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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第九章 [打印本页]

作者: 花黄夏天香如 时间: 2008-3-4 21:35
标题: 第九章
　　 　　 　　 　　 　　 　　1．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迷迷糊糊地来到了屋子后面。我又看到了那面斜斜的土坡了。我走上前去，费力地爬了起来。每次快要爬到土坡顶上的时候，我又掉了下来。松散的泥土从上面纷纷扬扬地和我一起掉下来，落进我的衣服里，落进我的鞋子里，落进我的袜子里。我焦躁不安地一次次往上爬，又无可奈何地一次次滑下来。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我听到公鸡报晓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离开了那面斜坡。我蹑手蹑脚地来到鸡圈旁，打开鸡圈的小门，从里面抓出了一只黄色的母鸡。这只母鸡是我家里最会下蛋的。它一天不下蛋，浑身就会觉得不舒服。 　　我关上了鸡圈的小门。我听到里面的鸡群在扑着翅膀咯咯乱叫，那声音像是在笑。我提着母鸡走了出来，又走回到那面斜坡前。母鸡在我手里一动不动。它光转动着自己那两只黑乎乎的眼珠子，神态安详地看着我。 　　我右手提着母鸡，左手攀着斜坡。斜坡的顶上是一块宽阔的庄稼地。快要接近那块庄稼地时，我把右手中的母鸡举着放到了庄稼地里，然后双脚一踩空，我再一次流水般地滑了下来。 　　这时候我看到父亲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我吓得赶紧蹲在那里不动。父亲的眼睛一半睁开着一半闭着，他把两条腿张得很开，低着头在那里放尿了。尿冲在旁边的小草上，发出哗哗的响亮声音，像是在下雨。父亲没有看到我，他放完尿以后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回去。我在那里屏着呼吸蹲了一会。我注意到由于刚才尿的冲洗，小草此刻显得亮晶晶的。 　　那么过了一会儿后，看到没有人再走过来了，我就站起身子来，继续往上爬了。这一次我动作敏捷，顺利地爬到了上面的庄稼地里。母鸡站在那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仿佛亘古就站在了庄稼地里，安静平和地等待着我有一天能够爬上来，与它相见。 　　 　　 　　 　　我手里提着母鸡，行色匆匆地走在一条小路上。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这条小路弯弯曲曲地穿过一个高低起伏的村庄，通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尖顶山。尖顶山上云雾缭绕，有神仙在那里出没。 　　小路的旁边有一座废弃的砖窑。砖窑被松散的泥土覆盖着，不能踩在上面，否则会双脚一踩空，掉进砖窑里摔死的。砖窑里面黑乎乎的，长满了又高又密的杂草。白色的头骨闪烁其间。一个我不认识的大人从砖窑后面走出来，拦住了我。他对我说： 　　“我认识你，你叫杨石林。你父亲是小学数学老师，你母亲不是老师，你母亲是农民。你这么早赶路，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摇着头告诉他：“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杨石林。” 　　母鸡这时候咯咯咯咯地叫了起来。它的叫声在寂静无比的清晨突然响起，像是一根钢针那样插进了我的耳朵里。我觉得自己的耳朵正在缓慢地流出血来。 　　那个大人看了看我手里提着的母鸡，指着母鸡对我说： 　　“我认识这只母鸡，这是杨石林家的母鸡。这只母鸡是他家最会下蛋的，它一天不下蛋浑身就会觉得不舒服。我以前想过办法要去把它偷到我家来，可是它一见到我就咯咯咯咯地乱叫，它还啄我手指头，我实在是拿它没有办法。你说你不是杨石林，那你手上为什么提着他家的母鸡？我明白了，你是要偷走他家的母鸡。你这么坏，我要去告诉杨石林的父亲和母亲。” 　　我站在那里，一直听那人把话说完，然后告诉他：“我是杨石林。” 　　那人说：“原来你是杨石林。” 　　我说：“你刚才说你以前想过办法要来偷我家的母鸡，可是它一见到你就咯咯咯咯地乱叫，它还啄你手指头，所以你才没有偷成。你为什么想要偷我家的母鸡？我家母鸡又不是你家的，你还想要去偷。你这么坏，我要去告诉我的父亲和母亲。” 　　那人听到我要去告他的状，立刻慌了神色，愁眉苦脸地对我说： 　　“你这是不想让我活啊。你不想让我活，那我就只好死给你看了。” 　　说完他低下头，转身朝砖窑走去，走到了砖窑上面。我听到“扑通”一声，那人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2． 　　 　　 　　我提着母鸡继续往前走。母鸡此时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它黑乎乎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前方。经过那个村庄时，几个小孩在屋前的空地上跑来跑去。他们看到我走过来了，都停下来好奇地望着我，可是他们都没有说话。 　　我继续往前走。最后我来到了尖顶山上。我发现山路真崎岖，它扭来扭去的。