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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豌豆 [打印本页]

作者: 飞廉 时间: 2007-8-4 13:43
标题: 豌豆
<span style="FONT-SIZE: 10.5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span style="FONT-SIZE: 10.5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span style="FONT-SIZE: 10.5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豌豆 拉开窗帘，阳光落了进来，这租来的七十年代的老房子亮堂温暖了许多。一家人围坐窗前，梦华织毛衣，岳母教昆昆唱儿歌，我看老聃的《道德经》。失业将近两年了，家境一天一天清寒如月色。时已岁暮，为稻粮谋的心也得到了片刻松弛。昆昆一边学歌，一边乱掀我手中的书；改在平常，我一定又是大声呵斥，甚至掌拳相向；今天我则微笑着看他，若有镜子，我当能看到这微笑里蕴藏的追悔的泪——实在不该把成人的失败、迷茫、愤懑、焦虑，转泄到一个三岁小孩的身上，更不该对整个世界持有敌意。 “豌豆开白花，穷人没办法，下地掐把菜，地主不让掐，今天开大会，明天斗争他——”这首歌，把我从书的浮土里薅了上来。见我注意听，昆昆唱得更欢了。 “这歌，小时候，我姥姥也教过我。” 提起外祖母，我的心陡然一沉，想起昨晚梦见大水冲开了她的坟。她老人家三个月前去世了，至今我不能接受。对她的离世，我有着多方的哀痛，之一就是也许再不会有人给我讲土改前后的那段历史了。我不相信图书馆，我宁愿信赖这老人模糊的记忆，信赖她在无数风雨之后处世的那种自然公允的态度。之所以一再提及五六十年前的那段历史，我只是想知道，若没有那场运动，我家若不是那时从巨富一跌而入赤贫，我祖父的命运会是怎样，我父亲的命运会是怎样，我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我孩子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岳母这次来南方，我问的最多的还是土改时期的事情，她的父亲正是一个有着两顷地的地主，土改时她虽小，不少东西烙在心上了。也许她们的讲述里过多闪现豌豆的缘故，一想起那段历史，最先跳出来的仍是“豌豆”这两个字。豌，豆，我似乎从没见过豌豆，也可能见而不识；它的根株、花果大概跟黄豆相象吧，跟绿豆相似也说不定。在我的想象中，它幽暗，神秘，富有象征意义，但我又确信，它一定是一种最普通不过的小植物，就象我从未谋面的曾祖父。 “……，那时的孩子都爱唱，”岳母说，“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回，我和你姨挎着竹篮子，下地挖鹅儿草；半路，被村里的孩子截住了，围着我们唱这个豌豆歌，把我们的篮子投到了井里；我和你姨，就趴在井沿上，望着水里的篮子哭，天黑了，不敢回家；那年我五岁，你姨和昆昆一般大。”
俯在地上画画的昆昆，听到自己的名字，鹅起头，眼睛澄澈明亮。 突然我对豌豆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凭直觉，只要下面我们的谈话进行的顺利，且上网能查到一些资料，灯火无须三更，我就能写出一篇有关豌豆的文章，交给某杂志，半个月的房租也就可以赚到了。钱，又是钱，我暗骂了两句，写作的兴奋打了折扣，但我还是起身坐到电脑前。很快，便搜到了一则资料：“豌豆，一、二年生攀援草本。全株光滑无毛，被白色蜡粉。羽状复叶，顶端有卷须，基部有大型托叶。总状花序，花白色（白花豌豆），或紫色（紫花豌豆）。荚果，种子圆形，光滑或皱缩，有黄、绿等色。性喜凉爽湿润的气候，耐寒，不耐高温。鲜嫩豆粒、嫩苗作蔬菜，种子可制淀粉，茎、叶可作饲料或绿肥。” “我们那里有没有开紫花的豌豆，歌里唱的是白花？” “有，黎豌豆开紫花，”这乡村老教师回答我： “开白花的是白豌豆。听老一辈说，以前只有一种开红花的豌豆，自打李自成报母仇血洗了河南，花的颜色才变成了紫色；又说明朝的天下被满州人强占后，不少黎豌豆一夜开了白花，说是给明朝戴孝，那时起才有了白豌豆。当然，这些都是迷信说法，但老一辈的人讲起来，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不，你们说的都不对，豌豆不是麦后种，是和麦一起种的，跟麦杂种在一起：黎豌豆和大麦一起种，一起熟；白豌豆和小麦一起种一起熟，它们比大麦和黎豌豆早种半个月，却要晚熟半个月。” “‘豌豆开白花，穷人没办法’该怎么解释呢？” “白豌豆开花，在立夏前后，黎豌豆和大麦成熟，在小满前后，前后相差半个月（我拿出台历翻了翻，抬头看她，她的眼睛正朝向一幅画），这半个月的间空用一个成语‘青黄不结’来形容最恰当——十家的茓子九家空了，除了找来野菜树叶树皮充饥外，最主要的还要靠豌豆。那时候，只要有地的，没有人不种豌豆。