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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跳 [打印本页]

作者: 红领巾1976 时间: 2007-8-4 13:06
标题: 跳
　　１．楼顶上的空气比较新鲜，还有风，马登就站在那里，抬头朝远处眺望着。他看到这座城市的上面，笼罩着那个冒牌的天空，至于今天到底是什么天气，一点也看不出来。“唉”，他走到边缘的地方坐下，把脚悬在空中，然后掏出一根皱皱巴巴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去的同时，他又“唉”了一声。
　　马登已经憋闷好几天了，所以他爬到楼顶，他想透透气，绝对不是想自杀。可陈小辫却是这么认为的，他抬脚踢着老九说：“九哥你快看呀，他要跳了。”
　　“是谁？谁要跳了？”老九轴翻棋盘，站了起来。
　　“他在那待了整整一个小时了。”
　　“嗯，那就是要跳了。”
　　“对，那高，跳下去一定会死的。”
　　“你们两个小犊子，都要跳了，还贫个啥！”陈老抄起拐棍在老九屁股上兑了一下子，然后朝街对面喊道：“他牛婶，你来，你快来。”
　　牛婶就过来了，她朝那看了几眼，对陈老说：“您老先给盯着点，我得去汇报。”
　　“什么叫盯着点？”
　　“盯着点就是要我们一直看着他。”
　　“那有什么用？”
　　“笨哟，当然是要我们看清楚，他是自己跳得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哦。”
　　有人来买烟了，陈小辫说：“你自己拿吧，我要盯着点。”
　　“你要盯什么？”
　　于是，这里多了一个抬着头的男人。
　　“死鬼，你在看什么？”
　　“我不是死鬼，上边的那个才是。”
　　于是，这里又多了一个抬着头的女人。
　　已经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抬头看了，所以其他人也要抬头看一下。
　　牛婶带着警察来了，这样一来，马登就真的是个要自杀的人了，尽管他自己还不知道。一些警察开始疏散着群众，但他们是不肯轻易退去的，站在前排的陈小辫晃动着脑袋说：“不要推我，我一直在盯着。”
　　一名警察操起了扩音器，他说：“楼上的人听着，请不要冲动。”
　　马灯听到了，同时也看到了楼下的人群，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就站起来向四周看。
　　下面一片惊呼：“跳了，他要跳了。”
　　马灯说：“谁冲动了，谁要跳了，你们他妈的有病。”
　　“看到了么？他是真的要跳了，人临死之前都要骂几句的。”
　　“你见过跳楼的么？”
　　“没有，我没见过，上回那个我没赶上。”
　　“挺吓人的．”
　　“是么，那他跳的时候我闭上眼睛。”
　　２．“上面的人请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马登本来是要走下楼的，但是他听到这句话以后，又走了回来，他想，既然可以解决问题，那我就可以再等一下。于是他就又站到了那里，他说：“你们真的能解决么？”
　　“当然，请你说吧。”
　　“好吧，你们听着，”马登清了清嗓子，“前天，我们单位被收购了，昨天，我下岗了，今天，他们还要来收我的房子，你们听到了么？我就要没地方住了，不光是我，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们都要搬出去了，你们听到了么？”
　　“不光是你，还有我们。”马登听到了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徐，他的同事。
　　“马登，你是好样的。”这是小方。
　　“老马，你先跳，我们跟着。”还有许东。
　　随后，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是很多陌生人的掌声。
　　马灯的视线模糊了。
　　“退後退後，你们到什么乱，告诉你们，这可是妨碍司法公务。”
　　“我们在说真话。”
　　“他是好样的。”
　　马登又说话了，他指着一座楼房说：“那里，就是我们的单位，它已经不属于我们了。”说完，他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说：“那里，那里是我们的家，它也将不再属于我们了。”他说话的时候，人们都在把头扭向他指的方向，尽管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请你们把我们的领导叫来，我要他们当面告诉我，这些年我们都得到了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人群里又爆发出阵阵的掌声。
　　马登的眼泪就是这个时候流下来的，他说不出话来，只好朝着人们招了招手。
　　“你的问题我们会去协调解决，现在请你先下来。”
　　“我没法子冷静，”马登说完又向下面指了指，“你们看看，那里停满了汽车，而我们就要没地方住了，我们不要汽车，只是想吃饭、睡觉。”
　　“还有，你们看看那边，看见了么？他们每天都要去那里吃龙虾，一只龙虾是多少钱我是知道的，那正好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还有，你们再看那边。。。”
　　马登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他好像真的是要跳下去了，他不停地说，把这么多年不敢说的话全说出来了，就向他们领导作报告时候那样地滔滔不绝，没有人能够打断他，也没人敢打断他。他下面的人群越聚越多，不时地在为他喝彩，马登就不停地说着。