茂密的树木遮住了整片天空。地面湿漉漉的，越到上面越寒冷。云朵在周围缓缓地飘着，它们一会儿聚拢，一会儿又散成了空气。当它们变成黑色时，雨就下来了。 　　我一直走到山顶上。山顶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面放着一把柴刀。我走过去拣起柴刀，用它劈倒又圆又粗的树木。我抱着树木走到空地上，我觉得树木像是塑料做得那样轻。我又用柴刀把树木劈成了条，用它们盖起了小木屋。我住进自己盖成的小木屋里，正式开始了隐居生活。 　　 　　 　　 　　白天我在山中窜来窜去的，我发现小鸟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有时候我也能看见那么两三群人，他们拿着柴刀来山里拣柴。我躲在粗大结实的树木后面偷窥他们，他们看不到我。他们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幽深的山谷里，变得空洞和虚弱。更多的时候我喜欢站在山顶上，看山脚下的农民在水田里犁田。水牛不时地发出“哞哞”的叫声。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地小，像是假的一样。 　　母鸡在我的脚旁扑着翅膀拍来拍去，它每天给我提供一个鸡蛋，确保我不被饿死。不过我从不给它喂食，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活下来的。到了晚上我就抱着母鸡上床，和它一起睡觉。我们睡在同一头，我们的脑袋并列着放在一起。母鸡的脑袋很小，我的脑袋很大。不过我们睡得都很安详。母鸡仰躺在那里，节奏均匀地发出呼吸声，它的身子有着动人的起伏。 　　有那么一两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似乎听到有人在黑暗里呼喊我的名字。他们的呼喊声是那么地凄厉，让我听得胆战心惊。我穿好衣服来到屋子外面。外面一片漆黑，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我蹲了下来，望着地面上的一粒小石子长时间地发呆。母鸡从床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旁，站在那里和我一起发呆。 　　 　　 　　3． 　　 　　 　　有一天，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通体发白，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棵又圆又粗的树底下，像是一堆积雪堆在那里一样。我心想这是谁家养的兔子啊，怎么跑到尖顶山上来了？野生的兔子不可能有这么白的，野生的兔子一般都是灰色的。 　　那只兔子站在那里有很长时间，它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我心想这只兔子是不是瞎子啊，它要是个瞎子，我就用柴刀把它劈死，晚上烤兔子肉吃。我都吃腻了鸡蛋了。 　　我走到山顶上，从小木屋里取出柴刀，回来一看，那只兔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蹑手蹑脚地走上去，举起柴刀朝它脑袋劈下去。当柴刀碰到兔子的脑袋时，它还是一动不动的。 　　我把劈死的兔子提在手上，发现它沉甸甸的。我高兴地自言自语说： 　　“想不到还挺肥的。” 　　我提着兔子朝山顶走去。走了没几步我又停了下来，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心想不对啊，兔子为什么会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底下？是不是树底下埋着聚宝盆？ 　　这么一想我又转过身子来，走回到那棵树底下。我用柴刀在树底下挖啊挖，挖了一会后，柴刀似乎碰到了什么很硬的东西，发出磁磁的尖利声音。我低头一看，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盒子上面挂着一把锁，锁和盒子都已经生锈了，变得斑斑驳驳的。我扭开锁，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本颜色发黄的武林秘籍。一只蟋蟀呆在秘籍上面，蓄足速度准备逃走。 　　 　　傍晚时分，我一边吃着兔子肉，一边翻看着武林秘籍。我热血沸腾，头顶上冒着一圈又一圈的蒸腾的白气。母鸡在一旁好奇地望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月以后，我踩着树顶上的树叶，在山中飞来飞去。我还用手去抓小鸟。当我最后用神仙下凡的姿态降落在山顶上的时候，我的脑门上没有一滴汗水。我摆摆衣襟，显得一尘不染。 　　 　　 　　 　　冬天来临的时候，山中被积雪覆盖。树木失去了往日的粗线条，变得冰清圆润。母鸡冻得浑身直哆嗦，为了抵御寒冷，它一天到晚在小木屋里走个不停。 　　我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脚步翻飞，踏雪无痕。春去秋来，岁月无声。我的头发开始渐渐白起来，像雪花那样白。母鸡先我而亡。母鸡死的时候像一只小鸟那样飞到了树顶上，仰着头对着天空咯咯叫了两声，然后扑通一下掉在了地上。母鸡死得很从容，它死的时候身上的羽毛没有变白，还像过去那样通黄通黄的。