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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去桃村 [打印本页]

作者: 余余    时间: 2008-3-4 19:58
标题: 去桃村
<p>  王瑶来找我的时候,我正缩在寝室里看电视剧《还珠格格》。王瑶几乎不看电视剧的,她进来的时候,正好在播片头的音乐,钪锵有力的,一队人赴走天涯的气势。王瑶挨着我也看了起来,忽然她说了一句“挺好玩的。”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以为她不会喜欢这样的电视剧的。 王瑶是个高智商的女孩,理科特别好,在初二的时候,就代表整个学校参加了省里头的数学竞赛,似乎不用费什么劲的,她的成绩总是遥遥领先于其他人。<br />  王瑶常常找我借些书,然后数日后,如数奉还。这也是我一直信任地将好书借给她的原由。在王瑶读重点大学期间,我们陆续地保持着联系,特别是寒暑假,我们的联系就更为紧密。虽然联系的重点常限于借书还书之类的小事,但我们乐此不疲,在频繁的借书还书中,抒发着对彼此交往的热忱。<br />  王瑶念大二的时候,我参加了工作,在镇上的一个电站里做资料保管员,工作轻松而无聊。工作之余,我最大的爱好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透过玻璃窗望楼下的小摊小贩,揣测此时正在发生的事。对着单位楼的是一家杂货铺,女店主在店门口摆一个炉子,卖茶叶蛋、豆腐干之类的小吃,生意好得出奇。如果窗门打开,底下那股热闹、杂乱的气息,就随之蒸腾上来。<br /> 王瑶常在暑假或寒假的下午时分来找我,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通常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几个妇女,正躲在寝室里埋头打麻将。如果这时去一趟厕所,就能听到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哗啦啦排山倒海般的洗牌声。王瑶在我的办公室里,坐在打麻将妇女的藤椅上,一只脚支着写字台下面的搁板,翘起椅子说,多好的工作呀,真想象你一样上班。我笑笑,心里很不同意她的说法。<br />&nbsp;<br />&nbsp;快过年了,外头很冷,可是我们还没放假,逢上星期六,我还得值班,只是值班也没什么事,多数时候,我是在寝室里看电视。<br /> 在陪我看了一大段的《还珠格格》后,王瑶忽然低声说,“陪我去一趟陈峰家吧。他有一支钢笔,上次来我家时拉下了。”这么说着,王瑶的手里转动着一支闪闪发亮的钢笔。<br /> 陈峰,是我们以前初中时的班长,个子高高,眉宇下的双眼有点向里凹,看上去一副精干的样子。念高中跟大学,王瑶都跟他有着联系。有时候,他们见面时,我也在场。<br /> 我不是太喜欢陈峰,但王瑶要还钢笔给陈峰,我还是不得不奉陪一下。 <br /> 从我单位楼下出发,王瑶推着一辆男式的自行车,我在她边上走着。我们在行人最多的人民路上走着,在我们的两旁是一字排开的摊点,有卖糖炒栗子、烤年糕、烤红薯的。卖烤红薯的总是裹着厚而破的棉袄,耳朵、脸、冻得通红的样子,搓着双手站在马路边上。这些摊点,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散发着腾腾的热气。<br />你坐到我后座吧,我带着你。这么说着,王瑶纵身一跃,骑跨上了自行车,在车轮转了几圈后,我也不得不跳上去了。因为自行车的后架高,这对于从小体育不佳的我,也确是个考验,幸好,没出什么洋相,我斜身跃上去后,王瑶的车把只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又稳当当了。<br />  其实,我从小一直羡慕那些坐在男友或老公自行车后座上的女人。她们往往背一小斜包,步态优美地跨坐上去,而且动作轻盈、得体。小时候,有一度,我把家里的长方形木椅当自行车,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从后面跨坐的动作。