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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姜莫沉 [打印本页]
作者: 秦惑 时间: 2008-9-25 19:13
标题: 姜莫沉
<p>??落临,一座南方小城。背后的303国道,它来自何方、通往何处,我并不知晓。繁华区是一条沥青长街,店门口铺着青黄相间的砖块,也许有一棵香樟,或者水杉。它们有的枝繁叶茂,有的仅剩半条命,有的早已魂归故里,长满霉菌的枝干在风里点缀着小城的寂寞。<br />??第一次见到姜莫沉,就在那条沥青长街。阳光很烈,那些美妙过时的音乐,在耳朵里缠绵,十六岁的少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细数自己的叛逆和忧伤。眼前的世界,有些我懂,有些我不懂装懂。在教室里,我讨厌每个老师,因为成绩偏后,他们经常忽略我的存在。离开教室,又很自豪,因为我所在的班级是保送班,小城最牛逼的学校里最牛逼的班级。但我清楚地知道,物理、化学是我的弱项,上那两门课,无论怎么集中精神,都半懂不懂。如果真想考所大学,分科考试得放下那份不属于我的荣耀,选择文科。如此烦恼着,在一家小店门前,我撞见了初中同学××,还有××现在的同学姜莫沉。<br />??如果姜莫沉不是额头上有一颗黑痣,也许我对他的印象不会那么深刻,因为那时候我只留意两种人,一种是成绩很好的学生,一种是长相很好的女生。初中同学不等我开口,先帮我介绍了,保送班的,成绩厉害着呢,他叫杨棵。姜莫沉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浅笑着,没多说话。××接着介绍姜莫沉,攸镇的,我同学,姜莫沉。攸镇,一座和故乡比邻的小镇。那里有赣江,浩浩荡荡,东流入海,一日千里。<br />??除了分科的事,没聊更多。我说选文科,他俩吓了一大跳,保送班是理科尖子集中营,居然有人跑去读文科。他们吃惊的样子,让我失落。姜莫沉很快说话了,没什么,保送班的,到哪儿都厉害,别的不说,数学肯定比别人好。之后,我们商量去看录象。一九九九年的落临,还没有网吧,但录象厅满大街都是,因为便宜,两块钱随到随看,经常座无虚席。循环播放,每天五张片子,大部分是港台片。我喜欢古装片,人物在屏幕里飞来飞去,开口闭口属下在下阁下。<br />??整整一下午,我们坐在充斥着汗臭、脚臭的录象厅里目不转睛,看完枪战看喜剧,看完喜剧又看枪战,喜剧的台词非常弱智,情节也恶俗到家,但仍给我带来了欢乐。学校生活过于沉闷,只有在黑暗的录象厅才能放声大笑,不必考虑别人怎么看你。考了一个高分,但在前面,有无数个更高分,你的高分也就变得不值一提了。刚拿到试卷,也许你想笑一笑,但老师念排名的时候,你会发现,压根没有笑的资格。高手们再皮笑肉不笑地瞄你一眼,你就像北风里那只瑟瑟发抖的寒号鸟。你非常非常努力了,但是没用,排名始终靠后。每个老师都有深度近视,尽管你座位靠前,但他们视而不见。而且,他们总在有意无意间,羞辱你的智商,漠视你的努力。在分科考试前,我很渴望有一个老师找我谈谈,告诉我在保送班里,仍有一席之地,可是没有。老师一直很忙,忙着给排名靠前的学生谈心,他们在走廊上有说有笑,亲如家人。<br />??在那天么,还是在后来,反正在录象厅,而且,姜莫沉在场。屏幕里放的什么内容,并不重要,我木讷地看着,眼泪在黑暗里肆意流淌。也不知怎么,被姜莫沉发现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着,杨棵,杨棵。<br />??<br />??没有悬念,我选择了文科,在两个文科重点班,我的排名很靠前,仅数学一门就拉开了几十分。如此的选择,可以理解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是一个骄傲的少年,需要一份荣耀来装点我的青春时光。<br />??八月份开始补课,在新的班级里,我看到了很多漂亮的女生,那是文科班特有的风景。有很多人来不及认识,但他们早已知道我的名字,杨棵,保送班来的呢,数学可厉害了。我带着那份赞誉走进教室,目光绕过一张张俏丽的面孔,找到了姜莫沉额头上的那颗黑痣。我冲他笑着,喊他名字,姜莫沉。<br />??就这样,姜莫沉成了我的同桌。我们坐在第一组第三排,我的位置靠窗户,上课的时候我喜欢偷偷往外面看。八月的阳光依旧灿烂,湛蓝的天幕飘着一缕缕白云,还有飞鸟,在初秋的风里窃窃私语。远处的山,在青烟里沉默,赣江的支流在青山脚下泛着浪花。