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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横折大写字母 [打印本页]

作者: 林东南 时间: 2008-2-2 13:20
标题: 横折大写字母
横折大写字母那个乳白色的信封，像光线一样无所事事。不知道谁放在那儿，也不知道放了几天。我是睡午觉的时候注意到的，醒来时还在。这个房间不大，书堆得到处都是，那个倒在地上的热水壶无动于衷，水迹已经干了，留下一个大致可以辨别的阴湿轮廓。八月份的下午两点，电扇的扇页浮满灰尘，天气微凉，洞开的窗户里是轻微懵懂的乱头风。似乎每年的这段时间都会凉一阵，大概持续个七八天吧，这七八天里，秋季从城市内的那些一直都未关紧的门窗缝隙里钻出来，钻到街上，钻入晒在外面的去年旧衣服。有时在想，我是不是已经被太多的人所遗忘。明亮的马路两边，体态轻盈的柳叶像热恋受宠的姑娘一样虚荣乱颤，电线杆被涂染一新，人来人往的街道以及明亮见底的胡同，这些新鲜生机的事物，像被内心挖空，有些心情低落，有些错位，也有些不合情理。凉丝丝的阳光在树影下碎成世间万物，好比午睡懵懂的你，那时候，被子遢在床底，身体很凉，你还有点无所事事，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沮丧，就像我现在坐在床沿。我现在就那样的坐在床沿，对着那个字迹娟秀的信封发呆，想着是不是有个娇艳的女孩，在几个小时之前来到我的卧室，她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怯，有些难以按耐，她走到我的床边，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微微的气喘，恍惚之间，不小心，碰倒了那个热水壶，撞歪了几本叠放整齐的书，她可能还吓了一跳，惴惴不安，也可能我还懒散甜蜜的的翻了个身，然后，她看到了我熟睡漂亮的脸最终舒了口气，放下那个乳白色的信封。被拉成两半的窗帘布，随风摇摆，这方明净天蓝的窗口内，树叶子洋洋洒洒的响，身处这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中央，我似乎就好比那单独在刨花中打滚的小狗。我这几年眼睛近视得厉害，医生要我多看绿色，多看远处，窗前的那棵老洋槐比较符合我的视觉习惯，是棵大树，到了晚上，能见着几个在树底下乘凉的。也有小孩，自然，他们最为惬意，拿着水枪，或橘子枪，来来回回的打。这棵老洋槐的长势好，树身要两人环抱，不知道在半夜两三点时，会不会像童话里的豌豆那样，长成一株通往月亮的长梯，月亮上面有干果石和指甲树，能走上长梯的是穿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或打红色领结的青蛙。我认为自己一定很想成为那只青蛙，陪着漂亮姑娘，去采摘指甲树的叶子和插在树杆上的干果石。当然，故事肯定会有邪恶面善的老奶奶，眼瞳细成月牙的黑色猫眯，以及穿着黑背带、拿魔法书的糟老头。 指甲树的叶子能够一叶障目，干果石的重量只有普通月岩的六分之一，而且，我们一定会在故事的最后打败巫婆和魔术师。童话里的故事和情节，早已经在故事开始之前被安排妥当，我好比就是那只背着行囊、拿着地图，只身离家出走的小老鼠，有些憧憬，有些茫然，有些激动，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拿天作盖，以地为床，从不想象旅程艰苦，只有英雄救美、斜阳西下。至于死亡，在童话故事里，是从来没有的。老洋槐底下有个大洞，前几年劈出来，在里面放了尊菩萨，开光时来了许多老头子老太婆，他们在那里鼓捣了半天，我很怀疑，那个树洞以前是不是松鼠的巢穴，住了一只滚圆滚圆的大黄鼠，半夜爱啃菩萨的脚指和还未烧完的红蜡烛，我还怀疑，这里头还是不是有位多愁善感的青年，看了许多爱情泡沫连续剧之后，常常对着一个个空瓶子说话，然后把这些空瓶里的秘密扔进树洞的底部，那么，也肯定有个扫大街的大妈似乎整天会嚷嚷，心怀怨恨的大骂那个缺心眼儿的，将那么多的废瓶子扔进了菩萨的棉床。这个满脑子荒唐想法的下午，指针在两点钟的方向懵然停止，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女孩还在某处等待，干果石被用来建造宫殿和炮塔，指甲树采摘完毕，训练有素的脸盆军队也整装待发，如果我是那支军队的统帅，如果女孩是落荒而来的豌豆公主，那么，我是不是该向着那六楼的窗口，勇敢浪漫的一跃。而问题是，如果这一切美梦成真，我一定还没有整装待发，至少我还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有惊无险。脸盆军队不是脸盆，里面的士兵，也不可能都会长得像一个脸盆，至少，越勇猛的士兵，才能长得像脸盆。月球上的坏蛋，被拿者魔法书的老头子变成一滩滩水，水能够在半空漂浮，他们钻进人们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不让他们吃东西、呼吸和看见翻跟头的太阳。勇敢的脸盆把坏蛋的液体水，盛在肚子里，放在燃成喇叭状的火焰中心，让他们凭空消失。也许，童话里只有坏蛋才会有死亡，这是特权，按照童话伦理，死亡是品德。童话里的坏蛋其实也不坏，童话里都是好人，充当好人的英雄和公主永远没有特权。那么，我倒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坏人，拿着能够瞬间移动的电话和与太阳媲美的台灯。