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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记暑假里一件难忘的事 [打印本页]

作者: 毛大头    时间: 2007-8-4 13:58
标题: 记暑假里一件难忘的事
<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1pt;"><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 mso-hans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要不要玩跳棋,铁皮说。不玩,鹅卵石说。鹅卵石两脚叉开,伸向屋顶,靠在开着一扇窗户的墙倒立在地上,你说我能坚持几分钟……我能立一个小时……你信不信。铁皮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两脚从床上拖下去,用拖鞋拍打着地面。你在看什么书,鹅卵石说,你屌硬了,是不是黄色。他两脚倒下来,有好东西不跟兄弟分享,他趴到床上去抢铁皮的书。死开,铁皮用脚一踢,鹅卵石坐在了地上。妈的,鹅卵石说。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两手叉开,倒立在粉笔一样白的石灰墙上,他两脚伸向被屋顶挡住了的蓝色的天空,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从鹅卵石的裤档里穿过去,落在地上,铁皮把挡住视线的书移开,他能够看见灰尘在这一束阳光下自由翻滚。你说我能坚持几分钟,鹅卵石说,我能坚持到晚上睡觉,你信不信。不要乱吹牛,铁皮说,他把手中的书往压在背后的床铺下塞进去,玩不玩跳棋。你有没后乒乓球,鹅卵石说。铁皮跳下床,站直身子,捏着喉咙向上咳嗽了一声,他走到鹅卵石身旁,伸出一只手去捏他鼻子。你想干嘛,鹅卵石说。妈的鼻涕,铁皮说。铁皮把鹅卵石掰下来,来,玩几盘弹子跳棋。鹅卵石两手叉开,靠着墙倒立在地上。鹅卵石的裤子里掉出来两三个硬币,硬币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当叮当,它们沿着地势朝床的方向滚去,铁皮用眼睛瞄准它们,伸手抓住两个,他跳起来,两腿腾在空中,又落了下来,他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鹅卵石,他的屁股向左扭了一下,又向又扭了一下,来回扭了有三四五六下,鹅卵石倒下来,鹅卵石说,别闹了,把钱给我。玩几盘跳棋,铁皮说。鹅卵石两手叉开,靠着墙倒立在地上,地上的小石子摁着他的双手一个小洞一个小洞。铁皮躺在了床上,头依偎在贴了一张海报的石灰墙上,将手中的硬币扔来扔去,鹅卵石艰难地望着他,鹅卵石说,墙上贴着的是任贤齐吗。废话,铁皮说。你的周慧敏呢,鹅卵石说,你不是有张周慧敏的海报吗?哪去了,干嘛不贴起来。少管,铁皮说。叫你给我你舍不得,鹅卵石说,你还藏起来干吗,舍不得吗,你留着她生崽呀。硬币在铁皮手中碰出叮当一响,硬币扔了出去,它们落在鹅卵石翻转下来的背心里,又从颈部溜到地上。鹅卵石说,这次我不会下来,我要坚持到晚上睡觉。神经病,铁皮说。铁皮从草席底下抽出两本书,他把它们分两边扔在地上,他伸开双手扑了上去,他做起了俯卧撑。你能做几个,鹅卵石说。练练肌肉,铁皮说,早上起来做五十个,晚上睡觉前做五十个,肌肉就会越来越发达。你能一只手做吗,鹅卵石说,黑鸡公能。