我还听见了马达声,渡船的马达,也可能是采沙船的。或许还有挑沙的男子,他们汗流浃背,步履维艰。姜莫沉轻轻拍我一下,说认真听课。我诡秘地笑着,老师讲的我早懂了。姜莫沉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在他以为,多么不可思议。<br />??很经常的,老师讲了半天,他依然不明白,向我请教。我喜欢那种感觉,在骨子里头,我好为人师。我的讲解,他也许懂了,也许不懂。有时候耐心不够,我说得很直白,脑子没问题吧你。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想道歉,但又开不了口。他看了我一眼,尴尬地笑着,说,没事没事,我知道你无心的。<br />??我如释重负。<br />??<br />??补课期间,学校管得不严,午休的时候,我们经常凑在一起玩扑克牌,升级拖拉机。换了平时,你们玩得正欢,政教处的胖墩出现了。你们哈哈大笑,他也哈哈大笑,你们不笑了,他还在笑。你们面面相觑,战战兢兢,他忽然沉下脸,扑克牌没收了,参与者统统通报批评,扣除班级考评分。<br />??姜莫沉很喜欢打牌。午休期间,他不在玩扑克,就在找人玩扑克,哪里有牌局,哪里就有姜莫沉。人够的时候,他在边上看,而且特喜欢指点江山。偶尔还手痒,抢着帮人家出牌。一旦有人露出疲惫的迹象,他就迫不及待,我来我来,我来玩两盘。<br />??那天中午,赌徒们嚷嚷打牌的时候,姜莫沉拎着塑料桶去水池里打水,刚好轮到他宿舍值日。水池在一楼,我们住五楼。在落临这座发达到家的南方小城,学生宿舍还没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一层楼只有一间厕所,而且没有水龙头。天干物燥,氨气在楼道里弥漫,迎风起舞,婷婷袅袅,婀娜多姿。在走廊上,姜莫沉再三叮嘱,给我留个位啊,别先开始了啊。我说,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去吧。他还是不放心,念念叨叨下楼去了。<br />??如你所料,姜莫沉上气不接下气地提着一桶水出现在宿舍门口的时候,赌局已经开始了。他眼里的失望,我能读懂,但并不放在心上。我只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继续抓牌。<br /> 一肚子埋怨的姜莫沉在身后看我玩,起先还好,观牌不语,但后来越看越兴奋,情不自禁指指点点,在宿舍里抒情。也许真有出错牌的地方,但以我的性格,就算错了,也不会承认,何况我打牌向来举手无悔,错了自己认栽,出好剩余的牌。姜莫沉实在忍不住了,杨棵你打什么牌啊,这样也出,会不会啊你。<br />??没和他发生语言冲突,我和另一个同学说,你让他玩几盘吧。没错,姜莫沉和我在赌局上相遇了。随后的几盘,我的牌运一直很好,而姜莫沉恰恰倒霉到家。我一点情面都没给他留,百般算计,一连剃了他们几个大光和小光。打完最后一盘,我抓起扑克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冷笑着,姜莫沉你打什么牌啊,这样也出,会不会啊你。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在众人嘲弄的笑声里,一张一张地把散落在地面的扑克牌捡了起来。<br />??怎么和好的,我不记得了,但肯定是姜莫沉先找我说话。他的生活里有无数的抛物线、渐近线、双曲线和辅助线,他经常理不出头绪,焦头烂额。晚自修的时候,我翘着二郎腿,没个坐相,偶尔瞟他一眼,在心里偷笑。<br />??<br />??不知从哪天起,学校右边的教育路,雨后春笋般钻出了好多小饭馆。招牌都没有,但生意很火,顾客主要是住宿生和附近的建筑工人,如果运气好,还能碰见一两个来历不明的俊美女生。<br />??肥婆饭馆开业以来,我和姜莫沉几乎没再光临过学校食堂。说到学校食堂的饭菜,你要一份汤,能找着半点油星,太阳肯定从西边出来,要不就是有领导来视察。打一份蔬菜,要找一条虫子很难,但半条绝不是问题。<br />??到了吃饭时间,我和姜莫沉总是跑得特别快。他跑在前面,偶尔回头看我,乐呵呵地笑着,他笑的时候,喜欢咬着左下唇。我赶上去,拍他的肩膀,似乎直到此时,才留意到他的头发有点枯黄,典型的营养不良。<br />??胖墩这鸟人又在保卫校园了。姜莫沉指了指路口。放眼望去,胖墩同志背着手,身边还有两个学生会的成员,在学校后门通往教育路的路口踱来踱去。他们拦截学生的理由是,那些饭馆不卫生。没办法,我们只好绕个大弯,从学校正门出去,多走一公里路。