我会对他们说，抬起头来，给你们光明。我还会说，你要回去哪儿，在电话里输入你梦寐以求的时间和年月。这样说来，我会成为耶酥，耶酥可不是坏蛋，耶酥传播新的信仰和带来新动乱。制造动乱的，也不一定是坏蛋，看来，坏蛋不容易扮演，是不是历史长河里的坏蛋都用指甲树的叶子一叶障目？一叶障目让人看不到真相。我怀疑，豌豆树不是那棵窗前的大洋槐，难道它也会一叶障目？哎呀，不去管那么多。反正，今天午夜两三点，我要好好确认。如果我是那个脸盆军队的统帅，我肯定能看到豌豆树和月亮上吐泡沫的环形山。至于那个拿着扫帚扫大街的大妈，昨晚突然半夜来敲我的门，是不是那个面善的邪恶巫婆的化身，乔装打扮了来刺探脸盆军队的秘密情报，我都跟他说了，那些瓶子应该不是我的杰作。可她就是咬定、不肯放手。虽然那时我睡眼朦胧，满嘴胡话，瓶子也的确是我的胡作非为，但这也是为了整支军队着想，那些瓶子里装着我的手谕，瓶子用邮戳塞子封紧。邮戳塞子是被写了人名和地址的绿色塞子。邮戳塞子只有被送到了目的地才能拔下。说到这里，我倒有些头绪了，那个经常在我午睡时进来的女孩，是不是乘跷跷板的邮递员。只是，我不清楚，为什么脸盆大军会选一个公主当邮递员，是不是她很想看看我，或者，不能不见到我，也是不是我对她来说那么重要。她把那些邮筒瓶送到我的床前，坐在床沿悄悄看我睡觉，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睡眠时的我，一定非常迷人，至少比现在发呆的我要更为迷人。一个漂亮非凡的邮递员，不对，应该是漂亮高贵的公主，看着我香甜睡眠，这是多么值得被记录、传颂的诗篇。她会不会留下什么信物，以便我们以后相遇相知，这样说来，这个漂亮的乳白色信封，是不是因为这些或某些特别的原因而存在。当然，我还不明白，至少现在还不怎么明白。我是比较喜欢做白日梦的家伙，一直记得，三年级的班主任，老会在午睡后的第一节课敲我的脑袋，那个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半米直尺，边角被磨得像她的额头一样光滑无棱，她每次走进教室时，就在那一米多高的讲台上敲，敲得乒乓作响、鸦雀无声，然后开始给我们讲一个怎么也结束不了的童话故事。大家自然都喜欢，我也不例外，虽然我常常在课堂上睡眼朦胧，哈欠不断。现在，有时候回忆起这些，我就想，那些故事一定就是她的杜撰，当然，她的一本正经往往让我们提心吊胆，比如说，邮筒瓶会突然爆炸，或者脸盆军队的统帅成了黑巫师的俘虏，而恰恰此时，故事就嘎然而止。她会说，如果今天好好上课，下节课我们继续听故事，谁不乖，就不讲了。因为这点，我常常被小伙伴们抱怨和数落。抱怨的内容无非是我的哈欠和趴在桌上时被敲了脑袋。本来我被敲了脑袋，他们应该在桌底下偷偷的乐，或者把我的名字写在女生的小屁股上，可由于我的瞌睡连翩，让那后半个故事没处着落。当然，下次开始上课，我们这位班主任还是讲她的童话故事，只是另起了其他的故事。现在，我之所以在时间碾过了十几个春秋，在这个无所事事的下午记起这些，倒也不是那位班主任敲了我的脑袋以及我受了那些小鬼抱怨。本来么，一个爱跟孩子较劲的老师也没什么可说，顶多是心眼小，或者青春期时遭遇了男友遗弃，拿我们消消气倒也无可厚非。可接下来留在我脑袋里的那个下午，是有些特别的地方的。那个有些迷糊的下午，班主任是在我瞌睡时，用那把直尺将我敲醒的，她说，Double A，起床，到后面站好，下课后到我办公室去一趟。当然，我当时乖乖的就去站喽，站得两腿发软，站得课堂里的同学怨声载道，那个时候，还有个被捏滚圆的纸团“啪”的不知从哪儿丢了过来，正中我的额头中央，这让我有点生气。我趁着那漂亮可恶的女老师不注意时捡了那个纸团，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这行字在我脑海里记忆犹新：放学了有本事别走。这句话竟然成了那个下午的导火索。自然，那句话同样让我不高兴，班里还没有敢和我这样叫板的，假设我是个小“懦夫”，将纸团直接上交老师，也就一了百了，可惜，我当时是狠下决心要让那个丢纸团的好好吃顿“烧饼”和“馒头”，退一步讲，如果让我背李白和杜甫我倒还不敢打包票，可论打架，我可是打遍年级无敌手。不过威风归威风，那位漂亮的班主任面前，我可是乖得像只贵夫人怀里的小哈巴狗，因为在我的梦里，这个女人是我老婆，这个漂亮的老婆在我怀里乖得像只大哈巴狗底下吸奶的小哈巴狗。这让我有种无比的优越感。她每次敲我的脑袋时，我就想，你再可恶，也是我的老婆，到了梦里，你就是我的小小乖孙子。我最爱做的一个梦，就是那个来给我送信的女孩头上有两朵喇叭状的火焰，她骑着一头大黄鼠，大黄鼠像一个气球中间被勒了一条绳子。大黄鼠的耳朵像一个邮筒的投信口，女孩摘下其中一朵喇叭状的火焰，捏成一个图章，啪，打在那个我准备送给老婆的邮筒瓶上，图章上有我的名字和声音，我的声音经常是这样的：亲爱的老婆，为了我们的隐蔽和秘密，别忘了在下一次课堂上敲我的脑袋。当然，老婆也会给我送邮筒瓶，于是，女孩就取下另一朵喇叭状的火焰，她将它捏成一个钥匙，插进大黄鼠的鼻子里，不过，那只大黄鼠偶尔会因此打个喷嚏，如果喷嚏控制得不好，可以形成一个龙卷风。龙卷风中心住着一只青蛙，青蛙手里还有两根操纵杆，一般情况下，青蛙会操纵龙卷风向西面走，因为西面是大沙漠和黑巫师的锅底灰城堡。插进大黄鼠的鼻孔后，耳朵里就会掉出来一个调羹状的绿色邮筒瓶。我的老婆住在大沙漠以南，我们一年只能见一面，至于其中原因，我现在不便说明，因为这是童话规则。那么，还是回过头来讲那个下午吧。