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论坛
标题:
4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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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太白南路
时间:
2007-8-4 13:40
标题:
4764
<div>我跳上4764的时候,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和我一块上车的人稀疏地分散在车厢里,直到开车,再没有人上来。这是一列老式火车,简单,陈旧。座位硬邦邦的,套着绿革皮。满眼都是陌生人。每排座位上一般只坐着一人,还有些是空的。中午的阳光穿透关紧的玻璃窗,坐在空座位上,使它们显得更脏,更旧。一些尘埃在光柱中飞旋,一些影子被切成了明暗两部分。少数几团人在嬉笑打闹。站台上的呼叫声和列车员的哨子声不时响起,常使一些靠在座位上试图睡觉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我对面是一个中学生模样的人,戴着眼镜,苍白的脸上有几颗绯红的青春痘。从一坐下起他就一直盯着窗外,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我想和他说话。他边上和我边上都没有别的人,我只能选择他。声音在我的舌尖酝酿,像一颗花蕾期待着开放。需要时机,可他的头一直偏向窗外。一点二十左右,我感觉车开始动起来,环顾左右,原来是停在左边窗外的火车开始出发了。不久,我们的车就真的动起来。<br/>在单调的“哒哒”的响声里,火车逐渐抽离了城市,爬上赤裸的春天的平原。窗外是无尽的草地,麦田,以及点缀其间的零星的房屋。前进,前进。单调的风光。我舌尖上的话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对面那人还是一直看着窗外。这使我感到气恼,但还是想和他说话,似乎这已不仅仅是一种需要,而且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br/>“喂,同学!”我的声音终于爆发了出来。<br/>他扭过头来,像看窗外的风景一样看着我。<br/>“你是韩城的吗?”<br/>“恩。”<br/>“在西安上学?”<br/>“恩。”<br/>“上高中?”<br/>“高三。”<br/>我不想再问了,他显然没有要和我谈话的意思。很快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br/>车厢里越来越安静,也许那些说话的人越来越累,或者把想说的都说过了。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推着装满书刊饮料水果的车子叫卖走过,过道里空荡荡的,他们把车子推得很快。我的包里有好几本书,但我此刻不想看。我把包压在大腿上,用小腹贴紧,双手放在上边。这也许会被人认为是对那个包的重视,但我只是觉得这样子比较舒服。无事可干,我也看着窗外。单调的黄土地上突然闪出一线白光,逐渐拉长,增宽。那是一条大河,水域尚未覆盖河床的十分之一。火车从长长的桥上经过,我突然想到,这是我到西安来所见的第一条河。古时说八水绕长安,可之前我只见到一条护城河,一条气派的臭水沟。这条河大概是渭河,不知水都到哪里去了。<br/>过了桥,我起身去上厕所。两个厕所都显示着“有人”。穿过一节车厢,另两个依然如此。这列车摇荡得厉害,尤其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要扶着车壁才能在钢板上站稳。我又穿过了两节车厢,每节车厢的景致大同小异:大片大片的空座位,乘客有卧的,有把脚搁在对面座位上的,还有把脚搭在座位间用来摆放东西的板子上的。一些人把鞋脱掉了,脚上的臭气肆无忌惮地奔跑了出来。上完厕所我没有再回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身边和对面都没有人。坐下后不久,我的手机收到了短信。一看,是我中学时最要好的朋友发来的,他现在在武汉。他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回短信说过得还可以,现在正坐在去韩城的火车上,我想去那儿看黄河。他问我是和谁一块去,我说一个人。他又问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去看黄河,而且是在星期四。我说不为什么,想出来就出来了。他最后祝我玩得开心,并要我把沿途的经历告诉他,特别是要描述黄河是什么样子。发短信的时候,来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列车员,他手上拿着一把刷子和一双袜子。“各位乘客,注意看这边啊。”待人都注意他后,他就用刷子“沙沙”地在袜子上一阵狠刷,然后向人展示安然无恙的袜子。他从一个篮子里又抓来一大把袜子,递到每个人面前说十块钱三双,还说在火车上只是卖个宣传价,到商场买就是十块一双了。到我面前时,我想这么结实的袜子,又卖这么实惠,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肯定就买了。遗憾地看着他走开,整个车厢,他一双袜子也没卖掉。</div><div>我开始发觉这趟车有多慢,遇站则停。停在一些乡村小站的时候,可以看见一串等车的人就站在铁轨边,他们身后的火车站像个小传达室,一扇小铁门把它与铁路隔开。沿途不断有人上来。我对面坐上了两个民工,他们把两个被塞得鼓鼓的白蛇皮袋推到座位下.他们都四十来岁,又黑又瘦,皮肤粗糙如同老树皮。坐里边的那位穿着一身沾满灰尘的粗质西装,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解放鞋,没穿袜子。