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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逍遥游 [打印本页]

作者: 般若江    时间: 2007-8-4 13:58
标题: 逍遥游
<p><font face="宋体">逍遥游</font></p><p><font face="宋体"><br/>&nbsp;&nbsp;&nbsp; 车道从窗外一直延伸到校门口,两旁站立着枝叶繁茂的法国梧桐。树下是两列长方体状的冬青。声音从我看不见的操场传来,有时一个皮球划破车道上空,接着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跳过一道冬青,横穿车道后再纵身一跳,消失在被科教楼遮挡住的草坪里。一辆黑色小车无声地滑过,在接近校门口时放慢了速度,直至完全静止下来,几秒种后又开始前进。校门左侧(操场对面)是两排水泥乒乓球台,球台后的围墙最近才被涂成白色,当然它的作用并不仅仅是要在上边写上“强身健体,报效祖国”几个正楷大字。尽管有法国梧桐和一个篮球架挡着,我还是能肯定乒乓球场不会是空的。上体育课的人在老师的带领下做了一套准备活动,然后得到一个解散和下课前五分种集合的口令,散往篮球和乒乓球场,剩下几个踢足球的人去寻找空余的篮球场地或者干脆在跑道上摆两个小门(用衣服、矿泉水瓶、砖头或者树枝)。只有少数的体育老师会在准备活动后不让学生自由活动,而是没完没了地做体操。他们来上课的时候总提着一台黑色录音机,为了多少平息一点学生的不满,偶尔录音机里会飘出流行音乐,他们便迈起舞步让学生跟着模仿。据说这样的教师一般都会评为优秀,我们预感到这样的教师会越来越多(果然几年之后当我离开这所学校的时候,体育课也成了一门枯燥乏味的课程,所有的老师都严格按照课标授课,内容虽然丰富,但显然大多数都不为人喜爱。)。</font></p><p>&nbsp;&nbsp;&nbsp; 如果这节课是体育课……我看着黑板上最右侧的一列课表,从上往下数,第五节是化学,接下来的是地理和两节自习。化学老师是用什么元素组成的为什么他看上去如此僵板几乎连手指头都不会弯曲他的那个鹰钩鼻子简直就像个老外我是讨厌他那个人还是讨厌他带的化学课不知道地理老师有意思他说我们学校是个大厕所教室是个小厕所这完全是建筑设计师的问题取消了午睡第五节课要我怎么听得进去要是改成体育课……打开的前门紧贴墙壁,它大部分都浸泡在白色的阳光里,只在最里边才保留一个阴凉的直角。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把我摊在课桌上的手照得分外白皙,当我把它们从阳光里抽离,像洗去了一层白油,它们明显暗淡下来,几个小斑点异常分明。那个穿墨绿色运动服的人又出现了,他老是捡球一定是把球往车道下的石壁上踢,这种事我们经常干,有时车道上有人经过,球踢高了往他们飞去的时候我们都惊出一身冷汗。车道呈斜坡上升,一直到通往足球场的路口。从操场到足球场有两百来米的路,所以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还是觉得就在操场踢球要方便一些,并且不会错过集合。那些爱尖叫的女生常常坐在法国梧桐下遮阳,球滚到她们身边的时候,就能看到她们一阵骚乱,然后派出代表把球踢回,然后一阵大笑。球软绵绵地滚回来了,或者偏离了方向(这种情况更多,我们只好自己去捡)。粉笔从化学老师的指间露出一个头来,在黑板上吐出一些让我头疼的字符,然后他开始提问,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有一把枪指着每个人的脑门。他叫出一个名字,不是我……现在留给我们的只有星期天下午。吃过中饭我们就涌向足球场。足球场在学校的最顶端,除了进去的那一面,其余三面都是长满各类树木的小树林。如果阳光过于毒辣,或者需要休息一下,我们就钻进树林子里。球场上没有草只有黄土所以大家也叫它“黄土高坡”,雨天或者雨后,踢完球后我们就把黄土带回了宿舍,从球场到宿舍的路面也是一个个黄色的脚印一塌糊涂。