那个下午的第一节课后，我乖乖去漂亮女老师的办公室接受惩罚和训斥，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在我的梦里，她是可怜可爱的老婆，在这里，却是爱耍小伎俩和发点小威风的03班班主任，她坐在一把电风扇的后面，发丝飞扬，她的手里握着那把直尺，写字台上放着一片巨大树叶。这片树叶给我的印象很深，在许多年以后我终于醒悟，这样的树叶，在这个世界是如此稀罕。当时，她拉住了我的领口，将我拉到离她仅有几指之遥，然后乐呵呵的看我。这种亲昵，以及她身上的香水味儿让我微微紧张，我只觉得口干舌燥、站立不安。她说，傻小子，现在，班里你最不乖。她握住了那片树叶，遮住自己的脸部说，看的见我么。顿时，她的身体好象化成了水，接着变成了烟。我惊讶的说，看不见。她把树叶从脸部拿开，很快，她的身体和脸又复原了，她说，现在呢？我说我能够看见了，我目瞪口呆。这次亲身体验让我至今难忘，给我小小的身心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撼。她说，以后课堂上再睡觉，就把你从大家面前，抹掉。她的脸从亲切变成严肃，然后渐渐转变为唬人的不悦和气愤，不过，在时间经过了漫长的磨损之后，我有时再回过去仔细思考，我认为，那些她在我面前所做的，也就只是吓唬和调皮捣蛋，因为，她在我的那个梦里，到底还是我的老婆，老婆怎么会对自己的男人做恶劣出格的事情。纵然，那个从她办公室出来的我，胆战心惊，闷闷不安，可依旧心存幻想。离开办公室后，我没有回去教室，而是去学校门口的玩具店买了一卷纱布和一根头带，我已想好，今天的委屈，要从那个丢纸团的身上统统发泄，也是那小子运气不佳，什么时候惹我不好，偏偏在我的气头上。八月份温凉分岔的下午，一端是平庸无常，另一端与某个女人有关。必须承认，我在很长时间内都不敢坦白，即使在我的日记本上，也一直否认暗恋过我的小学教师。她是个非常动人的女人，这让年幼的我陷入一种苦闷而无法自拔的境地。只可惜，我们失去联系久远，邮寄的书信封封石沉大海，这种无望的等待一直使我无所事事、闷闷不乐。我常常在起床后恍然呆坐，就像现在我坐在下午两点的床上，绵薄的被子一半拉在床下，一半落在我的双腿之间，我想象着是否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推门而入，那时候，我已香甜入眠，鼾声如丝，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怯，有些难以按耐的走到我的床沿。她就那么安安静静，满面羞红的坐在床沿。哦，多么耳根躁红的下午。她一定还拿着那截光滑无棱的直尺，以及那些至今未能完整的故事。至于故事开始的地方，肯定有位漂亮的男主角，这位男主角有些无所事事，有些莫名其妙的沮丧，他现在想起了那个午睡后的下午，那个下午像没有端平的水，晃晃荡荡，不小心溢出来的是孩提时湿漉漉的失望和伤感。那个烟云尽散的三年级下午，我在学校后面的一块布满干燥青苔的石头上坐到光线倾斜，放学的铃声“当当”的响，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有一只蜻蜓在我头顶盘旋，然后，小心翼翼的在我的鼻子上点了点，有那么的一瞬间，这只有着灰色翅膀的蜻蜓让我感到百感交集、热泪旋转，不过，我还是站起来，掸了掸屁股，朝着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我的脑袋上系着黄色头带，手上绷着白色纱布，当我走过传达室的大门时，坐在大门口的老头朝我喊意大利黑手党的头子昨晚被枪毙于垃圾桶内。我把屁股拍得噼啪作响，染在衣服上灰尘纷纷落下，落成一团浅灰色的云朵。我想，我当时说了这么一句：管我屁事。我怀疑这个时光里的老头一定没有听到，他蠢兮兮的拨弄着那只黑色收音机，收音机里头女播音员正在播报月球上的战争纯属子无虚有。女播音员的声音甜美无比，像刚被咬开的水淋淋的青苹果。我哼着那半截新闻招摇过市，甚至觉得，我念的效果一定毫不逊色，不然，怎会让路人纷纷侧目微笑。我在无比的优越感中走向03班教室，走上那个破讲台。可是，最后也只是心情低落的望着这个空空如也的教室，教室里人去楼空，我在那时感到突如其来的空虚与伤感，太阳像沉船一样渐渐往下落，方格的窗户在地上打出规则的几何图形，光线的颜色漫漫褪去，定格，而那个丢纸条的家伙却不见踪影。我像受了骗的骗子一样，有些气馁，有些沮丧，教室里温暖污浊的空气微微刺鼻，我爬上讲台，蜷缩成一团，想着漂亮的班主任一定骑着那辆断了脚踏板的自行车在回家路上，那个丢纸团的家伙也一定在暗自窃喜，而我睡在这个高高在上、半米见方的讲台上。故事里的男主角，在经历了时间长久的磨碾之后，记忆之中的那个傍晚已经日渐泛黄，纵然时光残破的纸页被不厌其烦的翻阅，可我依旧无法找出谜底。我坐在床上，身陷时光的泥淖而仿惶不已，那个写字台上的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儿，也不知道谁放在那儿，信封正面盖着一个大红色的圆形邮戳，字迹娟秀。信封还没有拆开，光线落下来，落到地面，印出一个胖胖的方形。那些下午的事件发生得如此遥远，以至于，即使沿着现在清晰熟知的路途往回走，我也毫无把握能否真的回去。我在此时想起这些，想起那个下午末尾的傍晚，傍晚的颜色像一片暴光不足的底片，夕阳在走廊的这边被低矮的阴影截住去路，其实，那个遥远下午的傍晚来得突然而伤感，当我趴在讲台中央，看见漂亮的班主任从一只细小的瓶子里摸出来时，心情像一个中空的核桃被突然敲碎。当然，我知道那是一只故事里的邮筒瓶，我也知道，故事里的邮筒瓶用来传递家书和手谕，可我并不知道，邮筒瓶还能邮寄女人。