<br />说真的,看背影,很难看出王瑶是女生,她个子高瘦,衣着朴素中性,而且从来是短发。我环抱着王瑶的腰时,忽然想到,有一天,我也可能这样怀抱着一个男生,坐在他的车座后。但希望,天不要这么冷,最好是在春天,他带着我,在乡间的田野路上行驶着,远远看去,象是长了翅膀的蜻蜓。<br />一段水泥路面,忽然的中止了,王瑶那辆笨重的自行车开始在一条沙石路颠簸,我坐在后面,屁股震得生疼,想跳下来,又想到可能还路途遥远,就只好咬牙作罢了。这样一路震过去,不知何时是尽头。<br />我忍不住问了,“你去过陈峰家吗?”<br />“以前去过一次的。应不远了。”<br />对于王瑶的记忆力,我是无比相信的。她可以拿着地图,一个人骑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这点上,她似乎与陈峰有着共同的爱好。她曾兴奋地告诉过我,陈峰也喜欢骑车游走,我还记得她说那话时的表情,惊喜又有点夸张,“你知道吗?陈峰自己一人骑着车,绕着石区走了一圈。”那时陈峰在石区念中师了,我跟王瑶续继念着高中。我不知道,是陈峰骑车游走的爱好,激发了王瑶相同的热爱,还是王瑶本身就有这一爱好,然后跟陈峰不谋而和。<br />在陈峰念中师的第一年,一个星期天,王瑶对我跟另一位女同学说,原来石区风景很不错,有一个很大的湖,我们去那儿玩玩,顺便看看陈峰。带着对很大湖的向往,我跟那位女同学,在王瑶的带领下,坐上了开往石区的中巴车。我们忍受了拥挤与劳累,终于到达石区。但王瑶并没有立即带我们去看那个很大的湖,而是又让我们坐了一段路的马自达三轮车,抵达了陈峰所在的石区中师。那天下午,我们在陈峰的寝室坐了许久,对于陈峰,我并没有多大热情,只是一直挂念着那个座落在石区的湖。在回来的路上,陈峰带着我们,坐上一艘小汽艇,沿着湖的边,绕了一圈。坐在船上,我却失去了那种游玩的兴致,也许是因为在陈峰的学校耽搁了太久的原故,使我在真正游湖的时候,却丧失了兴趣。</p><p>沙石路两旁是广阔的田地,一条条石板路或田埂路纵横其间。石板路、田埂路的延伸处是面目模糊的村庄,一个个小村庄,挨挨挤挤的房子,样貌相似。<br />在一条田埂路旁,迟疑了片刻后,王瑶对我说,就是这条了。<br />&nbsp;&nbsp; 陈峰家所在的村庄叫桃村。远远地就看到前头,有一口高高耸起的石桥。王瑶捏着车把说,你相信,我可以冲上去吗?我才不敢再坐着了,在王瑶表示要骑着自行车冲上桥时,我先跳下了。我看着王瑶手握车把,飞一样的冲上了那口石桥,在往下驶的时候,她的短发,随着迎面的风,齐齐地向后扬着。我一格格地踩着石阶过桥时,王瑶已单脚落地地在桥下等着我了。<br />&nbsp;&nbsp; 她回头看我的样子,象极了一个帅小伙。“哈哈,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来追你。”这么说,好象王瑶没人追似的,可在大学期间,王瑶确是没有交过男朋友,我那时也没有男友。这也是我们常常聚在一起的原因,走在镇上的人民路上,我们常会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你是选择爱你的人,还是选择你爱的人。那时,我们对诸如此类的情感问题的理论探讨抱着孜孜不倦的热情,仿佛后面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正等着我们去经历。在人民路的一口桥上,王瑶腰板挺直,踩着坚定的步子说,如果只能选其中一个,我会选择我爱的人。<br />&nbsp;&nbsp; 这确是桃村了,我在村口晒场的一排老房子的墙壁上,看到写在那儿已褪了色的红字,“桃村公社生产队”。这些靠着晒场的老房子,已没人居住,只存放着一些农具,类似于仓库。<br />跟在王瑶的身后,我们走入了一条弄堂,我最怕狗了,但一走进这条弄堂,就看到一条黑毛的大狗,吐着舌头,摇着大尾巴,向我扑来。我躲在王瑶的身后,拉紧着她的衣角。“去,走开。”王瑶老练地伸出一只脚踢着那只狗。在王瑶的庇护下,我得以顺利地逃过了那只黑狗的纠缠。<br />王瑶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抬头找陈峰家的房子。在那些样式雷同的老房子间,王瑶有点糊迷了。