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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桃花颤（短篇小说）刚写大，兄弟们批啊~ [打印本页]

作者: 八零 时间: 2007-8-4 13:57
标题: 桃花颤（短篇小说）刚写大，兄弟们批啊~
1．她又跟我唠叨起来啦：还不如死算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大半天啦都，她老在重复这句话。我呢，早就反感了说实在的。可又不知该说啥好。 我可有可无冲她点头“嗯”一声，就回屋里去了。再出门时，她仍旧弓着腰站在自来水旁。一脸说不上滋味的笑。馊味。我闻到一股强烈的馊味儿。 她是来洗衣服的。那件女式内衣早已被她搓得皱巴巴了。她的儿媳一定不会放过她。她的儿媳一定不希望看到她的性感内衣变成她那双老手的模样。皱巴巴的，无一幸免：她的手，连同那件内衣。 她已经搓了整个上午啦吧？我想。早晨我一起来就见她端盆挪过去啦。我可管不了这事。我为啥会替她想这些？真是扫兴。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恼火。对于她神经质的自语，我说过，我早反感透啦。真不该选择这间房子，真的，门侧就是自来水池。 可现在怎么后悔都晚啦。她一见我出来，那张悲怆的笑脸就又冲过来啦。我知道她竭尽了她的全能。但即便如此，对于那一脸讨好的笑，我仍感到极大不适。但是……又怎么样？我呢，总不至于全无动于衷吧。我不是那类人。我知道我的心长什么样子。何况是她。到如今，说实在的——是的，我也觉着奇怪——我只喜欢过老人和孩子。 或许老人更多些？我说不清。准确讲，那不该叫“喜欢”。怎么说呢，总之，我习惯去观赏那些让人“瞧之有物”的脸：不仅仅是那一层厚厚的皱纹，在那些皱纹和老皮之下，应该还藏着更多令人回味的东西。我总是爱这么联想，又总是失望。 我猜想我看问题的方式一定出了问题啦？谁知道呢。这几乎没什么道理。不过，也许正是基于这一点——一张“瞧之有物”的脸——我“喜欢”老人，要大大胜于喜欢孩子。谁说的清。 就拿我们这大院子来说吧，如今至少住进了五个孩子了。可没一个是我真正喜欢的。有一个孩子曾引起过我的注意，那是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那天我正在组装我的电脑，那孩子躲在门旁往里瞧。我唤他，他竟大胆地走进来了。接着，她跟我的女友说起话。然而，我马上就感到我厌恶这孩子啦。 他竟问她，你就跟这个人睡在一块吗你？ 我恼怒地告诉他你该回去吃中午饭了。嘿，跟“这个人”睡在一起吗你？我不喜欢一个孩子以孩子的口吻问这样离谱的蠢问题。他叫黑子。他一进门就自作聪明地介绍起自己来啦：我叫黑子，可我不晓得他们为啥非叫我这个名字，你们瞧，我并不黑，啊？他率先笑了起来。笑的多得意呀瞧他样儿。 我一眼就看到他那两颗尖锐的虎牙了。接着，他便又告诉我们他现在五岁在上幼儿园中班。这时，楼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坠下来了。我对他说，听见没有，你妈刚刚喊你呢，你快走吧你。他撮了撮腮，不满地说：总是这样，真是的，总不想让我跟别人交往。我就有些恼怒了。女友则在一边偷笑。 我觉得这没啥好笑这。一个五岁的孩子。总有 些不正常。我说，你还是快回去吧你，我要午睡啦。 他斜着眼睛，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 终于走了。我“啪”一声没好气地将房门关紧了。 这时，我又听到了敲门声！见鬼，我打算不再跟他客气啦我。我不喜欢这样的孩子我。太显得老练。不像个孩子。开门，却见是那个满脸皱皮的老家伙。我刚搬进院子那天就注意到她了。 那天阳光很好，风不大，我们本打算到唐河看桃花去。虽说最终没去成吧，但院角的桃花已开了大半，十分的诱人。我们都满意选中这样的住所。 我将一车子什物全摆在院子里了。我说老人家你，你帮我看一下，啊？我还得去搬别的东西呢，我说。她说可以可以的。她笑呵呵地说“可以”。 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失策啦我，我真不该请她帮忙。她慢腾腾地从院角的那张破沙发里弓起了腰，打着哈欠对着我瞅过来瞅过来啦，一脸说不清道不白的笑。怀里抱着一只肥大的黑猫。 于是，四只眼睛便一起瞅起我来啦。 当时我可可混，不仅不该请她帮忙，我更不该在随后去帮她的忙。我们已经忙活一个上午了，东西终于搬完啦。我和女友开始在自来水边清洗脏东西。这时她晃晃悠悠端着一只大盆过来了。我赶紧起来给她让位。我说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了都，我来帮你端吧？ 于是，我将那盆水端到了她的破沙发前。 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做错啦。我不该这么做。当时我没考虑更周全些。最稳妥的方式是不要向任何不熟悉的人示好。现在麻烦来了。找上门来啦她。 我帮他端好水，她弓着的腰又慢腾腾扭转过来，一脸说不清道不白的笑，年轻人，谢，谢你啦。我抖抖肩。那时，我没意识到这意味着啥。但后来我越发怪罪自己当时太过热情了。后来我的女友这样跟我说：你瞧，你做的多不恰当，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偏偏只你一个人心好啊你？ 她说的对。当时，确实不少人在场，包括她的儿子儿媳。他们都在一边怒怒地笑。可我当时哪在意那么多我？我说她一个老人家行动不便……女友就说，难道你没看到他们的表情吗你？我总感觉不那么对劲。是的，不对劲，我当时哪去想这个我？ 