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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翠湖街52号 [打印本页]

作者: 赵凡 时间: 2007-12-21 09:52
标题: 翠湖街52号
    对于那个中午，直到现在，我还耿耿于怀。因此我记得它的一切细节。这些细节也许是我在事后想像的，它经过了多年的添瓦加砖，也许已经失去了最本真的样子，但我竭尽全力保持住当时的感觉，不让它从我的胸口随着时间而消失。我担心它因此不会在记忆中越来越黯淡，而只会越来越深刻，直到把我逼疯为止，而新的记忆却依旧毫无容身之所。想像的、真实的（越来越少）元素，构成了那个挥之不去的中午。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中午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浸泡在雨季之中。这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淅淅沥沥的雨印证了一部电影里黑屏后的插语，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我哪儿也不能去，坐在冰冷的案台前面，或者找到一本书在床上躺一早上，然后一部奇怪的电视剧消耗了我的整个下午。有些时候，我在傍晚的时候散步，这是我和外界唯一接触的时间，因为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雨才会停下，或是小一些。但是只要稍微晚点，天上的云又在聚集着，憋着一口浓痰似的，要把这场雨下下来。     我沉浸在午觉的梦里面不能自拔。虽然外面的天气和睡梦中的天气完全相反，当我走出楼道的第一步，还是无法立刻分清现实与虚幻。说实在的我也懒得分清。梦里情绪的延伸伴随我整个下午。这个情节也许是真实的，也许它就是这个下午缠绕我一生的根源。而根源只是一个白日梦而已。它往往很亮，却不是太阳照射的亮，它是雨在下透以后天空中照出平射的微光的亮。树叶楼房恢复了它本真的颜色，一切清晰可见，该亮的亮起来，该暗的就暗下去。坡上的青苔也明晰可见，他常常将我滑一下，幸好我的定力日渐增长，我可以感觉到，多年来，我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我将从一个轻佻的小孩转变为一个有风度的人，至少是一个青年，不会轻易滑倒的那种说话温柔而小声的青年。这条小巷连接了我的中学和我的住所，靠步行就可以抵达，还有几个我认识的人和我一样，都住在学校的附近。     整个下午，我都不在状态，今天轮到我坐最后一排（我喜欢这个轮换的办法），一个人，同桌依旧神采奕奕，他告诉我说，在这节骨眼的关头，我们一定要挺住，他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高尔基的“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说的对，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应该成天想些什么，也许我该为他读一首诗，朗诵于坚的100号作品，我得告诉他一些生命的真谛，但是……哦，又是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为自己找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去把一些事情付诸于实践，毫无疑问这就是我生命的弱点。我觉得我应该慢慢地有所改变，让身边的人都觉得我是一个实在的人，而不是整天的夸夸其谈，虽然他们比起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观察了一圈，几乎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从第一组最后一排的两个人，到我现在坐的第四组最后一排的角落，整个过程我花费了半个小时，也就是三分之二的上课时间。这样环顾四周是因为，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两点钟方向看见她，那么她有可能坐到了别处。在进行寻找的这项活动时，我又发现了观察每一个人的乐趣，这种乐趣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寻找她的欲望。我呆坐在椅子上，最后的十五分钟如此难熬，我决定翻开书本读上一段文字，在第一段还没看完时，铃声响起。我走出教室，直接迈出了校门。     对面的磁带店，我中午才去过，下午出校门的时候不免又想要进去一次。我兜里还剩下几十块，天气逐渐变得和我午睡梦里的天气一样。某天，我开始疯狂的迷恋上买磁带，我买的不是盗版磁带，而是打口磁带或者原版磁带，有的时候遇上很喜欢的，我会去城南的正版磁带店买原版磁带，这往往会花费我的很多钱。