不稀罕他,铁皮说。鹅卵石倒下来,伸手去摸铁皮的肌肉。妈的这么硬,鹅卵石说,黑鸡公的更硬。铁皮继续做俯卧撑。鹅卵石说,我看过黑鸡公一只手做俯卧撑,一只手迎体向上,他打篮球也很厉害。你看见过他一只手操逼吗,铁皮说,他站了起来,你那么崇拜他你做他狗腿子算了,他妈的泡妞都泡到我们班上来了,老子最看不惯他这种人。我也看不惯他这种屌人,鹅卵石说,我知道,你也喜欢夏红。铁皮把他推向一边,你少讲。鹅卵石坐在了地上,他说,人家喜欢的是草稿纸,草稿纸的力气也很大。他游泳很厉害,铁皮说。他是在吹牛,鹅卵石说,他说他能把他们那村的湖游过来又游过去来回三趟,鬼相信。人家没你会吹,铁皮说,我见过他游的。那湖大吗,鹅卵石说,那湖有没有长江大。废话,铁皮说。那湖肯定没长江大,鹅卵石说。废话,铁皮说。你说夏红会不会喜欢草稿纸,鹅卵石说。我管不着,铁皮说。草稿纸就要到市中学读高中了,夏红肯定也会去,鹅卵石说,你给她写过信吗。叫你少讲,铁皮说。鹅卵石嘿嘿嘿嘿,他说,那个臭逼,收到的信,拿去当废纸卖都可以卖好几百块钱。铁皮说,你他妈欠揍是不是。鹅卵石站起身,走到窗户前,阳光更加强烈些了,鹅卵石的黄色背心上被石灰墙染成了白色,他打了个哈欠,他说,玩不玩跳棋。我们掰下手劲,铁皮说。我掰不过你,鹅卵石说。试下嘛,铁皮说,来来来。铁皮把椅子搬好。他们在掰手劲。你是个蛮人,鹅卵石说,我掰不过你。那玩跳棋吧,铁皮说。你有没有乒乓球,鹅卵石说。没拍子,铁皮说。我想打乒乓球,鹅卵石说,他扬起一只手,摆好打球姿势。你打乒乓球烂得要死,铁皮说。跳棋在哪里,鹅卵石说。他们开始玩跳棋。鹅卵石说,我有些年头没玩这东西了,这是女人玩的东西。一个女人走进房间,她是铁皮的娘,她给他们递来两个苹果。我不吃,铁皮说。鹅卵石接过苹果,他咬了一口,铁皮接过苹果把它扔在了床上。铁皮的娘两边嘴角微微上扬,她在笑,她盯着鹅卵石看,中午到这吃饭,她说。不了,等下回去,鹅卵石说,他把一个弹珠捏在手里。快下,铁皮说。铁皮娘说,你考得肯定比我家那个好。没,鹅卵石说,他右手捏着弹珠,左手提着一个吃剩的苹果。你爹是不是街上炒粉那个,铁皮娘说。出去出去,铁皮说,他站起来,把他娘推到门外去。我又不跟你说话,铁皮娘说。出去出去,铁皮说,他娘被他推到了门外,吵死人。鹅卵石把棋子落下去,他说,我去做学徒。学什么,铁皮说。做木匠,鹅卵石说,跟我叔伯父。什么叔伯父,铁皮说。鹅卵石站起来,走到窗户旁,把苹果扔出去,阳光射在他的脸上,他说,我也搞不清楚,好像是我叔叔的伯父,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以后我可以帮你打棺材,鹅卵石说。好,铁皮说,我等这一天。不玩了,鹅卵石把棋子一推,他躺到床上去。妈的又赖皮,铁皮说。鹅卵石在床上打滚,他把脚向上蹬,头埋在身子底下,他的身子歪斜了下来,他倒在了床上。你他妈不要发神经好不好,铁皮说。鹅卵石又把脚蹬上去,他的头埋在身子底下,他说,去不去打乒乓球。没拍子,铁皮说。看录相,去不去,鹅卵石说。不去,铁皮说。我请你,鹅卵石说。你有那么好,铁皮说。把钱还我,鹅卵石说。我不是扔给你了吗,铁皮说。铁皮从床底下抽出一双皮鞋,他光着脚套进去。这么热穿皮鞋,鹅卵石说。铁皮在房间里打转,他找到一个黑刷子,往上面吐了几口唾沫,他开始刷皮鞋。我们出去吧,鹅卵石说,你这里电风扇都没有,热得我要命。堂前有,自已去拿,铁皮说,他在刷皮鞋,铁皮的眼睛印在刚擦完的锃亮的皮鞋上,皮鞋闪闪发光。我们去学校里打乒乓球,鹅卵石说,我家里有拍子,你去不去。不去,铁皮说,他在刷另一只皮鞋,他从床底下找到一块挤扁了的鞋油,上面一层厚厚的灰。鹅卵石从席子底下抽出一本书,鹅卵石说,我就知道这是本黄书。