我还记得一场雨中的比赛,那次我射门时击在了横梁上,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就体会到了那雨滴在脖子上的感觉。那些星期天的下午似乎总是那么热,一直要到黄昏时才好一些,球衣都湿透了,我们跑到树林后的水塔喝水,水塔边有几个漆成红色的轮盘水闸,一个有点漏水,往地上淌着水线,握住它一扭,一股水注就迸射出来,我们趴在地上,张开嘴对着出口,喉结不动那水就自动流入了腹中。</p><p>&nbsp;&nbsp;&nbsp; 盼盼说他爸妈今天不在——化学老师走到他身边了,莫非他又在看武侠金庸古龙李凉对还有黄易《寻秦记》他说是一个现代人跑到古代去了我不要跑到古代只要再回到小学初一也行会怎么样天才但还是要学化学还是不能踢球——“你们都初三了”!他是这么说的,我们实在想不到班主任们竟然会串通起来禁止我们踢球——除了星期天下午(每周仅有的半天假,这时才可出校门)。以前我们用这半天时间来逛街。校门外的320国道上停着一长遛三轮车和“慢慢游”(一辆摩托车后安装了一个小棚子,里边可以坐五六个人)。三轮车带的人多,票价五角,是“慢慢游”的一半。三轮车在奔跑时排出浓烟并且发出巨大的“嘟嘟”声,使人想起电影中的老式火车。车棚里挤满了人,售票员(一般是司机的妻子)站在棚子外的踏板上,手抓住棚子上的某个部位,车在行驶中她的衣服头发全向外飘,似乎整个人随时都会飞起来。她口中含着一个塑料哨子,当有人喊下车时她就使劲一吹,驾驶室里的司机听到后就会把车停下来。从校门口出发,先经过一个氮肥厂(它就在学校对面),然后两旁是田地也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一片荒芜),田地之后,学校这一侧是一座小山,我们都叫它老虎山,如果那儿出现过老虎,那一定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那儿只有矮矮的灌木和更矮的石子,一个打靶场建在那里,那儿也是小型的军事演习基地,我曾亲眼看到在一次演习中两颗炮弹在山顶爆炸。氮肥厂那一侧是资江中游被称之为辰河的一段,没有轮船,狭窄的运沙船之外就是小木船一个人摇着来去。盼盼竟然笑我没坐过船——化学老师什么也没做就从他身边走开了,他没看武侠还是化学老师放过了他下课一定要问问。</p><p>&nbsp;&nbsp;&nbsp; 他当时是站在常挨我们球击的石壁上方说的,石壁上一些不平整的地方填了水泥,有些已经掉落(多半是我们这些往上踢球者的功劳),露出一个个洞眼。早操之后别的年级都解散了,我们年级的人被留下并且全都面朝着他。“男生们注意”!他说——我们注意到他的细胳膊用力地挥动着。我当时想他真不应该站在那上边,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个子多么小——可能他想的却是因为自己个子小所以才要站在高处让大家都能够看见。“踢球不利于你们静下心来学习”——他是个篮球爱好者(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千真万确),而且不喜欢(也许还讨厌)足球,所以在此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我坚信他是个卑鄙之徒。那次也是他把我和盼盼从球场里抓回去,市中学生足球联赛我们学校竟然没进决赛那两个前锋真是没用前面只有一个守门员了二打一必进的球那个高个子没必要再传的直接射门就是一传就传到守门员怀里我们从地上跳起来,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他在入口处出现了,我指给盼盼看他说没关系说不定他也是来看球的这是半决赛而且是我们学校的球队你看这里有多少看球的啊。他很快发现了我们径直走过来,我们这才知道了他的真正目的,紧张得全身发抖互相问对方怎么办,跑是来不及了等死吧我说。我们假装没看见他依然盯着球场,一比零快结束了绝望越来越近。你们好潇洒啊一个声音响起你们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吗回去再跟你们算帐!