漂亮的班主任抬起头来，她的身体还在瓶子之内，脑袋仰得很高，这让她可以使出更多力气来挣脱瓶子的束缚。她在那边尴尬微笑，瓶子剧烈抖动，然后，像一条拖着尾巴的烟云一样，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灿灿的弧光，这道弧光像一柄剑鞘，她的下身被抽出来，或者说那柄剑鞘慢慢缩短，接着，流水一般，她来到我的面前。那个尴尬的微笑还在上面，那只漂亮纤细的胳膊往上抬，她说不好意思，忘了和我说声道别。那只已经手落下，落在我的头顶，轻轻的拍，好比安慰远足时掉队的孩子。我已经记不得眼泪是怎样掉下来的，又为什么掉下来，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有个人陪伴是一种多么温暖的关怀。我一直在掩饰自己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孤儿，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小子。可乐街上带摩托盔的小流氓常常叫我小杂种。这个傍晚，没有人叫我小杂种，也没有人吃我的拳头和巴掌，更没有被胆小鬼咬开的伤口和被不剪指甲的小家伙抓下的淤痕，我和我的03班班主任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风吹柳叶和嗡嗡直叫的蚊群。我猜测，夏天的尽头一定落在这些枝桠和蚊群的后面，而我漂亮的老师坐在我的左侧，将我脏兮兮的脑袋搂进她双臂之内，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了，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值得回忆的了，我多希望有个收藏时间和爱人的盒子，将这些做成一段能够自由出入的时光，时光这一端是温凉乏味的下午，时光的那一端，是那个遥远安静的纯蓝色傍晚。那个遥远的傍晚，大地上到处布满情意绵绵和窃窃私语，03班的老师将目光投向空无一物的远方，她说，过了这个炎热的夏天天之后，我们要去打仗，脸盆军队马上就要从挂满苹果的苹果树下浪漫出发。我在那刻伤感的揉着眼睛，问她还能不能像今天一样再见到她。她说战事就要开始，Double A也要慢慢长大，成人的世界没有月亮上的战争，以及被俘虏的脸盆军队的将军和主帅。那个三年级的夜晚，在今天看来，已经像烟云一样失散，我在此刻想起我漂亮温暖的班主任老师，这个老师常常握着半截磨得无棱光滑的杉木直尺，她爱在下午的第一节敲我的脑袋，我至今还会岔岔不平这样想，这个漂亮的老师是不是在青春期遭受了男朋友的遗弃，或者家里又无处撒气。当然，我得承认，这些想法无非是我见不到她的怒气，我认为她不该就此离开，那个傍晚并不是告别前的于心不忍和就此不再回头的借口。现在，月亮上的战事是不是还在继续，邮筒瓶还会不会被时光邮寄回来。至于那个漂亮温暖的班主任老师，是否在环行山的这一侧，伏击了招摇而来的老奶奶和拿着魔法书的老头子，那么，我是否该浪漫离家，英雄寻美人。我想，昨晚已经是我第三次将那个信封扔出窗外了，不知道它为什么还在那里，我是在睡午觉前注意到的，现在还在。信封是我从一个瓶子里取出来的，至于瓶子，则是我从旁边的一条小何里捞上来的。当时，我在流水潺潺的河边一颗一颗的扔石头，阳光灿烂，成群的麻雀从我头顶惊慌飞过，远处的鸽群，围绕着一座高耸的水泥建筑大楼划出一个个巨大而徒然的椭圆，那个与水漂浮的瓶子在岸滩边被两块露出水面的小石头挡住去路，于是，我用了一把遗弃在岸边的破扫把将它捞出了水面。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瓶子，而现在，我也许可以这样说，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或者必定听说过。我当时兴匆匆的将瓶子取回了家，想象着北欧的海盗一定遭到了政府镇压，或者发现了史前的遗迹而被毁灭于冰冷大洋，那么，这个瓶子历经万里，经过冻肤刺骨的洋流，路过黑帆补鱼船的螺旋桨，以及两三个孩子在海岸边的沿路追逐，最终来到我的手里。我幻想着里头一定有一张古老的寻宝图，或者一本通向史前文明的航海日志。那么，伟大的航海大路将在我的面前徐徐展开，表露无疑。我怀着无比的好奇去拧那个绿色瓶盖，而在此时，瓶子却突然开口说话，瓶子的声音来自于一个男人，这个声音似乎也似曾相识，声音说，是不是Double A先生。我当时楞了楞，半天没吱声，于是，瓶子就不断的重复下去，是不是Double A先生，是不是Double A先生？我最终回答了一句，我就是。结果，瓶盖就“砰”的打开，露出一个信封的角，我把那封信取出，初始的热情像傍晚的潮汐一样渐渐退却。瓶子也同时凭空消失。如果我的回忆还值得信赖，那么，我记得当时已将那个信封不悦的扔出窗外，可现在，这个信封依旧端端正正，那几个工笔字娟秀漂亮，它完好无缺的停在写字台的角落里。或许，我得看看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我是不是还在那条满是碎石头的小路上走，一直没有回家，也一直没有回头。那个温暖清凉的晚上，我与漂亮的班主任温情告别，来自北方的湿凉空气吹得路两边一人多高的蒿草左右摇摆。那个时候，狭小纤细的小路毫无止境，宽广低矮的天空近在眼前，我将一颗余温未尽的石头握在手心、来回把玩，然后，对着一个座高耸的稻草垛丢了出去，石头落在松软的稻草上，并呈微弱反弹，我无法辨认石头落地的位置，只听到石头落地的瞬间，某处细微惊讶的一句“哎呦”的疼痛声，接着，蒿草簇动，草杆之间“沙沙”快速的摩擦声依稀可辩，好象慌不择路的小兔子或者小麻雀惊惶逃走。