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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杀人进行曲 [打印本页]

作者: 胡铁花 时间: 2007-8-4 13:57
标题: 杀人进行曲
这个清晨阳光是橙子的颜色，天上挂着一个大橙子。我安稳地坐在一堆橙色的草垛里和爱犬交谈：春天就快要过去了。妈妈在院子里晾晒橙白相间的格子被单，一些亮晶晶的露珠挂在她刘海上摇摇欲坠，非常漂亮。昨天晚上我们一起联手在杀人大赛上夺得冠军，我是说我们三个人。我，我妈妈，我爸爸——我爸爸死了。他死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明白妈妈在爸爸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和那些野男人鬼混，男人们都夸奖她身材好，有一对会跳舞的乳房,有一对年轻漂亮的偶像派的笑容,和她的年纪完全不匹配。这也是我纳闷的问题，她似乎从二十四岁起就再也没有被岁月老化过一秒。到很多年后我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时，仍然会有新朋友色迷迷地问我：“阿三，这是你的侄女吗？”侄女？天啦。我不知这是夸奖还是讽刺——我只有苦笑。自豪却洋溢在母亲的脸上，她挽着我的手臂撒娇:“先生，你眼光真毒，这也被你看出来了。”到了她六十岁的时候，她仍然像二十四岁照片里的样子，每天都有男人送来花篮并在花篮里放置一首热情洋溢的情书。直到有一天，我那调皮的小儿子用水彩笔将那张照片涂抹成巫婆，她才突然一下像被吸干血液抽掉脊柱似的苍老起来，满脸布满寿斑。 妈妈的职业和她的外形很不匹配。她漂亮得让你绝对会将其职业排除在屠夫之外，可她确实是个屠夫。她完全有机会成为华尔街任何一个未阳痿大富翁的情人，或者任何时尚杂志的封面人物，T型台上的娇子，影视剧里被大众意淫的女主角——这有些滑稽，但她确实仅仅是个屠夫——她终身没有从事过的别的职业。她的通奸原则似乎是：如果你足够贫穷，我与你恋爱，这年月的恋爱毫无疑问包括生殖器的交往——想起来真让我恶心。她所结识的每个性伴侣都毫无例外是天生的穷鬼或二流子。他们所有的玩具仅仅包括烟灰缸和口哨，衣兜里连抹鼻涕的香水纸巾也没有。她对她的情人们都很好，随时小鸟依人楚楚动人的样子，比对我的父亲她的丈夫要好很多。自从我记事起，我实在不记得哪天晚上她没有用拳头和刀背亲吻我的父亲。我想父亲当时是非常亢奋的，接近性高潮的那种亢奋。他那么夸张地惨叫：求求你，放过我。上帝啊，观音菩萨释迦牟尼玉皇大帝亚历山大所罗门黑白无常牛鬼蛇神，求求你们让我脱离魔爪，天啦，我要活下去——不，我活不下去了。在父亲三十四岁的那一年，她揍断了父亲的脊柱又找来一条猪肋骨帮他接上，整个过程没有用麻醉剂甚至酒精。父亲晕过去三次，每次醒来后又都用微弱的声音诉说遗言——在墓碑上不能写明他是谁的丈夫——他看着她名字会尿裤子——她叫他闭嘴，提起脚朝他的嘴巴踏了一脚——她仅仅是个屠夫。当她工作的时候，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多数时候她的工作服是镶满梅花的大红旗袍，看起来那么不伦不类），衣服和发稍粘满肉屑，还有猪牛羊的腥涩骚味。但每当她操刀站在肉摊旁，就有一大群光棍或色鬼排队买肉，许多人为了能摸摸她的玉手甚至不惜等上三天两夜。更可恶的是，某次我没有排队直接跑过去和她交谈给她送钥匙，被那群流氓当着我妈妈的情人，后来被他们在暗地暴揍了很多次——这是我老年患上肥胖症和帕金森的主要原因。她曾经不止一次提到自己的梦想：我们去参加杀人大赛，我们要夺得冠军。这个喜欢血腥和尸体的老妖婆每每谈到屠杀便更加光彩照人。她知道她已经不再年轻，她需要培养一个接班人，这个时候，她把眼光瞄准了我。培养我的杀人爱好，先杀老鼠，再杀兔子，然后杀鸡杀猪杀牛杀河马杀非洲象美洲虎和蓝鲸。而我也不止一次见到她耀武扬威地踩在一条正在挣扎的刚刚被割断喉咙的畜生的脑袋上倒数记时。哆莱咪发嗦拉唏——每次都刚刚数到唏的时候那畜生就安详地见了上帝。