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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亡灵超度的季节 [打印本页]

作者: 王晟 时间: 2007-8-4 13:58
标题: [原创]亡灵超度的季节
亡灵超度的季节王晟  鬼魂第一次出门并不知道可以穿墙过室，他走的是病房的门。他的隔壁邻居是一位叫吉达的护士，那天，她只顾着打瞌睡，根本没留意鬼魂的出走。鬼魂起初还想跟她打个招呼，但考虑到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鬼魂没有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存在，连墙上也没留下影子，各种迹象使他下决心避免和护士见面，以防彼此尴尬。鬼魂没觉得自己有太多改变，起码从行为举止上说，他仍然站着走路，而且走路的时候先迈左腿后迈右腿，没有像传说中那样一蹦一跳，他的舌头也好好地藏在嘴里，没有塌出一大截。鬼魂走出病房的时候，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露出了一个小脸儿，一只黑色母猫刚从秋天的花园散步回来，鬼魂小心翼翼地绕开它，却看见牧师站在阴影里，他的身子活脱脱地嵌在围墙里，像一具陌生的尸体。“跟我走吧，我领你穿越苦难之门……”
牧师说完掉头就走。鬼魂显然没听清这句话，他将手拢在耳边大声发问：“喂，大声点儿！喂，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牧师并不回头。鬼魂迫不得已追上前去，不经意间穿过了第一堵墙。进入墙体时，鬼魂发觉四周充斥着暧昧不清的介质，像一串串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像一片片徐徐飘落的花瓣，它们穿越自己的身体，穿越牧师的身体，有些甚至成了牧师头上的礼帽，但瞬间又变得烟消云散。“世界处于永恒的流变之中”，牧师说。鬼魂感到恐惧，他发觉自己无法猜中世界流变的趋势，每次都出乎意料，比如，他原以为牧师手中那根长满花瓣的拐杖会变成一条色彩斑斓的海蛇，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一艘巨型海船，上面写着“挪亚方舟”。鬼魂跟随牧师穿过一道道围墙，迷宫似的小镇几乎无法辨认。他们沿着唯一的青石板路徜徉在这人类乐园里，观赏私密空间里的种种表演。“再看一眼吧！这是您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啦！”牧师对鬼魂说。但鬼魂并没有吭声，他不情愿再见到他们，因为临死前没有一位亲戚或朋友来看过他。他们早就把他当成死人了。鬼魂垂头丧气地跟在牧师身后。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牧师说，作为一个鬼魂他不能长久生存的，他必须在正午之前做出抉择，决定继续做人，还是成为一种动物。“您可以乘母猪临盆的时候经过猪圈，那样您就会化身为一头猪宝宝啦！当然这一切还取决于您！”牧师最后说。当太阳继续向电线杆顶部缓慢攀升的时候，疲倦不堪的牧师打算回卧室了。他说如果不及时在餐厅出现，他的老婆会抓狂的。说这话的时候，牧师差不多只剩下两片上下开合的嘴唇了，就在彻底消失之前，两片嘴唇以那种一丝不苟的语气警告鬼魂：“小心别被阳光蒸发！”鬼魂被迫在墙与墙之间游荡，有几次他试图从墙里走出来，但因为各种物理定律的复合作用，人们只能在墙上发现一棵泡桐树的影子。无家可归的鬼魂沿着墙基漫步，从院墙到大楼之间隔着一条危险的洒满阳光的小径，鬼魂是借助风的力量才跳到了房间里，当然要不是蒲公英帮忙，事情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那天早上，鬼魂埋身于蒲公英的白色降落伞里，宛如一位参加热气球比赛的运动员。在飞行途中，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结果却把蒲公英的种子弄得四处飞扬。鬼魂闯进护士更衣室的时候，护士吉达正在化妆，虽然穿护士装的时候，姑娘们都显得千篇一律，但只要换上生活装就大不相同了。此刻，吉达已经脱掉了白色的护士装，只穿着一条三角裤和带花边的镂空纹胸。她将上身脱得一丝不挂，从抽屉里取出一瓶用山药提炼的丰乳液，倒出三分之一抹在脖子及胸口部位。鬼魂心血来想作弄这位临终前曾经朝夕相处的护士。说实在的，他还有那么一点儿残存的人类性欲。鬼魂操纵一只年老的蜣螂，爬上了镜框，然后居高临下，努力调整方位对准吉达粉嫩的乳沟，打算攻其不备。就在这个时候屋外起了一阵风，鬼魂由于缺乏经验从镜框上滑落下来，掉进敞开的丰乳液瓶子里。蜣螂的身体顿时在丰乳液的滋润下膨胀了十几倍。刹那间只听到，更衣室里传出怪叫：“妈呀！丰乳液里长乌龟啦！”那天早晨阳光灿烂，有一只装在瓶子里的巨型蜣螂被吉达从窗口丢进了楼下的草坪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打扰了一只黑猫的酣睡，使它十分不情愿地从梦中醒来。黑猫围着瓶子打转转，它当然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屎克郎，它发觉这只脏兮兮的家伙占尽了瓶子的空隙，脑袋压得扁扁的，四肢团成一团，仿佛长在试管里的婴儿。它疑惑这家伙怎么能钻进如此小的空间，据它所知，只有老鼠才能练成这种本领，它怀疑这就是只外国老鼠！黑猫将瓶子吞进肚子里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自己肠胃功能，也没有考虑到她肚子里的猫宝宝，这是谗猫的生活习性所致。而现在鬼魂已经处于另一个世界──黑猫的世界。这个躁动不安的世界有一股难闻的胃酸气，连同许多腐败而没能及时消化的老鼠尾巴和鱼骨头。鬼魂发觉自己被遗弃在一辆巨型垃圾车里，举目四望一片漆黑。那些唾液的分泌声、肠胃的蠕动声，好像夜籁的起落，欲望的呼唤。那些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在黑猫的体内、蜣螂的体内、鬼魂的心灵深处，激起了一种难以克制的共鸣。鬼魂没有理由失望，因为这是世界真实的一面。而在当天晚上，一只更加真实的猫宝宝也就降生了。

作者: 冯与蓝 时间: 2007-8-4 13:58
一种不能称为规律的普遍现象是：写农村题材的小说时，字里行间一股土腥味儿；而一到写超越现实的题材时，就是西方小说的翻译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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