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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铅笔素描(六章) [打印本页]

作者: 陈巨飞    时间: 2007-8-4 13:36
标题: [原创]铅笔素描(六章)
<FONT color=#666666>     《正方行的狗》 </FONT>
<>  一只正方形的狗咬了我。它潜伏在街边的一棵广玉兰旁边,像安份的垃圾箱,张着大嘴把垃圾吞食进去。我从它身边经过,正吃完一根香蕉,准备把香蕉皮扔进去,就在这时,它露出本来的面目,变成了一只正方形的狗,把我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BR>  夜幕刚刚黑了下来,月亮像是谁剪去的一弯指甲。
<>  《为什么我总梦见坐电梯》
<>  我的计划显得天衣无缝。布置完毕后,我们都处在难以抑制的兴奋之中,等着那个时刻一分一秒地临近。 <BR>  我去酒店找一个人,她叫琳。我要找她做我的内应,但是后来的结局使我的想法变得极不明智。她是京安酒店的领班,有着人见人爱的身材。“那我们就开始干吧,”她说。 <BR>  “怎么干?” <BR>  “在床上干。” <BR>  于是我们把炸弹安装在床上,等那个该死的人睡到这里,炸得血肉横飞。
<P>  《锁》
<P>  她来退一把锁,那把锁很大,长满了锈。天色已晚,街上很暗,所有的商店都关了门。她那么老,眼睛也不好,坐在街头哭哭啼啼,锁在她面前安静地躺着,上面插着一把银色的钥匙。看她很是可怜,于是我打算帮她。她说她昨天刚买的锁今天就锈了,无论怎么用力也打不开它,她说她必须在今晚把锁修好或者是换掉,因为总有人偷她的东西,并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儿子。我把锁拿拿起来端详,摆弄几下,就把它打开了。 <BR>  她破涕为笑,露出空洞洞的牙床,说,你这么好,就做我的儿子吧。说完她就不见了,我只听见四周有铁链在地上拖击的声音。 <BR>  街道刚下过雪,被人踩过的地方露出泥泞的黑,破瓦房在黑暗中显现出影影绰绰的轮廓。开始有人出现了,先是一两个,然后是一大群,都出现在我的对面朝我相反的方向走。不同的还有,他们全默默无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腐朽的屋脊上,若隐若现地排队前…… <BR>  我折了回去,却一个人也没有遇见。今天是除夕啊,为何这般冷清?街头有一处翻盖的楼房,尚未完工,露着暗红的砖头,残余的雪或多或少地伏在上面。墙角有放过爆竹的痕迹,这种迹象表明除夕的喜庆已经过去了。 <BR>  这是一个小湖泊,结着冰。我的两个朋友站在对面,冰很薄,上面蒸腾着逼人的寒气。朋友要从小湖上履冰而过来看我,那个胖一点的朋友一鼓作气,直接从冰面上飞跃过来,和我握手,但他在早年的车祸中失去了双臂;瘦一点的那个朋友小心翼翼,在行进中不可避免地把冰踩碎,跌进湖中。就这样他死了,坟里长满青草,一只小飞蛾环绕着盛开的蒲公英,似他不熄的灵魂。他含着冤,让我们寻找世界上最温暖的眼泪去救他,他的灵魂要和我们一起上路。 <BR>  同行的还有眉和柳、一灯大师。我喜欢眉,她哑了,不回说话也不会笑,她会拿眼睛看你,用眼睛和你说话。我说眉你真好看,她的眼睛却一阵困惑;我不喜欢柳,她甚至比眉更漂亮,但是她像她的名字一样轻浮,她是西城人,前世是西门豹治邺时的巫婆,下巴上有颗要命的红痣,轻移一步便花枝乱颤,妖态万千;一灯大师是个锁匠,卖给了老奶奶一把假锁。他慈眉善目,口吐“阿弥陀佛”,头上烙了七个香疤。他把我们带到很大的树林前。积雪很深,将夜晚映得明亮。他在一堵薄薄的雪墙下却把自己弄丢了。柳也不见了。我和眉去找他们,你的魂魄跟在我们背后,像一个小球一蹦一跳地,在雪地上拖着浅浅的印痕。 <BR>  眉,这场雪过后,会有整个春天等着我们。 <BR>  将有一群蝴蝶环绕着你,你不知道哪一只是我。你跳舞,因为你忧伤;你拍打我们,有一次伤到了我。我是你断臂的那只啊,我身上有泥,总也洗不干净…… <BR>  眉,是什么跟在我们背后?你不用害怕,你贴紧我,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不要这么小心,忘掉柳,她根本不是你的妹妹,你妹妹七岁的时候得天花死了,死后变成了一只不会唱歌的促织。 <BR>  我们在山脚下看见了一灯大师和柳,他们泡在温泉里互相泼水。温泉在冰天雪地中散发出缕缕热气。眉突然哭了,泪流满面。
<P>  《春天来了》
<P>  上课的时候——美学课,老师正在讲解黑格尔——我向邻桌的吴楠要了手机号码,并且给这个号码发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她对这个事实却有着天真的吃惊,居然怀疑从我口中说出的真理;她对信息的艰难猜测像是面对着一筹莫展的训诂学。 <BR>  信息只有四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春天来了!