这我倒真没去在意。我没想那么多。我说过我不是那样的人。这是我的缺陷。如今想起来，事情也许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说不清。那天，当我的第一批物品堆放在院中央的时候，我对那老人说老人家你帮我看一下？当第二批物品运来时，那老人已不在院子里啦。她的那只破沙发，只剩个空壳。 这时，我就看到那只猫了。那只肥胖得几乎有些过分的黑猫，正舒坦地窝在我暂放在院中央的被子里。我恼怒极啦我。我拿出我很少表现出来的愤怒冲过去之后，那混帐玩意才懒洋洋走开。这时，那老人就弓着腰出现啦。她就抬眼朝这边儿瞅。我笑着说，嘿你这猫，你也看到了你，真是调皮……她点点头。她一张嘴，舌头下就送出“咝咝”风声。 然而情况并没有改变。当我第二次运来东西之后，再次看到那只可恶的黑猫，依旧舒舒服服地卧在我的被子里。我依旧对它发怒，但这次没用。它只斜眼懒洋洋看我一下，就将头埋进爪子里啦。我回头看它的主人。那老人眯缝着眼，招手过来，那混帐东西才乖乖跳出去，悠悠地藏在了她两腿间。 院子里有棵硕大的桃树。我一搬进去，正逢桃花盛开的时候。我一进院子就迎来了阵阵花香的热情抚慰。虽然那只恶猫使我心情不快，但满院子的桃花却弥补了我。那老人始终仰靠在她的破沙发里。她的猫蜷在她的腿底，桃花开在墙角处。 等我终于忙完我的事情，已经中午啦都。这时我们吃饭，可是我们又做错了一件事：我竟将我们吃剩的几块骨头扔给了那只恶猫。我那时一定是发神经啦我，因为那混帐上午才侵占了我们的被子。它却兴奋极了它，看也不看我们一眼都，叼着骨头便奔向它的主人去啦，蜷缩在了她的脚边。一边悠悠地舔，一边狐疑地望着我们。它心里一定在笑。 而那老人莫名其妙地就对着我笑起来啦就。她嘴里只剩下一根牙齿，挂着一根烂菜叶。那老家伙！ 是的。我一开始就错了。我应该这么做：像所有的住户那样旁若无人地搬进来，之前交好房租，问好水价电价，然后旁若无人地收拾东西，住下。谁也不必打交道，不必多过问多留心身边的事，那怕一只猫。很久以前我的哲学导师就告诉我啦：别关心你身边的事儿，别关心，我们的时代就是这样的时代。一个人的时代。永远是一个人。 他说的真是轻巧。真是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违背了他的处世哲学。如今，我刚搬进这院子的第二天，麻烦便敲响了我的门。 噔噔噔噔，咝咝咝咝……我真是烦透啦我。2．     或许我不该把问题看的这么严重吧，真没什么呢这？我把门开了一道缝，我就看到了那位弓着腰满身馊味儿的老女人。我诧异地伸出了头，然后马上打开了门。我保持住和气的口吻说，老人家你有啥事吗你？我从没注意过一个人的脸上会皱到这种地步。完全就是一块没用的抹布，或者一卷草纸。 我一边问，一边回头看刚脱去衣服的女友。我知道她背对着我是因为她生气啦。我们正打算午睡，可是这时门偏就响啦。真是没办法。我说老人家你有啥事你就说吧你？她收住了向里头观望的目光，笑呵呵地说，没，没事，你们睡觉吧，你们睡吧…… 嘿，原来她没事她。别说女友啦，即便是我这样的脾性也有些拿不住啦。没事？没事你干吗敲门你？嘿，听听她那话，“你们睡觉吧，你们睡觉吧”，再配上那莫名其妙的笑，我浑身上下感到不舒服。 真没事？我真不该再罗嗦上这么一句。我关了门。我得想法子跟女友说明……可是说明啥？她没我想象的那么不满。那时我们还没结婚呢我们。她只说，看看吧，你的热情带来的麻烦，你看看吧。她接着告诉我我的哲学导师曾说过的那层意思。 也许我真出了问题。谁说的清。可是，我终究不会把这么件小事看的多重。当时她垂着湿漉漉的手站在我的门外，一脸说不上来的笑意。我觉得我的态度是适度的。我感到失望的是，她敲门仅仅是因为“没事”。 那天下午我先下的班，还没到做饭的时间，我便坐在门旁看一份晚报。这时，我们的房主，那位四十来岁一脸软塌塌的肉的矮男人走进院子啦。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住的还行小伙子？我告诉他日光灯存在启动问题。他答应我一到周末就找人来看看。他那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猥琐，但人究竟还是热情的我想。我喜欢这座院子，大而干净，尤其是院角的那棵老桃树。我跟女友开玩笑说，嘿，我们分手吧我们，我爱上那桃花仙子啦我…… 他噔噔地上了楼，我继续看报纸。等我抬起头来，却看到那老家伙正站在桃树下，弓着腰朝我这边瞧。一脸皱巴巴的笑。皱巴巴，笑得我没心情。 多不和谐的场面啊我就想。一个皱巴巴的馊女人站在一株花繁叶茂的桃树下。一个秋天一个春天。我已经没心思再读报纸啦我。我感到了这种不协调。她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感到了一种威胁。 我不知该怎么好啦。我只好不自然地冲她笑。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说句啥话。我就犹豫着打了个招呼：老人家在看桃花啊你？但我马上就后悔这么说啦。嘿，一个老人看桃花，多愚蠢的想法。“这好象等于在问一个发呆的孩子是不是在思考另一个世界的问题。”女友后来这么比喻。她说的没错儿。 那老人就舔了舔几乎退化了的嘴唇。她声音很小。也许她将她全部的力量都聚集到她脸上的笑意上去啦？她微微地说：啊呵，我在找我的猫，猫…… 你的猫会钻进桃树，啊？嘿，她可真会想呀她。 是呀，是呀。可调皮啦。它太年幼啦…… 年幼？她竟说她的猫年幼。我已经领教过那混帐东西啦，体型臃肿，怎么说也称不上年幼。不过要是和她的年纪比起来，的确可以说的上年幼了。 还没做饭吗后生？她问我，一边发出猫叫声。从两跟残破的烂牙里发出的那猫叫，冷飕飕的。 不过对于“后生”这个词，我倒不觉得反感。我觉得挺新鲜。她脱光牙齿的嘴巴里发出的这个称呼，仿佛来自于我所陌生的哪个久远时代。