不过，这个逃走的方向却冲我而来，气势汹汹，我被一个圆不隆冬的东西撞倒在地，撞得眼冒金星、屁股生疼。我一时没了主意，木楞楞的看着那东西吱吱嘎嘎的笑，只是，我至今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笑，只觉得他挺得意，在地上辟辟泊泊滚来滚去（如果，他的肚皮再圆一点的话，那就多可爱啊），压得周围的草杆纷纷折断。然后，他立起来，拍拍脑袋，掸掸屁股，向着原来的方向走，其实那也不是走，具体的说是溜，他穿着一双溜冰鞋，腿很短，很细，仿佛就要折断。我在后面愤怒叫住他，我说，那颗圆不隆冬的土豆。他长得的确像颗土豆，或者压根儿就是土豆。那颗土豆回过头来，有点惊讶，有点迟疑，看看我，又看看四周。我像被戏弄的猴子一样敏捷站起，快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你。他突然后退，退到离我几尺之遥，上上下下打量我。说句实话，我当时真想海扁它一顿，瞧那德行，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我说，看个屁，小心把摔成两半。他说，你能看见我？我说，屁话。他说一百年来没人能看见我。我说你个疯狂土豆，小心把你切片红烧。我此刻坐在床上，想起这些，虽然时间像腐蚀的墙壁一样残迹班驳，不过，每当我的面前浮现出一个三年级小学生，在一片茅草地与一颗土豆偶然相遇时，我就像七八岁的小男孩被漂亮女人吻了脸夹一样幸福不安。土豆最后领我去参观了他的住处和卧室，他的住处是一截被废弃好久的烟囱，烟囱被一片长势优胜的尾花草所围起来，尾花草每天开放两次，傍晚时开成一朵朵白色的小喇叭花，傍晚时，开成一个个绿色的小瓶塞。土豆对它们呵护至极，他把那些开得正艳的小瓶塞摘下来，晒干，储存。土豆说，月亮上没有尾花草，月亮上也没有可以采摘的小瓶塞。他把积起来的小瓶塞测量装盒，放进一个邮筒瓶，然后在丢进那个烟囱的大嘴巴，土豆说，他负责在月下地面种植尾花草、以及收获重要的瓶塞。烟囱连接着月亮上的仓库与通道。瓶塞是月亮上重要的军民物资，这是土豆说得最正儿八经的一句话。土豆之所以对我如此信任和热情，据他所说，是由于我能看见他。我怀疑，仅仅是我能看见他？他说能够看见就已足够。我和土豆的友谊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我在那个城市学会了喝酒吸烟以及怎样哄女人开心，从那之后，我们开始日渐疏远。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在那截烟囱旁边搭了一张竹藤椅，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躺在太阳底下呼呼睡觉，我喊他，他不理，也可能他正在做一个和土豆女孩插科打诨的大头梦，反正他眼睛紧闭、一动不动，我在他的椅子边上坐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悻悻离去。我现在差不多忘记了，我和土豆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彼此少言寡语的，也许是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的缘故，也可能是我慢慢长大，心思复杂难测。总之，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落落寡欢。土豆是月下地面的播种人，他对月球的战况略有所知，他在我面前发表见解和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抱怨，除此之外，还说乘跷跷板的漂亮邮递女孩是身份可疑的谍报员，当然，我对此漠不关心，我想知道的是，我心爱的班主任是否安然无恙，或者生活美满。只是，我的问题每每涉及到这点，土豆的答案无非两个，一个是一无不知，另一个是闭口不言，我想，土豆一定是对我隐瞒了什么，不然何必惺惺作态。时间是执行死刑的持枪队，记忆是触犯规则而等待枪毙的罪犯，如果我有幸能够从时间的子弹中保存我的生命，那么，我是否应该推翻岁月的专制和持枪射击的规则。我想，关于一切我是无从所知的，我知道的，是记忆中不小心遗漏的翘幸。我现在越来越怀疑，我坐在这里，为什么无缘无故想起这些，这些已经过去的事件早已变得遥不可及，好象什么都没发生，又好象什么都历历在目，是不是我的童年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也已经长大成人。我想起这些，我是否能够相信我的记忆，是否相信一颗穿着轮滑的土豆会收获和播种，是否相信我失去联系的漂亮班主任去了月亮参加一次毫无意义的战争，而那个破收音机里女播音员，是否有必要在新闻广播上报道月亮上的战争子无虚有。如果，我将所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又是否会被众人怀疑某个精神病院的值班医生在午睡时打了个玩忽职守的盹。也许，一切都是真的，就像那个被我屡次扔出窗外的信封，现在依旧完好无损的停留在桌子的一角。