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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母亲》 [打印本页]

作者: 莫诺 时间: 2009-8-16 14:18
标题: 《母亲》
父亲死的那年，母亲像老了十岁一样。
  那晚，暴雨滂沱，乡间的泥泞路格外的湿滑，夜黑得极为透彻。父亲就是在从砖窑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栽到了山沟里，再也没有起来。
  母亲焦急地等了一个晚上之后，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一路艰难地寻了过去，最终在山沟里找到了父亲微微发胀的尸体。
  村里人都闻声赶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帮母亲把父亲抬回来，母亲也没有吭声。只因为事情发生在逼近年关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太晦气，都只是看看作罢，也不发表任何言论。连过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也被他们呵斥回去。
  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将父亲背回来的时候，我和哥哥都被吓哭了。然而母亲却大声呵厉我们，不许哭！然后把书包仍给我们，叫我们去上学。我们听得出她在说任何一个字的时候，喉咙里都有压制不住的颤音。我们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已经有些腐的父亲，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流着眼泪。在母亲拿起扫把把我们赶出来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们分明看到了母亲眼里噙满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我和哥哥边走边哭。我们没去学校，也没敢回家，只能坐在被暴雨侵蚀得不成样子的稻场上没天没地地哭。哭到看到其他小孩放学回家的时候，哥哥就拉着我的手往家走。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端上四碗大白米饭，声音嘶哑地说：“陪你们的爸爸吃最后一顿。”说着我们又哭了。母亲又呵斥我们：“不许哭！做男子汉就不能哭！”她的声音极度疲惫而严肃。于是我看见哥哥用力地把眼泪擦干，然后使劲往嘴里扒大白米饭。我红肿着眼睛看了看他，就学着他使劲地扒起大白米饭来。
  中午，我们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哥哥就拉着我背着书包上学去了。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穿着一件有些泛黄的整洁衬衣，脸上很干净，连胡子也被母亲刮干净了。是他最干净的一次。
  我回头又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正在收拾饭桌的母亲，她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了，黑眼圈和两鬓的白发让她显得在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屋里昏暗而冷清。
  流言传得很快。学校里，所有的孩子都不跟我们玩了。他们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用奇怪的眼光瞅着我们。哥哥埋着头做着功课，比以前要认真得多。有些顽皮条子在我们周围唱：“没爸的孩子真可怜，寡妇的孩子人人嫌。”的时候，哥哥都会像发怒的狮子一样扑上去与他们猛干一架。我也会上去揍他们几拳。由于哥哥的拳头很重，所以没几次，便再也没有人在我们面前这么唱了。
  这年的年夜饭，母亲弄了很丰盛的菜，比以往的哪年都丰盛。她还是摆上了父亲的碗筷，并为他斟上了一碗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兀自喝下。又把父亲的酒洒到了地上。她告诫我们：“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给我们老李家增光！”这是她在那晚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我和哥哥都铭记一生的一句话。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哥哥，但我相信哥哥一定会将这句话铭记一生。

  正月十五那天，母亲带我们去看灯。灯会在好远的村子。人流如潮，很热闹。母亲把我的手拉得很紧，而另一只手拿着板凳。她吩咐哥哥一定要把我的手牵紧，不要被人潮冲散了。
  却没想到哥哥真的被人流冲散了。母亲疯了似的在人潮中喊哥哥的名字，声音却很快就被人潮冲淡了。她快要把我的手捏碎了，我没敢做声。她张皇地在人群中穿梭，叫喊。我抬起头看到她慌张的神情和两鬓瞬间增多的白发，感觉她又老了十岁。
  快到中午的时候，还没有找到哥哥。母亲又拉着我飞速地往家赶。跑到半路，我跑得喘不过气，母亲就把我抗在肩上急速地往家走。回到家的时候，她看到门上还是挂着一把大锁，突然就瘫软下来。
  我们在家枯等了一天，我看到母亲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直到空洞。
  她又是一夜没睡，每每听到村里有狗叫起来的时候，她都会立即出门去张望，然后又失落地回到家中。第二天一大早，她又到玩灯的村子里去找和问了。直到黄昏的时候，我才从村头看到走在田野上的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异常疲惫和失落。

