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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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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竹韵荷风
时间:
2009-4-28 15:36
标题: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傍晚,我走进那条巷子,去看蕤最后呆过的地方。
“她就是死在这里。”房东告诉我,“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她总是那么安静,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女子会自杀。”
“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吗?”我问。
“当然,昨天警察已经来过了,这里的东西还是她活着的时候的样子,没有动过。”
“嗯。”
“我先出去了。”房东说着便退出去了。
蕤平常很少出门,只窝在这间屋子里看书、上网,我问她上网做什么,她说看电影,看小说。
其它的呢?
聊天。
还有呢?
没有了。
我一直羡慕地对她说,很惬意的生活。她却死了,我想,自己对她是真的不了解,对她的生活其实是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懊恼,如果这半年里我不缺席,也许她会活下来呢,就算她不会,至少在剩下的这半年里她不会活得那么孤单。
房间里光线很暗,我没有去开灯,这里的一切都已熟悉,那紫木的衣架挂过我的外套,书桌上有她经常握在手里的陈升的小说集。
我拿起那本书,一张纸条掉出来:
我不止一次地说着: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只能有我。我并不为那时的固执而羞愧,却是欣喜,因为我曾经是如此的纯真。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啪啪的掉在书页上,开起一朵朵透明的花来。
她说:“陈升的小说比他的歌好。”
我点头,“陈升的小说里溢满台北的风。”
她当时似乎愣了一下,自语道:“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谁?”我问。
她就像没听到我的问话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哪天我也去台北,去看看台北的雨。”空气里正飘浮着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在我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听这首歌,只听这一首。我们总是在放得很大声的音乐里对话,我有时候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再问一遍,她听不清楚却不再问,漠不关心似的。
她时常半躺在那张只铺了一层棉被的硬板床上,身上搭一截毯子,手里拿着书却一直在跟我讲话。她在跟我讲话,却并不关心我是不是听明白了她在讲什么。
我站起来把音响关掉,“少听些这伤感的歌吧。”
“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我终将擦肩而去。”她静静地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说给我听的,也并不在意,早已习惯了她神经兮兮的对白。晚上我帮她买了两床厚厚的棉被,铺在床上,她竟小孩子一样兴奋,“原来增厚了棉被这么舒服,我竟不知道呢。”
“白天的时候出去走走,不要总是闷在房间里。”我说。
“又没人陪我去,一个人走傻傻的。”她歪着头说。
“我陪你。”
她没有答话,只是笑。
我顺势抱起她,就像抱起一床轻飘飘的棉絮,当我触到她那如婴孩般无辜的眼神时,在心里酝酿已久的念头即刻烟消云散了。仅止于此,我和蕤的关系。
我从蕤的房子里出来,百无聊赖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里的太阳温吞吞的悬着,就像每天重复不变的生活。
走到家门口又有点后悔了,今晚我不想一个人过。想起距离最近的芳,便掉转头去找她。
她穿了浅色的碎花长裙站在走廊上,大概是被厨房里的烟气呛着了,一边咳嗽着一边手里拿了炒锅。她看见我来了,脸上挤出一点笑意。如此寒伧的面孔不禁让我产生了一种厌恶,一般的女人天生就经不起贫苦的,还没有盛开就一败涂地,倒在柴米油盐里。芳败得太快了,从一个纯朴的少女变成一个为生活所累的居家女人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我只知道是因为贫苦,却不想她笑完之后凑上前来指着屋里一个男人告诉我,她就要结婚了。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离开了。
芳却在后面追上来,她说:“我仍旧是爱着你的,只是,我要生活,我要正正经经地过日子。”面色有些凄凉。我笑了笑说:“回去吧,菜要烧焦了。”
一路想着芳的表情仍旧觉得好笑,“我仍旧是爱着你的——爱个鬼啊!”,“日子”里的女人真是可怕,我想,什么叫想要正正经经地过日子?不过想要个男人罢了!尽管,芳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令人厌恶,我还是应该原谅她的,原谅一个想要正正经经过“日子”的女人。
我想起了颜,那个远离“日子”永远裹在睡衣里的尤物。
我一边看文件一边想着今晚要与颜会面,竟有些迫不及待。终于捱到了下班,开车去了颜的寓所,按了好久的门铃她才答应,然而答应了之后又等了好久才开门,她总是喜欢让男人在外面等,等开了门之后,却并不见她收拾的有多么利索,客厅像她的头发一样凌乱,她穿了粉红色的吊带睡衣,扣子都没有系好,蜷曲的头发匍匐到胸前来,长长的睫毛遮盖着那双幽深的眼睛,我曾经开玩笑说:“颜,你的眼睛里藏着魔鬼。”
