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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篇:《请你从一开始数起》 [打印本页]

作者: 唐大棣    时间: 2007-12-7 22:29
标题: 中篇:《请你从一开始数起》
<p><font size="4"></font>&nbsp;</p><p><font size="4">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了让自己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努力。<br />——安德烈·纪德</font></p><p><font size="4">1<br />这又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然而它绝不仅仅是个爱情故事,请听我说下去。关于人物的背景,我先在这里做一下介绍。<br />我们的女主人公是一个名叫周樱樱的女人。当然,故事里她将在青春少女与美艳少妇之间,不断转换身份。作为少妇的她是非常敏感的。这种敏感更多的是来自于她的父亲。很早时候凭女性的直觉,她就或多或少地知道了父亲养女人的事。因为每逢周末,那个特别年轻的女人就会来家里做客。并且,大包小包的带来不少的东西。不知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母亲跟父亲打闹的时候,好像跟她叫小骚X。小骚X来的时候,家里就是加个碗而已。这种场合上女主人公的父亲都坐在正座,旁边就是小骚X。席间有说有笑的。他们在桌子底下勾腿的事儿。她也偷偷地见过的。母亲在旁边就把她的头从桌底下拉上来,严厉地说:看什么看!吃饭!并且瞪着眼睛。所以,女主人公很小就从母亲眼神里读出了那俩人眉目里头传递的信息。以至于现在,她都很忌讳我们的男主人公把女同事请来家里做客。母亲最终捅破父亲与那女人间的关系,这造成了一场很大的风波,差点闹到了纪委。风波初起时,主人公的姥爷刚从县委书记的职位退下来。父亲后来怕前途难保,最终服了软。事情才过去。岳母对岳父的方式那时是一步一跟的。这些影响了女主人公,她潜移默化地非常紧张男主人公李小海,电话不断的追踪。对她来说,丈夫可以说成是生命里的一个零件,是她的链条一样的神经,珠子一样的细胞。<br />男主人公在故事的主要情节里,将把官职升到了局长。于是,就为与另一个女主人公的相识打下了基础。我们叫另一个女主人公马靖吧,中学教美术老师。李小海那时已经在教育局管工会工作,底下年年都要选送教师来参加县里的书画展览。所以,他们的认识就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至今,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调来县里的头一年。也是比赛上,男主人公败给了这个姑娘。那天,她就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扎着两条辫子,个子也不高,站在讲台上显得很小小巧。他看了她一眼,她瞪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笑起来。<br />大体就是这样。故事就在这三个人中慢慢铺展开来。当然为了叙事的需要,故事还有几个次要人物,但请不要忽视他们。我可以保证他们会在你轻松的阅读中,造成一些小小的意外。比如在沉闷的阅读中出现一只手,它指给你前方某段某句的航标,你游过去发现了它,一片草绿色的转折也即出现。<br />2<br />故事马上开始:朋友们都说李小海怕数数。其实是十多年前就怕了。他怕老婆数数。那时的李小海刚把孩子在乡下安排好,离开了那个小学校调进了县委组织部当小科员。一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正在玩扑克,说输的请午饭!<br />李小海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不刚进机关嘛,想和同事打关系。于是几个人才玩了起来,那时候家属区的某间厨房里已经开始做饭了。李小海与袁建一伙,他手气不错,几张下去,对方就傻了眼。对方出牌越来越慢,你看我,我看你的。袁建就在一旁笑着说,放心不用请太贵的,新同志不会计较的你们的。然后,看了李小海一眼。<br />李小海的老婆周樱樱在办公室楼下冲着办公室的窗户的时候,李小海正在办公室里拿着牌走来走去,很高兴的样子。楼下这一喊,他停了脚步。<br />大家说,小海喊你呢!<br />我?说话,他走到了窗口,探出头去,周樱樱还在扯着嗓子喊:李小海,下来吃饭!<br />其实,周樱樱从家属区走过来很近。他们家与办公楼之间只隔着一片绿地。这片绿地是李小海坐着搬家公司的车驶进小区时就喜欢上的。透过车窗看出去,草香风一样扑过来,阳光的味道掺杂在里面,闻上去特别的甜。他喜欢这种感觉,慢慢闭了眼,汽车这么在小区里开动着,耳畔不时传来嬉闹的声音。司机说到了的时候,他突然瞪大的眼睛把几个搬家公司的师傅吓了一跳,都看着他说:到了! <br />那天也是个下午,草地上有几个小孩正互相追逐着。他站在家属楼下扭头看去时,那片地上好像升起了一个新生活似的。这个新的生活里,他想有他们夫妻,有个好房子,有很多很多在乡村当教师不敢想象的东西。<br />他搬着那个画框,醉在了畅想里,人不动了。周樱樱站在身边都不知道。她看着他看的方向说,你看啥呢?此刻,草地上的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们的奔跑声一直有一个尾音在颤抖着。就好像有个浪,这个浪头一直把李小海推回了岸边。<br />他“啊”了一声,带着晃过神来的眼,看着老婆。<br />她正专心地数数。<br />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有些幼稚的游戏在他们的生活里循环。你不要数了好不好?周樱樱笑了笑,又开始搬东西,只是在上楼梯错身时,轻轻地跟他说:数到二,你就回来了!<br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继续往上走。一切搬到四楼,搬家公司的车就开走了。汽车走后这个小区好像又恢复了平静。孩子们的奔跑声也擦拭得干干净净。李小海把卧室的家具摆好,和周樱樱说出去看看。她好像很生气,你看看,指着衣橱上的一个凹痕,说应该扣钱的。<br />说什么你?李小海站在门口说,我说啊,我去透透气。<br />周樱樱瞪着他,噗哧的笑开了花儿,我怎么数到二,你就看我呢?<br />他走出了门。</font></p><p><font size="4">李小海去了那一片草地。<br />他刚调来县委的那些天,你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他。他肯定是坐在一个竹椅上看着草地深处。而你看过去,那里什么却也没有。他会突然起身,有时候是往前探探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动静。有时候是深深地吸口气。这个小区的绿化很好,是市委的家属院呢。住的人都很忙,只有他这个从乡下来小科员愿意在这里,度过工作开始前的这段时间。<br />搬来的那天,李小海就在草地上站了很久。到天黑,小区里的灯火逐渐地明亮起来。那些草尖上,洒满月光时,他就是深吸几口气。然后回得家。<br />去哪里了?周樱樱说着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看我摆的。<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拉下了脸问,这次是数到几了?<br />周樱樱笑着扶过了他,一边拉着,一面说,哟,你看你。进了厨房,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夏季夜晚,他们吃了新生活里的第一顿饭。<br />她还说,你以后要注意。<br />李小海问要注意啥?<br />周樱樱没有回答他,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看着满满的碗,他想大概以后的事情就这样?反正,很长时间里他觉得自己猜对了。因为从此,周樱樱就是每天做好饭就匆匆穿过那片草地,到办公楼下叫他回家吃。<br />搁平时就算了。周樱樱爱吆喝是常事。现在的李小海刚调入组织部,有了一种不言自明的身份。