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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十年 [打印本页]
作者: 李不学 时间: 2007-12-11 10:09
标题: 十年
<p> “还差十五天,”她说,“正好十五天。”<br /> “什么还差十五天?”他把目光从电视画面上移过来,看着她的脸。<br /> “结婚纪念日呗。”<br /> “是吗?”他说,把身体转向她,“这么说,咱们在一起马上就满十年了。”<br /> “你寻思着呢!”<br />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向后靠去,把头枕在沙发背上,长出了一口气,说:“真快。”<br /> 她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但只看了几眼,就又换了台,连续换了四五个。<br /> “那个韩国电视剧是哪个频道?”她问。<br /> 他没回答。<br />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人与自然》。画面上是一条蛇头部的特写,扁而宽的脸上,一对小眼睛发着恶毒的光,鲜红的蛇芯子忽伸忽缩。突然,它发出一声嘶哑而低沉的叫声,仿佛魔鬼的喘息,身体箭一样窜出去,把一只巨大的蛤蟆吞进嘴里。<br /> 他被吸引住了,准备看下去。但这时响起了画外音。他烦这个声音。他搞不懂,这样一个节目,有什么必要用一种深沉而抒情的语调来解说。那故意做出的不合语法的停顿,和经常性的拉长音,常常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br /> 他又调回他刚才看的体育频道。但这时播映的已不是足球比赛集锦,而是在讲一个运动员的故事,他在参加世界大赛的时候怎样认识了一个韩国姑娘,他们怎样恋爱,结婚后又怎样生活。<br /> 他把遥控器递回她的手里,站了起来。但她用另一只手拽住了他。<br /> “别走,”她说,“跟我说会儿话。”<br /> “说什么?”他又坐回到沙发上。<br /> “说说话呗。”她说,把拿着遥控器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br /> 他看了她一眼,又向孩子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电视屏幕。<br /> “我还是想补一套婚纱照。”她把上身向前探出一些,稍稍仰起脸,看着他。<br />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皱着眉头说,“我不想照。”<br /> “我想!”<br /> “你想,你就自己照去。”<br /> “胡说!”<br /> 他又把身体向后靠去。<br /> 已经有那么几年了,她总是缠着他,要补婚纱照。他们结婚的时候还不兴这个。那时候或许也有人照这种照片了,但照的人肯定不多,他们的同学、朋友们都没照,他们也压根儿没想起要照。但后来,每次参加婚礼回来,她都跟他说,她眼馋人家的婚纱照,要他去跟她补照。有几次,他被说动了,答应跟她去,有时甚至都把去哪家影楼和拍照的时间商量妥了,但到时候两个人又都把这事忘了。再后来,他就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了,直至发展到持反对态度。但他越反对,她就越想照,每次想起来,都要有很长时间不依不饶。<br /> “去吧,啊?”她推着他说。<br /> “不去!”<br /> 他动了动,把脑袋挪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感觉她在抚摸他的头顶。<br /> “这头发越来越稀了,”她说,“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头皮都要露出来了,到那时候再照,可就真像是二婚的了。”<br /> “现在已经像二婚的了。”他笑了一下说。<br /> “二婚我也照!”<br /> “谁拉着你了?”他朝她扁了扁嘴,“你去啊,反正我没工夫陪你。”<br /> “你没工夫陪我,”她瞪着他说,“那我就找别人,找个帅小伙!”说到最后,她自己先笑了。<br /> “快去找你的帅小伙!”他笑着站了起来,先去了趟洗手间,然后来到书房。<br /> “别打电脑!”她跟了过去,在他的身后说。<br /> “写个东西,”他说着话,已经打开了电源开关。<br /> “别打,”她说,“写东西!可真有借口。你在家待了半个月了,写出几篇东西来?你天天喊着写东西,写来写去的还是那几篇老掉了牙的东西!没见着多少稿费,电费倒直线上升。你这可真是在休假,白天呼呼睡大觉,晚上点灯熬油地干活。你要是干点正经活也行……”<br /> “行啦行啦,别磨叽了。”