌的对她微笑了一下,可是我看见她又开始专注于她的左脚。裹脚布堆在沙发扶手上。她把她的左脚翻转过来,我只能看见一截朽木一样深褐色的东西,只有脚的大拇指是可以辨认的,其余的地方都粘连在一起,老太太用一把小锉刀仔细的磨蚀着脚板上厚厚的老茧,小锉刀银亮银亮的,与角质层的摩擦发出兹兹兹兹的声音,磨下来的老皮雪花一样的飞舞。<p></p></P>
<P > 这就是我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看到的一切:一个红色的老太太、一个蓝色的皮沙发、一堆牙黄色的裹脚布、一只深褐色腐朽的左脚,一把银灰色闪闪发亮的锉刀,一堆灰白色的死皮,地板上还有一块浓痰,差点让我滑倒并打烂我手中的玻璃杯,泼洒一地乳白色的牛奶。<p></p></P>
<P > 我故作镇定小心翼翼的走回卧室,这短短几米的距离让我如履薄冰,这个女人真的是毛小豆他妈么?<p></p></P>
<P > 我进到房中,毛小豆已经平静了很多,我没敢把我刚才看到的告诉她,就把牛奶让她喝了下去,然后我们很仔细的分析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娘。<p></p></P>
<P > 我说:“小豆,你确实不记得你有这么个妈么?”<p></p></P>
<P > 她说:“我确实不记得!你说哪里有自己不认识自己妈的道理。”<p></p></P>
<P > 我说:“那就奇怪了,按理也没有乱跑别人家里当妈的道理啊!”<p></p></P>
<P > 她说:“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早把她赶出去了,我这不正在犹豫么!”<p></p></P>
<P > 我说:“爱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多个妈,那咱们可就太累了。”<p></p></P>
<P > 毛小豆的眼睛里流露出忧愁和害怕的神情。<p></p></P>
<P > 我说:“要不咱们先出去问问清楚?”<p></p></P>
<P > 她说:“那当然,也许几个问题她就露出马脚来了呢!她要不是我妈那咱们就解放了!”<p></p></P>
<P > 我们相互搀扶着再次回到客厅,老女人见到毛小豆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我心里暗暗奇怪为什么自从她金门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们提出任何要求,比如吃饭、喝水等等,她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客人,也许我们需要更加谨慎的来对付。<p></p></P>
<P > 老女人的另外一团裹脚布也拆卸下来,搭在沙发的背上,地板上呼啦啦的洒了一片死皮磨出来的灰白色粉尘。毛小豆显然一到客厅就被那种从未呼吸过的来自于三寸金莲的臭气弄得很不舒服,她好像掉进一个刚刚开启的地窖,气短胸闷,面色发青,我立即去把两边的窗户打开,造成对流的风,带走这种扼杀氧气的气味。晚风不由自主的穿过我家的客厅,风的重量因为脚臭而增加了,就好像革命队伍在逃跑的路上不断壮大,因为我听到风吹出窗户的时候“当”的一声把玻璃给撞裂了。<p></p></P>
<P > 老女人捉住毛小豆的手来回摩娑,吱吱的响,从毛小豆脸上跳动的肌肉我知道这种摩娑并不具有舐犊情深的意味,至少在感觉上不是母牛舔小牛那样柔软而潮湿,毛小豆的表情说明老太太的手掌一定是粗糙而尖锐的,我们毛小豆的手一直使用各种各样的护肤品,细嫩得让我捏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像一个熟了的柿子。毛小豆的神情很复杂,我的第一个直观感觉是她疼,因为她的嘴角在轻轻的向左边歪扯,这种表达方式在她打针的时候必定出现。然后我知道她很担心,担心这个女人真的是她的亲娘,我的心里升起一丝的幸运,好在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的不是我,旋即我也开始沮丧,因为按道理说他妈也是我妈,我也逃不了干系。她肯定还很害怕,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亲娘以后可怎么见人!怎么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怀疑,她根本就在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妈。<p></p></P>
<P > 半晌,毛小豆把手使劲从老女人的手里抽出来放到我的手上,果然,她温润的手背现在已经被划花了,千百条印记好像水乡的河道网络纵横交错,有的隐隐渗出血丝。<p></p></P>
<P > 毛小豆说:“够了!”我看得出她在努力忍耐克制自己的反感和愤怒。<p></p></P>
<P > 她戒备的看着老女人,说:“你到底是谁!!!”<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align=center>八<p></p></P>