</p><p>&nbsp;&nbsp;&nbsp; 那些星期天下午,球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先踢小场再踢大场,有时校队有比赛我们不得不让出场地,我们都是临时的替补,我一次也没上过盼盼则有一次,他是打后卫的身体结实擅长铲球,和那些高中生相比他个子是小了点,拼抢的时候常常被人撞倒,但他猛得很尤其是铲球,常见他急速地倒地冲刺过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如同一艘快艇是啊他在辰河边长大从小就划船他划得也有这么快吗……站在球场上能够望见辰河,它像一个孕妇躺在那里,丰腴、洁白。当然也能看见氮肥厂低矮的房舍,乌黑的铁管,他们把什么排进辰河去了,它越来越脏,我们学校也是受害者,东南风一吹学校里都是氮肥味,教室的门窗开在南北两面,所以教室里也常是那股味。地理老师说如此设计是不合理的,如果学校里的房子座东朝西或者座西朝东要好一些,房间里的光线会更充足,刮西北风时也不会那么冷。</p><p>&nbsp;&nbsp;&nbsp; 现在我们上体育课只打乒乓球了,排很长的队等待一次“考取”,我和盼盼做“王”的时候都给对方放水,球总是发出界,这样就“考取”了还可以再打四点让别人去等吧。墙刚刚被粉刷,石灰下掩盖了什么我们一清二楚,曾经在等待“考取”的时候我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堵五颜六色的墙上,像考古学家钻研壁画一样仔细试图从上边获取信息或秘密。钢笔圆珠笔粉笔毛笔,大字小字不大不小的字,我爱你别分手小燕子苏有朋王八蛋你等着吃刀子大便操你妈,那些曝光的名字你认识几个,玲是李铃吗有点像,这个是什么字你看文盲错别字。如果那边真有什么杰作值得称道一定就是那幅裸体美女丰乳肥臀嘴巴上向外拉出一条线连着一个框里边写着“make me”!我和盼盼的作品简直不值一提:房子用水洗,挂绿又披红。二中本淳朴,何苦装富翁!那时我们还是初三的孩子值得原谅盼盼用左手(我把风)在夜里将它写上去的时候毫无疑问我们怀着庄严和虔诚幻想着明天的轰动但它一直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比尸体还受人冷落两天后就被蒙上了裹尸布是的裹尸布所有的都死去了包括那被人称道的杰作。它们没有再复活的可能性,禁令已经贴出,“文明监督岗”日夜在那里活动,从墙下路过都会招来无数双眼睛。“文明监督岗”,这是谁的杰作?我们穿过草皮被逮住了没带校徽被逮住了把饭从食堂带出被逮住了……被逮住了。“又是你啊足球先生!”他说,自从那次被他在球场逮住之后他经常这么称呼我(还有盼盼),就这样成功唤醒我的羞愧。</p><p>&nbsp;&nbsp;&nbsp; 下课了是吗真的打铃了。化学老师夹起课本匆匆而去,仿佛怕被人拉回来再上一节课。“冬子,走!”盼盼已经冲到门外,我马上跟出去。操场上还有人在踢球,那个穿墨绿色衣服的人原来是守门员(或者是站在门里的后卫?),他把整个“门”都占据了,对方的却敞开着。“真不要脸!”“什么?”我指给盼盼看操场。“你上课看武侠了?”“恩。”“化身博士好象看见了,怎么没抓你?”“说不定会告诉向春晖。”“那你就惨了。”“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就走?”“现在??不是还有一节地理课吗?”“地理老师人好,不会说的,反正是逃课还不如多逃一节,你不记得了那次我们看球明明只旷了两节向春晖记了我们四节?!”我抬头看看西斜的太阳,似乎从那儿获得了勇气,于是点了点头。</p><p>&nbsp;&nbsp;&nbsp; 我们窜向“黄土高坡”,提心吊胆左顾右盼,如果被发现那就完蛋了。还好一路顺风,来到空荡荡的足球场我们放足奔跑,试图尽早脱离有可能被发现的区域。很快我们钻进了与入口相对的树林,再深入一点,一切假想中的眼睛都已被挡住,我们放慢脚步大笑起来,同时大口地喘气。