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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锁链 [打印本页]

作者: 游移 时间: 2007-8-4 13:41
标题: 锁链
七月的下旬，姜岩再也忍受不住了。到处都是潮湿的空气，只要一动，他就感到水从皮肤里淌出来，很快洇湿了一大片衣服。他懒懒的呆在自己狭窄的房间里。眼睛的余光有时候会扫到妻子。她在做什么？有时候她在画眼影，有时是在夹掉一根眉毛。不久他听到妻子开门的声音，那是一声沌重的“嘎吱”声。“我出去一下。”她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他想她要去哪里呢？这个想法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脑际停留了一下就被另外的问题代替了：门该修一修了，那种响声很久以来都让他难以忍受。可是他没有动。他觉得到处都空洞洞的。这种空洞让他没有力气。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力气做事情。他记得自己做得最后一件成功的事情就是帮公司谈成了一笔生意。对，就是在那次庆功会上，阿方过来跟他说话。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正是凉爽的秋日，不过那时既使是在夏天，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他想到温室效应。有一次王老板向他说到温室效应。他说人们都会热的受不了的，反正科学家是这样说的。然后他又哈哈大笑说，像我这样的有钱人是不会热死的。姜岩已经想不起王老板的样子来了，他最近甚至想不起来阿方的样子来了。他只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像混浊的水四散在一个狭窄的平面上。大约是中午的时候，有人敲门。姜岩很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费力地站起来去开门。开了门他就后悔了。收水费的大妈站在他面前，开始掀手里的小帐本。“你们家水电费好几个月没交啦，还要让我们来要不成？”她轻蔑的看他一眼，又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出门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整天呆在家里……”姜岩没等他说完，就猛地把门关上。他听见门外传来高声的咒骂，但他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听不明白她在骂什么。姜岩再次躺回床上，他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看得时间长了，就觉得那些夹杂了暗黄色的白色多少是温馨的。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在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中，他想到自己有一年多没做什么了。他只是这样沉默的想着，什么东西都像水里的漂流物，在他脑海里浮过，没有痕迹，不知去向。漂浮的感觉让他觉得空荡荡的。后来他觉得肚子饿了，就去开冰箱的门，打开门之后他什么也没找到。他饿着肚子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在确定自己还很清醒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去窗边拉开窗帘，夏日的阳光热辣辣地照进来，刺痛他的眼睛。他朝窗外看去，看见收水电费的大妈正站在楼下，她的手臂不断挥舞着，试图向人们讲述什么。姜岩看到不断有人向他的窗子望来，不久围在楼下的人发出哄然的笑声。这笑声传到姜岩的耳朵里，让他感到莫名的愤怒。他开始像一头受伤的怪兽，再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停下来坐在椅子上，但燃烧的怒火又让他跳起来。他想到手里也许需要一把刀，上面不久会有淋漓的鲜血。然而不久他开始觉得累了，疲劳使他瘫在椅子上不肯起来。坐着，时间流逝。脑子里是混混沌沌的一片。暮色渐渐包围了他。楼下变得安静，这种安静是他长久以来所期盼的，但这时到来，似乎有点异常，他已经不需要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慢慢的，他走到窗前。楼下果真什么人也没有。在姜岩准备把视线从窗口移开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紫色的上衣，走路的姿态，他想到她。她早上出门，至今未归。他有点愤恨的想她总算回来了。但紧接着厌恶感升腾起来，她的到来会使他的夜晚变得难耐，他的宁静，将不复存在。他阴郁地看着她的背影朝自己的窗口走来，鼻子里有不屑的哼声。然而，她没有走入这栋楼房，她的身影一晃，在那条阴暗狭窄的胡同里消失了。立即有什么涌上他的心头。那种感觉如汹涌的波涛覆盖着他的心。很久没这样了。