这种事情本该在类似《绝代双娇》类的武侠小说里出现。 我杀死的第一个人是我的舅舅，他仅仅是个靠收集垃圾维生的老鳏夫。他的家园靠近一所大学，每天下午都总在篮球场上搜集矿泉水瓶，每个能卖两毛钱。有天下午他做了生平的第一件错事。那天有个可怜的大学生在那里打篮球，买了一瓶水，喝一口就扔在篮球架下，当他玩累了想喝第二口的时候，发现矿泉水瓶子不见了。他马上跑到商店又买一瓶水喝一口，把瓶子扔在篮球架下。等他玩累了想喝第三口的时候发现水瓶又不见了。等到第五次重复的时候他终于抓到那个形容委琐的老年男人，揍了他一顿，让他的门牙和耳朵失去生命，然后就步行十公里跑到我们家扑在我妈妈的乳房上撒娇，一边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一边跺脚。妈妈也抚摩着她脑袋陪着他哭。天啦，多么悲惨的遭遇！多么值得同情，她一边哭一边吮吸那大学生的泪珠子。父亲骑在一头温顺的猪的肚皮上脸色漠然地吸烟——那一秒他突然像个可怜的哲学家。我抱着桌腿注视着他们疯狂地呕吐，这对该死的贱人。晚饭时妈妈生动地控诉她的亲哥哥的罪过，他似乎是犯了类似叛国罪一类的错误，需要被施以死刑，而且如果我杀掉他可以落得个大义灭亲的美名。我骑着自行车去了舅舅家，那个可怜的男人捂着自己的伤口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呻吟，我说舅舅，你痛苦吗？需要我帮忙吗？他说你自己先坐一会，等会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乞丐鸡吃——这得收捡一百多个矿泉水瓶子啊。这句话马上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哭着说谢谢舅舅，你这么爱我，我也应该帮你解决痛苦的。我保证非常快就能让你失去痛苦。我坐在他的床前，他伸出右手来摩挲我的脑袋。我伸出左手来摩挲他的脑袋。突然用力，右手拔刀，喀嚓，人头落地，从哪个暗红的食道里喷射出鲜血（隐约夹杂着一股烟雾——或者这就是离开的灵魂），喷泉一样的鲜血，把整个天花板都染红了。我扔下刀号啕大哭一边喊着舅舅一边从屋子里冲出去。 葬礼自然由母亲安排，舅舅的坟墓收拾得非常干净，比他居住的房屋看起来更有身份。我站在坟墓前沉思，这个圆形的泥团和方形的石块真漂亮啊。看起来好像下面根本没有埋着尸体，一个没有脑袋的尸体。妈妈叫我把舅舅的脑袋装进他肚皮里，我不能忍心那么做，便拒绝了。晚上她切碎了他的脑袋给我们做了一个美味的匹萨饼。妈妈从垃圾站收罗了一大口袋矿泉水瓶子给舅舅陪葬——这吻合他的职业和收藏家的喜好。这个美丽的愚蠢的浅薄的女人，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母亲。她让我杀死了她的亲哥哥，因为一个陌生大学生的矿泉水。那个年代被颠倒的不可理解的法律条文和道德规范特别多，譬如给随地吐痰者死刑却最多对杀人犯拘留十五天。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们都会这么说，是的，大独裁者以及卑斯麦，他们都远去了。在这个时代，特殊情况也许就是人太多了大伙都不知道怎么活。也没有人愿意讲道理。特殊处理，就是先屠杀一批人，把屠杀合法化，给剩下的那批人腾出生存和思考的空间。只有当人口降低到某个程度时，人们才有心情才制定新的法律，恢复传统的人道主义。我很奇怪这个丧心病狂的议会并没有强迫所有参与性交的男士必须佩带避孕套，不然就枪决。我觉得那才是能真正能降低人口增长率的唯一人道的好主意。 2X50年7月16日几乎所有的报纸都报道了杀人王被杀的讯息——他的生平，荣耀时的照片和尸体碎片的照片，其中阴茎是泡在高浓度酒精里，偶尔会被铁丝穿起来放到煤油炉子上去烤一会。据说他曾经勾引过那个收藏他阴茎的先生的未婚妻。他是那个时代的天皇巨星，其影响力相当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MICHAEL JACKSON。当野蛮被融入时代文明的脉搏里，跟着那股脏血四处流串，一个屠夫一般的肢解狂被审美观丧失的大众奉若神灵。