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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广茹的婚姻 [打印本页]

作者: 今雨    时间: 2009-5-19 23:26
标题: 广茹的婚姻
那年广茹的婚事让我们全镇都兴奋起来,因为她就要嫁给一个著名的男人冯长山。这个消息最初是从广茹的表姐大青口中传出来的。大青掩饰不住激动的情绪,脸蛋涨锝通红,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我们想都想象不出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冯长山是市里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据说是做建材起家的,如今产业大得不得了,任何赚钱的行当都有他投资,资产恐怕都过亿了。他还是个慈善家,在本地捐了两所希望小学,还修了一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过街天桥。听说连市长都跟他很熟,常在一块喝酒,甚至在省上也颇有影响。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会看上了广茹,这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广茹自小在这镇上长大,我们家家户户都认识她。她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丫头,长着一张红喷喷的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机灵,笑起来嘎嘎的有几分野气。她爸妈都是玻璃厂的职工,厂里效益不好,几年前都内退了,在自家临街的房子上开了一扇窗,买些香烟日杂贴补家用。广茹还没念完高二就辍学了,当时她哥哥正在省城上大学。她成绩平平,对读书也没啥兴趣,她说自己反正也考不上像样的大学,如果上个三四流的学校,根本就是浪费父母的血汗钱。这话也不错,如今我们镇上可不缺大学生,在家待业的一大把。她爸妈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家里的小铺子可用不上仨人。正好那时她表姐大青和丈夫在市里一家批发市场买塑料制品,生意挺红火,需要添个人手,于是便让广茹过去帮忙。大青十年前嫁到市里,婆家是做小生意的,这些年日子过得很不错,镇上的女人都很羡慕她。市里离我们镇只有四五十公里,坐班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广茹很乐意进城打工,城里的马路又宽又平,高楼林立,有漂亮的花园广场,还有时髦的商场、精品店和咖啡馆。我们镇上的女孩子都喜欢进城逛街,更喜欢当上城里人的感觉。广茹十天半个月会回来一趟,她慢慢变得洋气起来,我们都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
转眼两三年过去了,广茹长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大青开始留意帮她张罗对象了。这几年大青夫妇对广茹很满意,说她做事利落,脑子灵光,谁家要娶了这样的媳妇就有福了。不过我们怎么也没料到广茹的造化那么大,竟然被冯长山相中了。谁也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据大青说,有一次冯长山陪同市里的领导来视察批发市场(原来他就是这家批发市场的老板),进了她家的店面,不知怎么就一眼看中了广茹。后来他请大青夫妇和广茹吃过一次饭,然后又单独约广茹见了几次,一个月后就托大青向广茹家求亲了。
广茹的爸妈一开始感到十分惊愕,甚至有些不安。广茹爸老郑一向谨小慎微,他坐在小院的矮凳上,不停地搓着手指,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两家环境相差太大,恐怕不太合适吧。”“而且他的年纪……”广茹妈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唉哟,姨妈,他才刚四十岁呢,这叫‘钻石王老五’,你们不懂,这种男人最吃香啦,多少大姑娘都盼着这种好事落在自家头上!”
