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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在上海的33个朋友(14、15) [打印本页]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06
标题: 我在上海的33个朋友(14、15)
我在上海的33个朋友
――致彭希曦

1、贾明仁。社会贤达人士,育龄妇女界的名流,以头衔多、职务杂著称。他的名片采用30*20CM标准,象一张法院传票。截止到2004年3月为止,他的名片上印有如下头衔:世界娃娃脸协会中国区分会副理事,《热带扬子鳄研究》编委会顾问,小北三屯街道2003年十大杰出青年之一,《不孕》杂志评选当代最受女性喜爱的男士之一,RSCA(抵制西伯利亚寒流南下组织)筹委会主任,subs(“砸不死”)牌高压电锤国内形象代言人……等等。他说他将于五十岁辞去所有公职,潜心饲养长毛兔――全市的大龄待业青年都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2、孔号。我的老朋友,我已经八年没见过他了,仍然和他保持着频繁的电话联络,只是这些电话都没有接通。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存在,因为我连续拨打他的四部电话,每部都是无人接听,在那些冷风呼号的夜里,他不守在电话旁温暖的火炉边,他会去哪里呢?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可能是三个人,因为我拨打他的三部手机,三部都在通话中,难道他在和自己讲话吗?再后来,我认定他一定是做了变性手术,因为我拨打他的任何一部电话,传来的都是他温柔细腻的噪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3、包二乃。前大款,想赚钱想得头晕,床头上整天堆着《如何一夜致富》、《谁动了我的钱包》等名作,每日攻读不止。十年后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换了新的外套,绝口不提当年从我这里借走的三百块钱,对肉食骆驼的养殖前景充满乐观。又是十年过去了,如今,每当风起云落、日薄西山的时候,我还是很怀念他,怀念借条上他质朴羞涩的笔迹;有时候在地铁站的售票口看到演唱会的海报、寻人启示或通缉令时,也每每会想起他,努力的回忆他可爱的小平头和双下巴。他还会回来吗?

4、牛朋。喜欢搬弄是非者的代表,前天下午他和我、马安一起在“撒哈拉”茶馆喝茶,期间马安有电话要接,前脚刚出去,他就低声对我说:“这个人最爱搬弄是非,别人前脚刚出去,他就在背后低声说别人坏话,别人一回来,他就不说了,还……不说了,他回来了。”

5、尹水基。女博士,国家九五计划紧缺人才,去年五月她毅然辞去优越的工作奔赴厨房,成为一名专业家庭主妇,全力侍候她的来自农村的一米七四的老公,忍受他的懒惰和挖苦,集中力量为他生了八斤重的儿子,为他上大学的弟弟洗袜子和内裤,为他母亲的外甥媳妇的表妹扎头发烫衣服,并把他们全都接到自己家里来长期居住,造福了一方水土。顺便说一句,她的家很大,有140平方米,但她的世界很小――也只有140平方米。她把这称为幸福。

6、朱大常。诗人,参与组织过“嘿哟嘿”青年诗歌朗诵会,后期因涉嫌报名费丑闻被迫离开,之后潜心从事诗歌创作,成果颇丰,受众甚广,三卷《朱大常的诗》一度脱销,如今只能在“农林牧副渔”专柜可以买到;他的名作“千万不要读诗”被多部诗集收录,并被列入文明城市七“不”规范之中,列在“千万不要随地吐痰”之后;近年来,更有《诗歌参与城市建设备忘录》、《我为什么喜爱唇膏》等诗论出版。

7、钱弥。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女孩,她这样描述她最崇拜最敬爱的男朋友:他已经追了我十八元、哦、十八年了,那天我终于答应了他,虽然他那天只赚了一万三,他高兴的打了一百九十多块钱的“的”,住进了三千块一晚上的宾馆里,一顿晚饭就用掉了七十多块钱的牙签,去了三次共五十一块钱的卫生间,用掉了二百块钱的手纸,当晚,为了给我解释结婚证和信用卡的区别,他用手机给我打了三百多块钱的电话,他的手机水货也要四千多,打一分钟就要两块三毛钱,两块三毛钱哦!

8、海儿。原名李翠娟,年龄身世不详,追星族,喜欢讨论“十万个为什么”,关键时刻能学一口地道的东北话,热爱一切“儿”化的东西:香奈儿、蜜雪儿、容祖儿、容孙儿、低能儿……她的大表姐不喜欢她,因为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文盲,不愿意被她表妹叫做“女生”;她的男友感慨于她的喜怒无常,在她家楼下张贴大字报曰:海儿,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结果因涉嫌侵权诽谤被青岛某冰箱厂告上法庭。


9、季生崇。英年早逝的青年开拓者,我从前的良师益友。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他和一名台商在一座新落成的大厦前聊天,期间忧生伤世,激昂文字,提出了很多在当时看来非常具有远见的观点。很多年过去了,那座大厦前的草坪依然青翠如故,只是物是人非,当年他在这里发表的那篇重要讲话,早已无据可查,只记得在谈话的最后,他的表情异常沉重,“哎!”他摇头叹息道,“真想做一个平凡的人!”结果,当场被旁边一名正直的建筑工人用砖头拍死!