一路上,我们也许会聊些什么,比如家里,或者学习,有谈到那种叫做理想的东西吗。姜莫沉的理想是什么,我的理想又是什么,好像不曾提及。有时会说到某个漂亮女生,他和我提起一个叫什么海青的人,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我哈哈大笑,说,你小子肯定喜欢人家。他赶紧辩解,没有没有你别乱说。没多说什么,看见他咬着左下唇笑啊笑,我就心领神会。<br />??我们一路踢着石子,打着口哨,像两个小流氓,朝肥婆饭馆走去。在那间狭小的客厅里,一台29英寸的彩电,也许在放孙耀威主演的《凤舞九天》,昨夜仿佛看见,天涯身边,转眼已从前。或者周杰主演的《少年包青天》,我特喜欢周杰故弄玄虚的样子,神乎其神。肥婆饭馆除了菜好吃,又便宜,有好看的电视剧也是我们喜欢光临的原因之一。沉闷的高中生活,那是我们唯一的娱乐。<br />??有时候能碰见那个叫什么海青的女生,她去另一家小饭馆吃饭……肥婆饭馆大部分是男生。我故意扯着嗓子喊,姜莫沉,换个地方吧。其他或认识或不认识的男生,都跟着笑了起来。那什么海青回头了吗,我没印象了,所能记起的,只有姜莫沉那张红透的脸。<br />??<br />??高二下学期,大部分住宿生搬离了学校宿舍。具体原因不好解释,但愿都如我们说的那样,方便自己三更灯火五更鸡。我和姜莫沉也搬出来了,在黎明村一户农家的二楼租了一间房子,每个月五十块。<br />??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蓝色的。下课了,我们和通校生一样,一溜烟儿跑向车棚。我弯腰开锁,姜莫沉在旁边站着。我跨上自行车,骑出一小段,他追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后架上。我立即加速,他大声喊没刹车没刹车没刹车,前面的人赶紧让开一条路。转眼间,肥婆饭馆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吃完饭,看完电视剧,又一路上大喊没刹车没刹车没刹车。下了晚自修,带两本书,换他骑车了,我在后架上大喊没刹车没刹车没刹车。<br />??带回去的书本,很少真正被翻动。洗完澡,踩完衣服,都十一点多了,但灯火通明,自由无比。姜莫沉抓着两副扑克牌,扭着屁股去敲别人的门……同楼还住着其他班级的学生。我和他一家,他一直小心翼翼,出牌特磨蹭,生怕出错。轮到他坐庄,埋底牌更是慢得出奇,犹豫不定,这张不是那张也不是,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br />??我实在忍受不了,把牌一扔,说,算了,不玩了。姜莫沉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我,脸红通通的。其他人出来打圆场,但我得理不饶人,指着姜莫沉说,不会玩就直接承认不会,不要老装出很会的样子,每次和你打牌,我都烦死了。姜莫沉说什么了吗,没有,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坐在地上,一边收拾着扑克牌一边尴尬地笑着。我还有更过分的,姜莫沉,你智商有问题,就说数学吧,给你讲半天还是一窍不通。<br />??杨棵,你太过分了。姜莫沉终于说话了。<br />??一晚上,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但彼此没说话,只是各自看各自的书,困了就睡觉。第二天一早,姜莫沉把我叫醒了,递来毛巾和牙刷,水已经打好了。我很想说一声,姜莫沉,对不起。但是没说。他反而跟我说,杨棵,对不起。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说对不起,但他说出来了,我居然心安理得地认为真是他错了。<br />??洗刷完了,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他在后架上,我加速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喊。路过县粮食局的时候,发现门口那株泡桐树开花了,我莫名地愣了一下,回头喊了一声,姜莫沉。他没应声,或许没听见。<br />??<br />??似乎从那往后,姜莫沉异常卖命地学习,几乎看不见他打牌。在肥婆饭馆吃完饭,他也不看电视剧了,拉着我走,如果我不走,他就一个人走了。也许在教室里,也许回黎明村了。