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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隧道 [打印本页]

作者: 周登 时间: 2010-6-21 11:51
标题: 隧道
隧道
　　
我是“人与时间的完全合体”，而不是“人与时间的部分非矿物质合体”。至于两者之间的区别，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
??这是戴月最后留给我的一张纸条。三个月前，她离开了我。要说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其实也不是，我大概了解一些：戴月体内的每一个分子结构都跟常人不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我就说不上来了。这些都是她自己跟我说的，说得多了，我也就不再怀疑，虽然她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在跟我一起那几年，戴月没上班，每天穿一件白大褂站在她家花园里，手拿一个放大镜对着花儿喃喃自语。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身体交给科研机构进行研究。我总是跟她说，那样你就会死，她听到这句话后会有所动摇，但她的眼神仍然充满期待。后来我就懒得说了。我也曾经想过跟戴月分手，但一来我实在是很爱她，二来这个城市的人都很怪，找谁都一样（相对来说，我因为太正常，反而成了异类）。
??在一个滴沥着小雨的早晨，戴月不辞而别。她究竟是去等待一场可以让她实现毕生愿望的灾难，还是寻找另一个男人继续灌输她那些奇怪的理论，我不知道。
??戴月走后的三个月里，我过得相当糟糕。无论做什么都极不顺利。整整三个月，几乎没有一件可以让我高兴的事情发生。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像这样颓废、厌世过。这天，我蜷缩在沙发里，把家中最后一罐啤酒喝完，并准确的将空罐扔到门口的垃圾篓中。我想，我还是去一趟隧道吧，说不定戴月会在里面呢——她以前就经常说起想去隧道里安家来着。
??我说的隧道，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城。我所居住的城市叫C城。大约八年前，由于交通堵塞越来越严重，C城市政府决定建设地下铁项目。三年后，工程竣工，五条线路呈“困”字型，在地下织了一张交通网。
??令政府官员没想到的是，试运行之日当天，C城200万人口，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乘坐地铁，除了那些前来做秀的官员。
??他们急了，通过电视台、报纸、广播，甚至包括小区里的高音喇叭，每天反复宣传地铁的好处（无非方便、快捷之类）。宣传也起到了一些效果，比如有一则电视广告，在市民中引起了广泛的讨论，那则广告的文案是“10分钟前，还在江边听戏，10分钟后，在沃尔玛买当天最新鲜的蔬菜。优质生活，地下铁为您一手打造。”
??不过，市民讨论的，却不是地铁，却是广告本身。如“颜色不协调，男演员一号的深蓝色衬衣与女演员二号的绿色裙子搭在一起，实在难看”、“广告配乐有问题，第二段曲子的鼓点太刺耳，混音效果不行”之类。有评论家说过，相对于理性思考而言，C城的市民对感官刺激更为敏感。
??看着广告宣传不奏效，市政府官员又想到一招，那就是降价营销。原本定为三元起价的地铁票，降到两元、一元、五毛，最后甚至完全免费。某天，《C城晚报》头版头条，斗大一个字的标题：《地铁全免费运营周，这不是开玩笑》。那期报纸卖都很好，但据说是因为头条的图片拍得罕见的精致。
??总之，直到正式运营后的三年内，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市民前来乘坐地铁。期间，政府官员也组织过调查，问大家为什么不接受地铁，但没调查出所以然来，大部分市民都顾左右而言他。政府组织的媒体采访，也遭遇难题。所找的采访对象，95%的回答都是反问一句“地铁是啥？”另外5%的市民则在摄像机或录音笔前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个结果让市政府深感挫败。
??地铁正式运营三年后，市政府所有官员集体辞职。市长临走前说“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城市。”之前一个月，交通管理部门把地铁所有设施都送给了相邻的Z城。Z城在当天即宣布启动地铁项目规划和建设。
??对我来说，不去坐地铁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身边的人都不去。我不是一个喜欢跟风的人，但我更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至于身边的人为什么都不坐地铁，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这个城市里有什么反政府的地下组织在号召大家拒绝坐地铁，但后来根据观察和思考，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城市里每个人的想法都那么稀奇古怪，而又各不相同，要完全把他们的行动统一起来，除非是有神灵在主宰。
??对了，自打地铁设备都送给Z城之后，C城的地下城反而热闹了起来。很多人在工作之余都会从荒废的地铁站入口走到地下去，随便逛一逛，或是干脆在里面支个帐篷，作为临时住所。
??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这天，我决定下去看看。