杀人成为一种艺术。所有本分人都提心吊胆地避免用粗鲁的语气和别人交谈怕招来横祸，饮酒的人大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锁上门窗，怕自己出去后会杀人或者招惹什么不好惹的角色。有勇气的家伙都是厌世者，他们端着双筒猎枪光着屁股站在警察局门口示威，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子弹打死。马上安静地倒在血泊里细微地抽搐着。抱着定时炸弹去公交车上发表演说，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等着巨响把车厢炸成两半。有人朝女人的眼睛和阴道内开枪。最激动人心的故事发生在那年的圣诞节，一大群来自同一部队的士兵穿上统一的服装聚集在通天桥上拼刺刀——为了勾起这个世界的仁慈，唤醒人们的良知。在他们周围，一群老妪敲打锣鼓吹着唢呐。报纸上也曾刊登一段关于屠杀的对话：一个男人到一个水果摊买苹果，他说你 *** 苹果多少钱一斤，卖水果的男人说我 *** 苹果四美圆一斤。买苹果的说你 *** 苹果为什么这么贵，卖苹果的说因为我 *** 想卖这么贵，你他妈要是嫌贵就别 *** 买。买苹果的说我就他妈要买你的苹果而且要你 *** 把价格降低一半。卖苹果的说我 *** 不耐烦了，要不你 *** 把我杀了，这些苹果就是你的了，要不我把你 *** 杀了你 *** 就可以闭嘴了。买苹果的说这他妈可是你说的，那么开始吧。他们就每人拿了一把刀对着砍杀了起来，直到每人挂着上百个大伤口躺在血泊里等着上帝他老人家来收尸。再谈到那个杀人王，他诞生于这个荒谬的时代，靠一把厚重的屠刀赚取了足够的钱和荣誉——他也许是亿万富翁，在一个被噪音和刺眼光芒笼罩的拳击台内杀出一条血路，那天他上台后照例获取了所有人的尖叫和掌声，但他只是拖着一把八十多斤重的刀傻楞楞地站在那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天我要赎我所有的罪。很快就被一个穿粉红色睡衣的女人朝屁股捅了一刀，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泰然自若。甚至没有把对痛苦的隐忍表现在脸上。所有人都扑上来杀他，最后他倒在血泊里，被分割成千万个小碎片，观众也加入那现场直播的大屠杀行列，最后他们中的幸存者和幸运者抢到杀人王的一片皮肉或骨头，拿到网上进行拍卖。那只完整的耳朵的价格相当于一个海滩别墅。妈妈那天气愤得砸了电视机，她让我滚出去，购买机票，带上数码摄象机，直接去伦敦干掉那个在互联网上留言需要有人把他详细地干掉并拍摄干掉过程的日本工程师。那是我杀掉的第一百三十六个人。在我详细杀掉他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碰到一滴血——也就是说，我非常完美而精致地干了他，比母亲杀猪的时候是要文雅许多。最后我把他的心脏抹了卤水奉送给一只正在垃圾桶旁觅食的狗，拍摄它的吞噬过程，一群人面色冷漠地站在周围，偶尔有人抱怨说这人的心脏太瘦削什么的。等那条狗把心脏吃完，回味似的用舌头舔舔嘴唇，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离开，观众也就都无聊地吹着口哨散开了。 杀第一千个人的时候我27岁，那年夏天手腕的骨骼开始发炎，母亲不得不用棉纱浸了药水给我包裹让我休息两个月。有接近十年的时间我都努力训练自己右手的敏捷度和手臂力量。父亲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总是那么理智，像上世纪中期来自布鲁克林小农村的牧师。他总是那么弱智，他似乎除了做家庭主妇应该做的那套活以外什么都不会做。那个夏天我终于有点空闲和他安静地坐在庭院外的阶梯上交谈，知了叫得让人眩晕，我说我要去杀人啦，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毕竟我是你儿子呢。你和我一起去参赛吧。