  那天，我路过村头去学校，听到村里的那些女人议论母亲，说她就是我们李家的克星，嫁过来没多久就克死了爷爷奶奶，接着又克死了父亲，然后哥哥又被别人拐走了，说她是个大煞星。我斜了她们一眼，她们却越发大声起来：“也不知道这小崽子会有什么后果！”我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她们仍过去，然后拔腿就跑，留下一些类似于“小灾祸”的咒骂在身后。
  每天我回家都只看到母亲勤勤恳恳忙碌的身影，特别孤单和悲寂。很多时候，我都想靠近她，但是又不敢。只是知道母亲极坚强，极可靠。
  有次，母亲端者瓷盆到河边去洗衣服，结果听见一些女人在说哥哥好像是为了五斤米而被别人骗走的，于是特别敏感地丢下了手中的活，冲到她们中间，抓住那个说话的女人的手腕，急切地问她：“那你知道我儿子被骗到哪里去了吗？你知道吗？”她的神色变得极其紧张，眼睛仿似要冒火一样。可是那个女人用力将母亲一推，凶狠地咒骂母亲：“哎哟喂，你个煞妇疯婆子抓疼我了！”说罢，转身准备和那群女人一起离开。可是母亲却一把抱住了那个女人的腿，第一次在人前哭起来：“求求你了，告诉我，告诉我我的儿子在哪里！求求你了！”那个女人把母亲狠狠地踢了一脚：“我他妈有不是人贩子，我知道个屁啊！有本事你去问人贩子去啊你！”说完了，转身就走。嘴里还痛咒着“真晦气，回家一定得过过火盆，再洗个干净澡。”之类的话。
  那次，是我看到母亲最狼狈，最绝望的一次。
  之后的之后，母亲的话越来越少，连时不时会说起的“一定要好好读书，为我们老李家增光！”这样的话都少了，甚至没有了。但她仍然是勤勤恳恳地在田间劳作，在冷清的家里忙来忙去。
  有天，我看见母亲孤单单地坐在门槛上，感觉她是那样的脆弱。她一定是想父亲和哥哥了。我上前挨着她坐下，一起看着天边的红霞很快就消失了。世界剩下浅青色的坚忍冰冷的夜。
  我想，我就是从那一刻起开始承担母亲的生命了，因为她确确实实地老了。

作者: wqawqa 时间: 2009-8-16 18:36
不好，格式化

作者: 段林 时间: 2009-8-16 19:16
本帖最后由阿姨…别这样于 2009-8-16 19:19 编辑

啊呀，这可够惨的，感情也好浓烈，这样惨的事情生活中并不是没有，但要写出来，是很考验功力的，稍不容易就让人感觉——“哪有这么惨的事，还正好都凑到了一块儿？假的，一看就是编的。”这不是我们看苦情类电视剧常有的想法吗？楼主这篇也让人有类似感觉——假。

另外提几个Bug的细节：

将近年关的时候，不到一晚上时间，尸体应该不会“有些腐”吧。
“我们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和“我回头又看了看父亲”不矛盾吗？
“这是她在那晚说的唯一一句话”我个人觉得这样太绝对的话最好还是不说。
“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哥哥”——这是年夜饭的时候，但是——“正月十五那天，母亲带我们去看灯。”——年夜饭到正月十五的这些日子哥哥还在呀！

作者: 莫诺 时间: 2009-8-16 21:38
3# 阿姨…别这样
谢谢指出过错。
以后会注意。

作者: 莫诺 时间: 2009-8-16 21:39
3# 阿姨…别这样
不到一晚上时间，尸体应该不会“有些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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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在水中浸泡十几个小时是会腐的。
这个有事实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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