10、查自碘。出身名门的学者,七十多岁的老教授,某国际语言学会副会长,前天下午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如果不是门房非要把那封信交给我,我真不想收下它,信封上,查教授用粗大的记号笔,明目张胆的把我的名字写错了两个字。那两个造型奇特、想象力丰富的错别字,占到了总字数的三分之二。看来我没猜错,在他面前我永远不是我,只是一组容易被写错的字。

11、王大片。身份不明的朋友,声称与很多名人都很熟,并向很多名人声称和我很熟,按他的说法,早在一九八七年夏天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属于那种很有思想的人”。他总是在我正忙的时候打来电话,给我出很多难题,与他通话期间,我拿话筒的手要换七次、打哈欠五次、假装有人敲门两次――还是不能结束通话。他的问题总是层出不穷,“你知道新西兰去年的国民生产总值是多少吗?”、“你知道维特根斯坦的大姐是干什么的吗?”“你知道朱大常有脚气吗?”……有一次我实在是被问急了,就问他:“你知道如果讨厌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拒绝时应该怎么办吗?”“很简单,不要说再见,直接挂掉电话。”我马上照办了。

12、黄磐。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视我为终生的竞争对手,什么都要拿来和我比比。从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数学测验起,他就和我比谁的算术好,后来又比谁的勾手投篮准,比谁家的浴盆大,比谁女朋友的腰细,比谁认识的有钱老太太多。我实在厌倦了这种对比,如果有一天我下定决心从他的视线中消失的话,我想,他的生活一定会失去目标,他会和所有的富婆断交,劝他女友把腰养成水桶,他会扔掉篮球改练铅球,把他家的土耳其浴盆砸烂,并设法变成智障,好让他的算术能力恢复到小学一年级的水平。

13、乔一思。诚实经营的地摊业主,缺乏沟通的中年男人,去年三月我在路边等638路公交车时,出于无聊,曾向他咨询过一款上网卡的性价情况,之后的一年中,我先后八次经过他的地摊,每一次他都利用我等车的间隙,不失时机的与我交流,通过他含混不清的方言,我逐渐了解了他的童年和理想、他姥姥的旧情人、他老婆的胃病、他家年久失修的坐式马桶。。。然而,每一次,当我良心发现、右手在裤兜里蠢蠢欲动时,平时总是晚点的638路公交车,总是风驰电掣的适时出现,毫不留情的把我带走。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抛开一切世俗事务的纠缠,换上我最干净的衬衫,专程坐车去他那里一次,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和他探讨人生,并买下一张我根本就用不着的上网卡。

14、胡作非。真善美的化身,和平和友爱的使者,在各种类型的活动和场合中,总能见到他忙碌的身影。我在纪念“九.一八”事变60周年活动中见到过他,在“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社区动员大会上见到过他,在“素食主义万人大签名”活动筹委会中见到过他,在崂山西路的羊肉串摊前见到过他,在中法建交40周年大型音乐会上见到过他,在农工商超市二楼卡拉OK厅昏暗的舞台上见到过他,在“人类价值困境与对策”国际论坛上见到过他,在弄堂口斜对面拐角的“柔媚”发廊里见到过他,在学界终身成就奖抽签仪式上见到过他,最要命的是,我记得在九年前的一次追悼会上见到过他,当时他衣冠楚楚、表情极不耐烦的躺在一个红木棺材里,胸前放着一排白色的小菊花。

15、伍本仁。书籍收藏者,有严格的购书计划,“我对书的选择标准是非常苛刻的,”他说,“我只看我看不懂的书。”他已经炉火纯青,出手越来越准,十年来,他读了无数本书,没有一本看懂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25 9:55:31编辑过]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06
先发几个,后面边写边发
作者: 阿凡提    时间: 2007-8-4 13:06
假名人那个还勉强
“海儿,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忽冷忽热?”
想起了乱马里头的沐丝那个大近视呀:“姗璞,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如此薄情!”
然后就被一脚踢飞……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06
您的联想力还真是丰富
作者: hooxi    时间: 2007-8-4 13:06
你和彭希曦那篇的最大区别是:他虽然写的是“我在北京的33个朋友”,但是整篇文字里处处都能看到“我”;而你的文字里,更多的是“上海的33个朋友”。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06
是,尤其是彭希曦的[我房门上的37张便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3-25 17:00:31编辑过]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06
今天人很多啊哪位来帮忙评论一下吧
作者: 休泊    时间: 2007-8-4 13:06
你用的是真名吗?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06
是啊,怎么了
作者: 休泊    时间: 2007-8-4 13:07
你这个姓好少!
作者: 赵松    时间: 2007-8-4 13:07
这种短的东西其实很难写。有点像武功里用匕首,要贴得近,动作快,下手稳、准,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就那么点字儿,功夫不到家的话,三行四行下来,基本上就完蛋了,一落到底。这些看下来,感觉语言很放松,懂得调侃,这也是这些段落里最突出的特点。但光能放松会调侃还不够,远远不够,还需要在里面有个坚硬的核或者是一个近于虚无的空洞,就是说要给味道一个稳定的源头。古人的《世说新语》就做的挺好,现在人虽然不必那么做,但也应该琢磨琢磨它的好处源自哪里。关于调侃,我觉得还是鲁迅在谈到讽刺小说的时候的一种观点很有道理而且可以拿来用,他认为《儒林外史》的艺术成就远在《官场现形记》之类的小说之上,说到底,讽刺或者调侃都不是目的,反之就会过度。
作者: 姬中线    时间: 2007-8-4 13:10
这篇争议较大,有人据此认为我是一个恶毒的人,一个“损”人,而我觉得恰恰相反,对我的33个朋友,我是轻松和宽厚的,只是偶尔开个小玩笑,同时也是严肃负责的,只是有时忍不住想笑。
“坚硬的核或者是一个近于虚无的空洞”
这是我求而未得、得而不解的东西,谢谢你的评论,能再明确一下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30 9:41: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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