妈妈已经说好了要和我同去，她担心我死在那里。我们要背靠背地进行大屠杀，给更多活下的人生存空间。我们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你知道人的一生只有两种选择：燃烧或腐朽。我不愿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我的白痴爸爸听见这句话后终于是马上就有了反应：杀人这事居然要有精神指导？不对不对，你刚说的这话我有些熟悉——我能冒昧问一句吗——你刚刚那句名言是普希金还是奥斯特洛夫斯基说的？就是腐朽燃烧什么什么来着的那句。是他们吗？是吗？我还以为是动画超人艾思.奥特曼。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一定要去参赛。妈妈说你也必须去，妈妈说你是个废物，但你可以用身躯替我们抵挡几刀。他闭上嘴，做出厌恶而无可奈何的神色。思考一阵沉默一阵，终于他坚定地摇头：你们两个白痴，要去送死就自己去，别把我搭上。我还想多活两年。我才五十多一点点，我想活到一百三十岁。刚刚说完这句，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母亲扔过来一个强健的拳头，他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鼻子嘴巴开始汩汩地流血。过了几天我们全家前往“杀人如麻”娱乐电视台报了名并参加体检。填写了一份表格。父亲脸色苍白地看着表格发呆，看完后才记得跳起来。他说我日你们的妈，你们都鸡巴疯了。找死又这么可笑的吗？娱乐！娱乐你妈B。都吃大便去吧！我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杀人！你们这狗日的电视台被毁掉才好呢（这个寓言在三十年后实现了）！母亲后来告诉我那是父亲最有男人味的一天，她从那一天起才突然爱上自己的丈夫。她当时注视着这位快被自己压榨成母鸡的男人突然变成一只愤怒的凤凰，一只正在燃烧的愤怒的凤凰。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表格上似乎全是选择题。 1 你的家庭成员：A一条尾巴一个杯子 B 两条尾巴一个杯子 C两条尾巴 D两个杯子 E一条尾巴两个杯子（那年头鼓励同性恋，但超生是死罪） 2你的杀生数量：A和眉毛差不多 B和腋毛差不多 C和阴毛差不多 D和头发差不多 E 和身上的汗毛差不多。 3参加大赛的目的：A为了成为动作明星 B为了成为富翁的保镖 C为了高额奖金 D为了治疗精神分裂 E为了送死。 4如果你获得冠军，你将做下面哪件有意义的事：A刺杀总统 B加入换妻俱乐部 C组建黑社会帮派 D养一群情人每天在花园里脱光了捉迷藏。E竞选州长 ...... 在参赛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又哭又笑看起来非常滑稽。妈妈像宠爱一个婴孩般地宠爱他，她陪他笑陪他哭。他们赤身裸体地坐在床板上一边喝酒一边做爱。有好多次，她甚至非常坚决地要爸爸不参加这一届的杀人大赛。他们的床整夜都像正在行驶的火车那么轰隆隆地响。他喊我妈妈的名字，我妈妈喊他的名字。他们似乎回到初恋时节的桃花源，在和煦的春风里手牵着手披头散发幸福地奔跑。第二天清晨，我看见这对性福的夫妇拥抱着从阁楼的楼梯下滚下来，都黑了眼圈和印堂。“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能参加杀人大赛呢？你们以为是在玩积木和尿泥巴吗？”没事，我妈妈不以为然地回答道，轻描淡写地扬了扬眉毛。昨天晚上咱们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今天应该更厉害才是。怎么采阴补阳？混蛋，这么处心积虑地探询你父母的性爱细节有什么好处！母亲恶狠狠地瞪着我。怎么能这么跟我们的孩子说话呢？父亲疲倦地责怪道，歪过脸和佯装愤怒的妈妈亲嘴。