霜降前后和麦一起种下，开了春，豌豆苗比麦长的高，苗头掐下来生吃、蒸着吃，可以一直吃到黎豌豆成熟，黎豌豆熟了，一年一度的‘荒春’也就过去了，豌豆在过去真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你们很难理解，在那个饥饿的年代，一切似乎都是为吃而生的，一切都是为吃做准备的……世界上只剩下两种关系，吃与被吃……” 但她看不见画上的那两盆君子兰，她空蒙的眼里看到的一定是大片大片的豌豆，抽芽的豌豆，开花的豌豆，沿着麦秆攀长的豌豆，天上飞的豌豆，河水一样奔流的豌豆；她还一定看到了很多人，耩豌豆的人，脸颊沾有豌豆白色蜡粉的人，吃豌豆的人，喝豌豆的人，睡豌豆的人，把豌豆当棺材的人……接着她又看到了石磨下的榆树皮，滚水里起伏的椿树叶，看到了狗里秧、蓖麻叶、槐树花、断种的猪娃菜……她讲的一切她都看到了，她还闻到了豌豆花上香烛和佛的气息。 她看到的一切我俨然也都看到了。一棵豌豆迅疾来到我眼前，愈长愈大，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树上落满了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穷人，我的祖父、父亲和我都是其中的一只。一阵风吹，大树消失了，只剩下梦华在房间走动的脚步声，岳母低头看昆昆画画，阳光已从画册撤离到他的眉毛上了。 我不由嘲笑自己的想象，在家赋闲两年，为了五斗米，我竟折成另外一个人了。中国有句老话：富不过三代，穷也不过三代。照这说来，我实在不必怀念曾祖的产业，他的财富无论如何传不到我的手里，再说传到我手里也未必是好事；从另一方面说，祖父、父亲穷了两代人了，我这一代似乎不必再穷下去了，却还是穷，我却还是怀念巨富的曾祖父，真是虚妄又可笑。童年挨饿的经历，还会发烧一样在梦里不时来袭击我，带给我诸多忧惧。祖父、父亲，在“荒春”，尚有豌豆来救命，我呢，那解救我的“豌豆”在哪里呢？“荒春”一旦到来（过完年，我若再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接下来的这个春天，对于我们家，也不啻
“荒春”了），我靠什么来解救我的一家老小呢？ 我打开另一则资料给岳母看：“豌豆，各地又名麦豌豆、小寒豆、寒豆、麦豆、冬豆、雪豆、毕豆、麻累、国豆、回回豆等。在我国已有2000多年栽培历史。四川省豌豆面积曾经最大，其次是河南、湖北、江苏、山西、山东、陕西、甘肃等省。四川省曾长期保持在1200万亩左右，1985年下降为35.25万亩。” 从它的多个名称，从它两千多年的栽培历史，大致可以看出，它曾和中国人民的生活发生着怎样一种密切的关系，在人口最多、最穷困的两个地方，四川和河南，更是如此。从1200万亩到35.25万亩，这又是怎样一个惊人的下降！在河南乡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竟然一次也没有见过豌豆，从这里当然也可以鉴出一些东西。 对家乡的农人如今不种豌豆，我们都不能给出明确一致的看法，大概总有点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意味吧，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他们连土地也会抛舍，涌到城市里追求梦想的好日子，就怕他们最后会过的同我这样，想留留不下来，想回又回不去。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她说的一句话打动了我，她说，在她的家乡，象她这般年纪的人，有不少每年都会在地头种上一小片豌豆，既作为一种菜吃，更主要的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救命的恩人。对今天的农人种不好豌豆，她给出的说法我觉得也有一定道理：豌豆喜欢贫瘠的土地，喜农家肥，红薯高粱也是如此；而如今到处都是工业肥料，土质变了，豌豆自然长不好了，我们这些乡村长大都市过活的人大概也多是豌豆命吧。 网上，我已收集到了足够的资料，岳母讲的我也记下了，那篇有关豌豆的文章，现在唯一缺的是一个故事，一个与豌豆有关的故事，我就请岳母为我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岳母想了想正要讲，昆昆扑上前，一定要我讲，孩子们是多么容易忘掉大人愚蠢的惩罚，但只是暂时忘掉，长大后，他们会认清父母的真面目的。我只好把写文章的念头暂时放开，赎罪似的讲了一个“双节坟”（坟在凤凰山下，我们每次登山都在坟前小停片刻）的由来，说的是一个书生和他妻子如何饿死在杭州，如何惊动了官府，百姓又如何为他们修了庙，如何至今香火不绝（梦华对这书生很不以为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饿死活该，我却觉得这样评价太过草率，说不定这种事情那天也会轮到我们头上）。讲这个故事的同时，我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与豌豆关系不大的故事，一个外祖母讲给我的土改时期的故事，一个早出生了五十年的“我”的故事。 