她不能确定哪个方位,哪一间了。而且,我们经过的那些人家,都是房门紧闭,使我们没有机会向人询问。王瑶说,我们去前面的小店问下吧。于是,我们又原路折回去,去了前面的一家小店打听。<br />&nbsp;&nbsp; 在这过程中,我们一直在老房子跟吱嘎作响的石板路间走着,那些石板路,一不小心,就会踩溅出黑黑的泥浆来。<br />&nbsp;&nbsp; 小店的屋面也是黑乎乎的,当我站到店面前高起的石阶上时,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酱油的味道。女店主正拿着长柄勺,从一个坛子里舀起深黑色的酱油,往一个长颈瓶里倒。<br />&nbsp;&nbsp; 王瑶凑上去问路。女店主在听了王瑶的话后,嘴里重复着陈峰的名字,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还是旁边那位手握酱油瓶的老头,忽然说,你们问的是不是陈宇顺的儿子,他的儿子叫陈峰。我们并不知道陈峰父亲的名字,为保险起见,王瑶又向老头描述了陈峰的年龄及长相。在得到了老头的肯定后,王瑶才长长地松了口气。<br />&nbsp;&nbsp; 在老头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陈峰的家,但是门上挂着锁。王瑶喊了几遍“有人吗”?得到的是空空的回音。我们在门口站了一会,祈望着那扇木门能忽然令人惊喜地打开。还是没有人,我们缩着脖子,站在房前的河边上,向着左右张望。河岸边,枯黄的芦苇,瑟瑟地在风中抖动着,没有人走来。没有办法,王瑶说,我们给陈峰留个话吧。<br />&nbsp;&nbsp; 王瑶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子,然后从里面撕下其中的一张,半蹲着身,用那枚即将还给陈峰的笔写下了以下的话:“陈峰,我跟李路来过你家了,你不在家,我们先走了。以后联系。”<br />&nbsp;&nbsp; 在署名处,王瑶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递给我,让我也写上自己的名字,我说,我不用了吧,写你一人就够了。可王瑶说,你来了,你也要写上。<br />&nbsp;&nbsp; 这张奇怪的小纸片夹裹着那支锃亮的钢笔,由王瑶小心地塞进了陈峰家的门缝。<br />&nbsp;事情到这儿似乎应结束了,陈峰家找到了,钢笔也塞进去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就在我们打算离开,并已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后,陈峰的母亲回来了。这是位朴实的农村妇女,跟所有吃苦耐劳的农村妇女一样,目光朴实、见到生人,略微地脸红一下。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从肩上卸下来一个篓筐,篓筐里装着刚从田地里带回来的沾着泥土的萝卜和青菜。<br />“真是不巧呀,小峰,昨天去了他舅舅家。”她叫陈峰叫小峰,使我们听上去,在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br /> 我们本来只打算跟陈峰的母亲打个招呼,然后就走的。可这位朴实又热情的妇女,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们这样就走。于是,我们就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她的家。<br />  我跟王瑶在一张靠窗的圆木桌前坐下了。这种没上油漆的圆木桌,在农村的老百姓家里是最常见的,桌面上有着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印,这些印痕中间偶尔还夹着昨夜残留的饭粒,坐在桌子跟前,能闻到淡淡的日积月累的饭菜的遗味。<br />从木窗门往外看,我们的视线正好对准窝在院子小仓房前的锄头、箩筐、及稻桶上,它们此刻安详而平静地卧在那儿,彰示着这个家庭主人的辛劳。