它不用再为我下蛋了，因此它将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我把母鸡葬在了一棵很高的树底下，那里有几朵盛开的小花。 　　母鸡死后没多久，我也跟着死亡了。我白发苍苍、脚步蹒跚，一不小心被一根千年树藤绊住了脚，从山顶上面一直滚到了山脚下。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想他妈的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好像绊住了我的脚。等到我滚到山脚下、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的时候，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死亡了。

作者: 花黄夏天香如 时间: 2008-3-4 21:46
　　 　　4． 　　 　　 　　上初二的时候，我经常会做这类希奇古怪的梦。那时我已经失去了陈小武①的友情了。我不再兴致勃勃地劈瓦片了②，我将对武术的迷恋从现实当中转移到了虚幻的梦里。相比于现实生活的单调古板，梦里的随心所欲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立刻喜欢上了这种飘渺的感觉，它让我欣喜若狂、激动不已。我放任着自己在虚幻的世界里越走越远。这是一个奇妙无比的世界，真实用荒诞的形式表现，幻想和虚假重新树立权威，变得严肃和崇高。 　　当我从梦里的世界依依不舍地走出来时，现实的杂乱无章让我感到无比的厌恶，我对它们不屑一顾。我长久地沉浸在梦里的美好之中，不能自拔。记忆为我重现了另一场尘土飞扬的武林奇遇。 　　 　　 　　 　　那是一个燥热不安的夏日午后，我、小红、大兵，还有另外几个村里的伙伴，围着一群鸡在看它们抢食吃。它们扑着的翅膀带起了很多灰尘。一只母鸡挤不进去，站在外面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嘴里咯咯叫个不停。母鸡焦急的模样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一阵后，我们又不笑了，我们觉得索然无味。夏天的太阳在天上高高地挂着，看起来是那么地遥远。几个小孩在空地上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后，觉得了无生趣。他们决定要到外面去寻找好玩的东西。 　　小红说：“外面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我们去吃好吃的东西。” 　　大兵说：“外面有很多我们没有见过的东西，它们长的希奇古怪的，又像鸡又像鸭，又像猪又像牛。” 　　我说：“让我们去寻找江湖上消失已久的武林宝剑吧。” 　　 　　我们松松垮垮地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周围陌生的环境让我们兴奋地心跳不已，我们张开双手，身体在小路上来回摆动不止。我们看到有三个小女孩在路上跳皮筋。其中两个用脚套住皮筋，分开着站成一定距离，让皮筋的长度得以延伸；另一个小女孩在皮筋上脚步翻飞地跳着。她跳得那么快，像是缝纫机的针头那样进进去去，让我们看得眼花缭乱。三个小女孩都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这枯燥无味的游戏当中，因此她们对我们尘土飞扬的经过视而不见。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们路过了一个不高的土坡。土坡的下面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沙堆，杂草凌乱地长在上面，象是人的头发。一个小孩从土坡上面跳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堆上。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后，又爬到了土坡上，又张开双手从上面跳下来。小孩一次次地毫不厌烦地重复着这机械的动作，我们看了都觉得很奇怪。我们停下来问他： 　　“你在干什么？” 　　小孩坐在沙堆上仔细地看起了我们，他不认识我们。他问： 　　“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从哪里来？这个问题让我们想了很久，最后我们想到自己刚才是站在空地上，看一群公鸡和母鸡抢食吃。我们就告诉他： 　　“我们是小孩，我们从空地上来。” 　　我们又问他：“你在干什么？” 　　小孩说：“我没有干什么，我坐在沙堆上。” 　　我们问：“你刚才在干什么？我们看见你刚才从土坡上面跳下来，又爬上去。跳下来，又爬上去。” 　　“你是说刚才吗？”小孩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沙子，用手指着后面的土坡，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在练轻功。” 　　他在练轻功？我们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更奇怪了。我们说： 　　“别人练轻功都是从下往上跳，只有你练轻功是从上往下跳。” 　　“我不敢从下往上跳。”