把它放进去,铁皮说。借我看几天,鹅卵石说。铁皮把鞋刷子扔过去,碰在石灰墙上沾上一个黑印。铁皮跳到床上去,他去抢那本书。他们的身体揉在了一起。铁皮抢到了书,把它塞到席子下面去,铁皮说,不要动它。鹅卵石的嘴唇贴到了铁皮的脸上。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恶心,铁皮说,他用手去擦他的脸。他们俩并排睡在床上,鹅卵石伸出食指,他把那根手指伸头进鼻孔,他说,去不去打游戏机,这里没什么玩的。不要在我床上抠鼻屎,铁皮说。鹅卵石坐起来,他走到窗户旁,把两个硬币捡起来,他把一根手指伸进鼻孔,</span><span lang="EN-US"><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70</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 mso-hans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度打转,他在笑。你笑什么,铁皮说。鹅卵石盯着铁皮脚上的皮鞋看,他在笑。铁皮坐起来,他说,你在笑什么,他也笑也起来,他看见鹅卵石的嘴巴几乎贴到了眼睛,把中间的鼻子差不多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圆圈。你妈妈的不要笑了好不好,铁皮说,他把腰弯下去。鹅卵石笑得更厉害,他趴了下去,脑袋碰到了地面,他坐了下去,一滩口水从他嘴角里流出来。铁皮捂着肚子,他艰难的说,不要再发神经了,求求你了。鹅卵石趴在了地上,他抱着铁皮的脚,他拔掉了铁皮腿上的一根毛,他边笑边说,妈妈的,这么长的脚毛。咚咚咚,有人在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在里面干什么。鹅卵石抬起头来,他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铁皮也把头抬起来,鹅卵石看见铁皮沾满了泪水的眼睛上反射着太阳光。去打游戏机吧,鹅卵石说。走吧,铁皮说</span><span lang="EN-US"><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 mso-hans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他脱下皮鞋往床底下扔进去。哦溜根,哦溜根,鹅卵石说。鹅卵石和铁皮在街上行走,四只拖鞋敲打着水泥铺成的路面吧哒吧哒响,灰尘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微微浮起。铁皮身穿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黑色长裤,他的白色衬衣上沾满了石灰;鹅卵石穿一件桔黄色背心和一条白色短裤,他的白色短裤上印着申花足球队标志,他的黄色背心后面像涂满了白色粉笔一样乱七八糟地涂满了石灰;泛黄的太阳光从天上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鹅卵石把右手从铁皮的脑袋后面绕过去搭在他的右肩膀上;他们的身子同时向前倾,他们的脚同时向前迈出步伐,四只人字拖鞋同时敲打着地面和他们的脚后跟,声音吧哒吧哒。那是谁,鹅卵石说。谁,铁皮说。是小白,鹅卵石说,他抬起手在空中摇晃,喂,小白,还装作不认识。你上哪去,铁皮说。你们去哪里,小白说。