况且与同事正玩牌。李小海把头伸出窗外对老婆说:喊什么喊!随即掂了掂手里的牌,扭头说:咱们继续!<br />正兴冲冲的袁建在一旁抽出根烟,看着小海说:可不是得继续。我们想输都难……<br />话还没说完,窗外又传来了声音:<br />“李小海,我数三声,否则,你就别回家了!”<br />周樱樱“三”还没喊出,大家就听见门咚的一声。李小海的牌放在了桌子上,连一句话都没有,他回家了。<br />就在那以后,李小海在同事们嘴里落下了个笑话。他们常拿他那天的事说笑:我数三声,下来!每逢这样的玩笑,李小海都躲出去,开始听到气得脸色煞白。后来他跟自己说,气归气,李小海你呀!他心里觉得对不住同事们,起码讲确实扫了大家的兴,很想弥补一下大家的精神损失。<br />他就是这样的人有点儿小义气。<br />那天下午办公室没什么事,大家就商量玩游戏。有人问李小海参加不?他一听就气了,我有什么,参加!<br />袁建就接着说:“是这样。我们不在办公室玩,这次换地方,输赢皆由——对了,小海请。”<br />李小海刚好找到个弥补的出口,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的。大家一直说好,不能就这么去。“咱得——”然后,那人笑着跟袁建使了眼色,说不想占小海的便宜,你们听说过“请假”吗?<br />大伙都摇头,李小海四处看看,大家的表情各异。<br />“向老婆请假。”袁建说,“看谁说的话短!”<br />大家的一致赞同让李小海的脸热了起来。袁建是第一个拿起电话的,里面刚问谁?他就丢下“开会”俩字,就放下了话筒看着下一位。其他的几个几乎都很干脆,依法炮制一般的加班、吃饭,等等。<br />依次传过来到李小海这里。他拿起电话,对周樱樱说:不回!好像突然觉得不对,又在后面补了句:陪领导!说完,叹了一口气:我输了。<br />&nbsp;&nbsp;&nbsp; 大家往外走时,电话铃又响起来。袁建接的,他看了大家一圈,李小海看得出来,大家又有点不快了。<br />&nbsp;&nbsp;&nbsp; 他说:“你老婆的。”<br />&nbsp;&nbsp;&nbsp; 里面问:“有事?”<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红着脸说:“不说了,陪领导。”<br />&nbsp;&nbsp;&nbsp; “哪个领导?”<br />&nbsp;&nbsp;&nbsp; “部长。”李小海简直不敢抬头。<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在里面笑出了声,“假话都不会说。”<br />&nbsp;&nbsp;&nbsp; “啥?”<br />&nbsp;&nbsp; “他现在爸这里。爸叫你过来吃饭。”<br />&nbsp;&nbsp;&nbsp; “这就去。”<br />李小海放下话机,刚想对同事说些什么,大家都走下楼了。在议论说这家伙真有一套!就是这个有一套的李小海,在这次后的若干年里,当上教育局当副局,大大超出了大家的想象。<br />3<br />近些日子,李小海站在草地上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熟悉他的人,从这里就可以判断这人准是心里有事。人都当上副局长了,还叹什么气。<br />这片草地玩上的孩子们有的已经认识他了,从他身边经过就和他点一下头。李小海觉得这些孩子就像当年的自己。<br />他心里装的,也不是啥大事情。<br />周樱樱好像在监视着他。很多个夜里他都在做同一个梦,梦的开始是自己在奔跑,头顶上的月光很好,银屑一样洒在地面上,路灯的光在月光的底下那层含着,往路面上流着。他就在这条路上跑,不停地转圈,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的时候,眼前突然冒出了那个草地,他喘着气往草地里跑去。跑啊跑。这时候,黑暗的草地大亮了。然后传来一个女人可怕的笑声……李小海醒了,出了一身的汗。 <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当上副局之后,周樱樱的电话就升了级。依次在他主持的会议上,和手下谈着工作中反复响起。这短促的电话铃声,像梵乐似的彻底的掺入了他的生活。他想不接,又怕老婆担心。接晚一点,周樱樱就在那边说了:是不是又和小骚X一块?<br />&nbsp;&nbsp; “开会。”李小海只得这么说,然后哄着老婆,“没有,忙呢”<br />&nbsp;&nbsp;&nbsp; 对方才安静下来,好,你忙你的。<br />电话就这么断了。每次是很短暂的,短暂使他的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说完心中自言自语:女人啊!甚至,还真的能够感到周樱樱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扳着指头数数的样子。</font></p><p><font size="4">周樱樱电话里说的小骚X就是马靖。乡下学校每年选送上来,她都能拿奖。在李小海当副局长的第一年。她又一次从他手里接过奖状,还低头小声地跟他说,不见老呢你。他愣一下,回说:你咋还这么年轻!<br />他们至此也仅仅是一句话的关系。他很奇怪周樱樱为什么盯上她了。回到家也是“小骚X”、“小骚X”地叨咕。<br />局里面的消息,大概都是你放出去的吧?<br />李小海说着往床上一躺。<br />周樱樱愣了,说:现在你官升脾气长啊。敢说没有关系?<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坐了起来,很严肃地说:有关系。<br />少来单位那套官腔。我听多了!<br />周樱樱叉着腰在门廊里,说话的时候,李小海几乎看不见她。只是看着一个幽长的影子被扔进来,越来越长,越来越长。<br />&nbsp;&nbsp;&nbsp; 你骗谁!<br />她那口气是早就认定他们有一腿的那种。<br />李小海常在草地边上站着,其实就在想怎么和马靖扯上的关系。耳畔回响着,出门时,周樱樱说的那句话:你们早勾搭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br />真没有。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自言自语:<br />真没有,你数到四,我也说没有。</font></p><p><font size="4">他们的那件事情发生在一个偶然的夜晚里。<br />那天是入夏之来最闷热的一天。天气预报说下雨的,可抬头看看,天是一直闷着的,空中的云彩缓慢的运动着,好像雨都憋了回去似的。城区的街灯懒洋洋的闪烁着,你看上去却感觉是黑漆漆的。<br />朋友聚会。那天过去老开他玩笑的袁建也在,他们一块喝酒。现在袁建也是干部了。酒桌上他还在说:小海,你还记不记得,我数到三。哈哈。李小海能忘了吗?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醉了,记得,数到三我就走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呢。<br />不对。<br />其中,一个本来趴在了桌子上,突然抬起了头。<br />你搞教育的课不能吹牛呵!<br />大家就看向他,不言语了。他板着的脸崩开了,咧着嘴说:喊到二,你小子就到楼下了吧?<br />袁建拍了李小海一把,附在耳边问:现在咋样?<br />李小海不说话了。<br />咋样?别的同事就凑热闹说。<br />他看了看表说,等等吧。<br />大家就看着他,谁也不知道他等什么。时间就在房间里静悄悄的流逝。窗外是静谧的夜,灯光从窗台斜斜的铺洒过去。正当一辆车在外面发出启动的声音,屋里传来了一串清脆的电话响。<br />李小海看了看大家,在接电话之前跟大家说,等这个!<br />大家看他跟老婆说了一会儿就明白了。<br />直到聚会结束,袁建都不知道说啥,低着头招呼大家玩麻将。临走,李小海说,我他妈现在像个失眠的,把自己越数越大。<br />袁建当时没听懂。从酒楼玩完麻将出来才说,犯事了?<br />问得他很诧异,啊?<br />这时候,他们的车已经沿着立交桥开上去了,<br />立交桥两侧是一幢一幢的楼房,此刻灯光忽明忽暗的。李小海侧头,打开了车窗,风摩擦夜晚的呼呼声一直跟着他们。下立交桥,沿滨河堤<br />路回家,路过一个酒店门,突然过来一个女人,摇晃着身子拦住了车。<br />袁建气冲冲地说,妈的,撞死你呢!<br />这女人显然喝了不少酒。一个急刹差点把李小海扔出去,正要开口骂时,是马靖倒在车门前手伸到了玻璃里面。