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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灰岩 [打印本页]

作者: 苏谡 时间: 2007-8-4 13:37
标题: [原创]灰岩
灰岩 ?? 文/苏谡 ??…… ??每一位神祗站起身来 ??从容地微笑着，一声不响 ??伸出手臂，举着酒杯 ??走到她躺着悲泣的地方 ??突然间把她浇得浑身透湿 ??她滴淌着戈班的醇醪 ??不再记得曾发生过什么事 ??眼瞪着众神咧开嘴大笑 ??…… ?? ??——————叶芝•《灰岩》 ?? ?? ??很多人都以为只有人类才有痛苦，而仙族既有仙术又可长生不老，一定是十分幸福快乐的。有一年我和我的几个合伙人在前往北欧贩卖中国瓷器的途中，从一个仙族老人那里听来一个故事，可以证明仙族的七情六欲比之人类毫不逊色。既然他们的情感如此丰富，则由此而来的痛苦无疑也是相当的。 ??那日天色已暮，我们走到瑞典边境的一个旷野时已经人马俱疲，于是在一个长期废弃并且顶棚残破的土屋里生起了火。我和同伴们安顿好货物，随便从土屋周围割些草来打发马匹，然后就掩上门围了火堆坐下来，边啃干粮喝烧酒，边互相谩骂一些粗俗的玩笑。这时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个须发尽白、身着灰衣的老者走了进来。无论从相貌、身形还是步履来看，我们都意识到他不属于人族。这样的旷野黑夜，他来这里想干什么呢？就在我们迟疑犹豫之间，老者已走到了屋子的中央，突然开口用人类的语言问：“我前去瑞典路过此地，能不能在你们这里休息一宿？”看他恭敬的样子并没有敌意，又考虑到一个老人家或许并不会对我们的货物构成威胁，我就抢在别人前面说了声可以，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老者微笑了一下，走向我身边的空地，坐下。 ??我的同伴们此时又开始了玩笑，好像并不在意身边多出一个陌生人。但是，我看得出他们的表情都不大自然。凭空而来的一个异族老人不能不让他们充满了戒备意识。 ??老者向我介绍说他来自爱尔兰的克莱尔地区。他说：“灰岩这个地方您听说过吗？那里是我们当地仙族的聚居区……我们和当地人类有交往，关系融洽……我们当地的仙族成员有一半都会讲人类的语言……” ??我的一个同伴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仙族成员们平日里在聚居区里都做些什么呢？我对仙族的了解，以前只限于道听途说。现在，我是想问，你们的生活有哪些内容？” ??老人说：“基本上和你们人类的生活一个样子。我们有自己的管理机构长老会，我就是其中的一员。我们教育我们的后辈读书学习。我们锻造工具，劳动，还会按照自己的方式酿酒。戈班是我们族中的锻造高手，他也是酿酒的行家……” ??“酿酒？”我的一个同伴感到奇怪，“仙族的人也喝酒吗？是喝来愉悦口舌还是像我们一样借酒浇愁？” ??“我们当然也喝酒！不过，我们的酒与你们的不大一样。你们用谷物水果来酿，我们用的是岩石与火。你们的酒只能暂时让人抛却烦恼，而我们的，如果必要的话，它可以让饮者永远忘掉发生过的事情。” ??“这不太可能。定是你们使用了仙术才会这样。单单是酒又怎么会让人忘掉以前的事情呢？”我的同伴满脸的不相信。 ??那老者又笑了一下，说：“我们的酒里面的确有一种可以做到这一点，它丝毫不用借助于任何人的仙术。这个我没有必要向你们打谎！”看到我们仍是将信将疑，老人说，“那好，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就说一件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 ??“她也是我们仙族成员且仙术高超。我们想让她忘掉过去的事情，但是我们如果施用仙术她就会感知并且加以抵抗。我们最后给她喝了那种酒。