小孩神秘兮兮地摆着手说，“我要是从下往上跳，我会跳到天上去的。” 　　他会跳到天上去？我们被小孩天真的想法逗得哈哈直笑。我们笑得那么厉害，肚子都笑痛了。我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我们说： 　　“我们听说过人从天上掉到地上来的，我们没有听说过人从地上跳到天上去的。你肯定是在说谎。你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说谎呢？” 　　小孩眨着眼睛听我们把话说完，咬着手指说：“你们好像不相信我的话。” 　　我们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们笑着说：“换作谁，谁也不会相信的。” 　　看到我们又哈哈地笑了起来，小孩急了，他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面红耳赤地说： 　　“你们不相信，那我就只好做给你们看了。” 　　说完他从沙堆上纵身一跳，我们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孩就已经跳到天上去了。我们仰着头，看到小孩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直至完全消失。我们感到脖子看酸了，就把头又放了下来，互相之间望了望。大家都咬着嘴唇，极力压制住即将出现的笑容。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我们再一次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抹着眼泪说： 　　“原来他没有说谎。” 　　 　　接下去我们站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我们都把双手张开，准备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孩。可是等了很长时间，小孩都没有掉下来。我们感到厌烦了，于是我们转身离去，继续往前走着。 　　5． 　　 　　 　　我们路过了一个破旧的房子。那个房子有两层，下面一层用青砖盖着，上面一层用茅草盖着。在我们走进它的时候，几根茅草从上面掉了下来，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面上。一个女人从房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女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边跑一边不断地回头往后看。一个男人从房子里面追了出来，他手里也拿着一把菜刀，那菜刀看上去也是明晃晃的。男人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着： 　　“你这个婊子，你别跑。” 　　女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跑着。可是她越跑越慢，脚上逐渐没了力气。不一会儿男人就追上了女人，举起菜刀朝她头上劈去，嘴里还大声嚷着： 　　“跑啊，快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女人举起手中的菜刀抗了一下。两把菜刀在空中相遇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女人提着菜刀跳到了一边，扶着腰喘着粗气说： 　　“我跑不动了。你昨天晚上干得太狠了。” 　　“你这个婊子。”男人提着菜刀向前走上一步，怒气冲冲地说，“我天天晚上伺候你，把你弄得服服帖帖的，你还不满足，你还偷学我武功。要不是你在屋子后面忍不住放了一个屁，我还蒙在鼓里，我还不知道你在偷学我家祖传的武功。” 　　“可是我是你老婆啊，你家的不就是我家的吗？”女人挺着胸申辩道。 　　“你还敢狡辩。”男人冲上前去又是一刀，女人连忙跳了开去，喘着粗气说：“你是要杀死我吗？” 　　“我杀的就是你，谁叫你偷学我家祖传的武功？我家祖传的武功只传男不传女。” 　　说到这里男人停了下来，他笑嘻嘻地问女人：“你知道为什么我家祖传的武功只传男、不传女吗？” 　　“我不知道。”女人摇着头说。 　　“因为女人不能练武功。女人要是练了武功，手指就会变粗，腰就会变圆，胸部也会变硬，摸起来又干又不舒服。女人练了武功还会不能生孩子。” 　　女人一听说练了武功手指会变粗，腰会变圆，胸部也会变硬，心里感到害怕了。她说： 　　“原来女人练武功有这么多的坏处，我以后再也不偷练武功了。其实我也是太无聊了，才会去看你练武的。我不知道原来女人练武功有这么多的坏处，我以后再也不练了，你也别来杀我。” 　　“不行。”男人这时候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这是我家祖上立下的规矩。谁要是偷学了我家武功，谁就得死。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女人说：“我要是死了，以后晚上就没人陪你睡觉啦。” 　　男人说：“我会再娶一个。” 　　“好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气得在那里来回跺着脚，“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天天晚上睡我压我，你是不是觉得腻了？