另一个要整洁些,可他一张开嘴,就让人触目惊心。他的黄中泛黑的牙齿一个个是独立的,两个之间的缝隙足以塞上另一颗牙齿。他的牙齿长度又是正常牙齿的两倍,看来该横着长的却竖着长了。他的上下齿交错开来,上齿在前,下齿在后,仿佛口腔的两道栅栏。他们用方言交谈,我听不懂。但从里边那人庄严的表情与坚硬的语气,我猜测他在不断教训他的同伴,而对方则像个羞涩的小孩,不敢大声答话。他们有时会不声不响地看着我,不知是什么缘故。我感到很不安,担心他们看出我是一位他们的同行的儿子。这时我就把脸偏开。窗外,平原平坦得让人惊叹造化的神奇。平原上要么是一畦畦棋盘般整齐的麦田,麦子才几厘米高,水沟在里边均匀地划者纵横线。要么是一排排用白色塑料纸覆盖的温室,它们像一条条春蚕笔直地趴在一片阔大的绿叶上。有树的地方才有村庄,有村庄的地方才有树。后来,火车周围的地势有了起伏,所见的不尽是绿野,还有一个个黄土包,它们看上去十分荒凉,偶尔有几棵树长在上边,却是矮小的,光秃秃的,毫无生气。沿途,房屋几乎都和黄土一个颜色,大多数是盖瓦的平房,卑微地匍匐在地。<br/>不知多久才能到韩城。我估计的是四五个钟头,可车驶过了五点,又驶过了六点,没有一丝到达的迹象。天渐渐黑了。我的手机又收到从武汉发来的短信,朋友问我到了韩城没有。我说没有。他要我路上小心。我说好的。我的肚子饿了,包里有火腿肠和饮料,我一直策划着怎样把它们取出来,在对面两人的目光中勇敢地大嚼一番。终于,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做到这点。我决定去另一个座位。<br/>又上了趟厕所后,我去另一个车厢选了一排空座位坐下。我对面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正不声不响地躺在座位上,左手遮着眼睛,右手放在肚子上。我吃了些东西。车厢里亮着灯,窗玻璃上反射着车厢里的景物,模糊,残缺。路过城镇的时候,玻璃上会闪过一排排灯火。这时候我才真正有了走出来了的感觉。今晚我将留宿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无疑是一家肮脏的小旅社。这种经历我是常有的,每次从家里来西安,都免不了要在一些小旅社过渡一下。正因为这样的经历,今天我才毫无顾忌地走了出来。曾经我在一家旅社里写下了这样的句子:“一只老鼠告诉我,它的生活是多么自由和舒适。”今晚我会遇见一只老鼠吗?明天,还有后天,我都将一个人出现在陌生的地方。那么,大后天就回去?或许我可以在韩城多呆几天,那样就得找个活干。我想最好是去一家中年人开的饮食店,问他需不需要临时工,对他说我的钱丢了,回不了学校,如果他让我干几天活,管吃管住,回去时给我个路费就行。要是他有孩子,我还可以给他孩子辅导功课。<br/>正想着,一个穿红色运动服的大学生模样的人走到我身边坐下了。他个子细高,一双大眼里似乎有水在波动。他什么行李也没带。他喜欢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嫩,修长,但并不匀称,像塔似的上尖下粗。隔一会儿他就用一只手压另一只握成拳的手,发出“格格”的骨头响声。我想也许可以和他说会话。<br/>不久,我们对面的中年人就爬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整理了一下蓬松的头发,然后问穿运动服的几点了。“运动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后说没电了。中年人又看着我。我掏出手机来,一看,是七点二十三。告诉他后,我们说起话来。<br/>“你不是陕西人吧?”他说。<br/>“不是,是湖南的。”<br/>“你去韩城?”<br/>“是啊,我想去那儿看黄河。你是韩城人?”<br/>“不是,不过我常去那里。韩城隔黄河还有几十里路呢,你到韩城后可以坐去下峪口的车。”在我的询问下,他又告诉我“下峪口”是哪三个字。<br/>我又问“运动服”是不是韩城人,他也说不是。之后我们三个就愉快地聊起来。“运动服”告诉我他马上就大专毕业了。我问他找到工作没,他说没有。中年人告诉我到韩城是八点半左右,韩城是司马迁的故乡,我可以去看司马迁墓。他还告诉我车站边就有一家不错的旅社,出站后他可以指给我看。他们都是去韩城的,“运动服”去找同学,中年人去进货。我告诉他们我是哪个学校的,学什么专业,湖南和陕西有什么不同等等。他们是亲切的,热情的,我兴奋得有点忘形,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舒畅地说过话了。在我们的谈话稍微停顿的时候,中年人看了看窗外说马上就要到站了。然后他站了起来,说要上厕所去。“运动服”说他也要去。他们问我去不去,我摇摇头。他们去后,一直不见回来。火车就要进入韩城站,乘客大多站了起来,有的踩着座位取行李架上的行李。车厢里的气氛又热烈起来,说话声和欢笑声此起彼伏,对于这里边的很多人来说,下车就意味着到家了。我仍坐着,扭过头往厕所那边看。车停了下来。还是不见他们,也许,他们上完厕所就直接站到门边等待下车了。我不禁感到一阵失落。有些人已经下了车,我站起来,准备下车,突然我感觉装着手机的牛仔裤后兜里空荡荡的,一摸,手机果然不见了。座位上也没有。我急忙跑到门口,四处张望,跳下车,又跑到出站口。昏黄的灯光里,满眼是陌生人。</div><div> </div>
作者:
ghts3
时间:
2007-8-4 13:40
<p>呵呵,十八岁出门远行</p><p>感觉有点散,前后分量一样。跟高三的小孩儿的对话,放在那儿有点别扭</p>[em09]
作者:
欲望的旋涡
时间:
2007-8-4 13:40
一般般!流水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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