<br /> “我磨叽?我不磨叽你也不知道过日子不容易!”<br /> “你要是不磨叽我就知道了,我知道我老婆过日子不容易,我还知道——”他忽然笑了,“没人陪着去拍婚纱照,我老婆心里不痛快。”<br /> “哼!”<br /> “行了,别生气了,”他搂住她,“不就是拍个婚纱照吗?这还不容易!”他一边搂着她往门口走一边说,“去找你的帅小伙啊!”一下子把她推了出去。<br /> 他哈哈笑着转回身,向电脑走去。<br /> “死鬼!”她又追了回来。<br /> 这个时候,孩子在客厅里喊她:“妈妈,我写完了。”<br /> “知道了,”她回答,朝他扬了扬下颏,“给孩子弄洗脚水。”<br /> “你去。”<br /> “你去。”<br /> “你去。”<br /> “你去!”她瞪起了眼睛。<br /> “去就去,”他说,“去不去也没人陪你拍婚纱照。”<br /> 等他帮孩子洗完脚,安顿他睡下,回到客厅,看见电视还开着,但她却不在。他以为她睡下了,就关掉电视,向书房走去。到那儿才发现,她根本没去睡觉,正坐在电脑前“斗地主”呢。<br /> 接连几天,她总是提起补婚纱照的事,他爱理不理的。后来,有一天,他们正在厨房里忙活,她忽然停下来,向他宣布: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时间就在结婚纪念日那天。<br /> 他也整天想结婚纪念日的事。十年,按着西方的说法,有个固定名称,好像叫“纸婚”,但他搞不准。想到网上查一下,但每次都是关上电脑后才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他有个宏大的计划,准备到饭店订个大桌,多请些人,好好庆祝一下。如果不去饭店,在家里也行,但请客的名单就得精简一下了。他要请的都是他的好朋友,而且是年龄相仿的,得夫妇同来。因为他们结婚的时间跟他差不多,这样,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才有意思。只是,如果只请三四对,他一时还拿不准是请哪几对好。有个人他是非常想请到的,就不知人家能不能来。他曾经爱过她,她对他也好像很有点意思,不过两个人都没说出来。等到他们分别成了家,两对夫妻之间成了好朋友,互相走动了好几年。但自从他到外地工作后,就很少见到她了。每次休探亲假,朋友们都轮番请他吃饭,她却从来也没出席过。等到他回请的时候,也就不好意思请她了。<br /> 纪念日在周四,周一这天,他把计划告诉了妻子。满指望她会兴奋地参加进来,跟他一起进行下一步的设计。谁知妻子却提了相反的意见。<br /> “那又得花挺多钱,”她说,“现在钱多紧张呀?我看咱们自己做几个菜庆祝一下也就行了吧?”<br /> “行吗?”过一会儿,她问,看着他的脸。<br /> “行。”<br />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br /> “我没不高兴。”<br /> “就是应该高兴点,”她说,“我都嫁给你十年了,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贷款早晚会还清,到时候每年都可以好好庆祝。”<br /> “每年都庆祝?我才不干呢!”他挤挤眼睛,“那时你都成了老太婆了,谁稀罕跟你庆祝!”<br /> “去你的,”她说,“你才变成个老太婆呢!”<br /> 他们倆都笑了。<br /> “对了,”她说,“你外甥不是说这个周日照常上课,回不了家,要到咱家来吃午饭吗?”<br /> “那怎么了?”<br /> “那咱们就改在礼拜日一并庆祝,省得买两回菜了。”<br /> “过后再庆祝,不是失去意义了吗?”<br /> “当时庆祝就有意义了吗?”她向他靠过来,倚在他的怀里,“你平时对我好点,多替我干点活才真叫有意义呢。”<br /> 他记不清她已经有多久没这样钻到他的怀抱里来说话了。这让他想起了刚结婚的时候。也许她正是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才这样做的。<br /> 周四早晨,天还很黑,他在睡梦中忽然被捅醒了。<br /> “起来吧,”她说,“今天都结婚了。”<br /> 她的声音很特别。<br /> 他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柔情,似乎回到了那一天。<br /> “十年前的现在,咱们也在一起睡觉呢吗?”<br /> “在一起睡呢。”<br /> “也是盖一条被子?”<br /> “是呀。”<br /> “这你可记错了,”他笑了,“这个时候咱们还没举行婚礼呢,要到晚上入洞房才能在一起睡。”<br /> “你忘了?”她说,“我是半夜时到的,还有送亲的人,咱们都是在一个炕上睡的。”<br /> 其实他没忘,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他是在试她,怕她忘了。