喂,鹅卵石说,你说我们像不像两个罗汉。小白往一边走去。别走呀,鹅卵石拉住他。鹅卵石说,你有没有乒乓球拍,我们三个打乒乓球去。没有,小白说。鹅卵石拉住他,小白说,我刚到你家吃完炒粉,你们有没有听说草稿纸的事。什么事,铁皮说。死了,小白说,草稿纸死了,玩水时死的。哦,鹅卵石说,死了,小白什么时候也学会吹牛了。铁皮找了台阶坐下去,鹅卵石也坐了下去,鹅卵石拍地面,坐这。小白说,你们以为我是在说着玩的吗。把裤子脱下来,鹅卵石说。什么,小白说。让我看看你的屌有多大。神经病,小白说,他转身要走,鹅卵石站起来拉住他。鹅卵石说,我们三个去打几盘桌球,我请客。不去,小白说。他是好学生,铁皮说。让我看看好学生的屌有多大,鹅卵石说。铁皮坐起来,两手挟住小白,鹅卵石拉他裤子。你们两个神经病,小白说。小白双脚四处蹬,他把他的鞋蹬鹅卵石嘴里去了,鹅卵石的脸上有个鞋印。铁皮松开手,小白跑开去,小白说,你们两个神经病。鹅卵石说,他骂你神经病。他是在骂你,铁皮说。你也是神经病,鹅卵石说。他们在街上走,马路坑坑洼洼。鹅卵石的脚碰到一个石头,他把石头往前踢,铁皮伸出脚把石头踢出去,石头不见了,鹅卵石找到个健力宝瓶子,他的脚踢着健力宝瓶子,健力宝瓶子摩擦着地面叽哩呱啦响。铁皮伸出脚来去抢,鹅卵石用力一踢,健力宝瓶子飞到较远的地方,铁皮追上去,一脚猛踢过去,鹅卵石赶了过来,他没赶到,健力宝瓶子飞走了,鹅卵石去追,鹅卵石伸出一只脚去,铁皮的脚也伸了过来,鹅卵石倒在了地上。鹅卵石躺在地上不动。你不会是死了吧,铁皮说,他踢了下鹅卵石的身子,鹅卵石一动不动。不要装了铁皮说。鹅卵石一动不动。起来吧,铁皮抓着鹅卵石的背心把他提起来。鹅卵石一动不动,铁皮松开手,他又跌了下去。他像一只装死的蚂蚁静静地躺在地上。你丢不丢人呀,这么多人看着你,铁皮说,他蹲下身子,他去捏鹅卵石的鼻子。鹅卵石突然抱住铁皮的脚,我不会放的,他说。把你的脚松开,铁皮说。鹅卵石望着他。脚,铁皮说。你讲什么,鹅卵石说,你妈的。铁皮抱起鹅卵石的双脚,他站起来,把鹅卵石倒提着,他把他翻了个转,鹅卵石的脑袋钻到铁皮的裤档下面去了,你下面有股烧热狗味,他说。那你就闻个够,铁皮说。鹅卵石从铁皮的裤档下望去,能够看到远处蔚蓝色的天空,天空上的云朵像白色卷子一样一张叠着一张。你看上面,有飞机,飞得真他妈低,鹅卵石说,屁股后面还冒着烟。遥远天空上的飞机就像一支老帅捏在手中的粉笔在蓝色的黑板上画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白色直线。铁皮把鹅卵石放下,鹅卵石拍拍衣服黑了的地方,黑色的东西还是留在了衣服上,鹅卵石说,你说飞机有多大。挺大的,铁皮说。有没有我们教室大,鹅卵石说。废话,铁皮说。有没有我们这个镇大,鹅卵石说。你问你妈去,铁皮说。我看要比我们这个镇大得多,鹅卵石说,里面有录相厅,有桌球,还有乒乓球,还有足球场,还有……。还有你妈跟你爸,铁皮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鹅卵石说,还有我,我跟夏红在里面,我开着飞机,对着校长的屋放导弹,我还对着教学大楼放了导弹,教学楼开出来一朵花,我拿出机关枪来,对着跑出来的人扫,你要不要射黑鸡公,我帮你射,我也挺讨厌他的,我打累了,就说,小红姐姐呀,端杯牛奶过来,还要健力宝。不要瞎吹啦,铁皮说。鹅卵石的脚碰到了健力宝瓶子,他猛的一踢,瓶子飞走来。短命鬼,水果摊上一个胖女人叫了起来,他拿把扇子左拍拍,然后右拍拍,一群蝇子围着她的头和一堆水果打转。鹅卵石翘起屁股,对着她卖的西瓜。胖女人捡起石子朝他扔过去,鹅卵石跑走了。铁皮在一边笑。他们听到汽车爆炸的声音,这是从录想厅门口的两个大喇叭里传来的。