现在，我必须得坦白，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异常气恨那颗土豆，虽然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时免不了掩鼻偷笑，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不悦和恼怒，我认为，一方面毫无原由的终止友谊，并不是一个生性直率的人的所为，而我对此怀抱的痛苦，理所当然的应该分外的深沉切肤。我想，难道就因为我学会了怎样更像一个不良青年？或者，我在床上怎样让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向我幸福求饶？他不啃一声的冷若冰霜，我又怎能在收到他邮寄而来的信笺时满怀期待，当我将那封信笺从邮筒里取出来时，那个署名土豆的笔迹让我恼羞成怒，不过，我当时是否举止过激，是否应该看看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我去看那封信，阳光落在上面，信封安静，我不禁要抱怨，这土豆的字怎么看都像一个女人，真无男子汉味道。看完之后，我按信中所说，将信丢进水里，信纸在水中变形，化开，根须蔓延，长成一株水草，水草开花，结果，我将那个结出来的鹅卵形石头摘下来，根据土豆在信中所说，这颗石头是二等通行证。接着，我又将那些没有开败的花瓣摘下，拼成一朵四角星的白色小花，白色小花慢慢浮起，明光四溢，接着在我手臂上变薄、消失，留下一个花朵形印记，这个印记像一个钟盘，中心的一片纤细花瓣像支指针。指针转了两圈，片刻之后，对着门口的方向停住不动了，这真是一种新鲜体验，我好象在心中被指明了方向，该往哪儿走，哪儿转弯，这座城市又有几个十字路口，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时，我站在镜前打量自己，脖子上多出了一根银色的细线，这根细线似乎穿过墙壁和无限的空间将我与什么东西系在一起。我沿着细线的方向望过去，毫无止尽，伸手触摸，却像抓住光线一样徒然，这让我有种当了某人宠物的卑贱感。我按指针指明的方向出了门，中途与一个西瓜撞了个满怀，与一把没了骨架的雨伞打了个招呼，我不清楚，这个荒唐世界为什么在一瞬间就变得能够让人信服了。我沿着一条小弄堂趣味索然的慢慢往前，弄堂的正前方，是一片楼房林立的旧厂区，我的正前方，一只拖着吸尘器的青蛙大摇大摆，吸尘器丝丝作响，屁股后面紧跟着刚刚被吸出来的爱逃学的猫眯姐妹，一封没人领的情书，一段对话以及几个被遗忘的记忆片段。他们打打闹闹，唧唧喳喳，与我擦肩而过。而在此时，那几个片段突然回过头来，满脸严肃的说了句，这不是double A么？我说，是我。他们说，他们是弹弹的1995.4.7。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那一年的那一天，弹弹的求爱表白被一个大屁股的小女孩拒绝在学校的大门之外，没想到他已经将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说起来也不奇怪，都是十几年前的童年旧事，还有几个人能够记得一清二楚。我问，他们现在要去哪儿。他们说，和我去同一个地方。我说，什么地方。他们说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说，不知道。他们就唧唧喳喳的吵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吵些什么，我在途中站了会儿，没作理会。那只青蛙在前面叫，后面的，跟上跟上。他们很快跟上去，好象我什么都不是，这条狭窄的小弄堂里，我远远的落在后面，有些孤单，有些丧气，我一个人独自上路，几分钟之后出了弄堂，来到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上空无一人，巨大的豌豆雕像巍然而立，阳光是冷的，从雕像缝隙中穿越而来的光线锋利刺眼。我在广场上的一级台阶上坐下来，台阶冰凉透体，现在，我已经按指令到达，却像被戏耍的猴子一样坐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豌豆雕像斜长的阴影从我面前横亘而过，远处漂浮不定的云朵慢慢聚拢，聚成一个巨大的蘑菇。我是不是真的被太多人所遗忘，太孤单，太寂寞，即便如此，我像渴望被人邀请的傻瓜一样的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别人捉弄？阳光被渐渐染成暗红色，傍晚终于来了，广场上空空荡荡，来自弄堂的乱头风卷着沙尘起了一个小小的旋涡。这个旋涡深处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这张面孔将视线对着空无一物的远处，然后，她将一个孩子的脑袋搂入臂膀。我至今难忘那晚的空旷操场，我和我的班主任老师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着傍晚像往事一样慢慢走远。而现在，我坐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广场上，满腹惆怅。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我的身边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个人陪着我看看夜晚，看看一个男孩怎样将一只乌龟画在小姑娘的脸上，或者，看看一个心虚的老头对着一支电线杆快速的解开裤衩和手里折叠整齐的粗草纸。