在同学当中，我并不算有钱，但我也不是很穷的那种，你知道，我只是把别人吃喝打扮的钱，用来买了磁带。没有理会磁带店里几个衣着时尚却品味肤浅的女孩儿，我径直走进磁带店的里屋，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个。地上放着中午随便翻过的几箱磁带，老板拿着一块毛巾从另外的一个屋子里走出来，看上去刚刚睡醒了一个午觉，用毛巾揩擦着脸部和手臂，在腋下绕了一圈以后，回到屋子里把帕子搓干净。和今天中午不同，我决定仔细地翻一翻，因为我知道，这个里面肯定有好货，而现在恰巧我没什么事情可做，可以静下心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抬起了弯曲已久的腰，手在腰部搓揉了几下。眼前开始冒金星，头有点晕，这是长时间在黑暗中低着头的结果，对此我颇有经验，坐在沙发上开始休息，沙发背后的墙壁已经被熏黑，可以推断，上个房客把这里当作了厨房。重新把看了一下新买到的几盘磁带，颇为满足。跟老板道别，我走出磁带店，天上飘起了丝丝细雨。     一看表，发现今天的时间比往常的要早，早到现在不知道去哪儿。我家在翠湖街50号，离学校很近，正如我中午来的时候，仅仅一刻钟的时间，有时走的快些十分钟我就可以回家。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去处，那么还是回家算了。回到我那间屋子里，翻箱倒柜，也许能找到些有趣的玩艺。从正街拐进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也是每天的必经之路，我通晓街上的每间店铺，甚至和某间书店的老板很熟，但是这个巷子正在越来越无趣，因为人们开始在这里扎堆活动，影响了我独自一人欣赏的心情，我慢慢地发觉这条巷子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巷子还在变迁着，每家店铺也越来越频繁地更换店主和经营内容，直到后来，我已经不再关注它们究竟卖点什么。我正在忽视眼前最熟悉的事物，这多多少少不能怪我。     前段时间，他们都很崇拜我，因为我有与众不同的一手。因此我吸引了不少女孩儿的注意，班上的男生都围着我转，想看看我倒底有什么样的能量，没准还能从我这儿学上几手，事实上，后来他们也做到了，而我就丧失了特殊性，跟其他男孩儿变得没有什么分别，即使有分别，那么女孩儿们也看不出来。在这之前，我还可以因此而对着所有人牛叉一把我的那些磁带收藏的时候，唯独她（当然肯定不只她，但是其他人并不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并不把我的这些值得炫耀的破事儿当作一回事儿。而恰恰只有她，是我最感兴趣的一个人。因此，我又无声无息地隐入人群之中，当这件事情重来没有发生过。     光线从刚才的明亮渐渐地朝着更暗的地方变化着，这条巷子也开始从肤浅的繁华走入深邃的平庸，周围全是低矮的平房，房墙上的白色油漆一块块的掉下来，露出里面黄色的土砖。几笔没有水准的涂鸦显得突凸，让整个画面变得肮脏不和谐。这段路没有多长，比起巷子口的热闹，这里则叫人平静。临近巷子的一个转角时，我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头发，让它看上去更顺一些。我几乎快忘了，当初形成这个下意识动作的原由。某个和煦的下午，一切都如今日般平常，只是在转角我遇到了她。她站在那里，有的时候身体靠在墙上，有的时候则没有靠着，站出来，来回踱几步。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走自己的路了。回头的时候，发现她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和我目光交汇后，我扭过了头，可以肯定的是，她肯定也看向了别处。我一连好几天都碰上她，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有的时候虽然没有碰到却也相隔不过两天，这让我在离那个拐角还有十米的地方，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拉撑自己的衣服。在学校里，我们几乎不谈话，明显处于两个圈子之中。但是，随着遇上的次数增多，我也曾停下脚步上去和她聊上几句。     我没有去问她为何要站在我每天的必经之路有我的理由，稍加分析，就可以得出：她站在那里有可能是在等我，也许她有点偏执狂，偏偏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和我交谈，所以每天站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看看有什么机会可寻。我表面上无所谓，继续纵容她这么做下去，内心却早已澎湃。眼看时机日臻成熟，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了。