“既然这样,他为啥就相中我家广茹呢?”广茹爸说。
“这不就是缘份嘛,咱们家广茹在女孩子中也算是尖子,又聪明又能干,配谁也不低!总之,这是天大的好事,再合适不过了。”
话虽如此,我们镇上的人还是有些困惑。广茹是个好姑娘没错,但严格地说也算不上什么倾倒众生的大美人。她的脸蛋虽然粉嫩嫩的挺喜庆,但腮帮子似乎宽了些;身材虽然丰满圆润,但腰肢却不够纤细。她如果嫁给镇上任何一个男人,我们都觉得绰绰有余,但要嫁给冯长山,似乎还差那么几分。毕竟冯长山是我们视野之中最不平凡的男人,完全配得上一个电影明星。
漂亮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本钱,镇上的男人对此深信不疑,而这份本钱到底能换来多大的收益却有点说不准。男人们私底下议论说,“黄金坊”歌舞厅里有两个姑娘比广茹还俏几分,可惜没她那么好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镇来冒出了好多家歌厅,一些被称为小姐的外地女孩随之而来,规模最大的“黄金坊”里有十几个小姐。这些女子一个个打扮得妖形怪状,冬天都穿着露肉的衣裳,嘴唇冻得乌青,看上去十分骇人。女人们不愿意拿广茹跟这些小姐比,广茹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么能跟那些贱人相提并论。不过女人们爱看韩剧,都知道平常人家的女孩想要嫁入豪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镇东头水巷子老孙头的孙女红红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她几年前去深圳打工发了财,给家里寄了不少钱。她家里的人说她在那边嫁了一个香港老板,还生了孩子,但是我们都知道她其实是给那个香港人做了小,生的儿子还是黑户呢。人们对此虽然有些不屑,但去年春节她穿着白色貂皮大衣开着轿车回来时,大家还是笑嘻嘻地涌到她家去嘘寒问暖叙旧情。相比之下,广茹确实非常幸运,她没有费丝毫气力,轻轻松松就当上了冯家的太太,这简直就是童话中才有的奇迹。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终风水先生老葛给出了结论:老郑家的祖坟特别好,顺风顺水、荫福后人。

2
不久以后,广茹的婚礼在我们镇上最高级的餐馆举行了。那天“兆龙饭店”外边的街道几乎完全堵塞了,全镇的人都来观礼,谁也不愿错过这重大的盛况。其实接到请柬的都是女方的亲友和街坊,许多不相干的人只能站在街边上眼巴巴地等着看花车。这天广茹打扮得非常漂亮,鲜红的锦缎旗袍映得双颊生辉,乌黑的大眼睛在粉红眼影的点缀下明媚流转,比头上展翅欲飞的镶钻蝴蝶还要闪亮。新郎倌也很精神,他中等身材,宽肩膀,国字脸刮得干干净净,皮肤光洁健康,一点也不像四十岁的人。俩人站在一块很般配,根本看不出年龄相差那么大。
广茹的爸妈喜气洋洋,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他们最初的疑虑早已一扫而空,女儿堂堂正正嫁入了体面人家,女婿看上去很不错,大家都说他对人很好,他们也放心了。除了为女儿高兴,他们心里也有一个小算盘:大儿子广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省城一家小公司打工,买房子娶媳妇都遥遥无望。老两口原本希望儿子回本市工作,离自己近些有个依靠,但小地方工作机会少,事事都要凭关系,所以从来没敢跟儿子提。如今既然攀上了这门亲事,不妨找个时机女婿说说,听说他跟市长是老熟人,给儿子安排个工作或许问题不大。
在座的亲友也都笑逐颜开。有一个念过大学的小子告诉我们,世界上任意两个人之间最多只需通过六个人就可以发生联系,比如我认识A,A认识B,B认识C……F认识英国女王,于是我跟女王就产生了关联。我们镇上的人都说这是胡说八道,我们跟英国女王八竿子也打不着,怎么也联不上。然而这一天,大家突然意识到这真是可能的,因为我们认识了冯长山,冯认识省领导,省领导认识某大使,而某大使可能就是女王的座上客。用不着六个人,只通过三个人我们就跟女王联系上了!当然我们丝毫不想跟英国女王拉什么关系,我们只需要一些更近更实用的关系。
饭馆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饭馆外看热闹的人却议论纷纷。这场婚宴在我们镇上算得上是规格高的,但却不是最豪华气派的,花车的阵容远没有众人预想中高级,大家不无失望之情。不过也有见多识广的人提出了合理解释:冯长山一定还会在市里再办一场隆重婚礼,这一次只请了女方的亲友,下一次应该会请男方的亲戚和他在商场及官场的朋友。我们都注意到,这次男方只来了冯长山的哥嫂(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另外还有三四个男子,他没有介绍,似乎是他的朋友或手下。
我们期待的更加豪华的婚礼并没有举行,似乎为了安抚我们的失望,老郑家宣布广茹将随丈夫一起去东南亚蜜月旅行。这在我们镇上是件新鲜事,女孩子们羡慕死了。

3
我们再次见到广茹时她的下腹已经微微隆起了。她过去的女友们都兴高采烈地涌到了她家的小院里问长问短。广茹变得文静了,头发剪短了点,眼珠子不像从前那样滴溜溜直转。女孩子们叽叽喳喳,争着问她家的房子有多大,有没有佣人,她现在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泰国的人妖是不是象杂志上那么漂亮,五星级的酒店里都有些什么。
广茹说新家是市郊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带一个小花园,房子很宽敞。他们没有请保姆,但有个清洁工每周来一次。她现在不用上班了,每天做做家务,读点育儿杂志。广茹曾经想自己开一个小店,但冯长山不同意,他想先要孩子,毕竟他年纪不小了。广茹也很喜欢孩子,一提到肚子里的宝贝,眼里就露出笑意。大家都觉得广茹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闹了,甚至都不那么亲热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有时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女孩子们心里有点受伤。不过听说女人怀孕后性情会改变,况且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本应该稳重点,大家都谅解她。
广茹回娘家没待几天就走了。两周后,却传出一个意外的消息,广茹小产了。有人看见广茹妈一大早拎着一只土鸡急匆匆地进城去,傍晚回来脸色很难看。她家隔壁的周婶第一个打探到消息,便立刻传扬开了。街坊邻居纷纷上门去安慰,还送了好多鸡蛋红枣给广茹补身子。这本来不算太大的事,但广茹妈愁容满面、泪水涟涟,倒让人有些疑惑起来,有人暗地里嘀咕:莫不是广茹不能再生了?
