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以荒谬响应权威的文学观,现已成为昆德拉和万千读者之间的亲密联系了,然而理解他却是另一回事,理解他,最好不要用文学理论紧箍着他。昆德拉在捷克南部城市布尔诺出生,探索“现代”音乐的捷克作曲家杨纳杰克也是在布尔诺出生的,而昆德拉念大学的研究对象就是杨纳杰克的音乐。昆德拉是个国际作家,但这一重身份意味著作家与故土之间有一种更迂回的关系,无论如何,他总得双脚踏在这片土地上,才能向法国的文学世界迈出一步,在第五章《美丽宛如一次多重的相遇》,他讨论超现实主义诗人布勒东与殖民地马提尼克诗人塞杰尔(A im e Cesaire)及其他法属克里奥尔语(creole)地区作家们的相遇,讨论这些克里奥尔语的文人怎样看待法语创作,直接地说,他们的语言处境就是昆德拉自己一直试图解决的语言问题,克里奥尔语的口语特性也像拉伯雷时代的通俗法语,与正统法语对立。
在杨纳杰克的作品中,昆德拉发现一种元素,足以支持任何文学独创性的大胆探索。在《相遇》里,他谈得很多,关于这位从十九世纪单脚拐到现代音乐的大师,他的歌剧《死屋手记》刻划世间的美和丑。因为推崇杨纳杰克的这种艺术观,昆德拉又找到了一根绳子,联系着他自己和那个让赫拉巴尔默默生活的祖国。《相遇》让人惊异的地方,莫过于作者更加频密地谈论前半生在捷克的文学生活,主要是布拉格之春前后那段对作家一生至关重要的时期,作家青年时爱念哈拉斯(Frantisek H alas)的诗,与同伴就赫拉巴尔与政治的关系争论,作家甚至透过捷克语译本接触拉伯雷。在大家的印象中,昆德拉对法国文学讨论得比捷克文学还多得很,没有在《相遇》的自我揭露,读者就难以了解杨纳杰克和这些捷克作家对昆德拉产生的影响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