也许是我想得太多，做得太少，这个人迟迟没有出现，难道我还在等待什么，等待某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到来？厂区高耸的铁皮烟囱渐渐与夜色融合，一根细长的透明导管从月亮那端徐徐落下，导管这端落进烟囱锈迹班驳的铁皮筒，然后，烟囱剧烈的晃动了一阵，伴随着相互指责埋怨以及物体落地的声音，两只打着蝴蝶结的青蛙出现在一扇门的后面，那扇门是豌豆雕像的一片阴影，阴影被打开，里头的两只青蛙相互看了一眼，用一种怀疑的口吻说，请问，这位是doble A先生吧？我点点头，楞了楞，见他们呆滞站立，毫无动静，立马加了一句说，我是double A。他们说他们是奉cc邮递员的命令来接我的，他们还说他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他们说着还将两条猫眯尾巴按在我的屁股后面，接着，转了几圈，我听到骨骼的喀嚓声，好比纽扣扣进了扣帽。我说，为什么给我按上两根这么难看的猫咪尾巴。他们说，尾巴让你扫除路过的痕迹。我说，你们为什么没有尾巴。其中一只乐呵呵的说，他们曾经有尾巴。另一只正经的说，因为他们走路时没有痕迹。我又说，那么，cc 邮递员是谁。他们相互打量了一下，满腹疑惑的说，你的班主任老师没有告诉过你，她就是cc邮递员吗？我说没有。他们又说，cc邮递员不仅仅是邮递员。我说，她还能是谁。他们说，cc邮递员是环行山共和国总理的女儿。这个消息让我感到惊讶，但这样的惊讶很快在我的好奇心下变得无足轻重。我说，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环形山总理的女儿。两只青蛙在这时又相互看了一眼。我突然发觉，在事情变得微妙或不合情理时，他们的这个举动，看上去总是显得比较滑稽可笑。我等不及的追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班主任老师呢。他们面露难色，若有所思，要等等，还要等一等。我说，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说，你先跟我们走，至于见到你的班主任老师，一定会有机会，再说，这个也不是我们能够自作主张的。我听了觉得也对。于是，跟在了他们屁股后面。那两条尾巴在后面左右摇摆，像一双悬在水中的手臂。打着红色蝴蝶结的青蛙告诉我，他叫横折H，他指着黑色蝴蝶结的青蛙说，他叫横折L，叫他L就行。我跟着他们走向烟囱的入口，入口被一朵巨大的喇叭花所遮挡，我们一起走向花心，浓密的花蕊打开，露出一条明绿色的通道，我们走到内部，进入一个绿色的瓶子，绿色的邮筒瓶被浅灰色的液体所推动，沿着庞大复杂的植物经脉向前运输，我从来没有想到，地球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仙人球，内部错综复杂。我说，真令人意外，地球原来是颗仙人球。一只青蛙转过来对我挤眉弄脸：这有什么奇怪，月亮还是仙人球上掉下来的小仙人球呢，于是，月亮长啊长啊，直到长得跟现在一样大。我对青蛙的说明感到吃惊，我一直以为地球是颗大鸡蛋，里面的蛋黄沿着蛋壳往复循环，于是地球到处都充满营养，到处生机勃勃。邮筒瓶沿着仙人球的经脉转折拐弯，最后从一扇打开的绿色大门之间穿过，浮出水面，水面四周被各色植物所包围，一队长得像脸盆一样的士兵从植物后面走出来，在两面站好，并向空中鸣枪。于是，一条香蕉皮作成的路从泥土之下渐渐浮现，我下船，踩上路面，发觉身轻如燕。每迈出一步，路面就带动我们徐徐向前，香蕉皮上面撒了许多花，四周的植物渐渐活动起来，越来越茂密，时而发出呼喊，我问L，他们是这里的居民吗？L说，他们是月球上指甲树，是重要的劳动者。我点点头，似懂非懂。H这时转过来认真的对我说，Double A先生，我们在这儿待上一天，稍作休息，然后接着上路。L对着我的一脸迷茫，解释说，这是月球前哨基地，前面的军队正在打仗，秋天还没有过去，战事还没有结束，我们要打到秋天的背面。H浪漫伤感的接着说，秋天一直没有结束，十几年前的秋天，今天还在继续，脸盆军队越来越力不从心，共和国的总理唉声叹气，牙刷叛军的数量日渐隐秘庞大。我又点点头，依旧似懂非懂，这都不是我所关心的，我所关心的是，我是否能见到日夜思念的班主任老师。我们在月球的前哨站呆了两天，战事时断时续，隐形的牙刷侦察兵被喇叭状的火焰捕捉并敲上无法磨损的图章。他们被关进一本本厚厚的字典，成为里面一个个羞耻的贬义词。我是在翻月球大字典时找到土豆的，他被归在贬义词A区，这让我无比惊讶，我问横折L，土豆不是月下的播种人吗，他不是环行山共和国的公民吗。H告诉我他叛变通敌，三年前被发现，是环行山共和国这几年抓到的重要的叛军高级将领根据L说法，土豆因不满于环形山共和国的对敌战略，而投身于牙刷叛军，并领导他们与环形山共和国的总理作对。由于土豆在月下播种的百余年里积攒了庞大的军需物质，因此，土豆的叛变对环形山共和国形成了严重威胁，并在很长一段时期里，使脸盘军队处于对战劣势。所以，当土豆因意外而落网时，让整个环形山共和国看到了战争可能胜利的曙光。可当我问到是什么意外让土豆落网时，L和H表现出来的不一致，让我顿生怀疑，L的答案是，在一次军事前哨战的侦查中，发现了土豆背着一个女人偷偷独行，而H的答案则是，在一次小范围的冲突中，捕获了土豆，而且这次捕获完全是意外收获和侥幸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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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08-2-2 21:15