再走几步就到了树林尽头,前方是一道长满荆棘杂草的斜坡,斜坡下是草坪,草坪前是两米多高的围墙,翻过它,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冲下斜坡的时候我有点控制不住,结果在抵近草坪的时候打了个大滚,引起盼盼一阵嘲笑:“没睡醒啊你!”</p><p>&nbsp;&nbsp;&nbsp; 一到草坪我们就已看分明,前边围墙上有一处缺了一块砖,露出一个口子,缺的那块砖叠在墙根的一块石头上,盼盼左脚踏上去,一用劲,右脚就插入了缺口中,同时双手攀住了墙顶。“推我一下!”盼盼转过头来说。我托起他的屁股,他一点一点地升上去了,最后趴在了墙顶朝我伸过手来。我也上去了,在墙顶上站起来我们同时往下跳。下边是草地,土质和生长的草与围墙内的没有两样,但我在双脚着地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差异,这种差异感在我回头看着围墙的时候更加强烈。我们真的出来了吗不是星期天下午是的脚下的草软绵绵的真舒服还有这空气如此新鲜心跳得这么快是害怕吗,我想我是醒过来了。草地前是一小片枞树,穿过它我们的视野就慢慢敞开了,紧挨着的是一栋两层的砖房子,再往前是一大片稻田,水稻刚被收割,残存的根兜还泛着绿,捆扎着的稻草也一个个立在田里。在路过砖房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挑着一担粪便从一侧出来,“注意啊,读书相公!”我们闪在一边,没有捂着鼻子是习惯了吗哈哈大厕所小厕所。</p><p>&nbsp;&nbsp;&nbsp; 顺着稻田边的路一直走到320国道上,往与去城区的反方向走,右边先是稻田然后是小山丘,左边一会儿是房屋一会儿是菜园果园,透过它们可以看见稻田偶尔还有辰河的一片白光。“要走多久?”“就几分钟。”“你爸妈干吗去了?”“去我大姑家,她今天生日,四十!”我和盼盼一路说着话,在过道上拐了好几个大弯,几乎走了二十来分钟他才指着一个地方说看到了就在那里。那是公路的左方,那方已经好久不见人家,辰河却完全裸露出来了,盼盼所指的就是辰河岸边几幢孤零零的房子。从公路到他家还不到百米,一直下坡,两边先是几块荒土接着是两层阶梯状的稻田,也已经收割了,盼盼指给我看他家的田,说虽在辰河边田里却常缺水要用水泵把水抽上来。</p><p>&nbsp;&nbsp;&nbsp; 一共是三幢房子(都是砖房没贴瓷砖,有一幢是新建的。),各依地形而建,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隔得也有一定距离。盼盼家在最下边,看上去最老旧,但显得十分协调仿佛是从原地长出来的。“那两家是后来搬来的,我家在这里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家门前有一棵大泡桐树,地面上躺着几片大叶,还是绿色的几乎完好无缺。树下有一个庞大的阴影盼盼说他最喜欢在下边乘凉。我感觉稍微有点风树上的叶子就响起来,摇晃不停。他家的门上悬着一把大锁,盼盼掏出钥匙来打开,进屋后他一直往里走穿过堂屋到了厨房,然后打开了后门。不可思议辰河几乎就在脚下,我早从厨房的窗口发现外面白花花一片,不过没想到屋子竟然是贴着堤坝建着仿佛自身也成了堤坝的一部分。仅仅有一脚来宽的过渡,下边就是陡峭的石壁,大概有十来米高,长满了青苔和厥草,我扶着门框往下看的时候一阵紧张袭来,问盼盼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盼盼说小时候我还真掉下去一次爸爸马上跳下去把我抓上来了我是要去折一个雷公厥脚下一滑就猛地往下坠待我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水中刚有点害怕爸爸就把我从水中托起来了。盼盼激动地比划着又说他现在自己也能游了,就怕掉到石头上不然就把这当成跳水基地说不定就跳成了世界冠军。我说我家虽然也在河边但那河太小了,游个泳一般的地方都太浅,得去坝里边。“你说过你会游泳。”“是啊,但游不了多远,只会狗爬。”“现在我也没地方游泳了,学校禁止下河何况水又越来越脏,当然我们这上游比氮肥厂城里那一带好多了。”“船在哪里呢?”“你先别急,我们先喝点水,你不渴吗?”