我们依然偶尔扯淡,但他不再请教我学习上的问题,如果必须问,他就找老师。<br />??在我们学校,不论男女,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特别不好,忐忑不安,因为那种叫做月考的东西来了。但我并不特别担心,不管怎么考,我都没跑出年级前10名。考试前,第一次见到姜莫沉如此信心十足,但愿他的付出能得到回报。<br />??成绩出来了,姜莫沉的埋头苦读,换来的却是总分比上次还低,排名比上次还靠后。尤其是数学,总分150,他只考了62分。我拿到试卷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给他看我的分数,147分,相差80多分。我在示威吗,或者炫耀,还是对他自尊自信的摧残。看到他难过,我的开心溢于言表,他感觉到了吗。<br />??我们在沉闷的空气里玩扑克牌,说起月考,姜莫沉以我为豪,他嚷嚷着,杨棵数学考了147分,妈的,这成绩在理科尖子班也数一数二了。<br />??没玩多久,姜莫沉忽然说他很想喝酒,问我去不去。我没陪他去,他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低着头出去了。我一个人爬上屋顶,看着灯火阑珊的落临,想起初二的时候。在小镇中学,一个戴眼镜的数学老师,我清楚地记得,答错了一道因式分解,他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我脑门说,杨棵,你脑子不行,数学肯定学不好。他眼里无边的蔑视,让一个少年含苞待放的尊严,零落成泥。于我而言,他就是魔鬼,整整一年里,我的数学一塌糊涂。升初三了,魔鬼终于调走了。<br />??那夜的落临,天空下起了雨。暮春的雨,微凉,浑着泥土的腥味。我在楼顶走来走去,任凭雨水的侵蚀。我想到了姜莫沉吗,我的同桌,我的室友,在潮湿的录象厅里拍我肩膀的同龄人,坐在后架上大喊没刹车没刹车没刹车的男生,他的额头上有一颗黑痣。好像没有。姜莫沉很少闯进我的思绪,他只在我的生活里若隐若现,微不足道。<br />??姜莫沉出现了,他没喝醉,他压根没喝酒。他撑着雨伞走了过来,遮住了淋往我身上的雨水,低声说着,杨棵,回去吧,别感冒了。我扭转头看他的脸,他如此淡定自若,好像根本没把月考的事放在心上。也许他觉得我还想在楼顶忧伤一会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雨伞递到我手里,转身走了。姜莫沉,我喊他的名字。他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我,两人相距有十多米,灯光也很暗,但不知怎么,他额头的那颗黑痣,我看得很清楚。<br />??我想说,姜莫沉,对不起。<br />??但是没说。<br />??他浅笑一下,给我抛了一个媚眼,下楼去了。<br />??<br />??高三刚开学,学校有了新的规定,期终考试班级排名前25位的住宿生可以在外面租房子,排后的一律回宿舍,姜莫沉理所当然回了学校。他搬家那天,我在录象厅看了一下午,从刘德华看到任达华,从独孤求败看到东方不败。<br />??临近晚自修了,我跨上自行车,匆匆忙忙赶回黎明村。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我愣了好久,一种怪异的想法在脑海里飘忽:没准打开门,姜莫沉和往常一样,抓着一把木头梳子,举着一面小镜子,在窗前梳头发。梳中分好呢,还是三七开,或者四六开,他经常拿不定主意。我说四六开好,什么海青看见你心里那个扑通扑通跳啊。于是,姜莫沉咧开一张嘴,竭力控制着自己,免得笑出声来。<br />??但想法太怪异了,所以不现实。钥匙一拧,门开了,空荡荡的,每一件有姜莫沉标记的东西,都被他带走了,包括那两副破烂不堪的扑克牌。我打开抽屉,随意翻了翻,企图发现小纸条什么的,但没有。没错,姜莫沉就这样回宿舍了,什么也没和我说。<br />??我抓了两本书,急匆匆赶往学校。路过县粮食局的时候,门口的泡桐树开始掉叶子了,秋天已经来了。随后想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我走了半年多了,居然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br />??一口气爬上四楼,故作镇定地走进教室。扫了一眼第一组第三排,我的桌子依然在,但旁边坐着的,不再是姜莫沉,而是一个姓赖的漂亮女生。我愣在课桌前,眼神惶惑,四下搜索那颗黑痣。