他们走进去。他们的眼睛看到一束白光,然后是黑洞洞的,他们的耳朵听到从游戏机里来的打架声,我打,我打,邦邦邦,我打。一个桌滚到了他们脚下,鹅卵石踩上去,一根棍子抵到了他的胸脯,你什么意思,那人说,鹅卵石盯着他看,他是黑鸡公。没什么意思,鹅卵石说。你想跟我屌,黑鸡公说,黑鸡公后面拥来五六个人,铁皮走到一台游戏机旁,他扔进一个铁板,哦溜跟,哦溜跟,屏幕上一个人打着另一个人血液四溅。鹅卵石走过来,在铁皮旁边坐下,他的脸上印着五根手指头,鹅卵石把铁板扔进去,一个小人跳了下来,小人在上面翻跟斗,它捏住铁皮控制的小人的脖子,它的拳头往它脑袋上砸,小人把小撕得稀巴烂。操你妈操你妈,鹅卵石说。我回去吃饭,铁皮说,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操你妈,鹅卵石说。你娘卖逼,鹅卵石说。铁皮走了出去。鹅卵石在游戏室里转了圈,走出来,他买了一根冰棒,他站在门口吮冰棒,就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都有他的用处,两个大喇叭说。他看见在墙角一个孩子用棍子在捣蚂蚁窝,他走过去,蚂蚁从洞里涌出来,鹅卵石闻到了烤热狗的味道,那个孩子抬起来,眯起眼睛对着他笑,他看见两竖鼻涕在那孩子的鼻子和嘴唇之间吸上去又溜下来,就像两根油条。鹅卵石打了个寒颤,他把冰棍棒扔掉,那个孩子把它捡起来,他把它塞进裤带里。鹅卵石走进游戏厅,打了几盘游戏机,他在里面转了两三圈,他走出来,那个孩子不见了,地上躺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夏季里正午时分的阳光像一张白纸,平平整整地紧贴着路面,贴在房屋的青砖上,贴在屋顶的黑瓦片上,贴在了鹅卵石的黄色背心上和他的裸露的手臂上。他把背心脱下来,系在腰上,他的肉身显出一条白净的背心印,他在路上走着,吹着口哨,口哨含糊不清。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两个铁板在他手中碰来碰去,他能够感觉它们碰得叮当响。你死到哪里去了,他爹在老远抡着个锅铲对着他吼。鹅卵石慢吞吞走过去,他的爹的手贴到了他脸上,他的脸沾上厚厚的一层油,他娘叫他去吃饭,鹅卵石去盛饭,他爹炒完一碗粉,走到冰柜旁拿出一瓶啤酒,他把啤酒瓶塞进嘴里,叭的一声,盖子咬开了,他夹起一块猪肠塞进嘴里,咬了几下,他把啤酒灌进去,他的胡子渣上沾满了油和泡沫,闪闪发光。鹅卵石盛好饭,把菜夹进碗里,他搬来一个小凳,把电视机打开,坐下,电风扇吊在屋顶上呼呼呼转出风来,鹅卵石一碗饭吃完,满身是汗,他站在电扇下面,抬起头,望着风扇打转,他眼睛花了,他用背心把汗擦掉,他走到通往后院的走廊上,过堂风吹进来,一阵一阵,他走进茅房,粪炕里的白蛆在里面钻来钻去,他对准下面撒尿,尿水滴下去,十五六只五颜六色的蝇子飞起来,鹅卵石打了个颤,他走出茅房,来到堂前,你还记得我吗,一个女人说,她穿一件绿色吊带裙。鹅卵石笑了笑,他找个凳子坐下。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丽丽呀,丽丽说。记得,鹅卵石说,他的左手搓着右手,脑袋歪向一边。你就到这吃饭吧,鹅卵石的爹说。不了,丽丽说,你炒碗粉,给我送去,就那楼。知道知道,鹅卵石爹说。我要他送啊,她指着鹅卵石。丽丽走了,鹅卵石冲到后院,他把拖鞋蹬天上去。他爹掂着一个大铁锅,香喷喷的白烟冒起来,他把粉装进一个白色的盒子,把它递给鹅卵石,不要收她钱。知道了,鹅卵石说。他把背心穿上,提袋子走出去。午后的阳光就像冬季里的的雪一样白。