<P>《奔跑》
<P>一个夏天的早晨,我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之间,我瞥见窗外有一大群别墅在奔跑。有那么多别墅在奔跑,她们或体积庞大,或小巧别致;她们朝一个方向跑,准确地说,是朝西南偏南的方向。 <BR>我记得那里有大片的丘陵和田野,那些高耸的树木似蓬勃的火焰向上生长;那儿,有人在唱歌,他把锄头放下,用溪水洗脸,他的脸千沟万壑。他抬起头,树阴里稠密的鸟啼像雨点,像锥子一样往下滴。这群鸟中有乌鸫、鹪鹩、画眉和麻雀,一个劲地聒噪着,进行着极富意义的大讨论。早饭煮熟了,炊烟开始变淡,煮饭的村姑要细心地梳洗打扮,然后她会变成一只鸟,成为热情的讨论者,可能是喜鹊,也有可能是凤凰;或者变成一朵花,成为安静的倾听者,百合或木槿。 <BR>早晨的阳光多么谦和,穷人在零碎的阳光下数自己的手指,他说这是他的金子,他的金子在金光闪闪的人群里黯然失色;玉米地里有人在偷情,玉米棒有着粮食和身体的清香,它们倒伏了一大片,一只土拨鼠钻出地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显得唐突和尴尬...... <BR>这时候,一栋别墅敲开我的门。她年轻美丽,却生了令人揪心的肺病。她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脸红得厉害。她说她跑累了,想喝水。 <BR>她喝完水后,又坐在我的床边,用我的毛巾擦汗。她大概休息了五分钟后走了,走之前说,你住的这栋别墅跑得真快,我追了三天才追到。
<P>《飞机》
<P>你的身后是灿烂的原野。你惊恐地看着前方天空的变化,它由湛蓝而变得暗淡无光。一群人慌张地从你身边跑过,朝你的身后跑,没有人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只听见飞机的呼啸声,炸弹的爆炸声;你只看见浓密的黑烟从颤栗的村庄上空腾起,使你联想到秋后弥漫在田野里刺鼻但却温馨的烧高粱秸的气味。那时候你还小,却要去烧秋,你指着祖母空荡荡的牙床噢咿乱叫;你的红薯烧熟了,你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们啃完,你的嘴巴留下黑糊糊的痕迹...... <BR>但眼下并非秋天,你姥姥死了,你要去看你伤心的母亲和舅舅。自行车链条断了,你把它藏在一簇高大的玉米丛中。后来你也看了在黑云中穿梭的飞机,像天空中撒落的一枚枚钉子。你有点矛盾,眼睛看见的事物让你兴奋,但你却手足无措。最终你跑了起来,拼命地跑,这表明你已经陷进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你折过身子,从玉米丛里拖出自行车,推着它加速;你感到飞机已经在你身后了,它只要丢一颗炸弹,就完全可以让你的奔跑化做徒劳,或者它只要稍微俯冲一步,就可以把你顶飞。 <BR>你终于回去了,告诉每个人消息,你让人往南看,你说那不是火烧云,那是村庄燃烧跳动的通红火焰。可没有人相信你。你的指手画脚使你的臆想症暴露无疑。 <BR>“马孔多打过来了,穿红海海峡,经阿拉伯海,顺着印度洋驶过来很多航空母舰;它们再跨过马六甲海峡,驶进太平洋,到达南海,”你兴奋得唾沫乱飞,和以前的沉默寡言极不一致,你变得滔滔不绝,“巡海的士兵正试图反抗,就被一枪击毙......” <BR>你话没说完,就感觉到马孔多人已经占领了你所在的小镇,坦克轰隆隆地驶在街上,但人们误以为那是撒水车;你在的那个卖镰刀的男子是你的敌人,他手持利刃,轻易地割去了一个人的头颅。一队放学的学生从街上经过,那应该是敌人的步兵,他们步伐整齐,戴着统一的小黄帽。 <BR>但其他人都没有发现,难道他们已经被收买了?你眼含泪水,决计一个人脱身,你拼命地朝大山飞奔。 </P>
作者: 蚀逝    时间: 2007-8-4 13:36
<>哈~~!</P>
<>写得好。这里有着基本的小说的素质,这也是最难得的。也许剩下来的还是怎样打磨这块璞玉。这也是最容易让人觉得可惜的。</P>
作者: 高原    时间: 2007-8-4 13:36
<>感觉挺好的,喜欢后两个~~</P>
作者: 废狗    时间: 2007-8-4 13:36
<>最喜欢《飞机》</P>
<>但是如果把马孔多换成叽里咕噜或者随便别的没有确切意义的几个字是否会更好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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