<br /> 他家在农村,母亲满脑子的旧传统。而她却是个城里姑娘,对这一切都不太懂,也不喜欢。当他们的关系发展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她向他讲述了一个少女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向往:车队、鲜花、西式礼服、宽敞的大厅、闪闪发光的结婚戒指。这和他的设想是一致的。两个人就此展开想象,敲定了每一个细节。她的脸红艳艳的,眼里闪着光,仿佛已变成了新娘;而他那间简陋的单身宿舍,霎时间也转变了格调,成了温情荡漾的洞房。他急不可待,想在这一刻就做新郎,向她苦苦哀求。她有些慌张,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顺从了他。<br /> 后来,当他征求了家里的意见,再跟她谈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或者惹父母生气,做个不孝顺的儿子;或者任婚礼无限期地拖下去,直至有一方做出让步。他说:“咱们的设想可能不会实现了,我父母的意见是在老家举行婚礼,而且,你家要按着我们那儿的习俗,在夜间把你送去。”他说完这些话,才抬起头,看见她正诧异地注视着他。“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可……”他期期艾艾地说。她先是叹了口气,后来居然笑了:“我这一辈子能当一回农村的新娘,倒也挺有意思的。”这让他既意外又欢喜。他又提出了做新郎的要求,可她坚决不许。直到入洞房之前,他再没得到允许。<br /> 算命先生定的吉期是凌晨两点,但她一点刚过就到了。汽车喇叭在村外的土路上一声连一声地响起,弄得新郎家里忙乱异常。这给他留下了话柄。在结婚后的头几年,他经常取笑她:“有的人生怕嫁不出去,时辰还没到,就急不可待地送上门去。”“要不是我爸一遍一遍地催,我才不那么早去呢,”她撇撇嘴说,“结婚那天我都不去,看着急的是谁!”<br /> 接亲的仪式结束后,新娘和送亲的人被安置在新房休息。他准备到别的房间去睡觉,但到处都挤满了人,只好又回到了新房。别人都合衣睡下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炕沿上。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后来,当确信其他人都睡着了,他们也躺下了。过一会儿,有人进屋来,扔到他们身上一床被子。他至今还记得,被子有一种类似香蕉的味道。他们倆都睡不着。他跟她说,可能刚才紧张了,有点肚子疼。她就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给她揉肚子。第二天早晨,当他俩被人喊醒,她的手还留在他的衣服里边。<br /> 现在想来,那天夜里的情景似乎比后来的入洞房还让他感到甜蜜。<br /> 他看她,她也正转过头来看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br /> “我说昨天晚上你为啥让我给揉肚子呢,”她说,“原来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装肚子疼哪。”<br /> 没想到她也正在想这件事。其实昨天晚上他是真的肚子疼,跟她说起的时候并没想那天的事,可当她伸过手来为他揉的时候,他就一下子想起来了。<br /> 他们都仰面躺着,共同回忆结婚那天的情景,手一直攥在一起。<br /> 后来,闹铃响了,她起来喊孩子起床,娘俩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出门。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忆。差不多一个上午他都在回忆。<br /> 吃过午饭,他们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问:<br /> “十年前的现在我们吃饭了吗?”<br /> “吃了。”<br /> “吃什么!现在我们正在拜席,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吃上饭。”<br /> “我可没你那么傻!”她“咯咯咯”地笑,“我是先吃了饭才去拜席的。”<br /> 他很意外,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那天他们始终在一起。他俩的婚礼没有任何仪式,所有的仪式都是为别人准备的。他们总是被别人领着去拜席,这帮人刚吃完,那帮人又“呼啦”一下围在了桌旁。而且宴席分设在好几个地方,他们有时要走上一段不近的路。只要不在人前,她就偷偷把手伸过去,攥着他的手。这让他想起妹妹第一次在他的带领下踏进学校门的情景。