有的时候，我真为自己能够控制一切和深喑此道而兴奋不已，这让我常常魂不守舍，像一个不出门的剧作者一样，开始设计我们的命运，我希望事情的进展就如同我事先在脑海里演练的那样，然后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突然间，她不再站那儿等我了。     我径直往前走着，不去思考什么，只是想尽快地回到家，出了这条巷子再下一个坡，我就可以回家，到达翠湖街50号。总是在给别人留地址的时候觉得很舒服，那么简练的一个地址，可以让寄信人轻易地填写，让他（她）一想到我，便能有一个好心情。我曾经收到过一个人寄来陌生的明信片，上面写满充满情调的句子，我一共收到过三张，但是之后就没有后话了。幸好，这三张明信片印刷得都还不错，上面印着世界名画，也还属于我能忍受的范畴。它们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一年中也许会有一两次我会拿出来看看，但是没有一次去从头到尾地读完上面写得什么。我想这几张东西终究会被我遗失的，我不愿戳破这点神秘，更不愿将它们变为现实。     从楼上滴下的一滴水流到了我温热的胸膛里，天上开始飘起了丝丝细雨，这种雨简直不需要雨伞，雨点落到衣服上还只是立在上面，而不会渗透下去。我的头发也布满了雨水，星星点点让我看上去像一个偷盐的人，这个笑话我对别人说过，当它被广泛的流传开来，成为了一个干瘪的形容词时，我摒弃了它，并将重复运用他的人视为没有创意。我抬头看着天，发现雨量并没有持续保持平稳，我走到房檐底下，从那些小铺子门口穿过，往里头望一眼。后面有脚步声，我还没回头，她就拍了我。     在后面叫你，你都听不见，走那么快干嘛，怎么你提早就走了？我说上完课没什么事，不走还待在那儿干嘛？你忘了早上说过今天下午放学后有重要事情通知么？哦哦，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老师说什么了没？统考的成绩单给你。     你觉得我需要它么？一份统考的成绩单，我不需要它，是否留在学校当然就不重要了。那么，你又为什么给我送来了。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这儿了？     你说什么呢？听得我糊里糊涂，今天我恰巧回我新家啊。所以想着能碰上你，就把成绩单拿来给你了。     你的新家？     我家搬到翠湖边了，就是翠湖街上，爸爸告诉我家在52号。     我家在50号。     那就在隔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遇见你呢？     那是当然。我们每次说完话，我就先走了。     你知道么？其实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记不起我家的位置，那个新家，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熟悉。本来我可以自己回家，那段时间，不是经常能够在巷口那儿碰到你么？我爸就在那儿等我，我们吃完饭，他会带我回我的新家，虽然有段时间，那个新家什么也没有。现在差不多了，我已经被布置好了我的房间，你知道么，我差不多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是么？如果你知道我家就在你家隔壁，那么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也许你还愿意在学校门口等我，也许你还愿意在对面的天堂音响店等我呢，我每天都要到那里去。     你为什么要去那儿？     我在收集打口磁带。     哦，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她们都在谈论这个，原来你也喜欢这个东西啊，他们几个也很喜欢呢。真有意思。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是那场风潮的始作俑者。我们继续往前走，事实上走得很慢。我很享受现在我们谈话的时刻，因为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和别人好好地交谈过，有的只是争吵和嘲笑。每天来到学校，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侃我的同桌，他总是以一个傻笑来回敬我，然后我开始漫长的一天，不放弃对同桌的调侃。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很想和你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交谈几句。我和爸爸吃饭的时候，总是在想着我们说话的内容。后来我不需要爸爸陪我回家了，我不再遇到你，上课的时候就是上课，并没有想要交谈的冲动，你也没有。今天我觉得我可以遇到你，所以就把成绩单从你的同桌那儿拿过来了。     