然后,一点、一点地正在消失去。<br />&nbsp;&nbsp;&nbsp; 这娘们把咱当出租了!袁建说。<br />&nbsp;&nbsp;&nbsp; 关于这辆车,周樱樱第一次看见就跟他嘀咕过,他们局也太没钱了。干部都配出租车的。那时,李小海没觉得像,这时候觉得像。<br />&nbsp;&nbsp;&nbsp; 马靖?他本来不想理会,想到认识。还在这夜深的时候,能撇下吗?<br />&nbsp;&nbsp;&nbsp; 认识啊?这娘们也你们系统的?够可以的。<br />他们下车,袁建检查车有没有碰坏。李小海边问车没事吧?一手端住她的下巴晃了晃,还是那张小圆脸,此刻的表情是痛苦的,唯一不同的仅仅是这点。那种领取奖时的笑容,淹没在了重重的酒气里让人觉得难受。突然,他想起句诗:这条欢乐的微笑游进了阴暗的夜。突然想起来的句子,的确很适合用于他。<br />袁建看完车靠着车门抽烟,眼里是他正抱着这个在大街上捡到软绵绵的女人走过来的情景。<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说,看什么?<br />&nbsp;&nbsp;&nbsp; 我说,袁建上车没问,你们……对,你们认识。<br />&nbsp;&nbsp;&nbsp; 马靖那天就是躺在后座上,被他们送回得家。<br />也许这个女人真是条鱼,几乎每次都是带着欢乐的微笑,偏偏李小海看到了它一个猛子扎进了阴暗。当然,这是个偶然,就像天气预报说那天夜里有雨,却一直没有下起来。<br />4<br />袁建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并没有静止在这闷热的夏夜。与李小海他们有着一层特殊关系的董天就出现在这个时候。李小海抱着一个醉酒的女人上车,我指的是。<br />董天是从一家酒店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的。这一天对他很重要。他在厕所里就对着镜子说:你要是当初拿下,不就好了?然后接着吐,冲冲水又说,那傻x!他妈的。<br />也许你听见会觉得事情就是刚刚发生的,因为他说的口气里分明带有一种强忍的怨气。这种气息按理论说不会是很持久的,其实董天说的事情也过去很久了。为什么会说这些呢?<br />他今天是在为升职,请请宣传部的领导。他的这顿饭吃得心惊肉跳,报销了半年工资。可是你在他脸上是看不出来的,他和人家喝了很多酒,套了很多近乎。这么多年,董天也算明白了,既然没有运气,就只能忍着隐隐作疼往上爬。把人家送走,他扭头就碰见李小海抱着一个女人正上车。<br />董天摸了摸眼睛,嗯?幸运者?<br />很早以前,他就称呼李小海为幸运者了。</font></p><p><font size="4">他真是个幸运者!董天把当年的事情都倒了出来自言自语。这像磁带一样,虽然这些声音是古老的,但听起来还是很耐人,有一股摩擦岁月而来的东西。<br />他当初要拿下的就是那个爱数数的女人。他们有过一段爱情。要不是幸运者,他早娶到周樱樱了,有周樱樱也就直接关系到让他现在最烦恼的升职问题。因为,周樱樱的父亲在县委管事。否则,你李小海怎么爬得这么快?住进了高级小区。我早当上科级领导,坐上小轿车了,我他妈也用不着今天这样花钱请客,装孙子,说些违心的讨好领导?<br />董天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本来要是没有引子或许牵扯不出这么多不服气。他不会放过李小海的。<br />他们没有看见远处路灯下的这个醉汉,正在用手机拍照。汽车开出视野以后,董天才站起身,带着一种微笑的表情拨了电话。<br />电话通往那个有块大绿地的小区里的一栋楼房,突然这栋楼的某个房间的灯亮了。<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拿起了电话。她刚睡着,就被手机铃吵醒。眼都不想睁开,以为是打错了呢。声音里铺满了浓浓的睡意,她说:你好,请问谁?<br />&nbsp;&nbsp;&nbsp; 我。董天一听里面的人没醒,干脆一股脑地说开了:董天啊。<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说:你?你又喝多了吧?<br />&nbsp;&nbsp;&nbsp; 不打扰不行。看不过眼就给你打声招呼。幸运者抱着个女的上车了……<br />&nbsp;&nbsp;&nbsp; 喝多少你啊?<br />董天解释道:我没多事,我是喝酒了?不过,有证——证据——他一口气说完了,周樱樱按理说应该感激一下。他就在电话那头,一条长长的马路上等。<br />周樱樱好半天,淡淡地说:可能误会!就问,还还,还有别的没?学着他的口气说话。然后,你仔细听的话会听见她又在数数,数到二她就挂了。<br />董天一听挂了气得直骂街:妈的,她这么多年没变。我看我是越来越不行了,过去谈对象打电话,他爱甜言蜜语,对方也没声,也是后来董天听到了里面在数数。那个时候,他都是以数到几为标准的。<br />热恋时都是数到十几以后挂断的。<br />这些过去的事,想来也挺有趣的,这是一条空无一人的沿河路,路的下方修葺了干净的堤坝。河流过去是运煤的,他记得那时候骑自行车驮着周樱樱从这里经过,人都要憋着气的。如今很多东西都变得美好起来,比如此刻抬头望见得河尽处的几点渔火,随着水流声隐了,灭了,你再一看它又燃起来。月光洒在他的背影上,一个弯曲的,就像他的内心一样,他以前没有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看过这种东西。他觉得李小海太直了。而他是弯曲的,弯曲的只想让李小海波折一下。他知道,只能那个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辜负这一夜,或者还有那些躲在河堤上亲热的人们?沿阶梯下到河堤上时,董天按了发送键。<br />这个照片长了翅膀,正飞过河流,飞过街道,又在某个地方急速地转弯,直至它在草地留下一个暗淡的投影,然后进入那栋楼。他也知道那个房间的灯会再次亮起。并且不会暗下来了。<br />5<br />周樱樱挂了。根本就没想董天的话,一头倒在床上,灯灭了。手机响了,是一张图片。打开,接下来的事情如董天所想的一样,灯亮起来。窗外是闷热的夜晚,一辆车在炎热的风中向着郊区的一个小区驶去。看着照片,周樱樱觉得十分意外,坐起来,走到客厅。<br />李小海把马靖送回娘家的小区。马靖的丈夫王昌有是一个寄居男人。他们好像住在岳母家。李小海看得出来,在乡下教书时,很多家长也都是这样的。他们知道感谢。所以,他感谢自己将喝醉的妻子送回时。袁建的那种别扭,他是没有的。他握了半天李小海的手,嘴上是说,局长好,局长好。倒是袁建在一边,反复如何遇上的。王昌有到后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说没事,没事。马靖却好像看不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br />李小海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打开门在墙壁上摸到了灯的旋钮,灯一下打亮了屋子。吓了一跳,他看见周樱樱等着他数数。也许,是做贼心虚,他心里一抖,硬着头皮拿出嘻皮笑脸的手段冲周樱樱笑:<br />数到几了?还没睡,当心鱼尾纹一个一个爬上来。<br />我鱼尾纹多,你就抱个少的,满大街转!<br />周樱樱这句话让他一惊。<br />&nbsp;&nbsp;&nbsp; 对方还在发怒:是吧!<br />李小海当这么多年下来也学会了装傻:冤枉总得有个理由吧?<br />这时,他有些嘀咕。<br />这一狡辩,让周樱樱有点恼怒,大吼:今天下乡?不挺忙吗?抱女人上车就把你忙成这样?回来太早了。<br />李小海知道自己发善心发坏了,来不及想老婆怎么知道的,只把声音放得很低,他解释说是说谎了,没有下乡,和袁建他们喝酒,可<br />打电话给问问,你想到的是啥?不是,不是。<br />也不想去。<br />他很委屈得坐到周樱樱的边上说,不想玩的,下午临下才接到电话聚会,三缺一,差他一个。我还想说今天要陪你逛街,袁建你又不是不知道,将我说什么妻命有所不授,才去的。<br />周樱樱听着、听着有点云开了,你有这么怕我?<br />他感觉到差不多了就填了一句:其实不怕你。我更怕逛街。你知道多受罪吗?<br />周樱樱笑了笑。<br />&nbsp;&nbsp;&nbsp; 其实,他们的新生活就是这样,每天都会被不同的人搅和一把。尤其是李小海当官以后,周樱樱也听妈妈说,都会这样的。所以那个初恋男友传来的照片,她并没有太上心。<br />你注意点!