<P ><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p></p></FONT></P>
<P > 老女人对毛小豆的疑问并不感到惶恐,她镇定的说:“闺女!我当然是你妈!”<p></p></P>
<P > 毛小豆把手一挥,做了一个坚强有力的动作,充分表示了“老太太,你可别来糊弄我!”的意思。跟着就问到:“你凭什么说你是我妈!”<p></p></P>
<P > 老太太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这妈也有乱认的么?”<p></p></P>
<P > 毛小豆说:“这可难说!这年头,老鼠药吃不死人,吃大米没准能死!什么还没有一个假的!这妈可也说不定!”<p></p></P>
<P > 老太太从头顶上摘下那朵大红花在手指间把玩,乜斜着眼睛扫视毛小豆,说:“那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是你妈呢?”<p></p></P>
<P > 毛小豆说:“起码你要把我的基本情况说一遍吧!看看能不能对得上号。”<p></p></P>
<P > 老太太说:“你生在农历丙寅年腊月十七,是个女孩,你爹姓毛,祖籍河南。”<p></p></P>
<P > 毛小豆把我拉到一边,小声的说:“哎呀!糟了!”<p></p></P>
<P >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从毛小豆登上小说舞台以来作者就根本没有给她明确过任何她本人的基本情况!从来没有!什么出生年月、家庭出身、籍贯宗族一概没有,现在这个老太太说得头头是道,令毛小豆很惶恐,她突然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安逸的生活麻痹下早就忽略了弄清楚这些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她着急的拉着我的手,说:“怎么办?要不要去找编排我们的人问问清楚!?”她的两个小眼睛急得发光。<p></p></P>
<P > 我仔细的想了想,颓然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哎!爱豆!没用!问也白问!什么不是他自己写的?我现在就能看到你质问他老太太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的时候他在阴郁的点头,老太太根本和他就是一伙的。”<p></p></P>
<P > “哦!”毛小豆一拍脑袋,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说:“你看我都急糊涂了!就他上面写下的那个情节就根本不符合生活的实际,生活中我们谁能离开出生年月、家庭出身、籍贯宗族这种种的资料情况?我们是要有户口的!我们是要填各种各样的表的!什么表上不用填这些!不知道这些我怎么可能长这么大还读书嫁人!他连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谎话都能说出来,找他论理纯粹是痴心妄想!我算是明白了!什么来了一个老女人是我妈!那纯粹是他安排的一个蹩脚的阴谋,他的目的是在搅乱我们刚刚正常起来的新生活,他的不怀好意昭然若皆,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可怕的是不知道那厮想怎样的借题发挥下去!”<p></p></P>
<P > 沉吟了一会儿,毛小豆说:“那我们怎么办?”<p></p></P>
<P > 我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听到老太太在沙发上打起了哈欠,我对毛小豆说:“别急,你要我马上拿出对策来也是不可能的,不如咱们安排她先洗洗睡,咱们用一晚上的时间来考虑怎么办,如何?”<p></p></P>
<P > 毛小豆想了想,说:“也只好这么办,我就不信咱们俩的脑子还弄不过一个乔装改扮的老太太。”<p></p></P>
<P > 于是,毛小豆对老太太说:“大娘,在我没有确定你确实是我的亲妈之前我只能这么称呼你,就好像人民子弟兵称呼老女群众一样。这样咱们即不至于乱攀了母女关系,又不至于显得毫无人情味儿,咱们先保持一种鱼水关系,等真正的关系搞清楚了,咱们再把水换成血,或者把水倒掉让鱼干死也不迟。您说您这——”毛小豆打量了老太太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您这是从哪儿来,但从您这浑身的红色儿来看,怎么看都是革命队伍里来的,我要是把您赶出门去露宿街头,我对不起牺牲的二千万革命先烈,他们连命都不要了不就为了咱们今天能过上好日子么?再说了,现在国家提倡‘以德治国’,不管您是不是我亲妈,这尊老总是‘德’里的一项重要内容,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今天晚上我都要留您在我家里住上一晚,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这天也不早了,您的小脚走了不少的路,也乏了,这样,您先去洗洗,就睡吧。”她转过头对我说:“老蒲,去给大娘调水,要不冷不热的。”<p></p></P>
