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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圈套 [打印本页]

作者: 四月一号 时间: 2009-11-12 14:27
标题: 圈套
“我在你一直在的地方。”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尽是疲惫。这是下午五点三十分的城市，每个角落都是匆忙。向街道对面看去，和这边是相似的情景——这样的城市，不需要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观。当然，这和你的期待并不相同。想到这里难免会有失落，并且视线开始模糊。
因为此时，夜幕开始吞噬每一个瞬间，天色暗了下来。

大四。
学院要求我们在学期初进行专业实习，为期两个月。考虑良久后的我回到了H市，来到了一家建筑设计研究院。在这里的好处是我不用做太多的工作，每天就是在电脑前画一些建筑的设计图。这说明相比于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忙碌和充实自己，我更倾向选择在熟悉的地方无所事事。然而将已经停留过三年的G市定义为陌生的城市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H市也未必是我熟悉的。
以上说明，很多选择都是没有目的性的。

实习单位离住的地方比较远，我每天都骑着一部摩托车在早上七点出发，经过一片城乡结合部，来到车水马龙的市区。30分钟的车程，这是很可观的速度。尽管我是骑摩托车的新手，而车的排量也不大，不过一旦骑上了这部车牌为粤L CU886的125CC摩托车后，我脑子只有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必须让周围的车看到CU886的一瞬间就和他们see you 886然后一骑绝尘。所以你可以想象骑在车上的我一脸严肃，心里直对摩托车喊你他妈快点快点，然后不断前进前进前进进。
此刻的我会觉得自己就是蜘蛛侠，在演绎一个神话。

实习单位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半，中午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两个半小时我无处可去，也不想呆在办公室，所以选择了像游魂野鬼的游荡。
这天经过到一家叫STAY的冷饮店，里面放着张国荣的歌吸引住了我。我走了进去，发现顾客寥寥无几。找了位置坐下后，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拿来了菜单，我看到了菜单最后的一种饮料：长岛冰茶。正如你们所想，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种液体的属性是酒精；而服务员在我点单后那诡异的一笑也可以猜到我后来的样子——在喝下一口颜色像红茶的液体后我一副被自己分泌的肾上腺素呛到的表情，而老板开始在前台豪迈地哈哈直笑。
我蹩脚的假装咳嗽来掩饰心中的尴尬，这时老板走了过来，用粤语对我说：“或者同你换杯薄荷红茶？”
我摇了摇头：“我喝到薄荷味的东西都会有心虚的感觉，算了吧。”
老板笑了笑，在我身边坐下。

闲聊一阵后我了解到老板姓黄，是个三十多岁香港人，他笑着说这里的人都习惯叫他黄总。一年前来到H市，原因是他认为香港的生活环境太差。在厌倦的冰冷的高楼和浑浊的空气之后，黄总选择了位于东江边的H市——他认为这里的环境可以更舒适地活着。然而现实中的以初加工业为主导的H市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地方环境甚至说得上恶劣，这让黄总很沮丧。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决定留在H市，开了这家STAY冷饮店。这样以后，黄总还是有诸多抱怨，他最经常说的一句：
“原本黎呢度系捻住可以生活得舒服D，估唔到系呢度唔够一年连我只宠物狗都因为空气污染死埋，叼。”
听到这句我会笑出声来，然后安慰黄总说：“看开点，你要记住这社会人比狗要贱。”

其实我可以感觉到黄总离开香港来这里不仅是因为空气问题，他只是不想说。

这天以后的中午休息时间我都在STAY度过。喝点东西，听听黄总吹牛，然后两点半回去单位。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曰：孔子说得对。不过尽管我中午不睡，下午我还是精神饱满。这让我困惑，因为我一向有睡午觉的习惯，在学校时中午不睡简直就一天崩溃。回到H市的我似乎在生理结构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这样的变化并没有太大的益处，你可以想象每天下午精神充沛的我在无所事事的单位是如何抓狂。我倒希望我可以昏昏欲睡，在单位一梦三四年，时间梦里花掉知多少。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呆在STAY的时间。有时候那个叫绮的服务员也会一起聊天——很可爱的一姑娘，从江西到H市来打工。她的双手总散发着一股水果般的香水味，有着铜铃般的笑声。

这样的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直到这天我在回家的路上感到一丝寒冷。我在车上看着远方的夕阳似乎比昨天小了一点，颜色也淡了一点，不禁打了个冷战。
十一月要到来了。

今天来到STAY的时候黄总给我倒了杯热咖啡，说让我下午提神用的。我苦笑地说：“不用这个，我现在晚上睡觉都要服用安眠药。”
黄总有些吃惊：“你失眠？”
“呃，也不是。不过吃安眠药会让我睡得更好。”
黄总叹了口气：“是药三分毒。安眠药副作用好大嘎，你甘食法迟早出事。”
我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到时再说吧。”