<br />李小海听到得又是这句话。然后,看着周樱樱穿着轻薄的睡衣走到了阳台上,这时候的月光是淡淡的,老婆在在里面的感觉使他无法形容。有点像一幅画,这幅画也要是女人画的。<br />李小海想着走过去,跟老婆说,你像幅画。<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看也没看他,直说:啥时候成艺术家了?我爸就老说你要提高,一下就提上去了?<br />&nbsp;&nbsp;&nbsp; 裸体画!<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说完就从后面抱住了老婆,她闭上了眼睛,月光从她眉毛上滴漏到脸庞。一切都安静下,远处的雷声响起来。隆隆的雷声让窗外的世界变换了颜色,一红一暗的,像斑点。<br />&nbsp;&nbsp;&nbsp; 别骗我!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周樱樱突然把李小海推到了地上,滚蛋!<br />好。好。<br />李小海知道这场事又过去了。<br />&nbsp;&nbsp;&nbsp; 外面的雨好像也来了。而且他觉得不会小,越大越好。这天气做爱也挺粘的,罢了,罢了。<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没事,还有劲头呢。<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愣愣地笑笑。心里说,越大越好。下吧!<br />第二天一早上班前,周樱樱跟他说“没完”,他就开始后悔。<br />6<br />在李小海他们喝酒时是中午。周樱樱就把电话到了过去。也是她数到“二”时接的。问过回不回来吃。他边接边跟大家摆手,袁建就不出声,听着。<br />你小子真逗!<br />袁建学着李小海的语气跟女服务员演起了戏:低头哈腰得跟人家说:大人啊,我乡下呢,和组里的人说话,晚上恐怕会回去,就是晚点。然后,女服务员像大人物似的,比划了一个平身的动作。<br />李小海都看笑了。<br />这么多年还和刚近局里时候一样,好像没变。断断续续的说,袁部长——你——呀——你!<br />下午,李小海没去班上,快下班时,他们都在一起玩一段时间的牌了。第二个电话又从家里打来。这次,李小海说:开完会,准备吃晚饭。<br />几个小时,周樱樱又打。<br />这就回城里了!他这么说。<br />袁建是个有意思的人,别人打电话他就爱观察。他曾经模仿过很多人打电话时的表情,几乎当年的几个同事都模仿了个遍。只有李小海好像躲了过去。主要是袁建觉得这人没劲,一接电话就像个太监似的。他也跟他说过,李小海不说话。<br />看了半天,袁建看出点不同。等李小海放下电话,他一拍桌子。<br />&nbsp;&nbsp;&nbsp; 你又干啥?一个老同事问,准是折腾谁?<br />&nbsp;&nbsp;&nbsp; 袁建一下子板起脸还是挺严肃的,毕竟人家现在也是干部了。讲起话来很有那种威严,只是这帮老哥们不管它,他们彼此都是很清楚对方的,所以这几个人在一块也最自在。<br />袁建说他要模仿秀。<br />大伙就起哄说,谁呀,今天又是?<br />&nbsp;&nbsp;&nbsp; 然后,他伸出食指在桌上旋转一圈,顺着他的指头看去,各个都很害怕似的,然而害怕里面又有着愉快的影子。大家都没想到他指了一圈,最后定在身边的李小海头上。<br />&nbsp;&nbsp;&nbsp; 我又碍着你了?他抬起头。<br />袁建长得比李小海高,模仿的时候就弯下点腰,拿起了一根黄瓜当电话,喂?然后,看似很普通的打完了。<br />大家都很奇怪,这有什么可模仿的?一个问。<br />袁建就笑了,你们没细看吧?有内容。<br />大家是带着一种很好奇的眼光才看出“内容”的。这个内容不仅让大伙觉得有趣。李小海也是狠狠的吃了一惊,问了问自己,真是这样的。甚至他都没有注意过,接电话时说话的同时,自己也在数数。<br />其中,有人问:你数到几呢?<br />李小海总是找话茬接过去,来来来,干杯。<br />几个电话过去,周樱樱也累了,她有些出不来气,天气太闷了。街也没出去逛。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是一种冷冷的闷。电话就在旁边,每隔一小时,她就给李小海去一次电话。<br />李小海从不关机。总是很快地接。都是很多年的习惯了。今天,李小海换不同说法的方式也让周樱樱觉得漫长,人也迷糊了。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来。看出去露出了几颗星星。她睡沉了,董天的电话就是那时候打来的。<br />7<br />周樱樱跟李小海的不依不饶,好像经过了一宿的沉淀来得更持久与猛烈了。他回家狠狠地被老婆询问了一通。<br />不要以为过去了。<br />然后,她给他看了看那张照片,又说,越看越气!<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想找别的话题,把事情茬过去。可惜,说来说去倒是一次次让周樱樱给拽回到那件事上。仿佛,在周樱樱的思维里早有了一套设计,你李小海就是去外面陪小骚X的。不能就这么去?要找一个理由。所以你说聚会去了,就算是,也不至说是下乡吧?<br />&nbsp;&nbsp;&nbsp; 我是,我……<br />&nbsp;&nbsp;&nbsp; 你说谎!<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眼里抹着泪,一个劲地哭。<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昨天其实根本就没讲具体的事,只是光剩道歉了。<br />&nbsp;&nbsp;&nbsp; 好。他就把昨天的事在今天讲给了老婆听。<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说他遇上马靖的经过,就是一个偶然。<br />&nbsp;&nbsp;&nbsp; 偶然?周樱樱说,说得挺简单?<br />天又快黑了。雨下了一天都不是很大,一阵一阵的,李小海下班回家路过那片绿地时,雨正大。哗啦啦的地淋得草地升起了一团烟雾。本来心情挺好的,谁成想经过几个小时后,雨又大起来的那瞬间,李小海正趴在窗口想老婆给他的两个选择:一是外面的马靖,再就是里面的她。看着雨,他把视线一直延伸到那片草地上,远远地望去,零星的行人撑着伞的样子真是有些滑稽。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给县里的领导“上供”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人趁着雨天时候来这里。他们每个人都有目的,都有理由点头哈腰……他这几年也见过很多。<br />岳父跟他说过,你可得注意!<br />哦。原来周樱樱老说的注意是从她爸那来的啊!就不禁咧开了嘴,周樱樱这时走过来,他回神正撞上那双眼。<br />&nbsp;&nbsp;&nbsp; 妈的,真是偶然。他说着要朝她走去。<br />老婆往后退着,说,老实点!</font></p><p><font size="4">&nbsp;&nbsp;&nbsp; 其实,来临的这一切让他的确是有点慌了。虽然,看上去不是这样的。但你知道的,这些人官场上混长了,人就蒙了一层纱。又看见周樱樱要豁出去的架势,他的心颤了起来。雨声在外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好像很冷、很冷地站在那里。当副局满三年的李小海,要是捱过树威信的这阵。正局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岳父还在县里当着书记。只要他不反对。这都在周樱樱的一句话上,她的一句话几乎可以改变这篇故事的前因后果,你信不信?她在五年前跟爸爸说了一句话,当年夏天他们就从乡下搬进了县委大院。于是,有了我在故事开头交待的那个搬家具的场景。想到这些,我发现李小海的颤抖是有原因的。<br />&nbsp;&nbsp;&nbsp; 他的新生活就是这样,常常因为一句话滑向一个点,在这个点上连接到的故事几乎都是出乎所料的。他怕周樱樱在数三声之后,自己就像《渔夫和金鱼》那个童话里的老太婆一样,什么都没有了。<br />8<br />&nbsp;&nbsp;&nbsp; 第二天的中午雨停了。<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打电话给袁建他们几个人。