他走进一条小巷,碰见一只鸡,咯咯咯咯咯,他从鸡身上跳过去,来到一个院子,院子里有鸡屎,还有鸭屎。他捏着鼻子,踮起一只脚跳过去,鸡和鸭拍着翅膀活踹乱跳,就是没有飞起来。阳光从他身上移开,他感到一阵清凉,他爬上了楼梯,楼梯里一股苔藓味,他全身被清凉的空气围绕着。脚下响起了木板声,他抬起一只脚,木板响了一下,他落下脚,木板响了一下,他什么都看不清,他能够听到木板咚咚咚,声音停止了,呯呯呯,他在敲门,一束光冲到他眼前,门开了,门里站着丽丽,从门里吹来一阵风,她身上冒着花露水的气味,鹅卵石闻着,他的鼻子里的清凉的味道一阵一阵。</span><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 mso-hans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进来呀,丽丽说。他走进去,把粉递给他,她坐在窗台前吃起来,梧桐树在他窗前摇摇晃晃,太阳光从西面照过来,树叶挡住了它们,只有几束被漏掉蹿到了这间屋子;蝉躺在梧桐树叶上吱吱吱,吱个不停。坐呀,丽丽说。鹅卵石在找凳子。坐床上,丽丽说。他正要坐下去。等等,丽丽说,你好像长高了许多……坐吧坐吧。他坐了下去。鹅卵石东望望西望望。你在干嘛,丽丽说。没干嘛,鹅卵石说。你爸爸的粉还是那么辣。你不是喜欢吃辣吗,鹅卵石说。是呀,丽丽说,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鹅卵石说,他望着墙贴着的海报,她是不是张曼玉。知道还问,丽丽说,她把盒子扔出窗外,她的手在她嘴边扇来扇去,我没以前会吃辣了。你在外面不吃辣吗,鹅卵石说。外面的人都不吃辣,丽丽说,她数着手指头,两个黑眼珠朝上翻,他们吃短甜的,吃酸的,吃麻的,也有人会吃辣。你是在哪里,鹅卵石说。深圳呀,丽丽说,离香港只一步远。你去过香港没,鹅卵石说。现在还去不了,丽丽说,等回归了应该可以过去的。你在那干什么,鹅卵石说。赚钱呀,丽丽说,你问这么多干嘛。鹅卵石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趾头,他的脚趾甲里藏满了黑泥。你站起来,丽丽说,我们比比,你好像比我要高了。他们背贴着贴背,丽丽用手去比,啊,你真的比我高了,她用手捂住脸,我不相信。我在班上算是矮的,鹅卵石说。你还会长的,丽丽说,她坐回到窗前,她把两只脚吊下来,你就是太瘦了。梧桐树叶在外面摇摇晃晃,漏进房间里来的阳光一点一点也在摇摇晃晃。你读高中了吧,丽丽说。过完暑假就是,鹅卵石说,不过我会去学徒。学什么,丽丽说。做木匠,鹅卵石说。丽丽点点头,她朝外面望过去。我还抱过你呢,丽丽说,你记不记得,我让你叫我姐姐你老不叫,带你去买糖也不叫。鹅卵石微微地笑,他望着床头边上的闹钟,一只鸡在啄米,他听见秒针滴答滴答声音。房子突然抖动了起来,摇摇晃晃,丽丽赶紧跳下来,她的脸一下变白了。鹅卵石站起来,他望着她。房子不动了。地震,地震,外面的人说。丽丽笑了一下,鹅卵石转了个圈,妈妈的,这种鸟地方也会地震。刚才吓死我了,丽丽说,她拍拍胸口。她望着窗台,她没有坐上去,她坐到了床上。你还会不会走,鹅卵石说。会呀,丽丽说,留在这干什么。什么时候走,鹅卵石说。明天,后天,两三天,一个礼拜,说不准,丽丽说,她抱起枕头把头蒙住。深圳好不好玩,鹅卵石说。好玩呀,丽丽说,有钱就好玩。我要也要走了,鹅卵石说。走哪去,丽丽说,她把枕头掀开。回家呀,鹅卵石说。哦,丽丽说。鹅卵石把门打开,走出去,什么也看不见,木板咚咚咚,苔藓的味道,鸡屎和鸭屎。他往家里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走到那颗梧桐树旁。