<P >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妻毛小豆还有如此过人的口才,听得我浑身暖洋洋的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了人,她识大体、爱群众、时刻牢记那谁的教诲,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一番话说的老太太连连点头好像找食儿的老母鸡。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全部的重量压在可怜的小脚上,对毛小豆说:“行啊!闺女!就这么办!明天再说,我这先去洗澡,咱们都睡吧!”老太太从我面前经过时,除了听到她掐死一个虱子的清脆的声音外,她还饱含深意的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狡诘的神采,我不禁浑身一凛,头皮发麻,虽然她的眼神让我想起白骨精那种因为已经把唐僧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对孙悟空的蔑视和嘲笑,因为那种眼神,那一天晚上我的鸡皮疙瘩就没有停止过,但是我并不知道我和毛小豆已经开始堕入一个深渊。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那时,她早已预知了我和毛小豆的未来,以至于才会有了那样的结局……<p></p></P>
<P > 第二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p></p></P>
<P > 头一天晚上我们关上房门以后就开始商量。<p></p></P>
<P > 我说:“爱豆,你明天准备怎么办?”<p></p></P>
<P > 毛小豆说:“老蒲,我思来想去我都决不能认这个妈,这么多年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更何况说是弄个妈进门!你想想,多个妈那要多多少的事情!生老病死,哦,她也就剩下病和死了,难道这还不够可怕么!还是你说的对,其实我们哪里是在跟这老太婆较劲!我们主要还是在和编排咱们那小子斗法!那老太太根本就是他的工具,我觉得在小说情节的安排上我们是斗不过他的,我们绝对不能从客观上这个老女人是不是我妈的角度来跟他斗,你想想,哪怕就算是动用到验血作亲子鉴定这一招,结论还不是他来写么?我思前想后,我们要从主观上想方设法的拒绝这个女人成为我的妈,也就是说,即使那厮把这个女人就写成是我妈,我也要从思想上摆脱跟她的干系。要达到即使你是我妈我也不要你的效果。虽然这有些不太容易——”<p></p></P>
<P > 我有些糊涂,但略微能理解毛小豆的意思,简单的说就是死不认账,这不是我们没有孝心,而是我们死活都要摆脱可怕的精神控制,争取我和我老婆自由自主的人生。<p></p></P>
<P > 毛小豆想到这里就没有再和我说话,她让我到地板上去睡,免得我那些习惯性的挑逗破坏她构筑严密的逻辑语言。坚硬的地板让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同时我也从天花板上镶嵌的镜子里看到毛小豆目光炯炯,思考到激动处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套。<p></p></P>
<P > 和暖的阳光从窗外的树叶中粗粗细细的投射进来,毛小豆和老太太坐在阳光里,开始了一场对我和毛小豆今后产生重大影响的谈话。<p></p></P>
<P > 毛小豆说:“大娘,昨晚睡得好么?”<p></p></P>
<P > 老太太说:“好,很好。”<p></p></P>
<P > (我是对话的记录者,为方便记录,两人以下分别简称毛和娘,引号省略。)<p></p></P>
<P > 毛: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你到底是不是我娘的问题,好么?<p></p></P>
<P > 娘:可以。昨天我已经说出了你的一些很基本的状况,我们就从这里继续。<p></p></P>
<P > 毛:是,可是在你昨天举出的证据中,除了我的生日和籍贯以外,其他的是不能当作证据的,比如我是女孩儿,这用得着你说么?而且,我姓毛,我爹未必就姓毛。四条证据中<FONT face="Times New Roman">50</FONT>%靠不住。我知道,你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只要是你说出来的,无论是生日还是籍贯,甚至我身上哪里隐藏着一块儿胎记,我都别无选择的必须相信和接受。因为——哼!(作看破幕后老板并鄙夷状)<p></p></P>
<P > 娘:嘿嘿。(作深不可测状)<p></p></P>
<P > 毛:但是,这并不能让我屈服,今天我不想在你是不是我妈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说吧,你到底想来干什么?<p></p></P>