他的新娘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以前两个人的事都是她拿主意,但这时她好像忽然变得胆怯和乖顺了。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变成了那个常常拿主意的人。<br /> 早过了晚上下班的时间,她还没到家。直到天都黑了,才带着孩子回来。原来儿子作业没写好,放学后被留下了。<br /> 她一边脱外衣,一边告诉儿子快去写作业,因为今天的作业更多。儿子乖乖地去了自己的屋里,连动画片都没看。看得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这孩子肯定挨训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听话。<br /> 她穿上围裙和套袖,走进厨房。他跟了进去,在后边帮她把围裙带系上。下午他就把肉绞好了,在等着她回来的时候,又把葱和姜剁碎了。她一样一样地往肉馅里添加佐料,然后用筷子搅拌。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晚饭吃饺子。他不会和面,只好等她回来。<br /> “要不然别吃饺子了,怪慢的。”他说,“我都饿了。”<br /> “先包几个煮上,你先吃。”<br /> “不用。一起吃吧。”他说。<br /> 她把筷子交到他的手里,让他继续搅,自己拿了盆去和面。<br /> 包饺子的时候,他问她:<br /> “想喝酒吗?”<br /> “不喝,挺辣的。”<br /> “去给你买瓶啤酒?”<br /> “也不用,”她说,“冰凉的。”<br /> 吃完饭,孩子回屋里继续写作业,他也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同学,他们闲扯了一会儿。他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就转身往回走。<br /> 他又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忽然觉得应该给她买一束花。前边不远处就是鲜花店,他走了进去。这个季节的花价钱真贵。<br /> “一枝玫瑰是不是代表一心一意?”他问服务员。<br /> “是的。”她说。<br /> 在她包花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墙上贴着的一张纸,正是说明鲜花的含义的。他终于明白了,一枝是一见钟情,十一枝才是一心一意。<br /> 这时服务员将包好的花递了过来,他就跟她说了刚才看到的这些。<br /> “一枝也代表一心一意。”她微笑着说。<br /> 这个小姑娘的笑挺真诚。他在她的眼睛里没看到丝毫嘲笑和轻蔑的意思。这让他的心里热乎乎的。<br /> 一边往回走,他一边想:这礼物太轻了,但却能代表我的情意。他忽然发现,他仍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她,虽然这些年他们不像年轻时那样亲亲热热了。他想,回到家,当她打开门,他就把这枝花举到她的面前。<br /> 在楼下,他被门卫老太太叫住了。<br /> “你媳妇把暖壶放到这儿了,让你拎上去。”<br /> “她人呢?”他问,把花藏到了背后。<br /> “她跟小潘遛达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老太太说。<br /> 小潘就住在他家楼上,她的丈夫也在外地工作,所以她们倆干什么总爱结伴。<br /> 回到家,他先到儿子的房间看看,告诉他写作业要认真,并把他摆在桌上的几本画报和一些橡胶小人收了起来。然后回到客厅,把电视打开。<br />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打开单元门,他就拿起那枝花,等在门口。他先听见两个女人的说笑声,然后从门镜里看到了她们的身影。小潘向楼上走去,妻子来到了门前。他打开门,把花举到了她的面前。<br /> “哈哈,你还买了这个呢!”她接过去说。然后转身喊小潘,并举起花给她看。<br /> “真有闲情逸致,”小潘说,“还给你买花呢!”<br /> “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她说,声音很大。<br /> “我说老早就在门口等着呢!”小潘说,“还把花藏在身后,不让我看见。”<br /> 他的脸有点发热,赶紧打趣说:“我怕你误会,以为是送给你的。”<br /> 回到屋里,他埋怨她:“你把花给别人看干什么?还那么大声说话,生怕全楼的人不知道!”她笑,很开心的样子:“那多好!”<br /> 两个人一起看了一集电视剧,又看体育节目。这时儿子在屋里喊,要听写生字。他说:“你去吧,我得看看这个节目。”<br /> 她去了。屋里马上传来她训斥孩子的声音,问他这半天都干什么了,才写了这么点儿。