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了别的女人？你这个没良心的，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当初就不跟你来这个什么鬼地方隐什么居了。” 　　男人摊开双手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菜刀，朝女人劈过去。女人又开始了她慌里慌张的逃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远了。我们张大嘴巴站在那里看着，直到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背影了，我们才转过身子，继续往前走去。　　6． 　　 　　 　　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顺着山坡往下看，我们看到下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几块石头。石头的周围长满了高高的杂草，立在空中稳稳的。大兵看了一会儿后说： 　　“武林宝剑会不会藏在下面的石头里？” 　　我们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大兵说：“我从这里跳下去看看。” 　　我们说：“你不要跳下去，你会摔死的。” 　　“不会的，”大兵摆着手说，“我会被一个武林前辈救起来的，他还会教我武功。可是我不想学，我为什么不想学？因为学了武功就要去江湖上闯荡了，就再也不能和你们一起玩啦。所以我不想学，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说完他张开双手跳了下去。 　　 　　 　　 　　我们围上来，往山坡下面看过去。我们看到大兵一动不动地趴在石头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我们喊了他几声，大兵没有回答。我们沿着山坡小心翼翼地走到下面，走到大兵趴着的那块石头前。大兵没有看我们，他一言不发。大兵的模样让我们感到很奇怪，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兵这个样子。 　　后来有一个人小声地说了一句：“大兵是不是死了？” 　　我们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大兵是死了，所以他才一动不动。我们蹲下来，把大兵翻了一个身子。我们看到大兵满脸是血，眼睛睁得很圆，象是不认识我们一样。我们就去推他的身子，我们问他： 　　“你是不是大兵？” 　　大兵还是不说话。我们彼此之间望了望，说：“他好像不认识我们。” 　　于是我们走上前去，一个一个地介绍起自己来。当我们介绍完以后，大兵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脸上的鲜血像是眼泪一样在缓慢地流着。我们都呆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有一个说：“死人应该下葬，让我们把大兵埋起来。” 　　有人说：“我出门忘了带铁锹，我挖不了坑。没有坑，怎么埋大兵？” 　　有人说：“我们用手指挖，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有人说：“用手指挖要挖三天三夜。指甲里会镶满了泥巴，石头还会把手指甲戳翻。手指甲戳翻了，手指就会流血，手指就会很痛。” 　　有人说：“那应该怎么办？” 　　有人说：“我不知道。” 　　有人说：“我们不要用泥巴埋他，我们用草埋他。用草埋他也一样，别人也会看不到他的。” 　　有人说：“草一折就断，用起来方便。埋起来也比泥巴好看。。。。。。” 　　 　　我们折断杂草，把它们盖在大兵身上。杂草改变了大兵的形象，他此刻臃肿的模样使我们觉得他的身上插满了羽毛。 　　 　　 　　 　　埋完了大兵，我们继续往前走着。小红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她的哭声让我们觉得烦躁不安。我们停下来，用大人的语气安慰她： 　　“你也别为大兵哭了，是人都要死的。” 　　“我不是为大兵哭。”小红抹着脸上的眼泪说，“我是肚子饿得受不了了才哭的，我都快要饿死了，我是为我自己哭。” 　　听到小红这么说，我们的肚子也都呱呱地叫了起来，我们摸着肚子说：“原来我们也很饿。” 　　 　　我们饿着肚子继续往前走着。似乎是走了很久，我们最后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那里长着一棵又高又粗的大树，一只小鸟停在上面，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们。我走到悬崖边上，扶住大树往下看。我看到下面云雾缭绕，一团团的白气在那里荡来荡去。我心想就是这里了，宝剑肯定藏在这下面。 　　他们看到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笑嘻嘻地对我说：“你不敢往下跳，你会摔死的。” 　　我转过身子来，对他们说：“我要是敢往下跳，我没有摔死怎么办？” 　　他们说：“你要是敢往下跳，你没有摔死，我们就把小红许配给你。” 　　