我们收回向外望的目光,又环顾屋内墙壁四周,发现墙上贴着或大或小的奖状,什么“三好生”、“五好标兵”,那些奖状是陈峰跟他弟弟的,我这才知道,陈峰还有个弟弟。<br />  就在我们四下环顾的时候,陈峰母亲已下厨房做好了桂圆汤,并为我们端上了桌,这让我们感到很不好意思。<br /> “快点趁热吃呀。”陈峰母亲也坐到饭桌旁了,并笑呵呵地,看着我跟王瑶吃桂圆汤。她会在猜想吗?这俩个女生,到底哪个是跟自己的儿子有关联的?<br />  我们没有想到,陈峰的母亲,会跟我们说陈峰小时候的事。她把陈峰小时候,如何调皮、捣蛋的事例一一抖了出来,而且在讲述过程中,语气慈祥、陶醉,仿佛现在的陈峰还是个没长大的淘气小孩。王瑶已经喝完了桂圆汤,将调羹轻轻地放回碗里后,继续认真地听着陈峰的母亲讲她儿子小时候的事。<br /> 如果王瑶跟陈峰的母亲,一同生活在这个屋子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这样想着,我开始暗暗地笑了。<br />  陈峰的母亲并不能确定陈峰晚上会不会回来,她说应会回来了,他舅舅家就在隔壁的镇上,说着又不自信地抬头看看窗外的天。<br />  一直到我们离开时,陈峰还没有回来。天色已近傍晚了,陈峰的母亲,跟着我们出来,一直送我们到村口,在暮色婆娑中,陈峰的母亲,不停地向我们挥着手,“走好呀,以后再来呀。”她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一遍遍地响着,回首时,跟村庄上空升起的炊烟混为一体。<br /> 王瑶驮着我继续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行着,我的屁股不得不再忍受一遍跟来时一样的痛。</p><p>  </p><p>  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王瑶会在那么冷的一天拉上我去陈峰家,就为了送还一支陈峰拉下的钢笔?直到后来,迟钝万分的我,才终于我确切地明白王瑶是真的喜欢上陈峰了,并且得知,那支钢笔并不是陈峰在王瑶家拉下的,而是王瑶特地送给陈峰的。在这之前,我一直把他们的关系定位为互有好感的,异性间的友谊。<br />  我不知道,后来陈峰归至家里,听了母亲的转述后,会不会手握那支钢笔,站在门前的河边,对着村口的方向,心潮澎湖。如果,那时通讯工具象现在这样发达,王瑶就不必那么辛苦地大冷天骑车去陈峰家了,她可以拨一个陈峰的电话或手机,约他出来。她也可以通过手机短信,向陈峰表白自己的爱意,也不用那么曲折地拉上我。当然,如果那时农村的电话象现在这般普及,陈峰的母亲可以一个电话将陈峰从他舅舅家召来,与王瑶见上一面。<br />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陈峰最终没有选择王瑶,跟许多相隔两地的校园恋情一样,陈峰在跟王瑶正式恋爱了一年后,与同校的另一女生结合了。后来据说,他们没等到毕业,就在校门外不远的民房里租了房子,开始了同居生活。现在的我,不得不做猜测,正值年轻方刚的陈峰,抵不过主动追求他的女生的诱惑,做出了与远在异地的王瑶分手的决定。这期间,王瑶去过陈峰的师范大学一次,与陈峰在食堂的餐厅里吃了一顿饭。<br /> 他们可能有以下的对话:<br />“你毕业后想去哪儿工作?”<br />“我的专业比较适合去上海找工作。”<br />“我要留校了,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br />  王瑶一度陷于矛盾的徘徊中,选择爱情还是好的工作?她徘徊在校园的路灯下,任灰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更瘦更长;她坐在台灯下,回看陈峰的一封又一封热烈的信件。她扶摸着那些信件,仿佛在触摸陈峰滚烫的面颊,最后,她决定要为爱情牺牲。有了这个想法后,她又觉得自己变得如此勇敢而坚定。就在这个时候,陈峰一封礼貌的书信,结束了王瑶所有的思虑遐想。在信中,他象一个冷静而客观的分析学家,处处为王瑶考虑,“你有着很好的前程。”“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这么写时,他可能已与同校的女生,积极地在校园附近寻找可供居住的民宅。