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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黑蓝网刊柒拾陆号专栏】马耳∣湖里的阳光 [打印本页]

作者: 用月光取暖 时间: 2009-4-20 20:07
标题: 【黑蓝网刊柒拾陆号专栏】马耳∣湖里的阳光

　　春天到的时候，一些东西在慢慢恢复。
　　这不是说你会想去大干一场或站在广场上高歌一曲，而是说你站在风里的时候，你能感觉到风的味道发生了变化。风变得柔软了些，轻轻地刮过你的衣服时，能揭开你衣服的一角，让它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紧地裹在你身上。风还有了点咸味，能够随便吹来不知是谁的汗气，围着你的周身打转。你会更多地，更经常地，站在风里面，看着窗外的树叶，树叶从前不引人注目的翻滚，此刻在你的眼里也变得鲜明了起来，当然它的色彩也在发生变化，一些红色的黄色的旧叶仍旧残留在枝头，刚长出的嫩叶则碧绿透亮，看上去就像是蜻蜓的翅膀，尤其是被阳光穿过的时候。
　　春天，阳光似乎也和树叶一样，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这使它更具有泥土的新鲜气息，一丝一丝地落在你的身上，不像别的季节的阳光那么苍老。阳光看起来似乎是静止的，一个老人可以一动不动地坐在里面，从最近发生的一些琐事一直想到几年、几十年前的旧事。年轻人则相反，从现在一直到几十年后，全部都凝聚在年后院落里一片小小的阳光里，他看着那片阳光，就像看着一片不知被谁遗弃在那里的碎玻璃。
　　阳光其实是在闪动的。
　　跟静态的画面不同，你在一个初春的午后走到公园去，爬上一座小山。快到山顶的时候，你看见一座别有风味的水泥凉亭的尖角，你正有些欣喜，觉得可以在此小憩一下时，你看见一对情侣坐在那儿，于是你觉得有些失望，你转过身来，这时你就看见了阳光。
　　你端起相机，开始拍照。在这之前，你乘坐公共汽车，从你的住处来到这里，这是个阴天，满天都是化不开的云，公园里的人不多也不少，你把身份证出示给看门的老头（不，其实是他上来要求你出示身份证的，你掏出身份证给他看），你进来时看见一片草地，一些花，一座塑像，塑像很高，草地有点绿（春天了），树上开了花（春天了），有人在欣赏（春天了），有个小孩神情很不痛快（怎么了），有一家子向你走来（你把他们拍进去），然后你觉得这里并不怎么样，你离开花和草地和人，你转了个弯，走上一条水泥路，路边有一株树，树上挂着小红灯笼似的果实（或花），你听到一对中年夫妇在赞叹（你觉得这赞叹太廉价，你什么也没说），你走上了一座曲桥，你发现水中有很多鱼，你拍了一些照片（但你有些失望，它们太一般了），你走过了曲桥，朝右手方向稍稍转了转，你就转到左手，这边景点比较多，你想可能会更好玩些，你走过了一些起伏不平的石砌路面（太缺乏想像力了），来到一片小平地，平地右边有一些洞口，你进去看了看，在最左边的一个洞口，你看见空荡荡的一片小水池（也许是和湖连成一体的），出了这个洞口，你走上几级石阶，进入另一个洞口，看见一个老年妇女的背影，她手里拿着一串香，正朝一个灰坛里插，在她的面前高处，有一尊神像，在她身旁，有一个装满小面额纸币的功德箱。她大概是个守神的，你想到这里，就退了出来，回到平地来，看看别的洞口，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进去，只是在洞口之间的山石，有几幅石刻，你拍了一张照片。回过头来，你看见一个老头坐在一张石桌前拉二胡（你早就他在那儿，但你等到这时才开始注意看他），还有另外一个老头坐在旁边，不知在干什么。你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心想这会是好照片，但是你回放看了看，照片的效果并不理想，你泄了气，离开平地，走过一座小桥，这时你回过头来，又给那个拉二胡老头拍了几张照片。这回要好些了，视角已经转换，二胡老头的身影被湖水映衬出来（不过过后你还是觉得有点一般），然后你就离开小桥，登上那座小山，看见了那对情侣（你对他们不感兴趣），你转过身，看见了阳光。
　　你最后还是觉得有点普通，不过算是不错了。阳光闪耀，穿过树木，射进你眼睛（之前一直是阴天），让你觉得多多少少有点刺激（你不求升华，不求超脱凡俗，不求飘然若仙，只求一些些微的刺激）。你想说，它们让你充满温暖（这当然有些装B,不过事实也跟这差不多），看了那么多的太阳，还是这长久阴天之后一丝偶得的阳光让人觉得值得纪念（这也太文绉绉了）。不过说到底，你还是不能不指出一个事实——阳光是在闪动的，它们还穿过了一片阴暗的树林，最后射进你的眼睛——仅凭这一点，你就会觉得这趟旅行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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