颜笑的时候就像一杯上等的葡萄酒,未饮先醉。
她上来就搂着我的脖子,有些撒娇似的拉着我往卧室里走,一个黄色的影子倏忽闪过,我仰卧在她的床上,想着那个影子,不禁兴味索然。
我应该回澳门一趟,大哥好久没有打钱给我了,肯定又是那个老女人的调唆,她嫁给大哥是因为大哥长得帅——我们兄弟俩长了一幅天生讨女人喜欢的模样,她很有钱,是他老爸留下来的,还留下来全澳门最大的赌场给她。
大哥打理赌场,总是定期打钱到我的账户,供我挥霍。我之所以离开澳门是因为他不希望我沾上赌场的气息,据说大陆的空气比较洁净,我就被送到了上海。白天做着道貌岸然的高级白领,晚上流连于魑魅魍魉的不夜酒吧。
我想我该回去了,这样的孤独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在记忆里搜索着用来填补空虚的女人,我想到了芯,那个整天穿着职业装看起来特别精明能干的女人。
芯的生日就要到了,她上次说很喜欢一部手提电脑——她是一个软件工程师,很少有女人会做这样的工作,所以也很少有女人会像她这么聪明,跟她聊天就像掉在一个浴池里,爬不出来却很舒服。
我提了笔记本一边给她打电话一边向她家里走去。
“庆祝生日?可是我今天要加班啊,公司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要做。”
我掉转方向,又去了她的公司,电话里没说,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芯的办公楼很高,她在二十八层。走廊里有微亮的灯光,一个个的办公室都锁了门,别人都下班了。我走在楼道里,阴森森的。芯的办公室里果然亮着灯,我站在玻璃门旁,还没有敲门却听见芯异样的笑声,这笑声是我所熟悉的,每次在床上时都能听到。
我一个人走进酒吧里,不知道是夜太深了还是所有的人都故意躲着我,冷冷清清的,我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来,叫了酒,对于酒的名字记忆的太多反而叫不出来了,只说要酒。我喜欢喝酒,不论什么样的,只要是酒就行;正如我喜欢有很多女人,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你的女人越多,你所遭受的背叛也就越多。我忽然想起这句话,只是不知道是谁说的了。
据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三杯过胃竟真的伤感起来,我被浸泡在孤独里,垂死挣扎,就仿佛陷入泥潭里,越挣扎陷得越深了。总要抓住点什么才好,我想,我抓着酒杯想。
我想我该回去了,这样的孤独我再也受不了了。
其实孤独到哪里都一样,无论是在喧嚣的澳门还是在整齐有序的上海,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不许背叛不许变心不许孤独?世界上最约束不了的就是人心。
我回澳门之前去看过蕤,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问:“你还会回来吧?”
我说:“会的。”
“你会打电话给我吧?”
“会的。”我说。
她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十指修长,苍白、露骨。我想象着这样的手指触在皮肤上会是什么感觉,冰冷,肯定是,冷的像冬天里最后的一条小蛇游移着,试探着。她似乎在犹豫,然后又把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起身下床,边穿托鞋边说:“我们包饺子吧,就当是为你送行。”
“那我去超市里买水饺。”我说。
“不,我们自己包。”
择菜,调馅,用了很长时间,然后就是坐在床上包了,她把书都堆到一边去,把放馅的盆子和面皮放在书桌上,我总是狠狠的放馅进去,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她却放不进馅去,饺子几乎向前趴下了,我笑她,她说她生来是遭人欺负的。
饺子煮熟了,一半露了馅,我一边盛饺子一边说,“谁娶你谁倒霉了,整天要吃烂饺子。”
她讪讪地笑着,不答话。
在蒸气迷蒙中我看到她去擦眼睛,她说,芥末放得太多了。
那一刻,我竟动了要娶她的念头。
“嫁给我吧,蕤。”
“不。”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整天吃烂饺子啊。”
“我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认真”这个词在我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太滑稽,她竟然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气喘,还流着眼泪。
她说:“你只要说说我就很喜欢了。”
我们这顿饺子吃到午夜十二点,我以为她会留我过夜,毕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却像往常一样说:“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好。”,我只得一个人走回家去了。
她没有去送我,在机场上忽然收到她的短信,她说,等你回来我就嫁给你。我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无论我怎么输,都还有蕤这张牌。好吧,丫头,如果哪天我玩累了就回来找你。
大哥在一家报社里帮我安排了工作,其实那点工资都不够我零花用的,他只是为了体面。他仍旧供我花钱,却少了很多。
有一次为了一个专访我去了台北,那天正下着雨,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那类雨。我想起了蕤,想那她经常听的那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伤感的情绪,这情绪时常感染着我。她说哪一天要到台北来看雨的,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这里。有人说人最爱的不是没有得到的就是已经离开的,我想,这句话是错的,我的印象里只剩下了蕤,而她才是我唯一得到的人。我走遍了台北的大街小巷,也没有遇见她,忽然笑自己好傻。