<br />  王瑶后来也没有去上海,出了国,三年后又回来,并在家乡小镇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婚礼的新郎不是王瑶在国外或在工作的外企认识的男性,而是我们初中时的另一名男生。<br />  婚礼上新郎新娘有这样一个游戏:新郎要把红枣含在嘴里,理出红枣的核来,然后再把核送到新娘嘴里。在他们嘴唇相触的一刻,我低了头,感觉别扭。那一刻,出现在我脑中的画面却是:一个大冬天,在一条通往乡村的石子路上,一名女生骑车带着另一名女生,驶向遥远而陌生的村庄。</p><p>&nbsp;</p>
作者: 穆楚    时间: 2008-3-4 20:17
<p>假设的那一段可以写得更好些。</p>
作者: 余余    时间: 2008-3-4 20:22
:)我也感觉后面部分,写得挺别扭,但却不知怎么写了.再想想.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04633423[/lastedittime]编辑过]

作者: 余余    时间: 2008-3-5 08:23
<p>&nbsp;&nbsp;&nbsp;&nbsp;(<font size="2">把结尾修改了下)</font>&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br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br />&nbsp;&nbsp; 王瑶来找我的时候,我正缩在寝室里看电视剧《还珠格格》。王瑶几乎不看电视剧的,她进来的时候,正好在播片头的音乐,钪锵有力的,一队人赴走天涯的气势。王瑶挨着我也看了起来,忽然她说了一句“挺好玩的。”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以为她不会喜欢这样的电视剧的。 王瑶是个高智商的女孩,理科特别好,在初二的时候,就代表整个学校参加了省里头的数学竞赛,似乎不用费什么劲的,她的成绩总是遥遥领先于其他人。<br />王瑶常常找我借些书,然后数日后,如数奉还。这也是我一直信任地将好书借给她的原由。在王瑶读重点大学期间,我们陆续地保持着联系,特别是寒暑假,我们的联系就更为紧密。虽然联系的重点常限于借书还书之类的小事,但我们乐此不疲,在频繁的借书还书中,抒发着对彼此交往的热忱。<br />王瑶念大二的时候,我参加了工作,在镇上的一个电站里做资料保管员,工作轻松而无聊。工作之余,我最大的爱好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透过玻璃窗望楼下的小摊小贩,揣测此时正在发生的事。对着单位楼的是一家杂货铺,女店主在店门口摆一个炉子,卖茶叶蛋、豆腐干之类的小吃,生意好得出奇。如果窗门打开,底下那股热闹、杂乱的气息,就随之蒸腾上来。<br />王瑶常在暑假或寒假的下午时分来找我,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通常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几个妇女,正躲在寝室里埋头打麻将。如果这时去一趟厕所,就能听到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哗啦啦排山倒海般的洗牌声。王瑶在我的办公室里,坐在打麻将妇女的藤椅上,一只脚支着写字台下面的搁板,翘起椅子说,多好的工作呀,真想象你一样上班。我笑笑,心里很不同意她的说法。<br />&nbsp;<br />&nbsp;快过年了,外头很冷,可是我们还没放假,逢上星期六,我还得值班,只是值班也没什么事,多数时候,我是在寝室里看电视。<br />在陪我看了一大段的《还珠格格》后,王瑶忽然低声说,“陪我去一趟陈峰家吧。他有一支钢笔,上次来我家时拉下了。”这么说着,王瑶的手里转动着一支闪闪发亮的钢笔。<br />陈峰,是我们以前初中时的班长,个子高高,眉宇下的双眼有点向里凹,看上去一副精干的样子。念高中跟大学,王瑶都跟他有着联系。有时候,他们见面时,我也在场。