几天后我们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说法,这是从大青的一个姐儿们口里传出的,原来一周前冯长山让大青陪广茹去医院做B超,查查胎儿的性别,大夫已经请人打点过了,查完后就直接告诉她们怀的是女孩。回到家冯长山已经知道结果了,要广茹把孩子做掉。广茹不舍得,哭了起来。大青在一旁看着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敢劝冯长山,又怕委屈了广茹,正左右为难,冯长山已经摔门走了。广茹后来想到去找她大伯子评评理。冯家的父母都没了,就只剩这一个大哥,或许他的话能管点用。于是大青就陪广茹去找冯长山的哥哥。这位大伯子四十五六岁,也是生意人,他一声不吭地听完广茹哭诉,沉默了半晌然后说:“小郑啊,你没有想过长山为啥要结婚,不就是想要儿子嘛,这算是你的任务,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事我真的管不了。”第二天,大青陪广茹去医院做了手术。
原来如此,难怪冯长山要娶广茹,原来是看中了她年纪轻、屁股大、好生养。女人们终于解开了心里的谜团,感叹不已,随后不由得替广茹悬了心,谁敢担保下一回就能怀上儿子?过去那些想要儿子的人家一口气连生四五个女儿都是常有的事,如今科学发达了,还在肚子里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可是如果怀一个刮掉一个,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怪不得广茹妈那么忧心忡忡,广茹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不久后广茹回来了,我们吃惊地发现她好象变了一个人,脸颊瘦了一圈,原来红润的肤色变得苍白泛黄,眼睛倒是更大了,却黯淡无光。好姐妹们上门去慰问,这回她们安静多了,不再问长问短,悄悄儿跟她讲了她们听来的生儿子的各各秘诀。广茹在家休养了一阵子就开始出门活动了,她妈带着她四处寻访生儿子的秘方,她们去乡下造访了当地知名的仙姑、神医、神庙,许了很多香油钱,带回了一包包草药、油膏、纸灰,据说还认了一位有法力的道婆做干妈。她们回到镇上也不闲着,听说科学方法也能让人生儿子,广茹的一个女友上网帮她收集了许多方法,从食物、意念到床上的姿势无所不包。广茹带着这些复杂的知识和药方回城了。

4
几个月后广茹再次怀孕了。消息传来后广茹妈天天在家烧香拜佛,每到农历初一、十五必到镇外的广隆寺许愿,祈求菩萨保佑肚子里是个男孩。三个月后大青再次陪广茹到医院做B超,后来她说那天在路上广茹面无人色,手脚一直哆嗦,害她也紧张得直冒冷汗。接待她们的仍然是上回那个大夫,他认真地注视着神奇的屏幕,然后平静地宣布:“是男孩,双胞胎。”
广茹妈接到电话激动得泪水婆娑,直说“谢天谢地,这下我们广茹有救了。”她赶紧到庙里还愿,又买了大包礼物去乡下酬谢广茹的干妈,连广茹那些热心的小姐妹们也都收到了小礼物。我们镇子再次兴奋起来,都说广茹真的有福星高照啊。广茹没有再回镇上,一直在家里小心翼翼地保胎,据说怀双胞胎很辛苦,肚子太大,走路都费劲。半年后一对健康的男婴呱呱坠地。这两个男孩的小名叫做金豆和银豆。广茹妈说他们长得非常漂亮,跟广茹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们都盼望亲眼看一看这对生在金窝窝里的幸运宝贝,然而广茹生完孩子后却一直没有回来。广茹妈本想去城里照顾女儿和外孙儿,但女婿却说没必要,他已经雇了一个保姆来带孩子。我们只能想象着广茹和孩子们在美丽的带花园的别墅里嬉戏,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广茹从我们镇上消失了。她爸妈仍然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继续经营着小杂货铺。不过人们渐渐发现他们似乎变了,广茹妈从前爱说笑,逢人就打招呼,现在却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做事也不那么利索了,给顾客拿做东西总要寻摸老半天。广茹爸则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整天沉着脸坐在角落里绞着手,弄得指关节劈啪作响。不过他们烧香拜佛比以前更勤了,还不时给广茹的干妈送东西。有人开始猜测:莫非广茹又有什么麻烦了?有一天周婶还一口咬定,她夜里听到广茹妈在哭。可是广茹能有什么麻烦呢?