丫头,我累了。
我想回去了,我想念和她在蒸气腾腾的小屋里围着吃水饺。
蕤说,等你回来我就嫁给你。
我开始深居简出,开始攒钱。
回到上海的时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人接,她怎么可以换了号码,我还以为她会永远等我的信息呢。我去她的住处找她,房东却告诉我她自杀了。
“原来只是一个骗局,还说回来就嫁给我的。”我狠狠的说道。
我坐在床上,一次次回头看去,竟疑心她仍旧半躺着,手里握了陈升的小说。
我翻看扉页,封面封底竟然写满了文字。
我常常这样想,为什么要救活我,如果那次让我死掉了,也就少了后来这么多的麻烦。
那年我十九岁,也是冬天,外面积了很厚的雪——
我特意跑到镇上的药店里去买安眠药,药店里只有一个职员,她穿了白色的大褂,不像天使,却仿佛披着今年冬天的雪,冷漠又陌生。
“我要一瓶安眠药。”我怕她会拒绝或着盘问,然而没有,她什么也没问就给我拿了一瓶,我打开看了一下,不禁疑惑了,以前经常为爱失眠的母亲去买安眠药,一个小纸包里有十来片,都是那种中间划了一道的大药片,可是,这里面却是不那么白的小药片。
“这是安眠药吗?”我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她的语气有些凶。
我退出来,又去了曾经为母亲买药的店,医生仍旧用纸包了十来片,我打开,就是小的了。
原来安眠药早已换了样子,我放下心来,不紧不慢地走回家去。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飞旋下来,堆在我的帽檐上,睫毛上,仿佛有莫大的冤情,可是我知道那冤情也不是因为我,上帝哪里会眷顾到这样一个渺小的生命啊,我曾经乞求过他,不止一次,我求他赐我一死,可是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我对他失望了,对所有的一切都失望了。
那条路并不长,却像走了一个世纪,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我换上一件长裙,躺在被子里,吃掉了一瓶加十片,渐渐的便睡去了,瓶子并没有丢到远处,而是把它放在了身边,不是没有力气扔掉了,也不是要他们看到药瓶好知道怎么救活我,我只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也不希望他们麻烦,他们肯定要知道死因的,这个药瓶就够了。
然而我没死成,在昏迷中醒来——
一百一十片,我竟然没有死成。
是我计划的疏忽,我不该在傍晚服下药片,因为距离晚饭的时间太少,他们一定会叫我去吃饭的,叫我的时候事情很容易就穿帮了。
在我醒来之后,他们看我的眼光更加异样,我就知道,这次自杀将会成为我的另一个重大错误累加在那个记账簿上,必须用血泪的忏悔加倍偿还,我怕了那偿还,所以我决定离开,就像第一次离家出走一样,我坐在车窗前流眼泪,却不见你递纸巾过来,而曾经你手中的那本陈升的小说现在在我手上。
我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看到他,我告诉他:我以为离开了就会忘记你,我以为我可以不爱你,但是,我失败了。
原来蕤爱的人一直不是我,我恍然大悟,继而是无限的失落。还以为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的某处总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原来没有。我不过是她在生命垂危之际胡乱抓起的稻草,而她真正爱的那个人是一个喜欢陈升小说的男人。
作者:
江冬
时间:
2009-4-28 16:25
开头多么像电影里的对白,我就从来没碰到过那么斯文的房东。
作者:
lostboy
时间:
2009-4-28 18:51
而且是一个贪婪吝啬的房东。
生活里哪有这么多的温情。
故事老套,语言有些做作。
通篇只是为了表达一种单调的情感。
作者:
竹韵荷风
时间:
2009-4-29 09:18
北京的房东的确没有这样有涵养的。
作者:
金特
时间:
2009-4-29 09:34
房东根本就不需要涵养
作者:
竹韵荷风
时间:
2009-4-29 11:36
原帖由
金特
于 2009-4-29 09:34 发表
房东根本就不需要涵养
房东也是人啊,任何人都要以人的方式对待。
这里的人怎么对房东特别有意见啊?
作者:
纪小齐
时间:
2009-5-2 23:04
不是对房东有意见。主要是对你的设计有意见。
你的这个房东,我觉得特别的熟悉……嗯,谁写过类似的房东啊……想不起来了。反正,不管是想不起来的那个谁还是你,写这样的房东,都显得挺假。我遇到的房东,都是为了每个月多收我五十块钱而骗我说房间是安装了空调的。后来我知道了那个空调的真实功能就是制造噪音。
作者:
竹韵荷风
时间:
2009-5-4 10:37
为什么全都那么现实?
作者:
豆的瓣
时间:
2009-5-5 10:57
不是现实。主要是你把房东写的像个的佣人。语言不对味。现实生活中的人不这么说话。
作者:
竹韵荷风
时间:
2009-5-5 17:36
这个房东只是作为一个客观视角存在的,一个退字是说他对于自己内心惊愕甚至恐惧的掩饰。也许他并不是现实中那些势力的刻薄的房东,所以,应该以一个符号来看待他。
作者:
陈鱼
时间:
2009-5-5 18:18
不要再纠结于房东啦 相比于整篇小说 房东真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了
楼主 你这个小说太文绉绉啦,我连那个往生的女孩子的名字都读不出来 惭愧
作者:
lostboy
时间:
2009-5-6 10:44
r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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