孩子不说话。过一会儿,她开始念生字,可刚念了几个,又开始训他,问以前写错的这次为什么还错,然后命令他每个字写十遍。她气呼呼地出来坐了一会儿,又进屋去,接着更气愤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你写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个也没写?你在跟我对抗吗……什么?你在反思?你反思出什么结果了?你说!你说……今天必须给我写,一个字写十遍,写到天亮也得写!”<br /> 她又出来了,坐在沙发上生气。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一点,跟她说,这样教育孩子方法不对,应该有点耐心。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张嘴。扭动一下身子,盯着电视。过一会儿,才转过他脸来,看着他说:“赶明天你快想法子调回来吧,好好教育你的儿子。我教育不了。你在外头享清静,人家天天管孩子,还落了一身毛病!”<br /> 这时都十点半了,他走进屋里,看见孩子已经写了大半页。他问还有什么作业没写,孩子说,有一篇以前的作文没抄到作为本上,还有一篇新作文没写。他让他别写字了,先抄那篇作文。孩子抄完这篇,要写新的,却不知道怎么写。在他的启发下,他终于写完了。<br /> 他安排儿子睡下后,回到他们的房间,铺好了床铺,喊妻子来睡觉。她不动弹,说睡不着,要看电视。他把电视关掉,走过去抱她。但刚一用力,就感觉腰疼,喊着:“哎呀,我的腰!”赶紧直起身来。<br /> “你以为还是当年呢!”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br /> 听她这样说,他想放弃,但忽然又想:“我怎么不是当年了,难道现在就老了吗?”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弯腰用力,把她抱了起来。抱着她走回卧室,放到了床上。她懒懒的,一动不动。他给她脱衣服,在脱裤子的时候,故意把裤衩也脱了下来,却装作刚刚注意到的样子:“哎呀,怎么连它也脱下来了!”同时向她的脸上看去。她闭着眼,脸仍然板着,一丝笑意也没有。<br /> 躺下之后,他伸过手去,发现她又把裤衩穿上了。他抽回手,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又凑了过去。<br /> “十年前的现在,咱们在干什么呢?”他轻声问她。<br /> “别瞎想了,快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她说,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外边。<br /> 他也翻个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仰面躺着。忽然,室内变得漆黑一片,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窗外的路灯熄了。他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自己就在无尽的黑暗中忽忽悠悠地漂着。<br /> 第二天早晨,她忙着做饭,喊儿子起床,然后带他去上学。他继续躺在床上,刚朦朦胧胧地要入睡,不知怎么又醒了过了,变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开始房间里还很暗,但很快就亮了起来,窗帘上阳光的地盘越来越大。他仍然不想起来。他想再睡上两个钟头,或者静静地躺上一会儿,什么都不去想。但很多事情不由自主地闯进他的头脑中,在那里纠缠不清。忽然,那些事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昨天她并没提补婚纱照的事。“她费了那么多的唇舌,到最后还是把这事给忘了!”想到这里,他笑了。<br /></p>[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7339080[/lastedittime]编辑过]
作者: 生铁 时间: 2007-12-11 16:24
怎没人评这篇?
作者: 臊眉耷眼 时间: 2007-12-11 16:48
空间感不足——当然这也不是必须的,对话没绷住,水份有点大得挤,口语得经过提炼,四两拨千斤.
作者: 李不学 时间: 2007-12-14 21:51
多谢指教!
作者: 生铁 时间: 2007-12-14 22:30
<p>照这个路子,还能写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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