??爸爸回来了。确切的说法是，爸爸复活了。这件事情恰恰发生在我刚打开门准备去隧道的那一刻。他就穿着二十年前死去时穿的那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一身轻松的走了进来。彷佛他根本没有离开我二十年，而是出门兜了个圈而已。
??“别费那功夫了，你找不着她的。”爸爸说道。接着他在门口换了双最大的绒布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并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我愣在一旁。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爸爸死去这二十年里，我常常梦到他（并且在梦里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死了），但今天他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这事的离奇程度还真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都二十年了，这电视节目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爸爸自言自语道。
??我手忙脚乱的跑到厨房里沏了一杯茶，期间还不小心烫到了左手手腕。我把茶端到茶几上之后，才稍微理清了一点头绪。我问爸爸：“这么些年，你去哪了？”
??“我死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现在活了？”
??“当然，要不能坐在你面前嘛，傻小子。”
??我又给弄糊涂了。我刚才想了很久，我还以为当时他没死，是用了个什么障眼法之类的把戏糊弄了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死了之类的。我以为事情一定是这样子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的呢？” 我站在一旁问道。
??“以后再给你解释吧，现在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这么说吧，现在的我其实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我。这一切都跟地下城有关。”爸爸说完往后靠了靠，双手摊开放在沙发靠背上，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那么……你又怎么会知道戴月？”
??“哦，这是个意外，我刚好在地下城里碰见她了。她对你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说你很想她，正准备下去找她来着。”
??“她在哪？？”我差点原地跳了起来。
??“你别激动。没用的，她说她准备去一个你找不到她的地方。别费心思了，戴月注定属于地下那个城市，而你注定属于这里。你去了一定会迷失的。”爸爸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准备换回他那双没有牌子的黑色旧皮鞋。
??“你……就走了？”我问道。
??“不，我出去买点菜，回来给你做晚饭吃。”
??爸爸出门后，我一个坐在客厅里发呆。关于爸爸复活这件事，我想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是他穿越了时间的隧道，从二十年前来到了二十年后。但有一点可疑的是，从他开电视机的动作看，他好像对二十年后的一切都很熟悉，要知道我家二十年前家里的彩电是没有遥控的。第二种可能，这个人不是我爸爸，他是假冒的。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第二种可能更靠谱。否则没法解释这一切。
??五分钟之后，我还是决定去隧道看看（那个冒充我爸爸的人称之为地下城，明显他的说法更贴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城市的现状十分熟悉，不像是从过去来的）。我径直从我家附近废弃的地铁站入口走了下去。
??刚进去十几米，就看见一个灯火辉煌的舞台，上面有人在表演魔术。舞台前很多人围观。
??“先生，请买票。十元一位。”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她的右手伸到我跟前。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递给她。
??“我的天，你的钱上居然没有头像！”
??“什么头像？这不是吗？”我指了指上面印的人头。
??“我指的不是这个头像，是……你看，这样的头像。”胖女人从肚兜里掏出一张油乎乎的纸币，在纸币最下方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很小但是很清晰的彩色头像。我仔细看了看，这个人我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位名人。
??“对不起，我没有。”
??“这么说，你没有杀过复活的亲人？”
??“什么？！”我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您可能是第一次来地下城吧？是这样的，近几年很多死去的人会穿越地下这条时间隧道复活。因为他们早已没了户口，所以我们可以随意将他们杀死而不必遭到任何惩罚，也绝不会改变当下正在发生的一切。杀死一个复活的亲人后，你会发现你拥有的所有纸币上都会印上这位亲人的头像。”
??“为什么要杀死复活的亲人？”
??“因为不必遭受任何惩罚啊，难道你从来没有过杀人的冲动吗？而且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杀死他们以后，你不会感到有任何的愧疚，生活还是跟往常一样。”
??“那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我突然害怕起来。看来不仅爸爸是真的，而且他说我注定不属于这里，也是真的。我刚准备转身离开。可胖女人一把拉住了我，她说看在我是新人的份上，就让我免费看一次表演。我其实压根就不想看什么表演，可这时旁边好像有一些人看着我，想围过来，为了不引起什么别的麻烦，我还是顺从她，站在了原地。
??魔术表演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大变活人之类的，电视上看过无数回了。表演完后，魔术师说的一段话却让我若有所思，他说：“其实所有的魔术都是时间旅行术。只因上帝禁止人类用时间旅行术来改变历史或是获取任何利益，所以掌握了这种法术的人只能用它来表演，并假模假式的称之为魔术。”
??魔术师下场后，一个杂技团上场了。我看了看表，六点一刻，我决定趁现在没人注意我悄悄离开。爸爸的晚饭也许已经做好了。对了，他应该有我家大门的钥匙吧，要知道时间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我家大门的门锁从来没换过，那个年代出产的很多家用产品，质量都出奇的好。
??

作者: 崔玮诺 时间: 2010-6-21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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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登 时间: 2010-6-22 00:37
哈，这个回复我喜欢

作者: 陈鱼 时间: 2010-7-19 01:07
戴月成为了一个幌子
时间隧道死人复活这三者我觉得还没有用好之于着笔墨的政治讽刺实在没必要的 C城的古怪、以及后面说的——应该在成里飘荡着很多类似复活的幽魂这两者我觉得你写到后面可能想到会有点联系只是没有去改动吧？而“杀人准则”也算是一个点但这个点同样没有深入
这个小说感觉提到很多散点但都止步了很匆忙随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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