这些人还是够哥们的,都各自的车赶在中午饭,提着大包小包从这个城市的各个大院里浩荡而来。他们的楼下停了好几辆汽车,雨初停的阳光是黏乎乎的,车上好像都粘了很多,明晃晃的。他们到了李小海的家,进门就说给局长送礼来了。周樱樱是个识大体的女人,谁都知道干部子弟看这种场面多了。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袁建拿出了哄李小海的本事,说起了很多旧事。有的是我在之前描述过的,又是的是难辨真假的。还好,它们的目的都是在给周樱樱打麻药。<br />吃着饭的时候气氛好多了。<br />袁建就给小海使了个眼色,说是嫂子说我那是出租车的?<br />周樱樱瞪了眼李小海,没等回话,他自己就接着说,我起先没觉得像,那天去玩牌,半夜散了我拉小海回来,你猜怎么着?<br />一旁的人问:怎么?<br />&nbsp;&nbsp;&nbsp; 有人拦我车要坐出租!袁建自己说着,拍着大腿,笑起来。<br />李小海跟周樱樱说,你看看真的吧?<br />……<br />总之,这顿午饭上淤积了很多话。都是劝周樱樱的,李小海自己倒是低着头没有几句。周樱樱除了无意地搭话,就是偶尔看看窗外,说好闷。她自己在家早就想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办。<br />这种事情闹起来,老公的前途就扯淡了。既然都到县里了,这么多年了……跟自己说着这些,其实自己很不舒服,感觉像是在屈服于某些东西。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母亲都是这样抱着她哭,跟她说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好像当官太太就不为自己似的。这是小时候的印象,她没想到自己成了当年的母亲。他们的孩子也和她有过这样的时刻。她也和儿子说过,为了你,不为那狼心狗肺的……儿子上小学五年级好像听不太懂,但每次那双炯炯的眼睛都会注视着她。<br />那种光芒给了她力量。周樱樱曾经在恶梦里见到过这种眼睛。然后,甩掉了要吃掉自己的魔鬼。她安慰自己说:还好,我有个大儿子!<br />这件事发生了以后,她去马州那里看孩子。孩子长高了不少。觉得在故乡,儿子变得多么朴素,这都是她喜欢的。儿子穿着的那件衣服已经很破了,爷爷奶奶想给买新的。李小海没让,他回家跟老婆说,吃点苦他得。周樱樱把孩子放老家也经过了一段思考。最后,还是留在了马州,那里似乎更适合一个孩子的童年。<br />&nbsp;&nbsp;&nbsp; 我说嫂子,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袁建说。然后,看了看四周的人,等大家都扭头看着周樱樱时,她正把眼光从窗外拉回来,说:你们啊一天到头日两张嘴,今天是真,过不几天假了。<br />李小海——我算你是真的!<br />她说完很奇怪的看袁建正低着头,你干什么呢?<br />袁建顺嘴说:数数。话出嘴,他人才明白过来似的尴尬地涨红了脸。后来,他跟李小海说那绝对是下意识的。可谁也不信。</font></p><p><font size="4">周樱樱知道李小海这件事在朋友中成了笑话。她能想象出,朋友们是怎么讥笑他的。李小海这次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惹身骚”。什么事儿!你说说,一、二、三!他是学老婆的爱好,有时数数的确给人种紧张感。他常到那片草地上面,站会儿去。清晨,小区里冷冷清清的。有时候人群散去了,他才走到那里,这么自问自答的。<br />我们知道他的确还在想事,但事情的内容很明显的,被上面的章节偷换了。从现在,事情才渐渐在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变得复杂起来。袁建把电话打给了李小海。他们都明白,他手痒了,于是又在上次那个房间相约玩玩。第一个到的是李小海,一看门牌,掉转身就往外走,袁建从里面冲出来喊一、二、三,他笑着说往哪跑?追上了就问,咋了?<br />倒霉房间!<br />哈哈。你不是“幸运者”吗?<br />好,我通知他们换房。<br />他们换到十楼的一个雅间,另外几个人也都上去了,牌局正在窗外的一片细雨呢喃中开始。<br />&nbsp;&nbsp;&nbsp; 雨是越下越小。<br />&nbsp;&nbsp;&nbsp; 雅间里传出的声音势越来越大。可是谁也压不过李小海手机的铃声,它把大家吵得烦死了。李小海放下手里的牌,走到了门口,一个劲地哄老婆。<br />袁建就说:小海,你妈的不如从这楼上跳下去。<br />&nbsp;&nbsp;&nbsp; 是呀,就从这儿跳下去!<br />说话的那个人,还站起来望窗外看了看,你就彻底解脱了。</font></p><p><font size="4">不知怎么的,大家最后扯到了马靖身上。那女的听袁建说,不错人也好看大奶子多好,反正你怎么都是干了。大家都点头,李小海一下就明白了他们话的后半句:不如真的去干次。<br />牌局后来就散了。<br />剩下李小海,袁建走前跟他挤了一下眼,这房留给了他。独自一人走近了窗台,这里居然可以看见一片很大的草地,也是暗绿色的。一下子回到了小区里的那片绿地上似的,心里涌出来了湿辘辘的草香。其实,天猛地有些凉了。他打了个寒噤,突然,想起了平常在酒桌上附和过的一句话:最刺激的是,你一边搂着情人,一边就如现在哄老婆。<br />这是一个部长说得,他忘了那次好像还有岳父在场,反正是个大场合,这就是一个在大场合里谈小秘密的时代。或者落在这里就是他想给马靖打个电话。这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秘密消失在了夜晚。<br />李小海一直看着朋友们都开车走,觉得心里虚。这么多天以来耳边都是周樱樱的电话,还有在他脑子里是不是升起的数数声。袁建说的也对。他就想,还不是担了罪名,请马靖过来聊聊,看看别的女人是不是也像老婆一样,也好。到不一定怎么样。<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9<br />&nbsp;&nbsp;&nbsp; 马靖正泡在浴缸里洗澡,电话响了。从那晚喝醉被李小海送回家起引起的一系列事情,她其实都听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女人,她觉得与这个男人还会有接下来的故事。有一次,做梦梦见他们到了一起,看上去很好的样子,但都在黑夜,都是在一片草香味里缠绵,然后一直说话,拥抱,甚至有了那种进入的疼痛与兴奋……梦总是这时候醒来,没有结果。她也不去想了,那说不清的。她还隐约记得,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本正经的扶着自己。一路上都没动一把手。<br />李小海是一个很有风度的成熟男人。以前在乡下教书,他们接触的也不少,都是表面的,但他处事练达,人正,一举一动都令年轻时代的她着迷了。记得她在参观一个画展时,李小海那次也在。<br />他笑着对她说:你拣一幅画出来,我能猜出你的性格。<br />马靖当时非常年轻,想都没想,一指那张画。<br />李小海严肃的点着头。那画是个新作品,古典现代融在一起。李小海好像也没猜的出来直说:画已说,我不说了。<br />大概就从那时起,她自己也想过,要不她眼睛怎么散发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意呢?一切都在从过去向着如今暧昧地移动过来,随时间的推移,好像又在淡忘。她很好奇小海怕老婆数数的传闻。马靖的眼里的好男人都是怕老婆的,标准还不单是怕,还是要疼的,李小海疼不疼他老婆,她也是想去考证的。还有,就是得知那次李小海送她回家差点离婚,心里不免内疚起来。这段日子,马靖都是这样的。那天……要是他把我弄去房间,也就是他的人了。事后,随便找一个借口都行,说上几句喜欢我,也就默许了一切。</font></p><p><font size="4">我们把故事回溯到他们相遇的那个闷热的午夜。她是从书记那里逃出来的。有段日子,他为调动工作的事儿躺进了领导的怀抱。后来,她越来越觉得不对,所以当天请吃饭也是结束。她说了很多,对方好像都没听进去抱住她,说着:来。<br />马靖大喊着说:以后都不要这样了,书记。不要这样?<br />&nbsp;&nbsp;&nbsp; 我能一句话让你翻身你信不信?说着气恼地看着她,马靖有点被吓坏了,有点语塞:那——那——那——<br />&nbsp;&nbsp;&nbsp; 就这样,你把这几瓶酒干了,我让你走。书记虽然年纪不小,却很结实,尤其是这句话好像铁链一样甩在了桌子上。