绮这些天似乎特别高兴，跟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黄总也察觉到了，对她说：“绮，有咩开心事，讲出来俾大家伤心下？”
绮白了他一眼，说：“本姑娘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我笑着说：“一定是有男朋友了，恋爱中的人都一个样。”
绮脸红地笑了笑，黄总却对此大惊小怪。他问绮：“你有男朋友？边度人啊？”
“这里人呀，H市的。怎么了？”绮不解地问。
“唉，”黄总叹了口气，“H市噶环境那么差，D人仲好得去边？”看到我也白了他一眼，黄总又说：“唔好讲人，就算系呢度噶鸡都短命D。我隔离果家人养左只鸡，唔够半年就死左了。”
你可以想到我和绮的后脑都流了一大滴汗，像被雷劈了那样看着他。
黄总接着说：“俾人食左咯，好出奇呀？”
“痴线。”绮用了唯一学到的一句粤语。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黄总说的那只鸡。想出了神以至没有看路，结果经过缓速带时车身一歪，我甩了出去，撞在路边的栏杆上。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完了可能要晕一下，后来发现其实不太严重，只是左肩膀撞伤了一些。我忍痛站了起来，扶起摩托车——所幸这部有重大责任的家伙没摔坏。我重新发动，缓慢前行。
回家后我检查了左肩膀的伤势，情况一般，但不容乐观。我想起一部日剧里面讲到的一个预言：预言家通常会对来访者说，在未来你会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这样的预言有百分百的准确性，因为我们一直在失去一些东西；而只有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它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还没到那种不怕失去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阶段，所以我向单位主任请了五天假，等待伤势恢复。

在养伤的期间我心血来潮地去了一趟以前的高中。由于是上课时间，整个校园人迹罕至，总不能体育课都没得上吧。我去了以前的教学楼，现在已经改成了综合楼，库存一堆书籍和一些匪夷所思的实验仪器。我一边感叹物非人非一边走上楼顶——这是以前逃自习课时经常来的地方。上去后发现这里没有太大的改变，我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这也是逃课时常做的事，不过那时已经高三。正当我想着什么时针都停摆生命像尘埃什么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我回头一看，是高三的班主任。我马上把烟丢掉然后踩熄，此时他也看到了我。我瞬时大脑空白，仿佛是高三逃课被抓；他也一样的表情，我们就像无间道里面梁朝伟和刘德华在天台对峙着，一言未发。
最后还是他先喊出了我名字，我也清醒过来，喊了句老师好。他笑了笑，走了过来对我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我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的确，毕业后我就没回来过这里。
“那，怎么老师你会上来这里？”
他点了一支烟，也给了我一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吐出一口烟，说：“改试卷累了，上来放松一下。你呢，不是还在上学吗？”
我告诉他实习的事情，他哦了一声，说：“已经大四了。那么回来这边实习的话是想毕业以后在这边工作吧？”
我沉默了一阵，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轻轻地笑了笑说：“看来你没有太大的变化，我知道你以前也是经常上来这里。好了，我得回去办公室了。没事的话可以回来看看，老师也挺想念你们的。”
“嗯，老师再见。”
我看着他离开了天台，忽然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其实我已经三年没上过这天台了。

伤势好了以后，这个城市的秋意也愈发明显了。这段时间STAY有些不一样了，黄总更多时间是在思考一些东西而非和客人们闲聊，绮也经常心不在焉的看着远方。也许这样的季节，在这个城市，会让人对一些人和一些事自我沉沦，或者重新审视。

这天中午我依旧来到STAY，发现气氛有点沉重。后来我知道，黄总在两天前接到来自香港的一个电话，内容不详，但我察觉到黄总有可能要回去了。而绮也因为一些双方都不肯妥协的问题与她男友分开了，神色颓废。
店内一片沉默。
此时绮自嘲地笑了笑，说：“看来黄总说得对。在这里，狗都只能活一年，更别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了。”
黄总尴尬地笑了笑：“呵呵，我讲笑啫。其实，一年时间都可以好长…要睇系点噶一年。”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埋，”黄总站了起来，“我过两日要翻香港了，果边有D事要去解决。加上呢间铺生意都唔系咁好，好难维持落去，依家唯有执左距。”
“那，去完香港回来吗？”绮问。
黄总摇摇头：“唔翻黎了。绮，唔好意思，多谢你帮手甘耐。”
“没事。”绮一脸落寞。

或者黄总回去是好事，说明他决定面对一些之前所逃避的东西了。但是回去的话，当初来H市的意义何在？

今天中午我点了一杯长岛，发现其实也不是当初难以接受的辛辣。

11月7日，黄总离开H市回香港。
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无论你去到边，有几多选择，呢D都系噶假象。到最后，你会翻去你原先噶地方，做你应该去做噶事，因为生活就系甘样噶圈套。

11月10日，我实习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满街的绿色的玻璃，像是啤酒瓶被摔碎了一地。
我惊恐不已地急刹车停下，定睛一看，发现是绿色的叶子，从两旁的树落下的。
是我敏感了。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继续行驶。耳边的MP3缓缓地响着：
Through early morning fog I see
Visions of the things to be
The pains that are withheld for me
I realize and I can see

回家后我将留了4个月的长发剪短，不再遮住眼睛，我的视野开始清晰。

在停用了安眠药之后，我将MP3的歌曲换成录制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的音频。此后睡前挂在耳边，十分钟内入眠，一夜无梦。

我尝试去别的地方喝长岛冰茶，想找回第一次喝的那种辛辣感，终未能如愿。

11月14日，我回到了学校，继续经历我要重新认识的一些。

作者: wqawqa 时间: 2009-11-13 10:45
你这个字体好美

作者: 四月一号 时间: 2009-11-15 00:35
呵呵

作者: 昔。 时间: 2009-11-15 00:49
在写小说的时候，有没有：直接粤语原话好？还是译成普通话好？的左右为难？

作者: 匿名 时间: 2009-11-16 19:07
呃，我觉得还是不同角色就说回各自的语言就好了。正如很多内地和香港合拍的电影那样，如果都说一种语言我觉得就失去了合作的特色。

作者: 四月一号 时间: 2009-11-16 19:08
忘登录了。。

作者: 匿名 时间: 2009-11-17 10:38
学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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