<P > 娘:闺女,你真是个聪明人儿!机灵劲儿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那种固执的脾气跟你爹一样。<p></p></P>
<P > 毛:少废话。说,你来干什么。<p></p></P>
<P >娘:我是你娘,你得养活我。你说是不是么个理儿?<p></p></P>
<P >毛:我觉得并不是这么个理儿。<p></p></P>
<P > 娘:?<p></p></P>
<P > 毛:为什么你是我娘我就要养你?<p></p></P>
<P > 娘:因为是我把你生出来的呀!<p></p></P>
<P > 毛:可是我让你把我生出来了么?你生我之前问过我么?你知道我愿不愿意被你生出来呢?你们根本无视我的真正需要,一晌贪欢之后就把我弄出来了,我这冤枉还没地儿说去呢!你当我愿意被你生出来啊!你知道生出来以后我受了多少罪么!这一条一条的我就不跟你算这笔帐了,你别觉得给了我生命就了不起,我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没稀罕过!<p></p></P>
<P > 娘:可是我把你养了这么大啊!你现在嫁了男人了,你就——(作泪眼迷离状)<p></p></P>
<P > 毛:你完全可以生下我来就把我掐死啊!你想啊,生不生是你的事,这养不养不也是你的事么?我也没有拿着刀啊枪的逼着你把我养大啊,那还不全是你自愿的么?别把这笔帐也算到我头上来,既然你没掐死我,那你要养我是你自己活该!我倒巴不得你把我掐死呢,省了老娘我多少心!<p></p></P>
<P > 娘:哦,那照你这么说我把你拉扯这么大全错了?<p></p></P>
<P > 毛:我倒也没说你错了,毕竟,我还是在为社会作贡献的,实现着我的价值,我的意思不过是叫你别仗着是谁的妈就来这个那个的,我欠你的么?要是我求着你生我养我那是我欠你的,可事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啊,一切都是你自愿的,临了临了这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来呢?我又不欠你的我为什么要养你?<p></p></P>
<P > 娘:那你不养我谁养我?<p></p></P>
<P > 毛:你找政府啊,事实上你自愿把我养大了,我长大了在为国家作贡献,得到好处的是国家政府和人民,很显然,谁得了你的好处你找谁要去啊!找我干嘛?(注:作为毛小豆的丈夫,我对天发誓,毛小豆以上的所有立场观点与本人无关。)<p></p></P>
<P > 娘:…………(作不知所措状)<p></p></P>
<P > 毛:怎么样,大娘,谁叫你来的你找谁去,别在这拿着亲娘老子吓唬人!<p></p></P>
<P > 老太太恶狠狠的看着毛小豆,我记录的笔在纸面上瑟瑟发抖。<p></p></P>
<P > 老太太走了,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从毛小豆那番话带给我的冲击中缓过劲儿来,我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我们并不是针对毛小豆的亲妈去的,我们真正的目的是粉碎一个不怀好意的作者的阴谋,毛小豆这也是逼于无奈,她生活中对我好着呢,她对同事领导街坊邻居都好着呢……<p></p></P>
<P > 老太太走了,毛小豆兴高采烈,我丝毫也体会不到胜利的喜悦,反而我的担心和忧虑越来越重,老太太的那个眼神幽灵一样的纠缠着我,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从毛小豆抛出那番理论起,我和她就别无选择、不可救药的踏进了
作者:
萧萧
时间:
2007-8-4 13:34
没大看懂,有些荒诞。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无序的世界里?我找不着北了~
作者:
那年月
时间:
2007-8-4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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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想想,一只鸡从出生到死一般也要几年的时间,我们两个星期不洗澡身上的污垢就已经足以让我们发痒”,我想,这有点不可思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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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思辩的小说,有点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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