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妮与吴思思 - 黑蓝论坛

我突然想吃牛杂。我突然想找几个朋友一起边嚼牛杂边喝啤酒边吹牛。我很想。一种从未发生在我身上的强调渴望在这个冬天的这个傍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我脑袋的全部空间，令我猝不及防。我迅速在脑海里搜寻喜欢吃牛杂的朋友。搜来搜去，脑袋晃来晃去，还唱起了歌，最后只想到郭妮和吴思思二人。

身为某报社编辑的郭妮发过我的好几篇短篇小说和随笔，其中便有我最得意的《天下的一天》。她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女人，据说现在单身的她还念念不忘她的老情人张辉。与我没混熟之前，为了得到我的稿子，她曾拍我马屁说，纪大帅哥，凭我多年的编辑与阅读功夫，我觉得啊，老舍之后，中国真正能写出好小说，便只有你了。把我美得跟什么似的。

吴思思是广州美院的一名大三学生。他是一个古怪且自卑的人。他曾说，我他妈压郁。我他妈难受。我他妈无奈。我他妈还有一点点的悲哀。我是在去年年初与他相识的。那时侯我的长篇《悬浮记》要画插图，当时还在广美念大四的女朋友何妨说可以介绍一个很有意思画风很特别的师弟来帮我画。这人便是吴思思。后来不知道是我小说没写好，还是出版社的宣传环节出了问题，首印五万册的《悬浮记》愣是没火起来，他的画也就没得到关注。所以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他也毫不客气地时不时就爱指着我的鼻子说，纪小齐，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我把处女作都献给了你的书，本指望着你这破书能红，好带动我的画。现在倒好，你的书毁了也就算了，还拉上我的画做垫背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别人往屎坑扔一石头，还能听见一声“乓”，我往你那破书扔了十件那么出色杰作，连屁声都没听到。

打电话给郭妮，去吃牛杂呗？
纪小齐，我相信了，我相信你就是我肚里的蛔虫了，我刚刚还在想，女孩子单独去吃牛杂怪不好意思的呢。
你还女孩子呢。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听多就习惯了，那老地方见啊！
等等，你保证何妨不会杀了我？
我不敢保证。
那算了，老娘还想多活几年。
你就贫吧！爱来不来，我告诉你，今天除了本帅哥，还有另一大帅哥呢。
真的真的？
你就当是假的吧。
不，这次我相信你，是谁啊？我认不认识的。
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行，在老地方给哀家仔细候着。
领老佛爷懿旨！

打电话给吴思思，小朋友，陪大哥吃牛杂去。
我还是你大爷呢……何妨师姐不陪你啊？
她不吃牛杂的你不知道么？
是啊，那还有谁啊，别告诉我就我们俩哈，我还要找女朋友的。
就我们俩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告诉你吧，还有一美少女。
哎哟，我的娘亲哎，纪大哥您可真了解小弟的需求，得，成了给您发喜糖。
行，打扮得帅点哦。
那是，你还别小看了小弟的魅力，看我等会怎么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美不死你，老地方等你。
好咧。