<br/>&nbsp;&nbsp;&nbsp;<br/>&nbsp;&nbsp;&nbsp; 喝完水我们就从屋里出来,盼盼又把门锁上。他家两旁各有一个小土丘,把辰河挡在了后边,我们绕过右边那个,一级级石阶一直通到河面,那儿的一艘小木船正随水波轻轻荡着。“船!是你家的吗?!”“当然喽!”我急奔下去,而站在最后一级石阶上的时候又无所适从了。那船大概有四米来长,一米来宽,颜色显得老旧,右弦绑着一面浆,船内有两个方格,上边横着一根发黄的竹竿。“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船是用一根尼龙绳绑在岸边一个木桩上的,在盼盼解绳子的时候我问。“今天肯定不会回,我姑妈家在金石桥他们一天赶不回来。”,解开后盼盼抓住绳子把船又拉近了些,要我先跳上去。当我的双脚有生以来第一次落入船中的时候,一种震动从脚下传来,船晃了晃,我本能地想扶住什么,但周围是空的,急忙坐了下去。“怕么子!”盼盼喊道,他把绳子抛上船后也跳入了船中。船一直在轻晃,我紧紧抓住两边船弦,那种让人不安的震动依然源源不断地从身下传来那是水在晃我已经坐在了水上是的我已经坐在了水上。盼盼摇着桨船便缓缓地离开了岸边,十分平稳我坐得也十分平稳但我总觉得身子在晃。桨靠近船尾,和固定在弦内的一段木头交叉,交叉处也是绑着尼龙绳。那桨对盼盼来说显然有点大,他坐在船尾脚放在格子里,双手抓住桨柄一会儿上推高过脑门一会儿下压与肚脐相平。我坐在他对面双脚在另一个格子里。“不要那么紧张,你动一动嘛!”我就在船上挪了挪脚,并把头伸到水面,手却一点也未松懈。河水还算清澈,可以清楚地看到里边油亮的水草和石头。几乎看不出水的流向,反而是风吹出了波纹,船周围也涌出波纹一层层荡开去。“水里有鱼吗?”“当然!”“我怎么看不见?”“水深着呢,都在下边!”这水会有多深呢越往前越看不见底只有天上太阳和云朵的倒影梅水坳水库我去那里钓过鱼他们说最深处两根竹子绑着也触不到底和辰河比梅水坳水库算什么里边会有多少鱼呀怎么从没见人捕捞。“盼盼,我们该带钓竿来!”“河鱼只吃活食,钓不来!”。越来越逼近江心,四顾茫茫水上除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双腿开始打颤岸如此遥远水多深啊万一掉下去我能游多远有旋涡吗会不会有大鱼算了别想了盼盼不是在吗他划得多好和他说说话。“你什么时候开始划船的?”“十一岁,五年级!”“你不怕吗?”“怕什么?我都坐过无数次了。”“什么人坐这船?”“我们这边的人去对岸村里买东西,对岸的人到公路上坐车全靠这只船,你看到那边的村子没有?”“早看到了。”</p><p>&nbsp;&nbsp;&nbsp; 在河面游荡了会,我的怯意逐渐消去,已敢于在船内走动。“我们去那边沙滩玩吧!”盼盼让我注意对岸的沙滩。“那里有什么玩的?”“打水漂!你打过没?”“打过,不过不太行。”“那我们就去试试!”</p><p>&nbsp;&nbsp;&nbsp; 盼盼把船朝一个小码头靠去,(或许不能称之为码头,那仅是两块大石头而已。那儿的水看上去比别的地方要深些,在两块石头的间隙里也插了一个木桩。)。这一岸的水很浅,离码头十多米的时候盼盼就用竹竿代替了桨,一直把船撑到岸边。上岸后(腿软绵绵的,周围的空气似乎依然在裹着我晃动。),我们直奔那片平缓的沙滩。沙滩往上是一些呈阶梯状上升的田地,其间零零星星地种植着树木,再往上就是房屋人家,盼盼说那儿有一个村子。那片沙滩还不如说是“石滩”,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子,白色黛色灰色方的扁的圆的,我们从里边挑选扁平的。“冬子,你看!”只见盼盼将一片石子朝河面甩去,那石子仿佛长了脚,在水面上急速地踏了十多下,最后又在水面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打水漂,惊讶不已,盼盼拍拍手说小意思,又朝水面甩出一个,这回那石子最后在水面还打了个弯。当我也朝河里掷出一个,它只在水上蹦了三下就沉入了水中。我不服气又掷了几个,还是很难看,盼盼一边教我怎么用力怎么选角度一边给我示范。没多久我就大有长进。