如果我们不那样做，她会一直痛苦一辈子的……” ??老者顿了一下，接着说：“埃法在我们仙族的后辈中算是最美丽出众的一个姑娘。我曾眼看着她长大、读书、修习仙术。她悟性极高，又善于思考。我们整个灰岩地区都知道她的聪敏伶俐、她的勇敢和富于计谋。如果照此发展，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仙术大师，说不定还会成为灰岩地区的领袖，她有这个能力。但是，后来她陷入了一件不可自拔的事情：她爱上了一个人——是你们人族的，他的名字叫杜佛林•欧哈特甘。” ??杜佛林出生在苏格兰山区，但是很小时候就被母亲带到爱尔兰居住。他是一个俊朗的小伙子，生性善良然而又勇敢善战，后来和爱尔兰王子穆拉夫私交甚笃。这样完美的男子，不但人类中的女子个个钦羡他爱慕他，他的名声也传到了灰岩仙族。埃法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她听到人类中存在这样一个男子时就忍不住也想见识见识。于是有一天她偷偷走出了灰岩山区。她走在人群里随处都可以听见姑娘们谈论杜佛林的名字。小伙子们也谈论杜佛林，他们为生活在杜佛林身旁而自豪，他是他们的榜样、他们的力量。埃法经过很长时间的寻访打听，终于给她见着了杜佛林。那时他正随军队骑马走过青石大街。杜佛林并不是一名军人，但每次爱尔兰遭到敌国袭击时他总是立即参军顽强作战，一旦战争胜利他又立即解甲归田。他是爱尔兰士兵的力量。军队经过青石大街，又一次战争胜利了，也到了杜佛林再次归田的时候。他们经过时，早已等候在路旁的姑娘们把篮子里的花瓣撒向他们，她们呼喊着杜佛林的名字。他朝她们顿首表示感谢。他的脸棱角分明俊俏有力，他微笑，他英姿飒爽。可怜的埃法真不该去看他，她就这样被杜佛林给迷住了。她从心底深深爱上了这个男子，并且发誓只要杜佛林•欧哈特甘一人做她的爱人。 ??这些都是埃法后来告诉我们的。如果她不说，我们长老会的这些老东西们只能蒙在鼓里。她的仙术甚至已经超过了我们，因此她可以很轻松地骗过我们。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和杜佛林开始交往的。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如我所说，她的法力也高于我们中间的占卜者。杜佛林甚至也喜欢上了她。你们不必为此惊奇，我说过埃法是仙族后辈中最漂亮最聪颖的。因此这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如果杜佛林那时不喜欢埃法，那才是怪事。可是你们也知道，异族之间的婚姻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这样的婚姻我们怎么能同意呢？所以埃法告诉我们真相时，有几个老人勃然大怒，当面斥责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埃法对长老们的反应丝毫没有准备，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可以理解，从小她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我们爱护她照顾她，却偏偏都忘记了教给她其他孩子都懂得的应该有的禁忌。这是我们的过错。埃法受到生平第一次责备后显出伤心的样子，她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后来的事情你们大致也可以猜到：虽然他们不能成婚，但仍然维持着情人关系。对此我们中间有人缄默不语，有人大叫失败然而无可奈何。我的想法就是只要她快乐，就随她去吧。但是当时的情况又不能不使我们担心另一种状况的出现。问题出在年龄上。不出意外的话，任何仙族成员都可以活到成千上万岁，可是人类呢？相比而言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了。