儿子，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要是以后你因为行房太劳累了，可以找一个枚干红枣塞在女人那话儿里，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去取时那枣子便浑圆通红如同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般。然后你把那枣子吃掉，保证你能恢复元阳。父亲说完这些话，拼命地咳嗽起来，看来他的元阳似乎已经被挥霍干净，并未复原。母亲微笑着用手指戳他的额头，笑道：“你这老不正经的。”然后我们去了那电视台，更换衣服，每人提了一把斧头威风凛凛地站在拳击台上去。先是从拳击台的四周喷射出浓烈的烟雾，把父亲吓得尿裤子，然后又是从现场传来的呐喊声让他全身哆嗦颤栗不已。最后一个三流演说家和渲染气氛的小丑到台上来依次介绍我们的名字和性别年纪。并伸出手抓了我父亲和我的阳具，吃惊地做出鬼脸，等轮到他伸手去抓我母亲的乳房时，我母亲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个响亮的嘴巴。 你别指望我耗费太多的口舌在描述血腥的屠杀过程上，当时的情形根本不可能让我有空闲来欣赏眼花缭乱的战争场面。怀揣杀人梦想和富翁梦想的变态家庭全都站到这个狭小的拳击台上，每人手里拿着自己觉得最厉害的凶器，当然必须得和军火无关，狼牙棒三节棍九节鞭，玩小李飞刀的那个和我父亲死得最早。噢，我的父亲，他那么羞涩地站在一个杀人如麻的舞台上，用友善的眼光看着这群丧心病狂的败类。他一个人也来不及杀死，就在低头的时候惊讶地看见自己喉咙上喷射出温泉。这也许和他前些年的懦弱和昨天夜里的狂欢也许有密切关系。他像一个被荆棘刺破手指头的小孩那样在地上撒泼。他似乎是喊了救救孩子这种让人眼眶发热的警句。但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和母亲背靠背继续挥舞手里的大刀，一秒钟不能走神，把他们全都当着已经挂在案板上的猪肉，当刚刚开出花朵的美人蕉，当你杀掉十个人的时候，你拿到这笔奖金的十分之一。一二三四五，第五个还在挣扎，妈的冲上去补一刀，想偷袭我？别想了，我先砍断你双腿或者插爆你阴囊。阴囊里喷射出的液体是什么气味？我发誓你是不能想象的，不仅仅是血尿的气味那么单纯。我们杀啊杀啊杀啊，亢奋与悲惨的嚎叫混杂在一起，在观战的那群亢奋的心理变态的家伙的激烈鼓励下，我们杀光了整个拳击台上的败类，我僵硬地站在舞台上，注视着台下鸦雀无声的观众，突然觉得自己臀部和阴囊猛烈地收缩，我僵硬地朝前走了两步，想掩盖一个事实——我射精了。很多年后，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竟然射精了。紧接着就有蒙着消毒口罩的工作人员前来收拾残局——那些断掉的手脚和从裂开的肚皮里掉出来的肠胃脾脏。我和母亲这个时候对望了一眼，发现彼此身体都被剁碎的肉酱敷满了。我们是从对方的眼神和面孔的轮廓辨认出来的。你是妈妈吗？她狠狠地一把抹去脸上的肉末。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见你爸爸了吗？没有，当然是死了，被瓦解了。不，她脸上笼罩着悲痛，看起来很巨大，她摇摇晃晃地说我要找到他。可是他已经死了。刚刚我亲眼看到他死了，他就倒在我面前，我若去救他我也死。我当然知道他死了，在带他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死在这里。她固执地摇头，又点头，我们还是去找一下。我们顾不上领奖就冲下拳击台，冲进工作人员的房间，在刚刚收拾成捆的口袋里寻找父亲的尸体。你能想象那群失去精神的被破碎的成堆的肉体是什么模样。最先是妈妈从一堆肉泥里找出一根手指，她兴奋得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你能确信这手指是父亲的吗？是的，能确定，因为在年轻时我曾在手指的中央咬过一口把他咬哭了。看，第二个指关节还有伤痕呢。这只耳朵也是他的。他曾经那么不听话，每次我都拉着他耳朵惩罚他，还有这条脚指头。