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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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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那年月
时间:
2007-8-4 13:34
标题: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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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没有联系过李博维。去年他在无锡结婚摆酒时,我打了个电话过去,那会子他已酒过三巡。我想,他恐怕不能听清楚我在说些什么,至少我是听不清他在说啥。他好像是在语无伦次地说着跟酒相关的话,而我就一再重复地说着恭喜啊恭喜。至于恭喜什么,我到了今日,也不太能够说清。不过,恭喜他找到了一个好老婆,一个比杨林更适合做他老婆的女人,这应该不会差得太远吧。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他老婆,婚礼上的一些照片,他上传到了同学录里。刚开始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苍白,到了后来,也都红了起来。早在我看到之前,已经有其他的同学留言说他和杜楠很有夫妻相,我只能往上增加一句套话:早生贵子贵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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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杜楠,李博维后来还增加一些相关信息,例如她很会做面食。但我知道,李博维也很是下得厨房。当年,他就有着这么个心愿:倘若能够把杨林娶过门,一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我不怎么喜欢吃面食,也无法评价他做面的水平。他曾经养过一盆吊兰,用一个搪瓷的洗脸盆。那吊兰长得只有那么茁壮了,有位同事笑话他说,瞧你个乡村野父,种花跟种菜似的。他听了后就憨憨地笑着,后来他还把同事的这话当作一种称赏而广为宣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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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博维很愿意谈论自己所喜欢的东西,有一种执着的精神。那时候,他正追求着杨林。杨林越不为其所动,他就动得更多。杨林是北方人,喜欢吃面食,他就邀杨林合伙吃饭。杨林自然不用下厨,于是每顿都由他来包办。我以前也和杨林合伙吃过饭,还有另外两位。大厂里的单身职工,刚开始工作时,都愿意试试自己烧饭的滋味,毕竟不愿意吃厂里那个烂食堂。杨林下厨时,很是大手大脚,她做出一道菜的时间,就是我们收拾厨房的时间,我们是边做边收拾,她只管把菜做出来。做菜不是关键,谁烧起家常菜来,都不会难吃到不能下咽的地步,何况杨林也烧不出多好吃的菜来。我现在记得的只有另一个同事炖的排骨藕汤。当李博维邀杨林去合伙时,我和另两个同事都暗暗地舒了几口气。我心想着,这回该轮到李博维来见识杨林的真面目了。</P>
<P> 很可惜,李博维并不想见到杨林这一方面的真实。几乎每顿饭都是李博维做的,从买菜到洗碗。杨林以前跟我们一块吃时,也洗过几回碗,不过她洗碗时总是要求一些别的东西,例如塑胶手套,或者喊我们其中的一个帮她把厨房的垃圾桶收拾收拾。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高校的专业分得太细了,以致影响到了毕业者的日常行为。她扫地时会要求我们把椅子搬开,抹桌子时似乎想把桌子上的碗啊盆啊全抹到垃圾桶里。李博维或许是计划着通过留住杨林的胃,以致逐渐地留住她的心。后来我们说,这一招女人使得,男人万万使不得。至少普通的较为爱美的女子,都怕长胖,于是不敢多吃,哪怕你把菜做到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的水平。攻占杨林的胃的本领,李博维肯定拥有了;而攻占杨林的心的手段,他却迟迟找不到。