这样的话到杜佛林死后埃法该怎么办？埃法会不会让杜佛林就那样死去？仙族人天生有一种能力，就是可以将自己的寿命赋予别人。当然，这种赋予是存在损耗的，一般来说我们付出的寿命别人只能接受到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埃法想给杜佛林添加一百年的寿命，她就要耗掉自己一千年的寿命。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事情，我们常常为此担心。 ??“但是后来发生了新的情况。”老人盯着树枝燃出的死气沉沉的火焰，停了一下。我和同伴们都摒住呼吸，听他如何继续把后面的事情娓娓道来。 老人说：“虽然仙族和魔族间的战争已经结束近一万年了，但是你们人族内部相互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而那次战争，对爱尔兰的影响几乎是毁灭性的：国王布莱恩·博如和半数的各城邦君主都战死沙场；王子穆拉夫也战死沙场。而对于我所讲的这个故事，更为重要的是，杜佛林·欧哈特甘也战死了。” ??杜佛林的死，之前我们的占卜者通过占星已经预测到了。埃法自己也预测到了。所以，在国王派王子穆拉夫来克莱尔郡招杜佛林议事时，埃法叮嘱杜佛林这次一定不要前去战场。她告诉了杜佛林她的占卜结果。而在上一次战争中，杜佛林和穆拉夫已结为好友，相互倾慕。此时穆拉夫亲来，杜佛林难以推辞，于是他答应埃法只去王宫与国王见面，他说不会再上战场。埃法相信了他，她让杜佛林随穆拉夫去了。 ??十几天后，爱尔兰军队开赴科隆塔夫，丹麦人已经攻陷了多座城池。军队经过灰岩时，埃法发现了全身武装的杜佛林。她显得十分伤心，不顾一切冲入队伍中把他拉下马。 ??“你会送命的！”她对他喊，“你这一去还想不想再回来？” ??杜佛林看起来也是处在矛盾之中。他紧皱着眉头，把埃法拥进怀里，过了好久才说：“可是我的国家更需要我……” ??埃法可不管那么多，她转过头冲旁边的穆拉夫说：“他不能去！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我不能让他死在丹麦人手里！我要给他两百年的寿命，我要陪在他身边……我不能让他……” ??穆拉夫早已下了马，他无法面对埃法，于是瞅着杜佛林，说：“既然这位美貌的仙族女子眷恋着您，那么，尊敬的欧哈特甘男爵，您还是留下来吧！” ??说罢这些，穆拉夫起身上马，继续指挥军队前行。而杜佛林被埃法紧紧握住双手，一时间不知所措。此时埃法才真是不顾一切了，只要留得住杜佛林，她毫不在乎周围人们的看法。 ??当时长老会有人在场，后来他向我们描述埃法对杜佛林的允诺。当着那么多的人，她说：“我情愿拿自己两千年的生命换你两百年，我们先过两百年的快乐时光，然后你想干什么去我都依你，但是这次你一定不要去……”杜佛林张了张嘴，但是最终没有肯定地回答她。 ??然后，我该说到科隆塔夫的那场大战了。在日落之前，丹麦人最终被赶走了，可是，我已经说过这场战争的结果：国王死了；王子死了；埃法的情郎也战死了。 ??那天早晨，穆拉夫所率领的军队遭遇重围。丹麦军队人数众多，把他们挤缩成团。爱尔兰的儿子们背靠着背，面朝外部的包围圈，双方每交一次手，都会有大量的战士倒下。这样一直持续到下午，丹麦人不再进攻，而是按住包围圈不动，意欲长时间困住他们。激战一天始终没有进水进食，战士们早已饥肠辘辘，穆拉夫想到这些就觉得心焦，必须突围，然而又谈何容易。 ??正在这时穆拉夫突然看到在丹麦军的一角，士兵纷纷倒下，血流如注，但却看不到击杀他们的人。穆拉夫挥手示意大家向那个方向突围，一时间爱尔兰士兵如潮水般朝那个方向奔涌而去，不久便打开缺口，脱出身来。 ??穆拉夫看到一个个丹麦人在空气中倒下去，甚至有时忽然就像被人强行揣住，将自己的剑挥向自己的喉咙。然后他听到空气中一个人的喊杀声，一个粘满鲜血的脚印在大地上奔跑。穆拉夫带领队伍紧跟在那跑动的脚印后面，直到脚印在一片荆棘丛前停下来。 ??“看不见的勇士！”穆拉夫朝那脚印喊，“您是爱尔兰人民的英雄！