<br />我不是太喜欢陈峰,但王瑶要还钢笔给陈峰,我还是不得不奉陪一下。<br />从我单位楼下出发,王瑶推着一辆男式的自行车,我在她边上走着。我们在行人最多的人民路上走着,在我们的两旁是一字排开的摊点,有卖糖炒栗子、烤年糕、烤红薯的。卖烤红薯的总是裹着厚而破的棉袄,耳朵、脸、冻得通红的样子,搓着双手站在马路边上。这些摊点,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散发着腾腾的热气。<br />你坐到我后座吧,我带着你。这么说着,王瑶纵身一跃,骑跨上了自行车,在车轮转了几圈后,我也不得不跳上去了。因为自行车的后架高,这对于从小体育不佳的我,也确是个考验,幸好,没出什么洋相,我斜身跃上去后,王瑶的车把只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又稳当当了。<br />其实,我从小一直羡慕那些坐在男友或老公自行车后座上的女人。她们往往背一小斜包,步态优美地跨坐上去,而且动作轻盈、得体。小时候,有一度,我把家里的长方形木椅当自行车,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从后面跨坐的动作。<br />说真的,看背影,很难看出王瑶是女生,她个子高瘦,衣着朴素中性,而且从来是短发。我环抱着王瑶的腰时,忽然想到,有一天,我也可能这样怀抱着一个男生,坐在他的车座后。但希望,天不要这么冷,最好是在春天,他带着我,在乡间的田野路上行驶着,远远看去,象是长了翅膀的蜻蜓。<br />一段水泥路面,忽然的中止了,王瑶那辆笨重的自行车开始在一条沙石路颠簸,我坐在后面,屁股震得生疼,想跳下来,又想到可能还路途遥远,就只好咬牙作罢了。这样一路震过去,不知何时是尽头。<br />我忍不住问了,“你去过陈峰家吗?”<br />“以前去过一次的。应不远了。”<br />对于王瑶的记忆力,我是无比相信的。她可以拿着地图,一个人骑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这点上,她似乎与陈峰有着共同的爱好。她曾兴奋地告诉过我,陈峰也喜欢骑车游走,我还记得她说那话时的表情,惊喜又有点夸张,“你知道吗?陈峰自己一人骑着车,绕着石区走了一圈。”那时陈峰在石区念中师了,我跟王瑶续继念着高中。我不知道,是陈峰骑车游走的爱好,激发了王瑶相同的热爱,还是王瑶本身就有这一爱好,然后跟陈峰不谋而和。<br />在陈峰念中师的第一年,一个星期天,王瑶对我跟另一位女同学说,原来石区风景很不错,有一个很大的湖,我们去那儿玩玩,顺便看看陈峰。带着对很大湖的向往,我跟那位女同学,在王瑶的带领下,坐上了开往石区的中巴车。我们忍受了拥挤与劳累,终于到达石区。但王瑶并没有立即带我们去看那个很大的湖,而是又让我们坐了一段路的马自达三轮车,抵达了陈峰所在的石区中师。那天下午,我们在陈峰的寝室坐了许久,对于陈峰,我并没有多大热情,只是一直挂念着那个座落在石区的湖。在回来的路上,陈峰带着我们,坐上一艘小汽艇,沿着湖的边,绕了一圈。坐在船上,我却失去了那种游玩的兴致,也许是因为在陈峰的学校耽搁了太久的原故,使我在真正游湖的时候,却丧失了兴趣。</p><p>沙石路两旁是广阔的田地,一条条石板路或田埂路纵横其间。石板路、田埂路的延伸处是面目模糊的村庄,一个个小村庄,挨挨挤挤的房子,样貌相似。<br />在一条田埂路旁,迟疑了片刻后,王瑶对我说,就是这条了。<br />&nbsp;&nbsp; 陈峰家所在的村庄叫桃村。远远地就看到前头,有一口高高耸起的石桥。王瑶捏着车把说,你相信,我可以冲上去吗?我才不敢再坐着了,在王瑶表示要骑着自行车冲上桥时,我先跳下了。我看着王瑶手握车把,飞一样的冲上了那口石桥,在往下驶的时候,她的短发,随着迎面的风,齐齐地向后扬着。我一格格地踩着石阶过桥时,王瑶已单脚落地地在桥下等着我了。<br />&nbsp;&nbsp; 她回头看我的样子,象极了一个帅小伙。“哈哈,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来追你。”这么说,好象王瑶没人追似的,可在大学期间,王瑶确是没有交过男朋友,我那时也没有男友。