他有时候郁闷了,也会来找我们倾诉一番,让我们帮他想想主意,可我们只是三个臭皮匠,即使抵过了诸葛亮也没有用,因为诸葛亮打仗理政多,用在追女孩上的时间却是没有,据说他老婆还很厉害。因此我们也没有能耐给他合计出什么泡妞十大秘诀之类的不传心法。于是,他唯有默默地在A4的复印纸上不断地写杨林二字。杨林应该是知道这事的,不过也不为所动。看来男人试图去感动女人,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女人要的多半是感觉,而不是感动。男人可以因感动而娶某个女人,而女人却不会因感动而嫁给某个男人。这跟通过留住胃从而留住心类似,都只能由女人来实施,男人如果这么做了,除了落得个痴情的说法,不能得着任何实惠。</P>
<P> 李博维永远不会这么想,他于是日复一日地练着这两个钢笔字,直至把杨林二字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而杨林对他的感觉却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期间我们也曾轮流劝说过杨林,跟她大谈性格互补之类的话。我们还不惜拿自己跟李博维作比较,说明李对她而言是何等地适合,何等地可遇而不可求。还告诫她,过了这个村可没有下一个店了。在李博维结婚后,杨林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嫁掉,她还为此事狠狠地骂我们都是些乌鸦嘴。我们本来是一心想当喜鹊的,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做成了乌鸦,真是天意不可违。还好,李博维不这么想,他一直都在感激我们那些帮不上忙的帮忙。也是,几个毛头小伙合计着办法去对付一个在学校就谈过一次刻骨铭心恋爱的女孩,显然是心无余且力不足。当时我们还想过很坏的招,说不如找个借口,大家一块喝酒,然后让杨林多喝点,接着把你们关一屋子里面去,随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李博维还为此批评了我们的龌龊思想,不过就算他同意了,我们也未必敢这么干,我们还怕杨林的怨恨呢。</P>
<P> 杨林是一位值得交的朋友,她的性子比较急,说话办事都很利索。集团里的那些什么什么总都很是欣赏她,聚餐时都会喊她过去同桌。她不用敬他们酒,而是他们想着借口来跟她碰杯。她曾直闯大老总的办公室,说她有一位同学不愿意在常州某个小厂呆了,想到无锡来。大老总由此对她的印象很是深刻,后来还传为集团里的美谈。不过也就杨林敢这么做了,那时我们都才工作两个月左右,还没有转正呢。有一些副总还以与杨林认识为荣,有一位副总外调出去当西南地区销售负责后,还会不时地给杨林打电话,据说是从没有碰到过像杨妹子这样的奇女子。确实,那时候的杨林,没有市侩气,不会去计算那些人际间的利益关系。现在她偶尔会感慨一下:要是当年我去做了大老总的秘书,现在至少是个副总了。因为大老总的两位女秘书后来都成了副总。</P>
<P> 杨林的感慨来得无缘由,去得也快。我离开无锡后到了北京,她去了上海,也有去南京的。那时候大家说,分开来混,谁混得好了,混不下去还可以去投靠一下。倘若都去了上海,万一上海的形势不好,就糟糕了。这里面也有个人性格的问题。杨林是北方人,觉得江南很好,于是不愿意回到北方。我没有见识过北方的风土人情,所以特别想去看看,那只能去北京了。另外两个觉得上海的节奏太快压力太大,于是去了南京。李博维因为被集团承诺合同到期后升为副总,继续留守无锡。我们临别时都说,以后混不下去了再回来向你讨口饭吃啊,他呵呵地笑着,其实大家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杨林当时说,改天我有空了再回来吃你做的面,你有空了就到上海找我玩,反正不远,交通也方便。他也呵呵地应着好。我们散了后不久,李博维便和杜楠谈上了。杨林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吃到李博维做的面条。</P>
<P> 我如今已不怎么记得起当日大伙散时的情景。李博维跟我们挨个地进行着告别式的拥抱,轮到杨林时,他却是伸出了手,准备握手后挥手告别。而杨林说,我们也拥别吧,这三年来,谢谢你的照顾了。于是他俩也就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不过李博维似乎有些激动起来。是啊,三年了,大家在一起聊着吃着玩着的时候,也不曾想过散伙的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于是我们仨也有了些唏嘘,他们俩搭伴到南京,我独自北上。于是我们也互相拥抱着、告别着。无锡九月份的天空,很晴朗。不时会刮起一阵风。风刮过来时,我们仿佛都给迷了眼,都轻轻地扭过头去,揉了揉眼睛,嘴里似乎也在埋怨着:哎呀,怎么刮风了。</P>