带着灰尘的尾巴落到我头上来啦。后生……我一边思量着这个词，一边瞧她那东找西找的样子。她的脸几乎贴了地都，活象一只被猎枪击中将要倒地的老鼠。 她用力地摇起了那棵桃树，上面的叶子动了动。她并没有找到她的猫。她张大嘴巴又合上啦。 这时，一个声音顺着我身后的楼梯扶手急驰着划了下来，落进院子里，像一枚进了水的爆竹在我和那老人间爆开啦。“你在干啥？你闲得没事干啦吗你？没事干就坐到你的沙发里去！别摇那棵树，别在那捣乱，你这人真是的，快回你的沙发里……” “我……我在找我猫，猫……猫不见啦……” “哼，找你的猫，别丢人现眼啦吧你，就知道找你猫！尤其别动那棵桃树，租房子的人都喜欢看桃花，别丢人显眼啦你，坐回你破沙发去吧你！” 她的老嘴动了动，终究没反驳出一句话。她默默地向她的破沙发挪去，速度慢极啦，就像一辆根本发动不起来的老车，或许发动机早就被拆掉啦？ 那说话的男人是我们的房主。那个四十来岁一脸软塌塌的肉的矮男人跳下楼梯啦，一脸笑意地对我说，我听说你是老师，啊？我说是的。他接着说，嗯，这个就对啦，老师最懂得道理了，你说说她吧，啊——他指着仍在挪步的那个老人继续说，你瞧瞧她，她那样子，啊，真是寒碜人！老师是最明事理的啦，你说说她那样子多腻味人…… 我打断他。我知道他想跟我说啥。我说，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嘴巴下面别致的小胡子不自然地抖了抖说道：你刚来，你不知道她你，整天她的猫呀她的狗呀的，神经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这里，这里出了问题，你可别放在心上你。 说着，上去查看那棵桃树。“幸好没损伤。” 神经出了问题？神经……我琢磨着他这话。不过我保留我的看法。我倒不觉得这是事实我倒是不觉得。可是我也无心再看报纸啦我。晚饭时，我看着桌子上的残物说，这真够喂一天的猫的了都。女友看了我一眼。我笑着将下午的事说给她听。女友告戒我说，别对啥事都那么感兴趣。我说，咱们房主可真够……我没想出下面要说的词。真够啥？她说，你别去管别人的事你，我们自己的生活已经够麻烦啦都。她说的对。别去关别人的事。真是的。 晚上，我就听见了凄厉的猫叫声。那声音令我心烦意乱。你也感到麻烦啦，啊？那只可恶的猫，总扰的我们心不宁，那老家伙可真的是……我说，你说的对，但是房主说她精神有问题，这未必对。 第二天我们起的很早。我们没想到她起的更早。她占去了我们的自来水池了她。她看见我们出来刷牙，才趔了趔身子：后生，起的早啊？我冲她可有可无地笑笑。几只鸟落在桃树枝上，空气清新极啦。女友一定承受不了她身体里的味道。确实够杀风景的。她转到一边刷牙去啦。我呢，出于某种说不上的原因，对着水池忙活起来。她仍旧在洗衣服，这次是一盆内裤和袜子。我只好进屋里洗脸。 我的脚已经踏在自行车上啦，我们准备上班去。这时，我们的房主打上面朝下头叫喊起来啦：“嘿你，到底是啥意思你？”我们吓一跳，才发现他是在对她说话。“大清早的你在做啥呀你，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吗，偏偏这时候洗，”接着他又向他的客户们说：“她神经有问题她，打扰啦各位……” 又是神经问题。我可不这么看。可我的看法只是我的看法。我们一出院子，才感觉风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些。这个春天早晨的气候可真是怪异的啦。3．整个城市都乱糟糟闹哄哄的。春天刚到，便灰尘漫天。到处都在种树，到处都是树坑。回来的路上我们目睹了一场“车祸”：一辆崭新的别克跟一辆破旧人力三轮触到一起啦。穿西装的司机一边向围观者散发高级香烟，一边怒说对方的不是，想在舆论上争取大家的支持，而那个卖姜的小贩则不断为自己寻找无辜的理由，满脸憋的通红啦他。 我们一进入院门，就又碰到了那个叫黑子的小孩。他主动跟我们打招呼：哈，你们回来啦？我没理他。但是他却没有退缩。真不知道他为啥总对我们这么“热情”。他真是有个好口才呀他。他说，你们都在学校上班吗？那你们是老师啊，而我是学生。嘿嘿。你们每天都来这么晚？我妈妈呢…… 他又说到他妈妈。他总不担心自己没话说他。他说我妈可真是的，总不喜欢我跟别人说话，她总说跟别人相处是危险的，可我不觉得。我真是头疼的很。他又说起他爸爸：我爸是个出租车司机…… 中午是我们最喜欢的时刻。我们吃好饭，便能坐在阳光里看着桃花享受一些清闲时光啦。尽管我们一天都比较忙，但我们总还能慢悠悠地吃，一边轻松地聊天。吃罢饭，我抄着小凳子坐进门旁的阳光里。不经意间，我又看到了那个老家伙啦。 但是我赶紧就低下了头我。因为我看到正靠在沙发里的她，怀是敞开着的。敞——开——的。我看到了她那软塌塌的乳房啦我，嘿，空袋子般耷拉在胸前。这场面使我极不自在。一个女人在院子里敞开怀……我说不出我心里是啥滋味我。 我没再抬头去看她我。我想她一定正在闭目养神，对着角落里的那棵灿烂的桃树，对着满院的大好阳光吧她？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啥。见鬼。 她的怀开着，她的心打开着。阳光有些发烫。 多么不协调。多么荒唐。多么杀风景——一个女人当着这样的场合，自顾自地敞开她自己的世界，一个即将塌陷下去的世界，萎缩的即将凋零的世界。这让我很不舒服非常不在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个住在院子里的初中生轻微地咳嗽起来啦。她一定在经过她的时候感到恐慌啦吧他？也许他已经欣赏过另一只精美的乳房了吧他？现在他该失望啦，他该痛苦啦他。他从我面前疑惑地走过去啦，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极不自然地颤抖起来啦。 