这个谜底不久就被揭开了。我们镇上刘木匠的媳妇春凤是从邻县一个村里嫁过来的,前几天端阳节她回了娘家,她去找表嫂聊天时正好遇到表嫂的二姨也在那,聊起来才知道二姨竟是广茹家的保姆。听这位二姨说,广茹在冯家可受气了,冯长山三天两头揍她,也不管孩子和保姆都在跟前,操起家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夜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折磨她,半夜里经常听到广茹尖叫哭号。“哎哟哟,那声音可碜人了,我听了寒毛直坚起来!”二姨说,“要不是可怜那俩娃儿,我真不想在他家干了,再多钱也不干。”
“可是这姓冯的到底为啥打广茹呢?”春凤不解问道。
“不为啥,就为了高兴。”
二姨说有一天广茹挨了打蜷缩在沙发上,突然问冯长山,“你怎么那么狠心,我怎么也是你老婆啊。”
冯长山斜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怪笑。“呸,你也配!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一个帮人买洗脚盆的,又没才又没貌,要想舒舒服服地当太太,没那么容易。”
“那你娶我做什么?”
“我娶你就为了用用你的肚子,但是你别以为生了两个儿子我就要感谢你,只要是个母的都会生,母猪一次还下一窝呢。”
广茹气得满脸通红,尖叫起来:“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你为啥要嫁给我呀?想占我的便宜,没那么容易。”
“我占了你什么便宜?”
“嘿嘿,你想占,可惜没占成。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以为嫁给我能捞到多少好处?想当阔太太,没门!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不过是我花几万块钱买回来的,想打想骑,随我高兴。”
广茹嘴唇直哆嗦,哭了起来,“我嫁给你只想好好过日子,你不想过,就离婚吧。”
“离婚?”冯长山冷笑一声,“别做梦了,离婚对我有啥好处?我正玩得高兴呢,我还舍不得你,我要慢慢地磨你,一点一点磨干,滴水穿石!嘻嘻!”
春凤一回到镇上,就把这个惊人的新闻传开了。“真想不到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说。
广茹妈见事情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在院子里哭开了。“谁想到冯长山是这样一个禽兽呢,一开始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广茹妈掏出手绢拧了拧鼻子,对着围上一街坊们哭诉起来。
“他真不是个东西,我们闺女第一次流产后他就开始动手打她,那时候我和老头还劝广茹忍着点,只要以后怀上儿子就好了。为了生儿子我们广茹吃了多少苦头啊,光中药都喝了上百付。幸好菩萨保佑,第二回就怀上了儿子,还是俩。我和老头都说谢天谢地,这下广茹的苦日子到头了。谁想到姓冯的会是那么个畜生,我们广茹生完孩子才十几天他就逼着她干那事,这是要命的呀!她不肯,他就一脚踹下床,冲着她的下身踢。从那就打上手了。这个人阴毒得很,我们广茹在浴室洗澡,他就把热水器关掉,逼着她用凉水冲身子,那是大冬天啊,可怜我们广茹还在月子里!”
