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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安。 [打印本页]

作者: poco 时间: 2008-9-26 21:47
标题: 小安。
过马路的时候险些被车撞倒——用白布遮住车牌的墨绿色小轿车；司机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掉转车头飞快地消失在马路的另一端。上一次跟小安告别就是在这儿：打九点钟方向的海鸥幼儿园起顺时针扫视依次是金剪刀理发店、永远散发着酱菜和铁锈气味的杂货铺、三家同样肮脏的小餐馆、路——刚刚就是从那儿爬上来的、藏匿了路转弯处的一株泡桐、路南的广播站和一个酷似打谷场的停车场。就是在这儿：两年前眼看着小安走到那株泡桐底下，不见了。那天是夏至日。灰色的水泥路叫下午的太阳晒得明晃晃的；小安的鹅黄色连衣裙看上去就像仙人掌开的小花儿。小学三年级时养过一株。也不是没有施以阳光雨露悉心照料，可终究逃不过枯萎、死掉了事。这与《植物百科》或《养花指南》上所说的不同，即使亲身体验恐怕也不容易明白。在我四下环顾的当儿，巨大的云团迅速地掠过烟蓝色的天空，太阳像被拧灭的灯泡一样骤然变暗了。刚来这里的那年冬天下了好多场雪。印象中的雪细小如盐，无孔不入，从十一月底开始即以摧枯拉朽之势降临。一下雪就没法出门，于是花整个白天在窗台上看着棕熊、白兔和钴蓝色的象从海鸥幼儿园里鱼贯而出，在寂静的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小安就坐在我身后的地板上一本接一本地看书，难得发出什么响动。日子一长，几乎成为这房间固有的一部分。目光要在暖气管、花盆架和加湿器中间搜索好一会儿才能辨认出她：拿一个圆珠笔帽夹着一缕额发的安静的小人儿，像风干的烟丝一样蜷成了一小团，从你的指缝间散发出清新而荒凉的气息。冬天过去的时候，看完的书叠了半人高。从我呆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见半个小安了。那样置全人类于不顾地是在看些什么呢？小安走的那天就把所有的书都搬到阳台上去了。除了随身携带的牙刷和一双鞋子，这大概是她所有的财产。她离开后我开始反覆地阅读那些书，无非是些畅销的科幻小说啦，一九八五年版的世界地图和少年国防知识画册啦，或是介绍花卉栽培、鸟类百科和铁艺制作的丛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蓝白格纹封面、A3开本的《不是这儿，也不是那儿——新弗兰德斯旅行记》成了猫喜欢的坐榻（这会儿她正在那附近簌簌地刨着什么）。洗过的不锈钢奶锅里还残留着早上泡椒滑鸡的味儿——是橱柜里最后两盒距保质期还有三天的泡面当中的一员。此外尚有皱缩的脐橙一枚及邓承俊牌辣椒酱半瓶。把脐橙捏在手里，软软的像塑料泡沫，可以丢给猫作玩具。还是去楼下吃吧？小安啪地合上一本图例小得需要动用放大镜的地图册，朝我眨眨眼睛。“这样下去迟早会瞎掉。”“有你一双眼睛就够啦。”说着就跨过地板上的书走到我背后。隔着衬衫也能感觉到贴在我背心那冰凉的小脸。“想出去吗？”“外面也没有什么啊。”我说。目光落到刚刚被丢在一旁的书上。“那么起劲地看那个做什么啊？”“回家的时候可以带路啊。”隔了半晌，又说，“想回家吗？”“不。”角落里什么东西在哒哒作响。想去看个究竟，又觉得这样未免过于神经质。一瞬间非常害怕小安会有同样的念头，为了寻找那哒哒声的源头而撇下我走开。“下盘五子棋吧？”她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声音的事情。“又下不过我。”“喝水吗？”“不。”“还是出去吧？”“不。”“什么时候带我回家看小河啊？”小安有这样问过我么？回忆在这里出现了缺省。小时候绕线团，初秋的新毛线缠在手腕上暖茸茸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视野左上方的壁虎吸引的时候线圈就从胳膊上滑了下来。“你喜欢猫还是狗？”对着镜子给自己修剪刘海的小安，收起下颌挑剔地打量着镜中人，“那你觉得我像猫还是像狗？”天街小雨润如酥，春来发几枝，是京城四月间。那一年绿杨烟里，凭栏独倚，明眸善睐。许多年后却留我一人站在那空荡荡路口，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笑脸……把印着星矢的透明塑料尺压在蜡笔小新的贴片画上，英气逼人的圣斗士就穿上了小碎花的三角裤衩——我想我恐怕是把以前的事情都搞混了。就这样吧。他们说。我不。一次又一次捡起掉在地上的线团，希望在时间的谜局中找到出口：一个线头是慵倦的眼波黯淡的星辰，一个线头是紫色影子的黄昏，一个线头是白昼最后的叹息。在尘埃一般降落的细雪中，敏捷的小身体从杏色的真丝睡裙里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耳廓后散发着栀子香膏的甜味。小安，记忆中萦回不去的欢悦呵。九八年在格勒诺布尔，雪也曾将城市整个儿淹没。然而太阳一出便顷刻化为乌有。像幻觉一样消失在干燥内陆上空的雪，大概就是小安吧。              和小安在一起之前交往过一个拥有一双销魂摄魄小腿的女孩，是个银行职员。她对我说她的名字叫童。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我趴在柜台上问她是否想来一枝棒冰的时候，那个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领口的扣子开到第二颗，隐约露出乳房可爱的轮廓的女孩，就是我记忆中童的样子。那时我二十岁。和童的感情维持了一年零一个月。她喜欢豆豉鲮鱼和babyfish的芒果奶昔，左耳后有一颗痣。每天下班后乘709路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我的住所。秋天的时候我们在嘉美邮购了一台烤面包机。童说要亲手为我做抹茶口味的亚森。一个星期以后就换了电话号码，就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从未问过童年方几何，家住哪里啊，什么学校毕业啊之类的。类似的问题童倒是问过几次。我们所在的城市有一所挺有名的大学。四月的时候和童一起去那里看樱花，童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我，你以前在这里上学吗？没有啊。我说。后来又问过好几次家在哪儿。我说南方。家门口就是河。童便兴致勃勃地详细询问起有关河的种种。河嘛，我说，河里有水，水里有鱼。夏天的时候就去抓那些鱼。然后呢？小的放掉，大的烤来吃。好吃吗？好吃。现在还在吗？不知道。应该在吧。此后童常向我提起河的事：“跟我讲讲你家门口的小河吧！”有些厌倦的时候我便随口答道，以后带你回家看好了。从那以后童便改口问：“什么时候带我回家看小河啊？”以后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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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exiaozhu 时间: 2008-9-26 21:53
很散的，没有结构。

作者: poco 时间: 2008-9-26 21:54
才开了个头。

作者: 金特 时间: 2008-9-26 22:45
而且刻意。

作者: poco 时间: 2008-9-26 23:07
标题: 回复：（金特）而且刻意。
确实有点儿。紧张得不会说话了估计是。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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