我女友出来的时候，一定也看到这个场面了吧她。我只低头“看”我的报纸。她站在我身边伸懒腰。她碰碰我，喂，你瞧她你快瞧她你！我说，瞧什么瞧，有啥好瞧的我？ 我是说她那人真邋遢，在翻衣服捉虱子呢她。 现在，又开始捉虱子来啦？我抬头证实了这一点。我感到脊背有些发痒。阳光越发有些热烈的味道啦。我感到双眼微疼。细风中送来阵阵花香。 “生命就像一袭袍，上面爬满啦虱子……”女友为自己突然能想到张爱玲的这句话感到快乐。 接着，我们的视线里就又出现那只猫啦。这次它全完失去了它的骄傲，一步三回头地溜进了院子里，嘴上叼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背上的皮毛好象被啥东西咬去一块，完全像是从垃圾车里蹿出来的它。刚一进院子，还没停稳，又见它“呼啦”一声蹿到了桃树枝里去了，花瓣落了一地。 我们惊诧于眼前这一幕。接下来，我们就看到一只宠物狗“呼哧呼哧”就冲了进来。显然它是跟着那只猫来寻仇的吧。但是它一进院子就失望啦，除了嗷嗷叫之外，它没别的办法找到它的对手啦。我们被这有趣的一幕逗乐了。大好的春光里，两只畜生在追打，总归是一幅十分生动的画面吧？ 但是这个画面很快就更加丰富起来啦。因为其后，我们就看到一个胖女人，手握一把扫帚，也“呼哧呼哧”也赶进来啦。一进门，嗓门高扬开了：“这是谁的混帐猫，偷了我家的一块鱼，都无法无天啦这都？”她情绪激昂，她的狗呢则知趣地把这个讨伐的机会让给了它的主人，间歇性地向楼上狂叫。 她们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应啦。我们房主，那位四十来岁一脸软塌塌的肉的矮男人，及时地“噔噔”着从上面下来啦，一脸不情愿的笑容。一下来就拿出相当无辜的姿态，询问事情的起因来啦。 原来，按那女人所说，房主家的猫窜进了她家，偷吃啦她家的咸鱼。房主听后，忙向她陪不是。忙弓着他的粗腰，像一个汉奸那样嘻嘻哈哈起来啦。女人的气才渐渐消了。她捋着袖子说：“这个嘛，也不能全怪你们啦，要怪就怪那坏东西……”说着，她向角落里的那位老人瞟去啦，“看她舒服的，连一只猫也管不好……”我们的房主一下愣住了，然后脸上的笑容就全没啦，那女人，笑呵呵地走了。 整个午睡，我们都没休息好。我们的房主，连同她的女人在楼顶“乒乒乓乓”起来啦。之后，动静开始下移，我们就听见那位老人房间里发出的争吵声。下午我们上班的时候，见她依旧靠在沙发里，眼睛闭着，她的猫缩着头蜷在她的肚子上。而那个健谈的小男孩则靠在桃树干上咬手指，一声不响。 “我非得杀了你那恶猫不行，你还别不信……”房主的喊叫声突然响彻在院子里，全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随即，又安静下来。我们无可奈何地相互看看，出了院子。“你看到没有，”女友说，“问题在哪里呢这？” “我不相信，他真会杀它，我真不信……” 我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啦，或者说是欲望。我说不清。晚上，那老人依旧躺在沙发里。我抄条凳子，在她旁边坐下来啦。她发现了我，冲我笑笑。她头发十分苍白凌乱她的神色忽明忽暗。我无事可做我，我就打算跟她聊聊天。就聊聊天，没啥大不了。尽管我知道这样做要冒一点“风险”，可我无事可干嘛毕竟。我的女友加班去了，整个院子我不再认识其他人。没什么大不了，这老家伙。 我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老人，在微光下，好似一本布满尘土的线装历史书，民间的，线头脱落的，无人有兴趣阅读的书。嘿，我怎么就把她想成了一本书啦呢？她慢慢地挺了挺身体，脸全转向了我这边啦。她微笑着看我。面对这样一位三倍年龄于我老家伙，我突然紧张起来啦，不知说啥好啦。 你，你吃过啦吧？问题多愚蠢，都几点了，谁还没吃饭呢。她微微点头：吃，吃过啦。她转身去找什么，拎出个破瓷缸子来，用手指指了指，神秘地笑着，吃吃过了，就这么多，吃完啦，呵你瞧…… 我一下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她接着说：太少了，不够我们俩人吃的……两个人吃的？我看看她比画着的手指。她一脸悲怆的笑她一脸说不出滋味的笑。我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啦。我点点头。她也微微点点头，手指朝上面指了指。但我没明白她这个动作的意思，我说道：不就你一个人吗不就，怎么说不够两个人吃的？ 她指了指她脚边的猫：是是，是我们两个人。 我笑了。她也笑起来啦：后生，你，女人呢？ 我女人？嘿，她这说法真叫我感到突兀呀她这说法。她还没下班呢，我说。嘿，我女人？这说法真刺耳。挺新鲜，她回来，我第一个事就告诉她你是我女人。嘿，我女人。真是怪别扭。挺新鲜…… 4．她又来啦她。那声音，我说那声音是怎么啦那是？我说女人……她就捶我。我说我在说正经的呢你怎咋老打我呀你？那声音使我感到钻心的疼痛。我想披衣出去看个究竟。别，别出去，她说，跟你说多少遍了啊你，别管别人的事，睡吧睡吧。 但我终于还是看到那口黑黝黝的洞了。我走了上去。看着就在眼前吧这洞，可我吭哧了老半天才爬上去。什么硬东西扎的我生疼。我没去管这个。 我终于摸到那洞边儿了我。我吭哧吭哧直喘气。这时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看到那半明半暗的脸，嗅到了那冷森森的气息。那是啥声音啊那是？吼叫？啜泣？奸笑？我说不清。我吭哧吭哧地喘气。我说老婆呀，你快过来看哪你，里面有情况。 眼前黑糊糊的，不过我越看眼前就越亮起来。我看到了许多晃动的影子。我说老婆，你看到没有呀你？我看到了许多人。也许是许多鬼？我摸不清。你帮我看看老婆，你看那些到底是些啥那些？ 是人还是鬼，你自己不会瞧吗你？