广茹妈泣不成声,又开始掏手绢,周婶赶紧递过去一叠纸巾。
“他成天费尽心思折磨广茹,开始广茹忍着没告诉我,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才跟我说。我去找冯长山,求他放过我们广茹。这个没良心的,他竟然让我滚出去。后来他打广茹的时候,就给我们打电话,电话接通了没人说话,就听见他把广茹打得又哭又喊,把我心疼得……这些事我们只有忍着瞒着,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连广华都没敢告诉。女儿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我们开始只盼着他会改,谁知道他越来越毒辣,可怜我们广茹才二十几岁,已经落下了一身病,大热天手指头碰着凉水都象针刺。他又不肯离婚,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女人们听着都嘘唏不已,一个小媳妇出主意说:“咱告他去,虐待是犯法的。”
“哪有那么容易,”一个男人突然开口了,“冯长山在市里上上下下都有人,哪里告得倒他。”
“要我说啊,还是慢慢熬着吧,”周婶说,“总有出头的一天。毕竟她是两个儿子的妈,等孩子大些了,懂事了,他还能老打她?把心放宽点吧,广茹妈。”
过了一个月,广茹终于回来了,独自一人,没有带孩子。跟我们上次看见的一样,她又黄又瘦,憔悴不堪。小姐妹仍旧上门去探望,广茹很平静,既没哭泣也不抱怨,甚至还不时露出呆滞的微笑。她对客人们很冷淡,似乎有点弄不清她们是谁,要对她做什么。她眯缝着浮肿的双眼,好象在凝神某个遥远的别人看不见的世界。大家都说广茹怕是给打傻了。不过广茹对她的道婆干妈仍然很亲近,还特地到村里去找过她。后来老道婆说,广茹向她打听极乐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几天后广茹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

5
日子一天天过去,广茹家没有再传来什么新消息,我们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过来,渐渐把她淡忘了。转眼又到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年货、大扫除,性急的小孩子们已经开始零零星星放鞭炮了,镇上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有一天傍晚广茹家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广茹亲手勒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然后服毒自杀了!
据保姆说,事发前一天夜里冯长山不知道怎么折磨了广茹,只听见她哭叫得比以往更厉害,俩人一直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冯长山去公司了,广茹直到中午才披头散发地出来吃饭。那天是星期五,保姆照例要到市区的大超市去采购。她把两个小孩哄睡着,跟广茹交待了一声就走了。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她回来发现母子三人都直挺挺躺在床上不动,一个孩子脖子上还勒着一根红色的领带,脸都青了。她吓得手脚发软,马上又报警又打120。医生赶来后确认三个人都已经死亡,警察把尸体抬走了。警方调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认定是广茹自己勒死了孩子然后自杀。
这个消息让我们目瞪口呆。
“真做孽哟,那一点大的娃儿有啥罪过,怎么那么狠心呢。”一个老太太说。
“是啊,她干吗要杀自己的儿子呢?”女人们纷纷摇头。
“为了报复冯长山呗,”一个年轻女子说,“如果她一个人去死,还不白白地便宜了这个男人。”
“依我看,她是求仙求佛入了迷,不想再受苦了,想早点带着两个儿子一块上极乐世界去。”周婶也加进来说。
“很有可能,广茹不是个狠心的人。”
“唉,可惜了。”有人大声叹道。我们想起广茹曾经红喷喷的笑脸,不由得连连感叹。
这件事在我们镇上非常轰动,大家不停地谈论着,同时又在期待着什么,似乎希望它激起更大的影响,毕竟冯长山在当地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市里的报纸和电视台没有任何动静,对这件事只字不提,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我们谈了又谈,直到实在再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可说,最后只好闭嘴了。
广茹的爸妈从此深居简出,杂货铺也关张了。这个春节过得特别沉闷,似乎广茹的怨气在某个角落盘旋着,不让我们开心。不过后来还是有一些喜事,让我们重新兴奋起来。大年初六的中午,老孙家的红红带着老公和儿子一块回来了。听说这位香港老板到底还是跟家里的黄脸婆离了婚,红红终于转正了。
作者: 生铁    时间: 2009-5-20 10:37
当一个民族贫乏到没有独立的精神世界时,也就只剩下拿道德说事了。
作者: 江冬    时间: 2009-5-20 15:41
人物都像木偶一样,不生动,也缺少深度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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