<br />&nbsp;&nbsp;&nbsp; 非这样?马靖低着头看了看酒瓶,有五瓶。<br />&nbsp;&nbsp;&nbsp; 书记在房间里不是站在讲台上讲话的那个人,有些昏暗的灯光里,他盯着的只是她的胸部。<br />&nbsp;&nbsp;&nbsp; 好,你不放过我是吧?她说。<br />&nbsp;&nbsp;&nbsp; 谁叫你这么诱人!马靖看着他,他再重复:我是个男人,男人。<br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笼罩着权力的光环,明闪闪的。原来自己也会暗淡下来,她不禁暗骂妈的,然后说,我喝!仰着脖子喝完就仓皇地逃出来。之后,人就走到了大街上。<br />恍惚中,来了一辆出租车。她就朝那车晃手,晃啊晃的就看不见了,最后是一声急促的停车声,然后,就是李小海的那张脸凑了过来。她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心仪的男人抱一抱她呀,家里的那个男人是个废物,这么多年她几乎都是自己,他们没有孩子,男人要求过,她说,你养得起吗?男人就再也没敢说什么。<br />在车上,她的脸上有泪,她在心里跟自己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br />李小海却把她送回了家。当然她很怀疑自己,包括闹不清小海是怎么知道她娘家。许是自己说的?<br />10<br />马靖在宿舍接到了李小海的电话,问他在哪儿?一听是那个酒店,就说不去。李小海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个反应,只是答应去兜兜风。地方在沿河大街上。<br />马靖说,一会儿见。<br />沿河街离马靖的宿舍不远,徒步数着街灯走了过去。到的时候,李小海的车停在那里。马靖看了看,李小海从车上下来,开车门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她上车之后,传来一声“咚”。单单这个细微动作,马靖心里便说:就是不一样。不一样。<br />李小海的车坐上去,一股温馨的感觉围了上来。男人的车现如今是一种标志了。车如果是公家的,标志着权力;私家车?就是跟你摆手让你过去,然后偷偷告诉你这叫财富。记得原来在书上读过一句话,说这个世界,不普遍,就是特殊。李小海看过,就觉得就很对。<br />比如,女人们爱读的那篇文里写道:“女人坐在男人的副驾坐上是一种摆设,炫耀和满足不言而喻。房后坐就是一种隐藏。”按这个理论推演下去,李小海把马靖让进后座是很说明说明问题的。<br />这条沿河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夜晚渐入辉煌的时刻。他们的车穿过了一座桥,上面是熙攘的人流,在往远走。马靖看了看窗外后退的高楼大厦,觉得很满足,当然她为此脸也红了。<br />前头开车的李小海不会注意到,他正把车徐徐向郊外驶。这个背景里的月光很美,李小海目的明显,是想避开熟人的目光。当然,乡下的月光和城里的是不一样的。<br />这条河延伸到乡下,变得蜿蜒起来。河床因为治理铺了很多石子,月光照在上面,再折射到湍急的河水上,是随着哗哗声流向远处的。前面是一大大的堤坝。他们走上堤。远处的河面,慢慢的窄了,马靖向远处看,一阵阵的风荡过来,然后有一段很黑的林子,那里幽幽的粼光让人,既好奇又害怕。<br />两个人就被裹在淡淡的夜里,没说话,都平静着,一直走,走到这篇故事为他们设计的这场幽会里去吧!<br />李小海突然说:这么晚了还让你出来。有点……<br />&nbsp;&nbsp;&nbsp; 多年来,对马靖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是很多的。甚至坐在主席台上作报告的领导,那晚上不也对她动手了吗?为什么对李小海从那晚抱住的一刹就觉得这个男人信得过?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马靖无数次跟自己重复着。<br />她心怦怦地跳着。一种被拥抱的渴望,可以说,是从温馨中变质而来的,这渴望把她的心慌倒是压抑住了。平淡地回话:局长,那次谢谢你,老没机会啊。说着,泪在转圈。<br />李小海盯着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这次是猛然的有点不知所措了。<br />他说:你叫我小海。<br />李小海边说话,一边伸过来手,握了她一下。<br />小海,这么叫怪别扭的。好,我问你我是不是在梦里。她说,在那瞬间。李小海跟她还说,你在画里的时候,声音很轻柔。温热的手穿过她的长发,穿过柔软的丝,送过去了一个轻轻的拍打。马靖这个坚强的女人竟然被拍倒了,身体缓缓地靠了过去。<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又一次抱住马靖的时候,情况是完全不不同的。这次所之而来的是漫长的亲吻。请不要以为仅仅是这些,李小海身后一直有个东西跟随着,所以当一声嘹亮的叫声,效外的夜空,从哗哗的水声中针似的刺将出来。格外的刺耳。他没有接手机。虽然,紧紧地抱着另一个女人,但还是动了动耳朵,流下了汗。他绝对是听见了电话的那一头,数字在一直数下去。<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11<br />&nbsp;&nbsp;&nbsp; 李小海这是多年来第一次不接家里电话。周樱樱拿着电话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数数。结婚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啊。连续打李小海的手机,最后那次传来了“电话已关机”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周樱樱一下子大喊了起来:五十一,五十二!喊声漂起来的同时,什么簌簌地伴着窗外的落叶落了。眼前的事泅成了一个大海,她在海中迷失了最初的方向。李小海或许已经慢慢成了航标,周樱樱这时候,生命的船居然四处的摇晃,随波逐流的,停泊在何方。她哭着、哭着想起来,到底在何方?这时,她想起了把这个故事的推动性人物董天。<br />&nbsp;&nbsp; 她打他手机。<br />&nbsp;&nbsp; 这时候的夜已经深了。董天正与跟老婆亲热,手机铃声响了,吓了他一跳,等会儿看了看身下的女人才踏实下来,我是在家里。在家里。然后恼火地骂着。谁他妈这么晚打电话?恼火归恼火,他这样一个干部在接通电话时仍是和声细语的。当晚报主任,四大办的负责人都是在深夜打入电话的。他突然想,准是又暗访去。<br />&nbsp;&nbsp;&nbsp; 我是董天,你——电话里传出周樱樱的声音,让董天一个激灵。刚硬起来的东西,忽然又耷拉下来。忙说:有事。有事。去了客厅说话。<br />什么事?关机,找不到?<br />董天一听李小海就气,旧恋人的电话还是让他说不出的感动。当然也想到,她这是怪我发那张相片了。<br />董天能有什么办法?他不是警察?在电话里安慰了一下:<br />“幸运者玩牌去了吧?男人玩牌,你老催着够烦的都关机。你睡一觉,等天亮了,他就回来了。一个教育局还等着他呢,对吧?”<br />挂了电话就再也没法进入状态,点一根烟坐客厅里,月光摇晃着窗帘,风沙沙的触动这阳台外的树叶,叶片上是银色的光。他让老婆先睡,自己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与周樱樱的往事好像随着烟圈上升,升到他的对面时,有可怕得逼真。<br />那个中分头疯狂流行的时代。大学毕业的他是顶着一个分头,分配到了报社做记者。那时候也他认识周樱樱的时候。她从乡下当老师调回来在报社工会上班。本来,他们是几乎见不上面的同事。单位过节发东西往往要经工会发放。董天是个单身汉在外跑机动,发东西有时就弄得没人取。<br />周樱樱特地在门口等他回来,那天董天的记忆依然很清晰,她说:你是董天?<br />他说是。<br />你还没取福利呢!<br />刚回来。<br />他说着看了一眼对面局里年轻人都盯上的姑娘,的确很漂亮。他们年纪都不大,说话也方便,就开起了玩笑。董天随便说了句,送货上门吧?然后,就去了工会。<br />他们从这次之后,每次发东西,周樱樱都给他领了送宿舍里去。董天觉得周樱樱对自己有意思,她可是有背景的女人,那时候他就动起了脑筋。俩人一来二去,经过几次远游之后就打得火热。全报社是从报社的门卫老李那里得知的,他看着他们拉着手走进报社大门之后,消息就传开了。<br />人们都来祝贺他们。