这也是我们常常聚在一起的原因,走在镇上的人民路上,我们常会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你是选择爱你的人,还是选择你爱的人。那时,我们对诸如此类的情感问题的理论探讨抱着孜孜不倦的热情,仿佛后面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正等着我们去经历。在人民路的一口桥上,王瑶腰板挺直,踩着坚定的步子说,如果只能选其中一个,我会选择我爱的人。<br />&nbsp;&nbsp; 这确是桃村了,我在村口晒场的一排老房子的墙壁上,看到写在那儿已褪了色的红字,“桃村公社生产队”。这些靠着晒场的老房子,已没人居住,只存放着一些农具,类似于仓库。<br />跟在王瑶的身后,我们走入了一条弄堂,我最怕狗了,但一走进这条弄堂,就看到一条黑毛的大狗,吐着舌头,摇着大尾巴,向我扑来。我躲在王瑶的身后,拉紧着她的衣角。“去,走开。”王瑶老练地伸出一只脚踢着那只狗。在王瑶的庇护下,我得以顺利地逃过了那只黑狗的纠缠。<br />王瑶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抬头找陈峰家的房子。在那些样式雷同的老房子间,王瑶有点糊迷了。她不能确定哪个方位,哪一间了。而且,我们经过的那些人家,都是房门紧闭,使我们没有机会向人询问。王瑶说,我们去前面的小店问下吧。于是,我们又原路折回去,去了前面的一家小店打听。<br />&nbsp;&nbsp; 在这过程中,我们一直在老房子跟吱嘎作响的石板路间走着,那些石板路,一不小心,就会踩溅出黑黑的泥浆来。<br />&nbsp;&nbsp; 小店的屋面也是黑乎乎的,当我站到店面前高起的石阶上时,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酱油的味道。女店主正拿着长柄勺,从一个坛子里舀起深黑色的酱油,往一个长颈瓶里倒。<br />&nbsp;&nbsp; 王瑶凑上去问路。女店主在听了王瑶的话后,嘴里重复着陈峰的名字,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还是旁边那位手握酱油瓶的老头,忽然说,你们问的是不是陈宇顺的儿子,他的儿子叫陈峰。我们并不知道陈峰父亲的名字,为保险起见,王瑶又向老头描述了陈峰的年龄及长相。在得到了老头的肯定后,王瑶才长长地松了口气。<br />&nbsp;&nbsp; 在老头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陈峰的家,但是门上挂着锁。王瑶喊了几遍“有人吗”?得到的是空空的回音。我们在门口站了一会,祈望着那扇木门能忽然令人惊喜地打开。还是没有人,我们缩着脖子,站在房前的河边上,向着左右张望。河岸边,枯黄的芦苇,瑟瑟地在风中抖动着,没有人走来。没有办法,王瑶说,我们给陈峰留个话吧。<br />&nbsp;&nbsp; 王瑶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子,然后从里面撕下其中的一张,半蹲着身,用那枚即将还给陈峰的笔写下了以下的话:“陈峰,我跟李路来过你家了,你不在家,我们先走了。以后联系。”<br />&nbsp;&nbsp; 在署名处,王瑶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递给我,让我也写上自己的名字,我说,我不用了吧,写你一人就够了。可王瑶说,你来了,你也要写上。<br />&nbsp;&nbsp; 这张奇怪的小纸片夹裹着那支锃亮的钢笔,由王瑶小心地塞进了陈峰家的门缝。<br />&nbsp;事情到这儿似乎应结束了,陈峰家找到了,钢笔也塞进去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就在我们打算离开,并已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后,陈峰的母亲回来了。这是位朴实的农村妇女,跟所有吃苦耐劳的农村妇女一样,目光朴实、见到生人,略微地脸红一下。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从肩上卸下来一个篓筐,篓筐里装着刚从田地里带回来的沾着泥土的萝卜和青菜。