</p><p>&nbsp;&nbsp;&nbsp; 有点无聊了,我们在沙滩上坐下,往河中扔着石子。我忍不住朝学校方向张望,它被好几重小山丘挡住了。可以模糊地看到来时的那条国道,它在一个山丘前弯着如一把弓的弦。这是第八节课了吧他们应该都在教室有两个座位是空的他会去教室吗希望不要去快吃饭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钵子早早放在桌子上等铃声一响就冲出去他们会不会想我们去了哪里他们做梦也猜不到回去告诉他们勇敢啊他们会惊讶尤其是女生们可是他也会知道……</p><p>&nbsp;&nbsp;&nbsp; 再找不到可玩的,我们就打算回去了。当我们又坐回船上,应该已经过了五点(我们都没戴表),夕阳已经伏在西边山头,水中漂满了晚霞,一些鸟儿在水上盘旋,时而俯冲下来。“你饿不?”“一点点,你呢?”“也是。”“真的回?再划会?”“也好”。我已完全放松了身体,手从弦上解放有时还故意将重心倾向一侧看船的反映。“你想不想试试?”盼盼指的是划船,他看出了我的变化,我有点好奇,和他调换了位置。到了我手上那桨变得又笨又重,一划那船就转起圈来。“笨死了!”盼盼大笑起来,又把桨接过去。“你第一次就划得好?”我不服地说。“比你好多了!”小船又恢复了敏捷,它笔直地前行撕破了水面和风,风比先前大了些,含着浓厚的水汽,但算不上冷。那边村庄上空升起了炊烟是啊到吃饭时间了下课铃一响他们就冲向食堂我们过会吃什么?船一点点靠近那面石壁,盼盼家那堵孤零零的砖墙显得如此脆弱万一大水来了怎么办可这么多年它还在那里,船真的要靠岸了我们回去还要上晚自习他知道我们旷课了吗迟早会知道的。“想什么呢?”盼盼递过来一个挂满夕光的笑。“没想什么。”我说(这时我全身一震,船已经碰到了岸,那结实的陆地)。</p><p>&nbsp;</p><p>&nbsp;</p><p>&nbsp;</p><p>&nbsp;</p><p>&nbsp;</p><p>&nbsp;</p><p>&nbsp;</p><p>&nbsp;</p><p>&nbsp;</p>
作者: 邱雷    时间: 2007-8-4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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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邱雷    时间: 2007-8-4 13:58
<br/>  速度有点偏快,不是叙事的问题,也不全是篇幅所致,更可信的感觉在语言上:好像有一股拉着人向前跑的蛮力,在应该喘息、调整、稍息的时候缺少停顿,甚至仅仅是节奏缺少变化,也会让人在单一的振荡里逐渐减弱了耐心,期待。所以结尾处 “停球”的稳当、自信的感觉就打了折扣,有点生硬。<br/>  尽管不太理想,划船的这段叙述还是大致实现了类似于一团浓绿的枝叶中一两片嫩黄浅绿的新叶子所能带来的心理效果,它的“突出”不是根本目的,而是以更大的耐心观照它居于其中的整体:那片浓绿之中的少年生活。<br/>  整体感觉不错,沉稳、扎实,又不会过分凝重、迟滞,调子控制得基本算舒服。只是对细节的描写过于密实了,在“细”、“密”之间还有大块的未知的空间可以探索。<br/>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58
像这种小说,感觉的敏锐细微以及它的纯度,是决定性因素。如果做得不够好,整个的气息就不能逍遥游了。说实话,它没能在更深的层面上触动我这个读者的神经,我把原因归结为感觉的把握上还不够到位,大致的气氛与框架都差不多了,就是感觉的处理上还不够细微敏锐。
作者: 1883    时间: 2007-8-4 13:58
语言,一个作者在其自身所能达到的那个区域作一次泄气的回潮,偶使任性的沙土搅浑了水的澄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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