在第四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姜莫沉,他一个人坐。课本,复习资料,工具书,垒得很高很高,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那些垒得高高的书籍,在我的幻觉里,变成了一座座高山,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将他埋葬。<br />??我很想跑过去,拍他的肩膀,如果睡着了,就叫醒他。我要对他说,姜莫沉,对不起。但是,依然没有,依然没有。白天的时候,他说他要搬回宿舍了,我若无其事地说,哦,是吗,那就搬喽。他说,你帮我搬,好吗。我说,我要去看录象。<br />??没错,我什么都没做,只在自己的课桌前愣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接着,我开始整理课本,复习资料,工具书,作业本。姓赖的漂亮女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说,嗨,杨棵。我也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说,嗨,你好。<br />??<br />??之后的一年,我和姜莫沉几乎不再有任何交集。起初仍会留意那样一个人,甚至考虑着,找一个机会跟他说对不起,告诉他我一直把他当朋友,只是有时候很过分,希望他原谅。但没有,一切仅是假设。我和很多自负的少年一样,字典里没有“对不起”三个字。<br />??高考前夕,发下了准考证,得知姜莫沉坐我后面的时候,不知是喜是忧。都是学校安排好的,为了提高升学率,每个成绩好的学生后面,都坐着一个成绩不怎么样的。我在想,如果姜莫沉不来找我的话,没准会给他抄,但他居然找了我。他开口跟我说,杨棵,你给我抄吧,考上了可以给你钱。是人性的弱点吗,还是别的,反正对他厌恶到了极点。虽然我嘴上答应了,但进了考场,几乎没给他任何抄袭的机会。<br />??姜莫沉落榜了。<br />??这消息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没有快感,也没有失落。相信不少人觉得难以理解,因为,太多人凭抄袭混进了大学,但姜莫沉没有。我顶着烈日,在沥青长街上东张西望,自行车不晓得被哪个王八蛋偷了。在第一次见到姜莫沉的那家小店门口,我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看,卖什么的呢,蛋糕,有面包吗。视线往上抬一抬,三个字,乔家栅。我从没买过里面的东西,想必很贵,因为服务员很好看。<br />??二○○一年的落临,录象厅依旧人满为患,刚刚兴起的网吧也人声鼎沸。原本想去看录象,但最终去了网吧,口袋里有二十块钱。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无奈,不会开机。我惴惴不安地坐着,手心抓着一张脏兮兮的卡片。偶尔看一看左边的人,那家伙瞪我一眼,我赶紧把头扭开;不那么尴尬了,探过头去看右边的人,他在玩什么呢,联众世界,好像是升级拖拉机呢,怎么副牌没了出对子居然不用垫主,哪有这样的打法。<br />??没错,我一直在网吧里干坐了两个小时,没有开机,老板居然收了我六块钱,真贵。<br />??在网吧的门口,碰见了我的初中同学××,不知怎么说到了姜莫沉。我说,他补习吗,还是怎样。××轻叹着,摇头,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读书呢,光靠他父亲挑沙,哪有钱给他补习啊。我胸口一颤,支吾着,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啊。××苦笑着,不会吧,姜莫沉没跟你说过吗,看你俩挺要好的。<br />??没没没,真没。我赶紧摇头。</p><p> (完结)</p>[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22341819[/lastedittime]编辑过]
作者: 家童 时间: 2008-9-25 19:35
<p>好了,你把XX换成人名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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