弄得周樱樱还不高兴,说:<br />我数到三你去跟他们说!<br />&nbsp;&nbsp;&nbsp; 董天问说啥?她说,你就说还没到那程度。一——二——<br />&nbsp;&nbsp;&nbsp; 好好,我去。我就说呀,我们过了那程度?<br />&nbsp;&nbsp;&nbsp; 你——<br />那正是一个春天。董天在报社里越干越好。他们给人的感觉是跳跃式的,其实董天说我们啥也没落下,一步步的!大伙起哄地笑起来。春末,周樱樱就跟父母说了自己的事,见过面后,他们就让他操办起了婚事。<br />12<br />李小海就是婚事前一个星期误打误撞,进了周樱樱的生活。其实,过程简单到地点只是一座山。济山在马州的西北部。是报社组织采风,邀请了一些业余作者,当时在小学教语文的李小海也写散文。接下来的事就有了很好的铺垫。周樱樱是工会干部,也是活动的组织者带队去了济山。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下着毛毛雨,周樱樱在车上就默默地数数,李小海看着他们笑了笑。董天一幅不在乎的样子,跷着腿。女的倒是很好。李小海当时是第一次见周樱樱。<br />下车之后,大家就沿阶梯往上走,一路上雨是越下越大了,山里的空气充满了树木的味道。大家在半山腰分开各看各的。有的走远了,有的走进了一个寺院。<br />李小海走着、走着看见了一个山崖子,里面很深,像一口井式的。<br />你看什么呢?周樱樱走了过来,身边没有那个男的,就说:这儿有口井。<br />兴许是后来,董天说的幸运吧?其实,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挺令人后怕的。周樱樱探头往下看的时候,身子一倾就摔了下去,李小海想拉一把的,一起就滚进了里面。井不深,有三米左右。底下铺满了枯草,坐在上面还很暖和。<br />他们掉下去,去撒尿的董天回来就嚷开了,救人啊。救人!<br />里面的周樱樱听到就嘻嘻笑,周围的那人也跟着她笑,救什么命!说着,李小海在旁边重复一遍。再加上井壁的回声,听上去非常神奇。周樱樱瞪大眼睛听着,不时地拍他一下,你再说,再说,你听——<br />他们具体还在井里面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能说的是直至被人用绳子救上来。周樱樱都没有一丝恐惧,都在呵呵笑。董天冲过去问,你没事?她就跟他一指,你谢谢他去!<br />下山的路上,董天问李小海干了什么?<br />李小海说,没别的,就讲笑话了。<br />谁让你讲笑话的?<br />他的话把李小海噎得说不出话来。<br />我!周樱樱说话拉过了他,还跟小海眯着眼,嘴角上露出了雨天里最明媚的笑容。<br />就这么简单,董天操持的宴席被周樱樱推了。这时又是门卫老李告诉大家的,她每周去一次乡下。<br />周樱樱和李小海见面就是坐在操场上看着孩子们互相嬉戏。那是夏天开始的时节,操场上长满了一层小草。<br />李小海指着说,听说城里都是绿地?<br />周樱樱说,自己去看呗!</font></p><p><font size="4">董天差点闹出事。那天,董天带着兄弟找到了李小海,问,你他妈抢我头上来了?<br />李小海胆小,连说没有,我们也不太熟。<br />看着他的样子。董天越来越起劲,几巴掌下去,他就倒在了地上。一二三,他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数,最后那人说,妈的,胆小鬼这么不禁打?当官是好料,竟瞎话!咱们走。<br />周樱樱赶到时,人都散了。她叫着李小海,李小海。<br />李小海看了她一眼,眼睛红了。<br />然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很有可能也是来自于这一抱。他们抱了很久很久。李小海的脸都对着那片绿色的操场,孩子们开心地笑,开心的奔跑过这个有些许疼痛的午后。<br />他们结婚,搬家,调工作。董天都耿耿于怀,没有参加。他那次跟李小海说,你也不用道歉!我肯定不参加,我他妈不给你搅了,就算是看樱樱面子上。你算个屁!<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13<br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周樱樱这台机器运转的有些不灵了。丈夫有外遇,她说,他不爱我了,夫妻就完了?这个宁静的夜晚,时针指向十二,周樱樱的心情燥了下来。她想控制自己的烦躁。她知道烦躁很容易衰老。老了就拴不住男人了。年轻时模样挺出众的她,体内流淌着来自高干家庭的优雅。追她的人真是很多,是山顶上的那一夜留住了她的芳心。她的母亲把传统的专一也遗传给了她。当她清醒地目睹着这个时代,什么爱情啊,都不再干净。最可气的是李小海跟她说过,最喜欢她对爱情的不渝。当初的那些想法。谈对象拉手以外就没有别的了。父母早就嘱咐过,她也知道身体在那个年月是多么重要。一个完整的自己交给生命中的另一个。李小海得到她了升官了不珍惜了……但她突然在此时此刻觉得滑稽什么狗屁爱情!<br />这都挺令人黯然神伤的。除了年华老去,她找不到李小海背叛的理由。丈夫一向很好,结婚这么久了。吵架也都是到县里来开始的。感情生活最波动的一段日子,她觉得是以我这个故事为开端的。这样的家庭背景。<br />我为了寻找丈夫不爱自己的理由翻箱倒柜。那个首饰盒里面有一条项链是你送的。盖子一打开,她阴阴地笑了,项链完全失去了光泽轻轻拎起来,对着月光看去,一片片就这么滑落下来。是假的。多年来十分珍惜的这个礼物是假的,舍不得带的,最初的开始居然是假的。怪不得不爱你了,敷衍的,他对自己好?是装蒙着层东西的,如这个链子。你越想越伤心,眼泪不停地滴。你回家,她跟自己说,我当面问他想怎么样!</font></p><p><font size="4">夜里等到李小海幽会后回家,正赶上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退去。<br />他开门进屋时见到周樱樱在床头的一柱灯光下,哭得一塌糊涂。望着老婆,只一眼,他心里很不是味。<br />李小海叫了几声老婆,周樱樱没反应,她伤心死了,不想理这个航标,十多年的男人在他的生活里几乎有了父亲当年的影子。<br />她生气地将手饰盒推到他面前,哑着声说:<br />骗子!<br />这个手饰盒里有他的一份心里的内疚。当初,是骗老婆。<br />李小海说,送礼物给你的初衷是好的。那时,他还在山区当教师,乡下父母靠那点可怜的工资过活。我偷钱买礼物送你?我在你生日的那天,从镇上买了一条镀金项链送上去。其实,当时这种项链也很不好买的,要排队,那天孩子们放学,我就往镇上跑,排队到天黑。本以为觉的买不到了。老板到我这里一板脸说,没有了。什么时候还有?那人很瞧不起我,说等着。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正愁呢,突然跑来了个姑娘,很着急得往这里跑,跟老板说,我退链子行吗?我结不了婚了。男人在城里被车撞死了。老板头都没抬,把眼神丢到我头上。当时,我这看着那姑娘,你给我!姑娘拿了钱,又跟来的时候一样,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拿着那个链子往回走时,你他妈知道我多高兴吗?<br />他说着说着,眼润了,问我骗你!我把项链在操场边的老树下给你戴上的时候,你知道我想啥?是天意!</font></p><p><font size="4">周樱樱的那次生日后,她才彻底离开了董天。一年后,她成了他李小海的女人。在这次生日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娶到这么个干部子女。要不是上山的那次第一奇遇,一辈子这两个人也连不上关系,就算李小海才高八斗,从山区教师队伍调入县城也是没门的。更不用提进县委组织部。他当过股长,一般说,组织部股长什么的,干个两年就会下去一些部门当官。李小海当了几年镇长。讲良心,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娶到了周樱樱。所以,他对她特别好,知道孩子累人就把孩子留给父母。其实,这都是他的感激。李小海面对这此刻的周樱樱,是真的慌了。<br />&nbsp;&nbsp;&nbsp; 周樱樱问他,话呢?骗子!<br />是我不对。他说着礼物我重新给你买。我心里装着你,没别的意思。<br />14&nbsp;&nbsp; <br />这事在这种节骨眼上是必须复杂化的。将事件升级,就像周樱樱记得父亲蹲牛棚的那个荒诞时代,你撒尿不小心撒到一个垃圾堆上的半张领袖像的话就成了反动派,敌我关系立刻出来。