　　３．他终于停下来了，抬头看了看天空，那里依旧是灰蒙蒙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们的眼睛就瞪大了，“他就要跳了，这回是真的要跳了。”
　　“他说了这么多，不跳也死定了。”
　　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断定马登就要跳了。
　　“还有。。。”
　　马登没有跳，他又继续说了，人们一下子就泄了气，不由得发出了一阵“嘘”声，“我还以为他要跳了呢。”
　　“他到底还跳不跳了，我的脖子都酸了。”
　　“嘘，人家还没有把话说完，说完了自然会跳的。”
　　这个时候，马登看到警察们已经运来了厚厚的垫子，就摆在他的下面，他忽然真的有了一种像要跳下去的冲动，他的身体感到一阵轻松，他笑了。
　　“你们看到了么？他笑了。”
　　“是的，他是在笑。”
　　“他是要跳了么？”
　　“我看不会，他不会跳的，他是在要挟，在讲条件，他是不会跳的。”
　　“对，他是装的，我们上当了。”
　　“不会吧，我看他是真的。”
　　“还有。。。”马登又想起了什么。
　　这个时候，陈小辫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喊道：“你到底跳不跳了，我的脖子已经酸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
　　“是呀，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马登一下子愣住了，他想他是不是听错了，就朝着那些警察们看去，他看到那些警察在无奈地制止着他们，他确信那些是真的了，他失望了，他想，我操，这些人不是正义的么？他们不是给我鼓掌么？不是给我喝彩么？他们要干什么？真的要看我从这里跳下去？马登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冲向了头顶，他又开始憋闷了，那些灰蒙蒙的东西已经降得不能再低了，就压在他的头顶上。
　　“你这样子是没用的，下来吧。”
　　“。。。”
　　人们又在喊叫了。
　　他妈的，这是一群混蛋，马登愤怒了，他想，好吧，你们不是想看么？老子就跳给你们看，老子跳下去你们就他妈的傻眼了，想着，他就朝前挪动了脚步。
　　“请你不要冲动。”喇叭里继续喊着。
　　马登狠狠地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忽然，他想起自己还没有留下遗言呢，不能这样就跳下去呀，于是又说道：“还有。。。”
　　“哈哈哈，这是个骗子，他不敢跳，我们上当了。”
　　人们哄笑着。这笑声让马登站立不稳，他晃动着，他的耳边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一点点的有远而近，越来越清晰，那不是雷声，是什么？
　　“跳，跳，跳。。。”
　　那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仔细地听着，“跳，跳，跳。。。”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他们在让他跳。
　　马登绝望了，他想，怎么会这样呢？他急切地开始寻找着他的同事们，但是已经找不到了，他想，这件事情会被那些领导们笑的倒在地上的，它会让他这辈子抬不起头来，会的，绝对会的。
　　马登摇了摇头，对自己说：“我今天出门，是要透一透气，可是现在我要从这里跳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登朝着人群指了指，说：“你们看好了，我就要跳了。”
　　人们笑了，他们已经不相信他了。
　　马登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了，他吼道：“他妈的你们也是人，你们在笑什么！”说着，他到了楼顶的最边缘。
　　４．“不要跳！”忽然，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他大声地喊叫着：“不要跳！大哥，你这样跳下来，肯定会砸坏一辆汽车，就是这辆，这是我的汽车。大哥你看看，我也是老百姓，我买辆车不容易呀，我在银行里贷了好多钱呀，可是我还了一年的贷款，还赶不上它降价的钱。你要是把它砸烂了，我也只好跳楼了你知道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哭了起来，马登都愣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个人又说了：“大哥我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给你跪下了。”
　　人群再次哄笑了，他们开始在哄笑中散去了，他们边走边说：“你看他们在演戏，多有意思呀。”
　　这个时候，马登听到了下面马达的声音，那个家伙开着车子飞快地逃走了。在他的身后，两名警察悄悄地摸了上来，把他按倒在地。
　　马登被带走了，大街上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个震怒的声音，那是陈小辫的声音，他喊道：“刚才那个买烟的王八蛋，你还没有给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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