过份可爱了，句子里也有许多过于投入的成分，我觉得应该冷静一点。你语言不错。

作者: 林东南 时间: 2008-2-3 15:56
过于可爱我倒觉得更愿意将它看成一种赞赏。其实写这个东西有几个目的，一个是我希望自己的语言能够离大众稍微远一点，第二，我希望这个东西里面的“经验”也能够离大众远一些，最后是，我希望看到这个东西能够独立一点，它看上去跟所涉及的东西都有点近，实际上却都有点远。

作者: 酒童 时间: 2008-2-4 00:20
“有时在想，我是不是已经被太多的人所遗忘。”这句（段）是不是临时加上起的？我觉得是。如果不是，就有问题了，因为，接下来这段（第三）显然与第一段是并行的。（后面这样的问题还有。它不是断句了。有问题了，它出现在你这小说里，显然没有逻辑帮你了。）第一段很好，的确很好。第四段，就不能这样写了。真不能这样写了。为啥？就比如我写道：我上了一个台阶，我上了第二个台介，我又上了第三个台阶......你还会往下读吗？嗯。读到这里：“这个满脑子荒唐想法的下午，”我体味到你的想法了。赞!可是，问题又来了：你写出来的目的是啥？自说自话？不是啊。我知道了：“我的老婆住在大沙漠以南，我们一年只能见一面，至于其中原因，我现在不便说明，因为这是童话规则。”嗯，算上，就当它是你的技术。可是，我又糊涂了：你臆想了一出战争。接下来我也说不清了：是把原本糊涂的事交代清楚呢，还是你成心想把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故意给弄糊涂呢？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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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酒童 时间: 2008-2-4 00:27
我上了一个台阶，我上了第二个台介，我又上了第三个台阶......是个大问题，嗯，我意识到了。

作者: 林东南 时间: 2008-2-5 01: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酒童在2008-02-04 00:20:10的发言： “有时在想，我是不是已经被太多的人所遗忘。”这句（段）是不是临时加上起的？我觉得是。如果不是，就有问题了，因为，接下来这段（第三）显然与第一段是并行的。（后面这样的问题还有。它不是断句了。有问题了，它出现在你这小说里，显然没有逻辑帮你了。）第一段很好，的确很好。第四段，就不能这样写了。真不能这样写了。为啥？就比如我写道：我上了一个台阶，我上了第二个台介，我又上了第三个台阶......你还会往下读吗？嗯。读到这里：“这个满脑子荒唐想法的下午，”我体味到你的想法了。赞!可是，问题又来了：你写出来的目的是啥？自说自话？不是啊。我知道了：“我的老婆住在大沙漠以南，我们一年只能见一面，至于其中原因，我现在不便说明，因为这是童话规则。”嗯，算上，就当它是你的技术。可是，我又糊涂了：你臆想了一出战争。接下来我也说不清了：是把原本糊涂的事交代清楚呢，还是你成心想把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故意给弄糊涂呢？想想？       </div><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 </div><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酒童好眼力。不过，逻辑上不讨论了，暂且借用一个电影上的技术动词“闪回”来解释吧。虽然这个“闪回”可能稍微欠缺些内容。关于一到四段，个人觉得应该还算合理，没有什么大的不是。谢谢阅读。</div>

作者: 酒童 时间: 2008-2-5 01:58
“闪回”是能解释通的，这个没多大问题。后半部分又读了一遍，才注意到你回黑天才的帖，明白了你的想法。“远”你做到了些，也就是我感到“说不清”那问题。但，作为小说，还是不成功。问题在哪里呢？我试着列几个出来，对不对你自斟：后半部分有些地方现实与臆造的连带有些牵强生硬（“破坏”读者阅读“经验”的目的，我觉得不该这样，小说各个情节的“内核”，总该是同质的吧）；想象指向有些混乱（想象不该有指向吗？）；“离大众远”做的不技术不彻底。不过，这样的尝试却很好，有意义。：）

作者: 林东南 时间: 2008-2-13 17:12
终于过完年了。呵呵。我有时想，小说太开放了（那么，我可以在里面多么的放肆啊。这个也是我一直不曾放弃写小说的一个理由吧。关于臆造和现实，这个东西里面，可能是存在不合理之处，但我现在进去的太深，所以一下子还无法自省，先让它跟我交坏、陌生一下再说吧：））。其实我开始说的几个目的，无非是想让读者读了这个东西觉得“哎，这玩意儿挺新鲜的嘛”，这样就足够了。所以在想象方面，可能是可恶了些，不过我继续写下去的话，我想你肯定是能够理解我的。其他的我想说的是，这个东西在语言方面是不是密度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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