请为我们展示您的真面目吧！” ??于是杜佛林·欧哈特甘出现在荆棘丛前。 ??“是你？”穆拉夫一脸惊讶。 ??“是我！”杜佛林手里拨弄着一支漂亮的发卡，他泪如雨下，说：“尊敬的王子，请您原谅我。善良的埃法不想让我来战场送死。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只贪图自己的幸福而不顾祖国的命运呢？因此我还是来了。埃法送给我一枚发卡，她说只要把它插在衣服上就没有人能看到我，当然也看不到衣服和佩剑，从而避免伤害我。王子，看到你们为国家光明正大地拼杀，我深感惭愧。现在，我不能再要这枚发卡了，我要和你们并肩作战！” ??于是，杜佛林将发卡挂在一棵树上，那棵树顿时就没有了踪影。他拔出佩剑，叫嚣着同众战士重新投入了战斗。 ??“朋友们！”讲到这里，老者借着昏暗的火光扫视了我们一眼，“对于杜佛林的这个举动，我深感钦佩；但是，对于埃法来说，这却是个灾难。” ??埃法将施有仙术的发卡赠与杜佛林，那已在杜佛林打定主意去战场之后了。他表现得很坚决，宁肯不顾及他们相爱一场的情分，也要为祖国而战。埃法终于退却了，也许她根本不该退却然而还是退却了。她只能将她的期望和幸福寄托在一枚发卡上。送走杜佛林后她日夜在灰岩山占卜，想从中找到他的痕迹。那天日暮她再次占卜，卜像却清楚地显示了杜佛林的尸体所处的位置。 ??于是埃法变得癫狂了。死亡之于杜佛林，是埃法的灾难；而埃法的癫狂则是我们整个灰岩仙族的心病。她伤心地悲泣，在灰岩山四处游走，那段时间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变了，他们见到的她只做固定的那几件事：痛哭、咒骂，奔走。很长时间过去了，她一直那样。我们长老会经过碰头，觉得不能再让她如此了，她还年轻，她应该有很好的未来…… ??“于是你们就给她喝了那种酒！她忘掉了过去，忘掉了杜佛林，她又重新成为那个美丽天真的姑娘？”我的一个同伴忽然跳起身来补充道，又转身捡了几根柴，添入火中。 ??“是的，就是这样！现在你们觉得我所说的这种酒如何？”老人问。 ??我的另一个同伴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说：“忘记烦恼固然是好事，把幸福和快乐也一并忘掉了，多少有些遗憾。可见并不完美。” ??老人说：“是啊！天下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东西，快乐和痛苦如此贴近，谁又会把它们完全剔分得开呢！” ??听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问起埃法现在的情况。 ??老人说：“埃法现在很好，完全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她眼下正作为灰岩仙族后辈的代表在瑞典山区参加一个仙族集会。我也是正要赶去那里。至于过去的事情，现在时常痛心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当初的局外人……” ?? ??第二天清晨，冰冷的阳光从残破的顶棚上撒进土屋，我第一个睁开眼睛跳起身来。那时我身旁的地上空空如也，老人早已不辞而别。同伴们四处歪作一片，鼾声仍浓。火堆早已没有了气息。货物仍旧堆放在原处。也正是这些东西，才让迷糊的我认识到一个故事的被讲述，认识到昨晚遭遇的真真切切。（完） ?? </BLOGGER>

作者: 衙内 时间: 2007-8-4 13:37
我觉得如果能用这个背景写成把杜佛林关进缅因州鲨堡监狱再让他想办法跑出来的故事会更有趣

作者: 苏谡 时间: 2007-8-4 13:37
呵呵，看来我是太保守了，只是用一个框框把原诗套了起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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