他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去感受，放任自流。太阳落下山了，仍然酷热难耐，屋里的电风扇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一把刀不停的划过他的心。他没办法坐下来。窗外，再次有人在走动，细微的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慢慢的，他似乎听到了阿方的声音。他要跟他做一些交易，笑容是谄媚的。那时他们坐在有空调的房间里，笑声越来越高。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躁让他有了行动的欲望。他再次想要一把刀。他甚至想到她的去向。在他觉察到时，他已经踱出了他那狭小脏乱的房间。夜幕下霓虹的灯光对他是那么刺眼，他惊讶于街上仍有那么多的人。有人从对面走来，重重的撞了他。“他妈的……”他突然愤怒了。话说出来时，他被自己吓到了。他有些胆怯的看了那人一眼。但立即，他的目光变得凶狠。那个人是多么懦弱啊，他穿了松松垮垮的衣服，偷偷的瞄了姜岩一眼，立即溜走了。姜岩有了胜利的感觉。他轻轻的笑了两声，似乎有了足够的勇气。他站在路边，看人们走来走去，似乎没有人注意他。刚才获得的力量，慢慢变得衰弱起来。他在街道上任意晃荡着。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他觉得时间也许很晚了。但周围越来越耀眼的霓虹的光芒扰乱了他的时间感。他不停的往后闪躲，似乎路过的汽车就要撞到他，鸣笛的声音是那么蛮横。似乎声波里都带着冲击力。有一丝迷茫的，他走近那座楼。很熟悉啊，一切还是老样子。似乎不久之前他还出入这里。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眼睛被那辆黑色的蓝鸟吸引住了。阿方。他又从脑海里搜索到这个名字。似乎能记得阿方的模样了。那辆车，引起了他内心的阵痛。他几乎在一瞬间想到阿方的诡计，阿方骗走了他的大笔钱财，更重要的，他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工作，那之后，他的生命了充斥着阴暗，他找不到工作，没有钱。他问阿方要债，阿方用尽了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后来，在无望的日子里，他几乎忘掉了这一切，忘掉阿方那张丑陋的脸，忘掉本来属于他的那种生活。而此刻，一切都回来了。所有的记忆带着鲜艳的色彩向他涌来，他笑了起来。曾经，他的颇为得意的过去。笑让他陶醉。他笑着走开，在一家店里，他拿出身上仅有的钱。他竟然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一种胜利的陶醉，他走了出来。他开始哼唱小调，节奏越来越慢。缓慢让他舒适。他再次走到那辆蓝鸟前，掏出他刚买的又长又粗的链锁。姜岩，被自己的行为感动了。他麻利地锁上——锁起他的胳膊和车的后视镜。尖历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他想，阿方这次你无法摆脱我了！再也不能，除非你把债务还清。他想到阿方这次要垂头丧气了。同时他又回忆起刚才那个撞他的人，回忆起他骂了那个人。“他妈的，懦夫！”他再次低声骂起来。在夏日的夜晚有微弱的风从什么地方吹来，风吹在姜岩长期沉浸在阴暗的房间里的脸上。他觉得有些疲乏了，这种疲乏渐渐俘虏了他。在朦朦胧胧的胜利感里，他忘掉了一切，背靠着那辆蓝鸟，沉沉地睡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30 18:23:59编辑过]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41
就像淌出皮肤的水一样，整个叙述虽然平稳简练，但没有出来应该有的效果，这种沮丧而无力的状态需要某极端的东西在里面做支撑，表面是沉寂的，离死亡可能都挺近，但里面又是混浊的漩涡，无法摆脱，否则就会流于平庸，不管多么的冷静陈述，都会显得平庸。最后的那个锁链出来，力气也就耗尽了，生活的困境，人的孤苦，女人的离开，都不能使人为之触动，少了什么呢？焦灼压抑得近乎绝望的气息？这个短篇似乎复制了某些经典小人物小说的味道，甚至包括模式，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可能。

作者: 游移 时间: 2007-8-4 13:41
呵呵，谢谢指点。“自己的可能”，这对我确实是个大问题。这样的生活在我的想象里就是这样乏味，麻木，甚至连绝望都没有。我自己也找不出能触动人的东西，除了可笑和荒唐。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写它呢？我自己也很矛盾。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41
还是离原料素材太过近的原因吧，不能从中脱出身来，分出神来，重新去构建一个叙事的究竟。

作者: 游移 时间: 2007-8-4 13:41
呵呵，我自己的感觉是离素材太远了，所以不能真正把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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