喂,等等,丽丽在窗户边喊,我还没给你钱呢。我爹说不要,鹅卵石说。那我给你,丽丽说,接着,她把硬币抛下去,咣当咣当。鹅卵石低下头去找,树底下有许多黑色颗粒,那是毛毛虫拉下来的屎。他抬起头,找不到。你等等,我下去。鹅卵石坐在了树底下,树上的蝉吱吱吱,吱个不停。丽丽从巷子里走来。你怎么也穿夹板拖鞋,鹅卵石说。我就不可以穿吗,丽丽说。她低下头去。找不到算了,鹅卵石说。怎么能算了,丽丽说。鹅卵石坐在一边,丽丽踱着小步在找。去看录相吧,鹅卵石说。哪看呀,丽丽说。录相厅,鹅卵石。找着钱再说吧,丽丽说。鹅卵石坐起来他走到树后面,掏出一个硬币,他转了几圈,找到了,他说。哪里,丽丽说。他把硬币抬在空中。去看录相吧,鹅卵石说。他们走在街上。阳光投进朝西的房屋,朝东的房屋落下一块块几何形体式的黑影;他们在中间走着。等等,丽丽说,我进去找个人,她推开一扇门,走进一个院子。你怎么认识这里面的人的,鹅卵石说。一个朋友,丽丽说,怎么,你认识他。丽丽走进屋子,穿这么漂亮干嘛呢,一个声音说,他是黑鸡公。你什么时候走,丽丽说。看吧,黑鸡公说,这几天去买票。是去县城坐火车,还是到南昌去坐,丽丽说。到南昌吧,黑鸡公说,我们这小县城不方便。我有些怕到南昌去了,丽丽说。怕什么,黑鸡公说,他们那些小南昌鬼子来一个我揍一个。鹅卵石听到上面这些话,他看见院子里有口进,他走过去,把屌掏出来,对准井里,撒尿,尿水滴进井里,声音清脆响亮。他走出院子,在一块石头上坐着。他旁边一群孩子在滚弹珠,一个孩子输光了,一个孩子说</span><span lang="EN-US"><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 mso-hans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我们脱他裤子。你敢,一个孩子说,我告诉我哥哥。你有哥哥吗,一个孩子说,你是不是偷生的崽。哈哈,一群孩子说,你是偷生的崽。你娘被操了两次,一群孩子说。你爸是操逼大王,一群孩子说。鹅卵石坐在石头上嘿嘿地笑。丽丽走出来。你怎么认识他的,鹅卵石说。坐火车回来碰到的。那个鸟人,鹅卵石说。你说什么丽丽说。没什么,鹅卵石说,看录相去吧。他们走进录相厅。这里面这么热,丽丽说,还是走吧。来都来了,鹅卵石说。他们坐下来,两个成龙在屏幕里蹦蹦跳跳,丽丽在笑。你怎么不笑,丽丽说。不好笑,鹅卵石说,他说,你找他干什么。哪个,丽丽说。黑鸡公,鹅卵石说。黑鸡公是谁,丽丽说。就刚才那个,鹅卵石说。我们同到去深圳,丽丽说,老乡嘛,有个照应。录相厅黑乎乎一片,屏幕里射出来的光在他们脸上一闪一闪,两个电风扇在他们头顶上呼呼呼。垃圾,鹅卵石说。什么,丽丽说。我也想去深圳玩玩,鹅卵石。你不是说笑的吧,丽丽说,我可不是在外面玩的。知道,鹅卵石说,你带我去吧。你不是要学徒吗,丽丽说。我想去深圳,鹅卵石说。你想好了再说吧,丽丽说,跟你爸商量下。汽车的爆炸声。我要先走了,丽丽说,这几天我都在家,你经常来玩吧,她站起来。她冲他挤挤眼,她说,小屁孩。她走了出去。鹅卵石看了一会儿,他走出去,两个大喇叭停没再响。他走进去,他看见了两个乳房。一个女人在哼哼哼,像发高烧一样。他走出来,昏黄的阳光把镇上的小屋和街道染成了红色。他回到家,吃饭,看电视,喝水,撒尿,看电视。在后院,他用自来水管对着冲凉。