嘿，看到没有？身上还都带着家伙呢他们。瞧他们那装扮吧，倒像电视里的一样。瞧他们醉醺醺的样子，瞧啊。我们这是来到哪里了这是？真是不象话，灯光效果那么差。嘿你听到没有，还有女人的叫声呢……嘿呀，这到底是哪呀？我咋跟你来这啦呢？ 你别出声好不好你，我拜托你啦。我不要你帮我看啦，我自己能看。我已经瞧出来了我。我瞧出来啦，这里就是个他妈的土匪窝！妈呀，土匪窝，你瞧瞧他们，一个个全红脸庞黑脸庞的，瞧他们堆起的那批长家伙，瞧见那些个玩意没有？这里就是他妈的土匪窝呀这里！瞧见那个坐在最上头的黑家伙了没有？瞧瞧他，多老土，多凶神恶煞呀他…… 我用手碰她，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她。真是可惜，这有啥好害怕呀。不看才真叫遗憾呢。我不再管她，我独个儿津津有味地向里瞧。刚才那个还坐在岩石上的黑脸汉子也不见了。这时，我又听见了那哭声。我摸摸脑袋，好熟悉的声音呀那声音。可我啥也说不清。我就听到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嗬这下，这下我可就全看见啦。我又看见了刚才的那个黑脸男人了。他大笑着出来了，吆喝着，兄弟们，安寝啦，老子还要值夜呢老子！我就听见其他人在笑，大哥，你可真不够意思呀你，哈，啊？ 接着他们就迅速向大洞两侧里的小洞隐去了，火把渐渐暗下去。一个女人端上了一盏油灯。接着另一个强壮的女人出来了，身子在灯影里晃来晃去。接着蛇脱皮一样，身后就拽出一个沉实的物体来。我的心都快跳出来啦我。我开始换气，然后屏住了呼吸。我眼眨也不眨地等着瞧那条蛇脱皮。 接着，那惊心的场面就到来啦。被脱出来的不是皮，是另外一个女人。她剧烈地挣扎着喘息着，两腿胡乱地蹬着，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流。我就感觉身边的花草石块开始动起来啦。就感到从她身体里散出的那股强大气流，在冲击我。我紧紧抓住面前的石头。我的手指都抓疼啦我。我如果一放松，一定会被冲下山去。一定会的。我的心都要跳出来啦。 谁？谁在外面——里面突然大叫了起来。 我头皮一麻，胳膊一抖，身子一耸，差点就他妈地滑下去啦。我知道我他奶奶的完啦。我被他们发现啦我。我想逃跑，但咋来得及呀这？我就干脆，干脆站了起来了我。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向里面喊道：是我！你们这些混俅想做啥你们？ 里面，那个黑脸男人定睛看看我，就“哈哈”狂笑起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哪来的毛头小子你？送到老子门上来啦，啊？哈哈！ 不知为啥，我就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啦我，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啦。我说你他妈啥东西呀你？ 我就被押进去了。一齐消失掉的那些黑脸红脸就又出现啦。拽着我进去啦。我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我像个英雄一样大义凛然。我于是就看清了那张脸：一个年轻女人的脸。一张熟悉的年轻女人的脸。我惊愕地张大了嘴，我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啦我。她也“啊”啦一声滩就在了一边她，嘴里呻吟：我呀，我的娘呀我，还不如死了算啦…… 那黑脸男人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敢闯老子的洞府坏事！来呀，兄弟们，给我踢出去毙啦！ 这下，我就更大义凛然啦我。我一下子就挣开他们。我提着拳头就逼上去了我。我就突然感觉我的屁股上火辣辣地剧疼了一下。我“哎呦”一声就跳起来啦。我说，妈的你踢我腚算啥英雄呀你？ 我慢慢张开眼。一双愤怒的眼睛在瞪我：你才他妈的呢你，你是咋啦你，大半夜发啥鬼神经你！哦，这个女人，是我的女人……原来是个梦呀原来。 我就悻悻地跟她说，你也太不够义气啦吧你，怎么说走就走啦啊？你真该看看我当时多英勇。 她诧异地看着我，摸我的头。我才想起来，原来这是个梦呀这是。我说，这是个梦，对不住啊。她就说，啥狗屁梦这是？我说，我也说不清。 一定是梦见别的女人啦吧你？她冷笑道。 还真是，我真梦见一个女人啦，我说。我感觉头脑混沌一片。我说，我真梦见一个女人啦我。谁？初恋情人？不，不是，是一个看起来很脸熟的女人。那是谁呀那？我不知道，就是感觉面熟…… 天亮后，我才明白我做了个多荒唐的梦。但等我冷静下来之后，我也就不觉得蹊跷了。我又想起昨晚的事了。那个老家伙，她微笑着跟我说，后生啊，你不明白的多着呢，那一年，我十五岁，我才十五岁呀我……我的嘴张的大大的，打不开了。 这时，她突然就咯咯地大笑起来啦：呵呵哈哈，后生，告诉你吧，告诉你，黄兴岷大孙子昨个终于出车祸死啦！哈哈，后生，这是报应呀这是…… 我感觉脖子凉凉的。我知道我们这片儿昨傍晚真就发生了一个车祸，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死啦。我心惊肉跳，我看到她一脸的笑容瞬间全消失啦，换成了另外一种笑，阴森森的，和我在梦境中见到的是一个模样：那个女人，先是呻吟，接着长啸。然后就狂躁地大笑起来啦。那个黑脸男人一时就楞住了。我们全都楞住啦，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笑。 终于死啦，死啦！哈哈，等了那么多年，我天天咒呀咒，后生，你瞧，现在他儿子连种都没留下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呀这？