我不知道她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可能时候差不多了。     我说，如果你想跟我说说话，那我们以后就一起回家吧。那样我们可以很轻松地说说话，而且你也不会走丢了。如果你愿意，上学的时候我也可以在你家楼下等你。     其实这片地方对我来说真的很陌生，原来我家住在和现在的家完全相反的方向，我还真没有好好转转这里。     我们去翠湖吧。     我和她趴在栏杆上，眼前是湖水，很少有人在划船。我跟她说了我童年的事情，这个湖就是我童年的现场，我在这里长大，很多时候可以让我一个人独自度过一个下午，就在翠湖。我和伙伴们头天去过的地方，在第二天我会独自一个人再去一次。仿佛一个人可以安静地验证什么事情，没有一个人来催促。随着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加快了步伐，所以往后每次的散步都不能让我消耗很多时间，这一度让我很苦恼，漫长的下午我该干点什么。有段时间，我在家里和远道而来的亲戚下围棋，一段时间则是和对门的小朋友去放风筝，我们玩得很好，可是后来我有了新朋友，放风筝我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还有段时间，我很迷乒乓球，我在老年活动室里和隔壁院子的几个小朋友在那儿打乒乓球，后来熟了，我还到其中一个人的家里玩电脑，他家是那个时候鲜有电脑的人家。我现在最好的朋友是和我一起收打口磁带的一个朋友，他经常去我家，我们坐在地毯上听音乐，他翻出我的杂志来看，我则很享受地给他放各种各样的音乐。如果他对我放得音乐产生共鸣，那么会使我很高兴。     她相对来说则要安静很多，因为眼前这片地方，她的童年不在这儿。     说完，我一个人回了家，穿过一条马路那么简单。她没有跟我回去，虽然她的家就在我家的隔壁，我甚至跟她说了再见，忘记了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回家，是啊，简单到穿过一条马路。2007-11-29

作者: 生铁 时间: 2007-12-21 11:04
写得很认真，耐心。但有些部分的描写显然长了。比如前几个自然段。有些对于塑造人物没有太大的意义，比如“雨点落到衣服上还只是立在上面，而不会渗透下去。我的头发也布满了雨水，星星点点让我看上去像一个偷盐的人，这个笑话我对别人说过，当它被广泛的流传开来，成为了一个干瘪的形容词时，我摒弃了它，并将重复运用他的人视为没有创意。”继续努力。控制表现欲。多阅读。

作者: 杨三皮 时间: 2007-12-21 12:00
真的是昆明的翠湖[em07]

作者: 恶鸟 时间: 2007-12-21 12:17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生铁在2007-12-21 11:04:14的发言： 写得很认真，耐心。但有些部分的描写显然长了。比如前几个自然段。有些对于塑造人物没有太大的意义，比如“雨点落到衣服上还只是立在上面，而不会渗透下去。我的头发也布满了雨水，星星点点让我看上去像一个偷盐的人，这个笑话我对别人说过，当它被广泛的流传开来，成为了一个干瘪的形容词时，我摒弃了它，并将重复运用他的人视为没有创意。”继续努力。控制表现欲。多阅读。</div>和生铁看法差不多，第一段关于记忆的说法也有点冗长，语感不错的。和你的诗歌两种风格啊感觉你的句子，是插到土里，然后浇水长的。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8210849[/lastedittime]编辑过]

作者: 赵凡 时间: 2007-12-21 15:16
事实上，这是一个琢磨怎么去写的过程，是不够节制，因为写得时候不是很连贯，偏离了核心。多谢几位的意见。

作者: 生铁 时间: 2007-12-28 12:23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赵凡在2007-12-21 15:16:44的发言： 事实上，这是一个琢磨怎么去写的过程，是不够节制，因为写得时候不是很连贯，偏离了核心。多谢几位的意见。</div>不够节制、不连贯……这些我觉得都不是问题的核心。 不连贯，改10次，总会连贯起来。 因为你文字上不是说文白不通，不是基本功的问题。你文字的能力不差。   我觉得问题是更深层次的，是观念，和态度的问题。起码从这篇小说里，我看不到作者把作品当作孩子，当作自己生命一部分（哪怕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的那种迫切欲望。但是我却看到了一点点自恋。   自恋不是贬义，特定时刻甚至是一种优秀的情怀。但是如果一个小说里，最凸现的是这个，就有问题了。   个人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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