我方周樱樱说,杂质,我们的爱是假的。李小海解释说项链是假的,心对你是真的。还抱住老婆又啃又吻的。周樱樱受不了这个,他们的房事是越来越少了,他觉得这个也有问题,老公狂吻着的她瘫软了。李小海剥去周樱樱的衣服,满口还是家好,老婆好。周樱樱的身子放在他的身下伸着双手,他按住了她的手,然后夹紧双臂,弓着背弯,闭着眼叨咕着“老婆好,老婆好”,剩下的就是把身体,如同机床一样,前后地移动着,每次柔软的撞击声传出来,都弥漫入了寂静的夜晚。如此动听,如此美好的时刻,周樱樱不相信在这样的时刻,那种进进出出的时刻,他对自己说谎。就算那些谎言曾经无处不在。她不相信自己了,不相信,她相信。周樱樱的呻吟声桃花一样开放,灿烂得渗透出一种气味的芬芳。他们静止下来,李小海的背上都是汗,她轻轻的擦着悄悄说,要对我好,心里就不能有别的女人。那女人……我相信你了,现在起手机交给我,你带我的手机。<br />李小海不知道换手机又是谁发明的。几个小时前与马靖缠绵,要进入身子时,马靖没让他进入,她说了句很奇怪的话:都一样。她拒绝了李小海,说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地步。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其实是李小海着迷了,都到家了心里还是痒痒的。</font></p><p><font size="4">&nbsp;&nbsp;&nbsp; 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马靖发短信过来。<br />第二天一早,在吃饭的时候。李小海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周樱樱看着,脸色就变了,嘤嘤了起来:李小海,你到底是爱谁?然后,把手机扔给了李小海,他看着信息也懵了,上面写着:“亲爱的,我失眠了,你真心地喜欢我的。”进来的第二条和上一条是接着的,“两次坐你车,我就感到了。女人可能是被用来炫耀的,或者是爱的。开始,你就把我放在爱情的位置上……”李小海目瞪口呆,当时什么都听不见了,问自己,难道真的爱她?对面正哭泣着的老婆一直放在炫耀的位置上吗?这个如果要是个本末倒置的事实的话,马靖的短信算是给他捅破了。<br />周樱樱想不通,李小海瞒着她真的在外面有了女人。并且,把那个女人放在爱情的位置上?其实关于这个,她们都是在一本杂志上看的。 <br />李小海有了车第一次搭她兜风,他就很利索地就把自己让在了后座。这不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吗?他下意识里保护我。都是这么想的。因为,李小海有良心,没有周樱樱,他是不可能这辉煌。她在他生命中十分重要。后座比坐在副驾驶座安全系数大。许多领导干部外出时,无一例外地坐在司机的后座上。李小海习惯性这么做。<br />那次,周樱樱不知怎么非说:刚有小车就把我藏后面?我丢你的面子了?<br />李小海很奇怪她这么说话,不耐烦地说:<br />你爱坐哪儿坐哪!<br />&nbsp;&nbsp;&nbsp; 从此,外出周樱樱都坐在副驾驶位置。李小海开车格外的小心起来。因为他搭周樱樱时,他都在思考这个对司机来说非常常识的问题,万一碰上发生什么不测,比如前方对向开来一辆大货车,他是保护自己,还是老婆。马靖的信息让李小海百思不得其解。<br />周樱樱没有像这样大怒过,誓要李小海滚回去!李小海听着老婆嘶哑的喊声:一——二——三——人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周樱樱把号码拨过去。<br />马靖在办公室里,正幻想着与李小海牵着手走在一条夜路上的情景,从脚底下发出的响声可以推测他们正走进一片草坪。前方的路伸手不见五指她很害怕的扭头看李小海时手机响了。是一个女人的骂声,她猜是李小海的老婆,一身冷汗,挂了机。<br />又是这家人!<br />她嘀咕着,上课铃就响了,马靖今天和平常不一样,除了讲课,还要跟孩子们说,这是咱们最后一节课了。县里通知过几天,让她到局里报到上班。</font></p><p><font size="4">周樱樱对李小海看得很紧。下班了必须回家,周樱樱在楼下守着。请客人吃饭的也不行,要不就是她也去。知道底细的人,都不敢轻易请他赴饭局。袁建自打那次被噎了次后就很怕周樱樱。又觉得小海太难了。很多个灿烂的午后里,袁建开车从小区外经过,很多次都看见李小海他们夫妇在那片草地旁站着。他想在小海眼里草地上有着不尽的风景吧?一次往家走一位妩媚的女子骑摩托一阵风的过去裙子就吹起来,露出的火红色的裤头。周樱樱见李小海的目光紧盯着那女子不放,就说:是不是她?在外面还没看够?李小海哭笑不得地咬了一下牙。<br />15<br />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李小海都觉得自己不对。周樱樱怎么骂,他都不言语了。黑夜过去后是新一天,带着新的烦恼到来。李小海上班处理好一天的事务,赶上周樱樱回老家看孩子就约了马靖。去一个郊区宾馆。进房间后,李小海就被马靖按倒在床上。李小海一件件剥光,吻着她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错觉。<br />马靖却又一次推开了他。对着李小海说:让我闻闻你背心!<br />看着马靖的摸样,李小海把背心一脱,塞到了她嘴里,一脸坏笑地说,看看有没有第三个女人的味?<br />这个女人的身体似曾相识。<br />突然他想起周樱樱小肚子上的那颗痣。马靖的喘声,听着也和周樱樱一样,错觉瞬间击到了李小海的那根棒子,努力弄也不行了。躺在李小海身下的马靖爬下去,一边仰头看他,一边摸着它,亲了一口。李小海坐起来。那种错觉很明显了,是他此刻说出的话:<br />妈的,女人怎么都一个样?<br />马靖突然来了句:不一样。搁以前,你还得叫我二妈呢!<br />李小海没有显得太吃惊,倒是脸上暗效,一下就明白了岳父通知他,局里调一个女主人过来的原因。他哑然,走到了窗台边,拉开窗帘,为什么这里也有一个草地?是呀,这个城市有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的。周樱樱在那个夜里,看了一个禅故事,她照着里面学,倒着数数,数了很久,也没有睡着。</font></p><p><font size="4">这个故事的这个结局,好像不是我要告诉大家的。它被我隐藏在了故事的另一面,请相信,如果你在以上的文字中攥住某个小小的引线,使劲一拉,这个故事都将粉碎。当然,这个引线很难找,我在一个读者强烈的要求下,还是把它公布出来:<br />我最初设想的第一颗炸弹,将在周樱樱得知他有女人之后爆炸。<br />周樱樱冲他吼叫:你给我滚蛋!是歇斯底里的那种怒吼。李小海埋着头往门外走去。她不知道数到三,面前的这个自己还爱着的男人会不会回头。但我们听见的都只是哭声中的怒斥。<br />李小海走向了第二个炸弹。<br />他给马靖打电话,约在大堤边的草地上见。夜里的草地空无一人,月光点亮草尖,明晃晃的。故事终于走向了不可扭转的那一幕。李小海默默地走过去。从后面看了一会儿,这个小肚子上也有个痣的女人。为什么草地这么多?数也数不清。马靖挨了重重的巴掌扑倒在草地上。她嘴角留着鲜红的血,眼睛还穿过蓬乱的头发瞪着他,一言不发。马靖躺在地上,李小海上去,一手撕烂了她的纱裙,一手在地上抓起一把草。月光照在痣上,痣熠熠闪烁。她翕动着嘴唇,不停地呕吐。她的嘴里此刻被堵满了青草。草绿色的液体挂在她的嘴角,月光一晃,到底是有些像血迹……整个过程中,她没说话,没哭声,嘴唇上下动着却没有声音。当车离开草地,急速地驶上立交桥的刹那,轮胎“砰”的爆炸了。他在车里抹着眼睛,哈哈大笑:原来,你他妈也在数数!小骚X!笑声一直传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两个同样狼狈的女人,也许都能听得见。是的。听得见。<br /></font></p>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7-12-11 22:46
<p>挺可怕的,差不多看你小说一年半了,越来越看不下去。也看不到什么进步的地方。<br />我觉得黑蓝的评论氛围对你个人而言应该是蛮宽松的,也没有给过太过严厉的的评论,次把两次吧顶多。但毫不思考小说的可能性,我觉得这并非是其他方面的问题,更可能是你想要进入的地方越来越明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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