我转过头去看小红。我看到小红满脸通红地望着我。我心想就是为了小红我也要往下跳，而且下面还有宝剑呢。 　　 　　我走到悬崖边上，张开双手准备往下跳。悬崖那么高，我又害怕了。我转过身来对他们说： 　　“太高了，我的脚直打哆嗦。你们谁来推我一把？” 　　小红红着脸走上来，对我说：“我来推你一把。” 　　她把右手放到我的背上，用力推了推，没有推动我。我焦急地对她说： 　　“你再用力一点，你用力推我。” 　　小红哭丧着脸说：“你像扎马步那样站着，你站得太使劲了。我推不动你。” 　　“让我来帮你。”有一个人说着走上来，把手放在小红的背上，他们一起用力推我，还是没有推动。又有一个走上来，他说： 　　“让我来帮你们。” 　　他们一个个地走上来，把手放在前面那个人的背上，在小红后面连成线，站成了一排。有一个人大声地说： 　　“让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一，二。。。。。。” 　　数到三的时候，他们一起用力。力量彼此叠加，像是波浪那样涌到了我的背上。我的身体脱离了结实的地面，变得悬而未决了。 　　 　　7．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的脸上也粘满了尘土，于是我又去拍自己的脸。由于脸上没穿衣服，我觉得那里被拍得很痛。我抬头打量起了四周。和在悬崖上面看到的情景一样，我看到头顶上面云雾缭绕，一团团的白气在那里荡来荡去。周围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看上去湿漉漉的。一些希奇古怪的树藤绕来绕去，错综复杂地呆在空中。 　　我还看到了一棵结满果实的小树，小树的旁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蚂蚁在那上面活动着。我正想上前去摘果实吃，突然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窗纸给人捅破了似的，变得四处漏风：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我吓了一大跳，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胡须斑白的老人盘坐在左边的地上。老人双手合着放在自己的胸前，眼睛微微张开着，嘴巴十分愚蠢地一动一动的。 　　我大声地告诉老人：“我是小孩。我从悬崖上来。” 　　老人听说我是小孩，声音嗡嗡地问我：“你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我说：“我是小男孩。” 　　老人说：“我老了，眼睛看不清楚了。你过来让我摸摸。” 　　我走过去让他摸了。老人把手伸进我的裤裆里，眯着眼睛在那里摸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拿回来，嘿嘿笑着对我说： 　　“你那里真小，跟没有一样。” 　　我说：“小孩那里都很小。” 　　老人这时候闭起了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把眼睛打开，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说： 　　“你是男孩我就放心了，我要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你。” 　　我一听说他要传我武功，连忙摇着头说：“我不学武功。学了武功就要去江湖上闯荡，学了武功就不能和从前的伙伴们一起玩了。。。。。。” 　　 　　 　　 　　老人把功力传给我之后，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气，盘坐的身体出现了纷乱的抖动。我看到老人抖得那么厉害，像是呆在狂风中的一片树叶一样，就问他： 　　“你抖什么？你为什么发抖？” 　　老人声音微弱地说：“我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了你，我的身上就没什么力气了，我的身体就要发抖，我也就快要死了。” 　　我说：“我把功力再还给你。” 　　老人说：“你还给我也没有用了，我还是要死。” 　　我说：“那我就不还给你了。” 　　老人这时候双手一瘫，身体倒在了地上。我走过去，蹲下身体，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上探了探，没有探到呼吸。我在心里对老人说：原来你已经死了，死人就应该下葬，让我把你埋起来。 　　我张开双臂，往上用力抬了抬老人的身子。我发现老人真沉，我抬不动他。于是我改成用手捏住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拖着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儿后，我又突然听到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想不到老人还没有死。老人歪着脑袋，极其艰难地向我发出了最后的询问： 　　“你在干什么？” 　　我松开手，蹲到老人的身旁，把嘴巴凑到他耳边大声地说： 　　“我还以为你刚才死了呢。” 　　老人嗡嗡地说：“我刚才就要死了。我都已经走到阎王庙门口了，恍恍惚惚地觉得有个人拉住了我，又把我拉回来了。” 　　我对老人说：“你没有死，我就不用去挖坑埋你了。” 　　