我和郭妮在老沈牛杂店的包厢里面对面盯了对方半个多钟头，吴思思还没到。
郭妮肚子里的咕噜声令她一再提出要不我们先叫菜吧。
我一再地一边打电话催吴思思，一边劝住郭妮，再等一会啊，人家马上到了。
哎哟，饿死我啦，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牌，竟让老娘白白等了半个小时五分钟又四十一秒四十二秒四十三秒……
停，我觉得他到了。
是吗是吗？
你听。
哦，听什么。
那美妙的脚步声。
没听出来。
再仔细听听。
拜托，我已经很仔细了。
很好，你看，他来了。
狗日的，你够大牌的啊，竟让我们郭大编辑白白等了半个多钟头。我看见吴思思推开包厢的门，就指着他骂了起来。
都说了，堵车……啊！吴思思刚走近桌子，就望着郭妮惊讶地大叫一声。
啊！郭妮也大叫一声。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啦？被彼此的美貌震撼了吗？
是你啊。
你是那个，郭，妮么？上次……
是我啊，上次失态了，不好意思啊。郭妮笑了笑说。
你们认识啊？我指了指他们。
其实也不算认识吧？是不是？郭妮看着吴思思说。
是啊。吴思思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行吧，等会儿再慢慢说吧，那个，吴思思你坐啊。郭妮说。
哦。吴思思坐了下来。他今天戴了一顶黑色的羊毛绒帽子，帽子把他前几天理的光头包住了；坐下后他把白色的围巾取下来，脱了杏色的外套。
那叫菜吧？我建议。
还是那个全牛干锅吧？
来老沈当然要吃这个了。吴思思说。
行，服务员，点菜。
点了全牛干锅一锅、三盘牛杂炒面，蒜蓉油菜一盘，八瓶百威啤酒。
好了。说说吧。
啊？哦。那个啊。说起来啊……
我来说吧。郭妮正准备长篇大论，就被吴思思抢了过去，那天我生日，跟我同学打赌，赌注是输的那个就去街边乞讨；结果我输了，就去街边讨饭吃；然后，就被郭妮姐带回家吃饭了。完毕。
原来你不是真的没饭吃啊，害我当时还挺可怜你的——还有啊，你似乎还漏了一些什么没说吧？郭妮看着吴思思，浅浅笑了笑。
没有啊！
行啦，我们纪大作家又不是别人——那天他的太多行为让我想起了张辉那个混蛋，然后我就情绪失控，失态了。
呵呵，郭妮姐你真是个豪爽的女人。吴思思忍不住拍起郭妮的马屁来。
人家是女孩子！郭妮严肃地强调。
行啦。二十六岁的人了，还整天女孩子女孩子的，也不害臊。我翻了翻白眼。
怎么啦怎么啦？碍你吃饭碍你睡觉还是碍你走路啦，我就喜欢我就喜欢，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哼，你咬我啊。郭妮嗲着声说。
哦……你说的美少女就是郭妮姐啊。吴思思晃动食指，指着我说。
当然了，怎么？难道认为我说错了？我笑了起来。
你说得太对了，那家伙，郭妮姐那是相当美。吴思思一口气没憋住，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纪小齐、吴思思你们给我等着。郭妮气得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啦——这么说就是不用我帮你们做介绍了？
怎么不用？郭妮、吴思思不约而同地说，说完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那行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自称艳压群芳、冰雪聪明的南疆报社文字编辑郭妮小姐，据她自己所说，今年才二十出头哦。
去死！郭妮推了我一下。
哈哈哈，而这一位呢，就是自称忧郁王子的吴思思同学；其实啊，他就是个自卑的小屁孩子；现在广州美院读书，油画系的，大三。介绍完毕，双方握手。
贫不死你。郭妮又推了我一下。
这时菜上来了，啤酒也上来了。
我说，今天是你们俩的好日子……
说什么呢？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说。
我可没说错哦，你们看，今天你们俩都多了个朋友，歌里都唱了，朋友一生一起走。所以今天是你们俩的好日子；所以，这八瓶啤酒，今天怎么着也得了结了。
那有什么问题？他们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说，说完两人都觉得很惊讶。
郭妮激动地说，吴思思同学，我觉得我们简直太有缘分太有默契了，来，为我们的缘分和默契，以及我们的友谊，干一个。
干。

酒足饭饱。郭妮脸颊泛红，她有点醉了。她趴在吴思思的肩膀上被我扶着出了老沈牛杂店。刚出了店门，没经过我批准的冬天夜风就刮了过来。虽然不凛冽，却也有些冷的。我脱下外套披在为了爱美而穿得很单薄的郭妮身上。郭妮的眼泪就哗啦一声流了起来，她哑着声音说，还是哥们好啊！可是，你们说说，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我怎么就是会想念张辉啊？我真的没办法，我就是想他，我就是会没日没夜地想他。吴思思你说，你说那混蛋会不会想我呢……呵呵，他肯定不会想我的，他都不要我了，怎么还会想我呢？
吴思思伏在郭妮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
郭妮吸了鼻子说，真的吗？
吴思思说，你觉得我像骗子吗？
郭妮说，你就是个骗子啊，上次刚被你骗过。
吴思思说，哎，我发誓。
郭妮说，行啦，我相信你。对了，你觉得他瘦不瘦？这个混蛋没人照顾他，会乱来的。
吴思思说，他把自己照顾得可好了，脸蛋肉肉的，油亮油亮的，可肥了。
郭妮说，是吧？
吴思思说，当然是了。

上了出租车，郭妮很快在后座上进入了梦乡。坐在她身旁的我拍了拍前座吴思思的肩膀，小子，你刚才跟她说什么？
吴思思没有回头，他说，我跟她说，我前几天去理发，见到张辉了。我们聊到了你，从他的言语中，我听出他其实也挺想你的。他还嘱咐我叫你多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我说，你没骗她吧？
吴思思说，嗯……不能算骗吧！不过张辉在我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对她好点，我没告诉她，我觉得他口里的那个她就是郭妮。他可能误会我了，认为我是郭妮的新男友。
纪小齐
于2008年12月15日16：55分写于广西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