这故事是很多年前，外祖母讲她二弟的故事时，随口带出来的，轻描淡写的讲了几句，又回到她二弟的故事上了，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我却总是不能忘。她二弟出走的故事，她讲了很多遍，每讲到她送他远行的那个晚上，她总是很紧张，仿佛事情刚刚发生，故事的其它章节她则都是一种轻松的口气娓娓叙来，同时以此为主干，常会带出其它的故事，讲到最后总少不了落几眼泪。 故事的主角名叫杨荣声，和我一样在家排行第二。外祖母说，在她二十几个表兄弟当中，数她的二弟和荣声学问最好，在我的十几个表兄弟当中，我读书或许也算得上最好的。外祖母家祖上出过举人，荣声家世代都是种田的，家底虽好，仍为其它亲戚看低，在我们乡里有这样一句古话：三代不读书，活象一窝猪。荣声的出现，他的家人很是扬眉吐气，我家也一样。 土改开始前，荣声本来与我外祖母的二弟约好一起逃走的，临走的前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变卦了。外祖母说，荣声是舍不得一岁的儿子。二弟新婚不久还没有孩子，于是一个人逃走了；逃走的二弟，自那以后，再没有回来。她后来相信二弟也一定死了，说他是一个最有情义的人，没死的话，早该回来了；确信他死了，她悬着的一颗心似乎也放下来了。 荣声的大哥身为长子，父亲又死了，受的批斗格外厉害些；但他身子骨硬实，白天挨了一天打，冬天晚上犹能跳进藕塘的水底去挖藕。荣声就不行了，几顿打后，就离不开床了，可还是被拉去犁地耙地，以此来偿还祖上积累财富的罪恶。他从来没有使唤过牲口，牲口们也与他作对，一匹马脱了套，吃了临村的红薯秧。那时节，红薯在地下已经长成了，红薯秧多余了，但他还是为此挨了一顿打，是这样的一种打法：“碰蒜瓣”。一群人混乱站成一圈，一个人先推，把荣声推到另一个人身边，另一个人接着再推，大家边推边笑，大有古人曲水流觞、取杯赋诗的意味，推到最后，荣声跌得头破血流，再也站不起来了。 关于他的死，我外祖母是这样说的：他家里几天没有揭锅了，一天晚上他到汾河边去偷掐豌豆，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河水在那季节很浅，一个落水的大人很容易爬上岸，他却饿的连这点气力都没有了。 而我总疑心他是自杀的，豌豆到处都有，他为什么一定要到汾河边去。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艰难，当一个人在物质和精神上均不能保持做人的尊严时，自杀无疑是一种解脱和抗议的好办法，一旦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也会这样做的。 <span style="FONT-SIZE: 12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豌豆有没有开白花，如果开了，我想也不是为那个糜烂腐朽的明王朝穿的孝服，而是为这个无辜的年轻人穿的。<span style="FONT-SIZE: 12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span style="FONT-SIZE: 12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span style="FONT-SIZE: 10.5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span style="FONT-SIZE: 10.5pt; 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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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43
写的有些松散，有失凌乱，气息上不能贯通，这种带有浮想怀旧气质的小说就怕气息上不畅，作者个人的某种特殊的光泽如果不能加之于文字之上，文字的空间和气息也就无从建立起来了。

作者: 金特 时间: 2007-8-4 13:43
转来转去的，乱。怀旧的气息一次次被拦腰捏断，不通顺。作者的怀旧情节严重干扰了叙述，导致文字与气息脱节。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12 8:36:22编辑过]

作者: 飞廉 时间: 2007-8-4 13:43
非常感谢赵松和金特两位朋友的阅读和批评,问你们好.

作者: tutulong 时间: 2007-8-4 13:43
可以看看周作人译的一些日本小说。

作者: 飞廉 时间: 2007-8-4 13:43
感谢tutulong的阅读和批评.

作者: joye 时间: 2007-8-4 13:43
太直接了些，藏不住气啊。里面有很多话显得很戳眼，不平畅。其实豌豆这个意象本身还是挺有玩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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