“你刚才是要挖坑埋我？” 　　老人一听说我是要挖坑埋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巴一抖一抖地说：“你太客气了，你对我太好了。你不用挖坑埋我，你用草盖住我就可以了。挖坑埋又累又麻烦。” 　　我说：“再累再麻烦也要挖坑埋。” 　　我看到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泪水在他眼眶里来回荡漾着。我第一次看到了哭和笑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毫无技巧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知所措。 　　 　　我用杂草埋好老人后，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了。我在悬崖底下来回走了好几圈，搓着双手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这时候我想起了村里的伙伴们来了，我想起来大兵小红他们还在悬崖边上等着我呢。于是我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悬崖边上。我看到那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只小鸟还呆在树顶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心想原来大兵小红他们没有等我，原来他们早就走掉了。于是我有些惆怅地又跳下了悬崖。 　　 ①，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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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破冬角 时间: 2008-3-4 21:47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在第三人称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方法吗？因为自己说不清楚自己想起了什么，除非是在某种情况下。而用在这样平淡无奇的时候，我想一个原因是作者懒，一个原因是连自己也无法对此作出解释，所以干脆就一笔带过。“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地小，像是假的一样。”这里的假或许是你有意的，但总归不是个好的描述。对话有余华的影子。和前一篇比起来风格差异天翻地覆。我对这类东西有好感，明天仔细看看。

作者: 花黄夏天香如 时间: 2008-3-4 21:53
大哥，你好像每次都这样说：明天仔细看看。

作者: 破冬角 时间: 2008-3-4 21:55
因为晚上没有阅读激情....晚上的激情是给写作的.

作者: 破冬角 时间: 2008-3-4 21:57
而且刚才还看了另外一篇,所以心静不下来了,想找点别的事情做.你当然也不喜欢别人看自己文章态度不认真吧?

作者: 健次郎 时间: 2008-3-4 22:09
看他的小说我实在没有什么耐性，不过好在这篇没有再ctrl+v，算是个进步。

作者: 花黄夏天香如 时间: 2008-3-4 22:17
《安迪·沃霍尔不远千里来到中国》，798看过这幅画，挺有意思。推个小自行车

作者: 花黄夏天香如 时间: 2008-3-4 22:20
恩，破冬角晚安。谢谢阅读

作者: 破冬角 时间: 2008-3-5 16:00
"我抱着树木走到空地上，我觉得树木像是塑料做得那样轻。"我觉得吧，这句你与其在后面这样写，不如说我怎样轻松的抱着树木奔跑阿，或者是别的什么的。这句写得感觉有些刻意了。“　一个月以后，我踩着树顶上的树叶，在山中飞来飞去。我还用手去抓小鸟。当我最后用神仙下凡的姿态降落在山顶上的时候，我的脑门上没有一滴汗水。我摆摆衣襟，显得一尘不染。”这句脱离了"我”的叙述范围啊。哦，看到4了，那么上面的人称问题就不存在了。看到我们那里。。。。我在想你的人称到底是是否没出问题呢?如果说有问题，但“我们”也可以作为“我”来叙述，如果说没问题，那么问题又太多。。。。我很喜欢这篇小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毫无技巧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知所措。 　　 　　我用杂草埋好老人后，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了。”这段中间的间隔其实写出来会很有意思。但难度我想也会挺高，不过不写就这样直接带过去也行。

作者: 花黄夏天香如 时间: 2008-3-5 20:29
人称完全不是问题。不是还有个全能视角吗？或者你可以理解成一个句子里一会儿是第三人称，一会是第一人称，“我”这个词只是个符号，它的出现表示，好，代词出现了。讨论这个没意思。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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