死啦死啦，脑浆流了一地。血流了一地，就像俺当年一样……后生，你怎么直哆嗦呀你？冷吗？这都四月天啦这都，你瞧，院子里的桃花都开了，多美俏呀，啊？你喜欢桃花吧你？我看你经常看。我可喜欢啦，没上山之前，我家后园里就有几株……哦，我看明白啦后生，原来你是想了解我过去呀？好，我就说说吧…… 接着我就感觉到我掉进了她那张黑黝黝的老嘴里啦。我就听见那黑洞里发出的交响：有闪电，雷鸣，还是劈劈啪啪的说上来的声音。 再接着，我就看着那只猫啦。那只黑色的一脸倦意的猫，就从那黑洞里蹿出来啦，肚皮上全是黑糊糊的血。它蹿了出来，一下子就钻进桃树里啦。5．我们一拐进巷子，我就听出他们唱的是哪一出啦。泗州戏。拉魂腔。我以前听过。女友没听过，就很好奇地要求我停下来。我说，给死人唱的戏有啥好听的？她说她就想弄明白唱词里说的是什么。 我却一点心思也没有，我的心思全不在这上头。这些天我一直被一个黑糊糊的梦纠缠着。我一点情绪都没有。我说，走吧我们，回去还得做饭哪。 好吧，那就走吧，她说。然后她突然问我：那死的不就是黄兴岷大孙子吗？还不到二十岁呢他，真是可惜啦……对啦，这出戏叫啥名来着？ 我一下就楞住啦，我说，你咋知道的这个你？ 什么？她楞楞地看着我。 干吗这样看着我，我问你咋知道黄兴岷的？ 嘿，这谁不知道呀这？姓黄的不就是咱们这以前的派出所长吗他，这里人谁不知道他呀…… 派出所长？原来是这样原来？原来是这样。 于是我们就回到了院子里。一进院子我就听见那老家伙又开始唠叨起来啦：还不如死了算啦，还不如死了算啦。这几天她就总是在重复这样的话，这一段日子自从我们搬来之后，她就总是在重复这话。让每一个经过她的住户都感到无比厌恶。 他的这番恶咒我也早已是反感透啦。我无奈地向那瞟了一眼。她躺卧在沙发里，眼眯起来，嘴角留着笑：还不如死了算啦，还不如死了算啦…… 一个女人从楼上下来啦。那是她的儿媳，我们的女房主。她向我们报明本月的水电费。我们当即就交齐了。她说：你们没必要这么急给我的，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是不？她数着钱，笑道，早一点晚一点还不是一样吗？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啊？ 我没理她这一套，我没有心思：一进巷子就撞上死人的乐曲，一进院子又遇上这么个“活的不耐烦”的人。但我还是开了口，我看了看墙角里的沙发问道：她在说啥呢？我们一进门她就在说话。 她楞了一下，厌恶地回头瞅了一眼，笑道：嗨，你们管她做啥呀你们？谁知道她哪根筋出了问题呀她？她就这样。总是这样，不管白天黑夜。哦，对啦，她一定是这里出了毛病……她像她丈夫那样滑稽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她是这里出了问题，脑筋坏啦！ 那是神经出了问题……治不好啦？…… 女友茫然地问道。阳光挤满了整个院子。我感到身体有些躁热。我无奈地朝女友瞅了瞅。 哎呀对对对，就是神经问题。她乐呵呵地前去查抄别家的电表了，回头道，你们别去管她，她神经出了问题啦她，老久就这样啦，谁也问不……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我还是不信她的神经真出了问题。她并不糊涂，真的，我感觉到了，耳聪目明，她说话一点都不显得糊涂她。她没有问题。 女友问，你这样说有啥根据呀你？一个人整天向着死神呼唤，还正常吗你说还正常吗？ 我说我也说不好，总之我感觉她神经没问题。我沉吟起来，然而我还是说不好。我想一定是我看问题的方式出了问题啦吧？谁知道呢。 我揉了揉被阳光弄疼的眼，突然就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老板娘，她以前是做啥呀的啊她？ 她已经上楼了。她没听见我在问什么，或许她根本就没心思我过问她的任何事情？我弄不清。 我说，也许问题永远也没答案，我说不清。 女友好象没明白我的意思，她说，你是说她们家的事？别去瞎想了吧你，别去管别人家的事。 可是我的耳边儿就总是断绝不了那哀绝的呻吟：还不如死了算啦，不如死啦算啦…… 一个人活的好好的，为啥老要想着去死呀？我说不清。我想一定是我看问题的方式出了问题啦。也许那张“瞧之有物”的脸不过是个假象。 你多大年纪啦啊老人家？我一搬进院子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这样问道，出于礼貌，我笑着。 我呀，呵呵，你猜呀你你猜？她一脸平静的笑，脸上的折子里堆满了零碎的阳光。 我说我猜不出来，我说你总有七十啦吧你？ 呵呵，她向我伸手指。七十五？那就是快八十啦？哦，原来你已经八十四啦，真是想不到。 于是，她接着就第一次呼我为“后生”了。她说，后生，还没做饭呢吗你？ 那时，她正在找她的猫。她说她的猫钻进了桃树里。然后他就开始晃那株桃树。但没有结果。这时，她的儿子就下来了。她就乖乖地退回了沙发里。我……我在找我猫，猫……猫不见啦啊……她悲怆地向她的沙发挪步，一边挪一边念叨她的猫。 于是，她的儿子，我们的房主，那个四十来岁一脸软塌塌的肉的矮男人，就告诉我她脑子出了问题。我没说话。我看了看地上那些摇落的花瓣。 等我们的房主再一次下来时，他真就绝望啦，他说“我非得杀了你那恶猫不行，你可还别不信……”房主的喊叫声响彻整个院子。全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此刻，除了她那令人丧气的“呼唤”声之外，整个院子也是静悄悄的。我知道他们去看戏去啦。刚才我就看到了他们，嗑着瓜子，兴致很高的样子，可不像我们，一进院子就被她的声音弄的没心情。 但她那张“瞧之有物”的脸，总在我脑子里闪来闪去。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让我想想看。