<P> 我坐当晚的火车,杨林和他们俩坐早上的火车分别去上海和南京。在无锡,去上海南京的火车客车都很多,但他们也得早点去。早散晚散都是散,我和李博维也不送他们三个去火车站了,大家都很是轻车熟路,无谓再十八十九相送。他们坐上了出租车,挥手、说再见,车子开了,再说一声路上注意啊,挥别的手从车窗外收了回去,车子开远了。李博维和我,默默地走回宿舍。到了李的宿舍,我看到了桌子上那一叠写满了杨林二字的复印纸,很想问他,以后你还继续练这两个字吗?转念间又有点不忍心。李博维也顺着我眼光看过去,无奈地笑了笑,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就留不住她呢?我也笑了一下:也许你不该这么实在,你把写杨林二字的工夫用在给她写情诗上,或许就能把她留住了。而他如此实诚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相信情诗的重要性。只有好吃的面条才是最重要的。那天下午,他说要给我包顿饺子。我嫌麻烦,就跟他说,不要包了,还是吃面条吧,面条快。他执意要包,我也就由着他去弄了。他擀好饺子皮,也不让我帮忙,说我包的饺子里面没有馅。待到他快要包完时,叹了口气:不知道杨林以后在上海还能不能吃着合口的面条。</P>
<P> 那顿饺子,把我给撑得哟。李博维还说,你还不如杨林能吃饺子呢,以前我们俩也是做这么多,吃完了,杨林还想再来几个呢。我说,那是你吃得多吃得快,把她的份额也给占了,你看你,今天才吃了几个,我这是怕糟蹋粮食,所以使劲吃。他这下不说话了,我乐了,说你干嘛呢,怕晚上饿着了没有消夜吃啊。他起来收拾碗筷,边收拾边说,今天风大,晚上我送你到火车站吧。我说,送啥送,你是怕风把我给刮不见了,还是把那个破箱子刮跑了,不用送了,杨林你都不送,这会子倒想起送我来了,行了行了,不要跟我婆婆妈妈的。能够记得也就是这些了。至于上了火车,放好箱子,爬上铺位,一觉醒来到了北京,我接着便是在北京醒着睡着。</P>
<P> 李博维虽说很快就跟杜楠谈上了恋爱,但却是谈了近两年才结的婚。杜楠比我们早两年进的厂,她跟李博维谈恋爱时,应该也会知道些前尘往事吧。期间杨林也来过几回北京,我们见面时,她跟我说,以前还不时地和李博维联系过,但一直没有回过无锡,那些需要转档案转保险关系的事情,也都是托李博维帮忙办的。我说,我倒不怎么跟他联系,觉得在电话里不知道该聊点啥,又无法在一块喝酒。他跟杜楠好了后,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对了,他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杨林说,他没有跟我说,只是有一次我给他打电话时,是个女的接,然后我问了他,他才告诉我的。原来这样,我笑了下:我以为他也打电话告诉你了呢,这家伙,肯定是不好意思。杨林也笑了笑:那个杜楠的声音比较好听,不过没有我长得好看,我是问了几次后李博维才给我发过来她的照片,有点显老。我说:人家不就大我们一两岁嘛,有啥显老不显老的,你以为你笑起来就没有皱纹啊?杨林呵呵地笑了:我很老吗?我说:你过两年就三十了,老不老你自个看着办。杨林泄气了:就怪你们这些个乌鸦嘴。</P>
<P> 杨林常在各个省会奔忙着,为了销售一种法国的机床。因此她见着了不少同学,每次到北京,总会跟我聊起一些同学的变化。而我们跟李博维,都越发少联系了。突然有一天,杨林从上海给我打来电话,那时我在阜城门地铁里,正往和平门去,准备见一个客户。她说,我给你说一件事,杜楠流产了,刚才李博维在医院外给我打的电话,都哭了,你快给他打个电话吧。我说,啊,怎么这样啊,喂,喂,过两分钟我给你打过去,我现在在地铁里呢,马上就要没有信号了,一会我给你打过去。我挂断了电话,从阜城门都复兴门,地铁呼啸着,准备去装载下一站那些忙碌着的人们。“乘客您好,下一站是复兴门,请在复兴门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车厢内的广播怎么这么大的声音。</P>