这根胫腱，这个颧骨，这个心脏。等我们把大多数似乎属于我父亲的器官寻找到以后，妈妈突然紧张起来。可是阴茎呢，阴茎呢，我发现自己不能找到你父亲的阴茎了。怎么会，难道你不认识它吗？你可是每天都见着好多次呢，你昨天晚上还和它交谈了一夜。是的是的，我是很熟悉它，可我似乎每次见它的时候它都在愤怒中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而这些，我刚刚翻出来的四百多条，全都安详地睡着了一副死泥鳅的嘴脸。后来她用双手捧起十多条疲软的血淋淋的阴茎朝头顶上一抛，随手抓了一条。说就是这条了。管他娘的呢，反正都没什么用了。然后我们提着一口袋“我的父亲”去洗澡，更换衣服，到收拾干净的拳击台上领奖，接受观众的欢呼。那笔丰厚的奖金够我和母亲富足地安渡余生。 尾声是一些聊胜于无的片段。首先是母亲和我金盆洗手，发誓再不重拾屠刀。然后母亲耐心地将那些尸体的碎片或者零件缝补成我的父亲。在葬礼那天，她非常自豪地拉着我们亲戚的手去看望我那躺在棺材里的谁都不认识的父亲，顾不得亲戚们脸上的恐惧，炫耀她的手艺：“其实当时他就是一团肉片和骨渣了，全凭我的一双巧手让他恢复原貌，不信你们去问我儿子！”爷爷被吓死了。那几天接到一些热心观众的电话，有很多未婚的女青年打来电话说要和我结婚。母亲在其中挑选了一个她觉得既不会鄙视杀人也不会热爱杀人的女高中生。她成为了后来的妻子。为了避免受到一些穷苦窃匪和正义之士的骚扰——他们对我们的奖金的兴趣似乎更高一些。就这样我们举家搬迁到很远的一个小村庄定居了下来，那里人烟稀少，蚊虫颇多，没有电视转播站。如果按照某些家伙的预见，我们会因为那次杀人事件疯掉崩溃，我们的灵魂每天会接受上帝的拷问以至我们不得不自杀谢罪。可是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有天我的妻子仍然嫌弃那个偏僻的地方太嘈杂，她对我撒娇，于是我提着刀去把方圆十里的人家都干掉。我们幸福地活在那里，直到所有人都寿终正寝。真是让阁下觉得意外而且失望。                                                                                  2005年11月5日凌晨2点36分完毕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57
或许确实存在某种残酷而又可以有冷幽默的故事，我知道有那个类型，但看完这个，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然，我不喜欢，这是肯定的。它的腔调让你觉得它很可疑，就像听对面楼上某个早起的人比较刻意地唱美声练嗓一样。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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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米放 时间: 2007-8-4 13:57
“杀第一千个人的时候我27岁”

作者: 内层空间 时间: 2007-8-4 13:57
看到这里，我觉得就是个poser在摆pose

作者: 内层空间 时间: 2007-8-4 13:57
看到这里，我觉得就是个poser在摆pose你看，这是网络的回声，它也同意我的判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28 16:23:02编辑过]

作者: 1883 时间: 2007-8-4 13:57
黑而不冷，浮多于实。

作者: 欲望的旋涡 时间: 2007-8-4 13:58
浮躁

作者: 小蹄子 时间: 2007-8-4 13:58
游击队一样，东一枪西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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