你在做梦吧你？女友厌烦地冲我说。你说的对，是在梦里，我说，就在前两天的那个梦里。我一下子就全明白过来啦，咳，你瞧我这两天忙的昏了头…… 什么？她困惑地看着我。 哦，哦，没啥，她向我讲过她以前的事我是说。她的故事吧，挺离奇的。 她给你讲故事？女友嘲讽地笑起来，恐怕是你自己在编故事吧？我还不了解你吗我？ 我也笑起来。她说的对，我就喜欢编故事。我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是个编故事的高手。 那还用说？现在又来编那些蹩脚的事情啦。 我们就笑起来。那是很久之前啦，大学里的事，有一回我陪一个女同学去散步，回来之后就受到她的拷问。我就说，我哪也没去我！我没跟谁出去呀，我自己出去的，在校园的后山上迷了路…… 她狠狠地叫道：你确实不是个编故事的高手。 我确实不是个编故事的高手。我感觉头脑又眩晕起来啦。我说，这次我可真没编故事…… 她不屑理我啦，做饭去啦。我就想，难道我真的在编故事难道？我突然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吃饭的时候，我问她，难道我真的又在编故事？这我咋知道？八成是。她叹道：咳，我说你是怎么了你？你不会也神经出问题啦吧？我跟你说多少遍啦啊，别去管别人的事，那没啥好结果。 我伸了伸要腰。天有些阴，阳光一下子全没啦。风似乎大了些。我说，你说的对。我说我今天咋没见着那猫呀？我们一吃饭它准会蹲门前呀。还有啊，我又说，你注意没有，它好象怀孕啦？ 嘿，你到底怎么啦你我说？说过别去问别人的事！什么猫呀狗呀的？还怀孕呢，真够烦的……6．她再次敲我们的门，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那时正在谈论工作中的事。我们开了门。我们一眼就看到她脸上那种说不上来的笑。我们惊愕地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啦我们。我们对她已经厌烦透啦说实在的，而她浑然不知又来敲我们的门了她。 但是我们马上就惊异地发现她“变”了一副模样。我是说：她原本凌乱的头发竟有意蜷起来啦，原本脏兮兮的衣裳也整洁起来啦。我们相互看看，然后我努力抖了抖鼻翼，竟没闻出来什么异味来。 我们再往下看，就看见了她的那只猫。肚子鼓鼓的，眼神有些迷离。看来我说的没错，它真的怀孕了？我们一时都没说话啦我们。 我们对她的到来，既反感又有些好奇。 她先开了口。她笑呵呵着。她一笑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我真担心她突然就倒下去啦。倒在我们门前那可就是件麻烦的事啦。我不得不这样想。 后，后生，打扰你们啦……她说的很慢。她一说话，那张皱巴巴的老嘴就不住地抖动，她的那两颗老牙呢，似乎难以咬准确说出的每个字。 我们可有可无地“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们终于弄明白她来是要做啥的啦。她说她要去一个地方。我问：是去一个亲戚那里？她没回答。她告诉我们说，她来是想把她的猫送给我们养……然后，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们。一边微微地笑，一边看着我们。她说她本来打算带它一起走的，“但是，你们也看出来啦吧，它怀了小猫啦。” 我们睁大了眼睛。我们相互看起来啦。她要把她那该死的猫送给我们？嘿，真有她想的啊，可真有她想的，竟然把她那只令我们厌恶的猫送给我们？而且还是一只怀孕的猫！她可真有她想的啊。 我们沉默了老大一会了，我们始终没有开口。我们面面相觑，不发一一言。她就那么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她就那么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们不放。但是，我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怎么会收留这样的猫？ 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我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样吧，啊，你先回去，我们想一想。 女友忙说：对对，我们合计一下，再回答你。 她退出去了，她踉踉跄跄地退出去啦。 可这事有商量的必要吗这？女友生气地说，这事没任何商量的余地我看。她可真有她的啊！ 我们的意见几乎是一致的。我说，你说的对，不过你也看见了，她是认定我们了，我要是不说让我们先考虑一下，她也许还不走呢…… 我们“商量”了半天，天都快黑下来啦。我说，好吧好吧，我明天就去拒绝她，就这样吧！ 我一开门，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正竖在我面前。我差点就叫起来啦我。就着月光，我看到了那张若明若暗的脸。一个陌生的似乎又有些熟悉的脸。 我定了一下神，才知道面前竟是那老家伙，那只黑猫就蜷在她的怀里，眼珠子直发光。 后，后生，你出来啦啊你？我一直在等你们商量呢……她呵呵地笑着，似乎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惊愕地不知说啥啦。她竟然一直在外面等着？等着我们商量的结果？嘿，可真有你的呀真有你的！竟然守在门外专等我们出来，可真有你的呀。 不过，尽管我对她这一做法感到极大不适，却仍旧放缓了语气：……是这样，啊，老人家，我们呢，你知道，我们上班很忙，真没时间，所以…… 她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了。