<P> 到了复兴门,我避开人群,找到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开始拨号。只嘟了一声,杨林便接了起来。她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杜楠骑自行车去上班,她已经有了快五个月了(啊,没有听李博维说起过啊),路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把路上的尘土刮了起来,她便用左手去挡眼睛,谁知道路上有些石子,她的右手单手握不稳车把,便摔了下去。摔下去后肚子便疼了起来,她赶紧给李博维打手机,然后送去了医院,但还是没有保住肚子里的小孩,那条该死的路,还有那些该死的建筑工地,你赶紧给李博维打个电话吧,安慰安慰他。我说,好好好,我马上打过去,晚上我再给你打。</P>
<P> 我翻到李博维的号码,拨了过去,忙音;等了一会,重拨,还是忙音;这时刚过去了一趟地铁,我等了两分钟左右,再拨,依旧是忙音。这会子地铁又过来了,我便上去了,心想着,还是先去会客户吧,一时半会恐怕打不通李博维的手机。会完客户后,也快中午了,我没有请客户吃工作餐的心思,客户好像也没有这个心思,于是我便告辞出门。走到了街上,我看见了不远处全聚德的那个烤鸭总店,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给李博维打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我说,一个多小时前杨林给我打了电话,我后来就给你打了过去,没有打通,然后我就去会了客户,都中午了,你吃过没有?李博维说,没有呢,我还在医院,杜楠没什么事,要住上两天院。我说,这就好,那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他说,今天真奇怪,刮那么大风,好久没有下过雨了。我说,是啊,北京也不时会这样,春天会突然有沙尘暴,秋天时,一夜就能把树叶刮没,你先去吃点东西吧。他说,没事,我现在还不想吃。那杜楠中午要吃啥呢,我问。她正在打点滴,很虚弱,睡着了,医生说没事了,中午就不用吃了,晚上我准备去买个圆鱼给她炖汤喝,我跟大老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来照顾杜楠,我现在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缓缓地说着。我说,这也好,大老总人不错的,你可以多请几天。他说,一个星期也差不多了,厂里离家里也不远,中午可以回去的。后来还说了一会,他就说你赶紧去吃饭吧,你下午还得干活呢。我说,好吧,那你也注意点,别把自己累趴下了。</P>
<P> 大概过了半个月,我给杨林打了个电话。杨林在电话里说,杜楠邀请她去玩,说现在李博维做面食的水平越来越高了,让杨林有时间就回无锡玩。我笑了,说当日散了后,李博维还担心你在上海吃不到好吃的面呢,这回连他老婆也念叨起这事来了。杨林在电话那头也笑了。她说她这些天给杜楠打了很多电话,拉家常。听到这话,我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还出息了。杨林接着说,哪天大家要是能回无锡聚聚该多好啊。我说,大家来北京或去上海聚也很好啊,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杨林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去南京也行。我说,还是来北京吧,不然李博维两口子又得发愁你吃面的问题了。两人哈哈大笑起来。<BR></P>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07-8-4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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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挺喜欢里面那种情感,表达得比较到位,不火,也不淡。这种在工作中形成的朋友关系比较难处理,作者在写时的情感距离拿捏到了某个分寸上,所以距离感使情感的“值”保持了相对的恒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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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行文上有些地方偏弱了,是瑕疵,也是重要问题。比方说开头部分,就微微显得有些“做”,不够老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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