红桃</span><span lang="EN-US"><font face="Times New Roman">K</font></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宋体; mso-asci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 mso-hansi-font-family: &quot;Times New Roman&quot;;">,他爹在打拖拉机。他来到街上,星星在空中一个一个显现出来,他来到铁皮家。神经病,这么晚还来,铁皮说。那本书借我看下,鹅卵石说。不借,铁皮说。鹅卵石说去掀开他的草席,妈妈的,鹅卵石说,把周慧敏压在床底下。你妈的滚开,铁皮说。把书给我,鹅卵石说。不给,铁皮说。你他妈这样的人,我看透你了,鹅卵石说。拿走拿走,别来烦我,铁皮说。告诉你,鹅卵石我要去深圳了。你不是要做木匠吗,铁皮说。你懂个屁,鹅卵石说。鹅卵石把书插在腰背后。他走在街上,月亮缺了一大半,贴在黑色的天上。街道两旁的梧桐沙沙作响。他蹲在茅房里,翻着书,他把书塞进柴火堆里。他走进屋子,趴在床上,他的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屁股上下挪动,蚊子在他耳朵边音音嗡嗡,他起来,点燃蚊香,他趴在床上,像一只蛤蟆,他的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他把头埋在枕头底下,一动不动,像只死了的蚂蚁。他浑身是汗,他把电扇打开,呼呼呼呼,他硬梆梆的躺在床上,月光照进来,落在他的夹板拖鞋上,蚊香烟一团一团向上升,一只蚊子绕过蚊香烟落在了鹅卵石的大腿上,他的一只的手落下去,啪,蚊子飞起来,飞到他耳朵边里,音音嗡嗡,嗡个不停。</span><b style="mso-bidi-font-weight: normal;"><span lang="EN-US"><p></p></span></b></p>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7-8-4 13:58
<p>操他妈回了一大截,电脑不知何故断电。</p><p>这个小说选择密集是很聪明的做法。最初看的时候,疑惑为什么不写开点儿。看到一半,觉得这种速度是有爆发力的,会畅快许多。不好的地方是缺少节奏变化。喘息的机会太少了。如果记得没错,只有穿过裤裆看到蓝天那一点算是节奏稍微的更改。但那几句并不好,有点抒情,就有点俗气了。整个的还很好看,最后一点铁皮不应该出现,他应该是个被PASS过的人物了,再在结尾出来,结尾拥挤了。人物还是有点滤不清,人物应做短暂刻画的。至少丽丽应该这样。否则面目模糊,会影响这篇小说。<br/>说了这么多不好,其实这个小说还是很不错的。</p><p></p><p>他看见院子里有口进, 这个地方应为“井”。起先我用方言读这些外号,发现都读得很通,不拗口。以为你是湖北人,原来是江西人。不过我猜隔得并不远。</p>
作者: 毛大头    时间: 2007-8-4 13:58
<p>这篇码字的时候删掉了很多,我本来是想把他吃饭拉屎甚至到呼吸的每个细节都写出来</p><p>这样做太累人了。</p>
作者: 匿名    时间: 2010-7-22 15:08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传说;不要恶搞姐,姐让你吐血;不要牵挂妹,妹只是两行泪;不要小看弟,弟可是杀虫剂;不要羡慕爸,爸只是神话;不要忽略妈,妈当年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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