说罢，我去看她的脸：月光下，那张半明半暗的脸上，始终挂着两道浅浅的笑意。她怀里的猫翻了翻身，眼珠子朝天空翻了去，里头的光线渐渐淡下去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挪开了。她极度弯曲的背部像压了一块石头那样突兀。我摇了摇头，进了厨房。 晚上的时间到了。晚饭时，我注意到我们的房主走下来啦，手里端着一小碗面条。我们正好撞见，我突然觉得很尴尬。 送饭啊？我说 对对，呵呵，你们还没吃？ 对了，我想了一下说道，你知道吧，你们家的猫怀孕啦，这点面条够它吃吗？ 他的脸一下子就暗下去啦。进那老人房间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了一声吃吧，然后昂着头上去了。 我感到有些差异，悄悄向那房间望。我看到了那位老人，还有她的猫。暗淡的灯光下，两个影子慢慢朝饭碗移去。然后两个影子就碰到了一块。 我狐疑地进了房间。我说，她们在吃一碗饭。 第二天清晨，我们一院子的人全都看到这个场面啦。一只猫正挂在院角的桃树枝上，桃花落了一地，那些没落下去的，有的粘在了猫身上，有的粘在绿得发灰的桃叶上。我们都看到了这个场面，我们都几乎同时张大了嘴巴，然后又闭上了。 我们房主，那个四十来岁一脸软塌塌的肉的矮男人，携着他的老婆跳下楼梯啦，他们显然也因为这个场面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他大声道：这……这是谁干的这是？ 院子里鸦雀无声。每个人只是在摇头。 她也大声说：这是那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干的呀这是？ 院子里鸦雀无声。大家只是在摇头，再摇头。 这时，那个叫做黑子的孩子突然挣脱他妈妈的胳膊，走上前来，说道：是你干的！ 我们一齐顺着他的手指，向我们的房主望去。 他后退了两步，紧张地说道：谁的孩子这是？你再乱说，叔叔就…… 就是你干的！我以前听你说过，总有一天你要杀死它的，我们都听见了。 是的，他确实是这样说的。我们开始点头。看来这个案子，已经有结果了。我们开始不断点头。 不，不是，绝不是我干的！这话我是说过，但我……我只是说说我，我没这么干！我绝没这么干过，我连一只鸡也没杀过啊我！我是信佛教的，咋会杀生呢我？你们要信我，我绝没这么干…… 但是我们都没再去理会他的辩解，因为这时，那个叫黑子的男孩，突然就尖叫着打那破沙发旁的房子门口跳出来啦，一下就钻进了他妈妈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指着那个小小的房间。 我们皆往那房间围拢去。我们伸着头。然后又触电般缩回来。然后就轰隆一声，全退到各自的房门口。我扶着我的女友，她的胸在剧烈地颤抖。 一个住户赶紧叫过来我们的房主。他一边叫道“你们要信我，绝不是我干的”，一边悻悻地向那个房间走去。我们等在外面。 他出来的时候，身体晃动着，靠在了墙上。 我们默默地看着他。两滴眼泪挂在他的眼眶边。我们默默地看着眼前这突发的场面：或者挂在桃树上的猫，或者挂在他眼角的两滴泪。我们默默地看着，全院子的人第一次聚集的这般齐整。 我们女房主这时突然跑了出来，给寂静的院子带了一道插曲。她扬着手，向着大家大声说，你们瞧，你们瞧，这是从她手上发现的，一撮毛！你们瞧见了没有，好大一撮毛，还有血呢——你们瞧见啦吧？我就说这不是我们干的，是她杀了它…… 三天后，我们下班再回院子时，就又听到了一月之前听到的那场泗州戏，拉魂腔。还是那班子人马。但是围观的人中，已经看不到院子中的住户了，他们已经陆续搬走啦。 女友说，我现在听懂他们的唱词啦，说什么“自幼遭得恶年苦，青春又遇匪人族，儿孙满堂今尤在，仙鹤一去众人哭……”嘿，你听到了吗，原来是一首诗呢，可就不知是啥意思究竟，你，哎，我跟你说话呢我，你弄明白是啥名堂啦吗？ 呀！那棵桃树哪去啦啊？女友大声问我。 哦……我默默地说，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桃树粘了死物，就得砍去…… 我说的没错，我向那火猎猎地泥制的炉灶望去，那株桃树的支架，正在炉火里熊熊燃烧着。火势很大，以至少火的人不住地向后挪去…… 我们明天也搬走吧？女友冲着那根树桩叹气，桃树都砍了，我们也搬走吧？ 好……我们搬，你说的对，桃树没有啦…… 我又望了一眼灶内颤抖着的火势。 那不住向外窜出的火苗，比我们刚搬进时看到的桃花，还要鲜艳，还要热烈……

作者: 亢蒙 时间: 2007-8-4 13:57
叙述繁冗，语言令人烦躁，并且累赘颇多。这篇很差，基本上没有探讨的必要。

作者: 白木 时间: 2007-8-4 13:57
是安徽符离集的八零？？？

作者: 八零 时间: 2007-8-4 13:57
呵呵，有才。谢谢你的评论。

作者: 八零 时间: 2007-8-4 13:57
你小子当警察了吗？应该你是，你这根木头~在哪里啊？

作者: 生铁 时间: 2007-8-4 13:57
心理活动的描写缺少雕琢。

作者: 白木 时间: 2007-8-4 13:57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八零在2007-4-17 20:43:15的发言： 你小子当警察了吗？应该你是，你这根木头~在哪里啊？</div>没呢？处于云游状态，目前在北京你最近怎么样？操你小子的，终于看到你人样了。

作者: 金特 时间: 2007-8-4 13:57
瞎寫什麽啊，恩，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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