<br />“真是不巧呀,小峰,昨天去了他舅舅家。”她叫陈峰叫小峰,使我们听上去,在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br />我们本来只打算跟陈峰的母亲打个招呼,然后就走的。可这位朴实又热情的妇女,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们这样就走。于是,我们就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她的家。<br />我跟王瑶在一张靠窗的圆木桌前坐下了。这种没上油漆的圆木桌,在农村的老百姓家里是最常见的,桌面上有着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印,这些印痕中间偶尔还夹着昨夜残留的饭粒,坐在桌子跟前,能闻到淡淡的日积月累的饭菜的遗味。<br />从木窗门往外看,我们的视线正好对准窝在院子小仓房前的锄头、箩筐、及稻桶上,它们此刻安详而平静地卧在那儿,彰示着这个家庭主人的辛劳。我们收回向外望的目光,又环顾屋内墙壁四周,发现墙上贴着或大或小的奖状,什么“三好生”、“五好标兵”,那些奖状是陈峰跟他弟弟的,我这才知道,陈峰还有个弟弟。<br />就在我们四下环顾的时候,陈峰母亲已下厨房做好了桂圆汤,并为我们端上了桌,这让我们感到很不好意思。<br />“快点趁热吃呀。”陈峰母亲也坐到饭桌旁了,并笑呵呵地,看着我跟王瑶吃桂圆汤。她会在猜想吗?这俩个女生,到底哪个是跟自己的儿子有关联的?<br />我们没有想到,陈峰的母亲,会跟我们说陈峰小时候的事。她把陈峰小时候,如何调皮、捣蛋的事例一一抖了出来,而且在讲述过程中,语气慈祥、陶醉,仿佛现在的陈峰还是个没长大的淘气小孩。王瑶已经喝完了桂圆汤,将调羹轻轻地放回碗里后,继续认真地听着陈峰的母亲讲她儿子小时候的事。<br />如果王瑶跟陈峰的母亲,一同生活在这个屋子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这样想着,我开始暗暗地笑了。<br />陈峰的母亲并不能确定陈峰晚上会不会回来,她说应会回来了,他舅舅家就在隔壁的镇上,说着又不自信地抬头看看窗外的天。<br />一直到我们离开时,陈峰还没有回来。天色已近傍晚了,陈峰的母亲,跟着我们出来,一直送我们到村口,在暮色婆娑中,陈峰的母亲,不停地向我们挥着手,“走好呀,以后再来呀。”她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一遍遍地响着,回首时,跟村庄上空升起的炊烟混为一体。<br />王瑶驮着我继续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行着,我的屁股不得不再忍受一遍跟来时一样的痛。</p><p>&nbsp;桃村啊,桃村,这么说,感觉象在说青春呀青春。如同许多初恋的故事一样,王瑶与陈峰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但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桃村确实已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了,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它成为了某种象征性的标志。在许多年后,我们的床边,在远行的车上、在触景生情的某首歌里,桃村会忽然从心底最温柔的地方跳出来,擦亮我们的记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呢?<br /></p>
作者: 老残    时间: 2008-3-5 09:45
<p>看了改过的,最好一段不用写更好,干脆去掉吧。还有“暮色婆娑”感觉太文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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