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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两个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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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ura
时间:
2011-7-22 23:41
标题:
两个短的
本帖最后由 sura 于 2011-7-23 17:54 编辑
徂暑
晚饭时分,一层暗金色的阳光薄薄地打在韩饰城双色涂料外墙上。沿街十几米高的台阶上先是一双蓝白条纹簇新板鞋跳下来,后面跟双女士中跟蛇纹浅口鞋,浅咖珠片双绊带平底鞋,磨毛皮坡跟鞋……接着,一双棕色尖头楔跟牛皮鞋走下来,台阶上瞬时响起气派而有节奏的廓托廓、托廓――廓廓托廓廓托廓廓托……加了件蓝灰黑渐变休闲外套,左手拎着饰有黄缎球结的长方形礼盒。礼盒看着沉嘟嘟的。
走下台阶,左走百米,在“观醒”咖啡店门口停了,单手点烟,左拐上凤颀路。凤颀路直走没多远左拐上夏贤路,沿着夏贤路走一段弧角来到与庆铃二路的交叉口,路口的凯司令蛋糕店就是下午柔荑去提领寿宴蛋糕的地方。此时,凯司令西餐厅的窗口人影绰绰,你想,嗯,这个时候正值晚生意的当口,这样想的时候,一抹卡布奇诺奶油蘑菇汤的香味扑面而至。接烟,橘火噗嗤嗤一蓬蓬跳。尼古丁味把奶油蘑菇味赶跑了。沿庆铃二路笔直往南走,撞上北京西路后右转,抬头看到211站台。
211北京西路站台不远处有一家弄堂花店,名曰“倾城”。这个店址以前是和朋友合开的影碟店,后来不做了转给别人,一转二转三转……不知道转了几转成了现在的花店。熟门熟路地拐进弄堂,在店门口把冒着火星的烟蒂啐在地上,抬脚碾灭。
这是间二十多平米铝合金玻璃花房。拉开平花磨砂玻璃移门,跨入店内。放眼尽览。狭长的空间几乎被花海覆没,花香四溢。花海里伫立着两个女人。年纪较长的站在入门左侧长柜后眯眼盘账,淡青底子墨绿滚边旗袍领绸衫,衫子右肩用水蓝天青两色丝线叠绣盘蚊大藤花,一路绣下来,越绣越小,末了飘成淡青湖面上找不着的翩翩藤叶;头路中挑,虚笼笼盘个髻,上头插了只玉绿碎钻发饰,看着是老板娘;年轻的女人在另一面枣木叠架前拾弄花枝,腋下夹把长柄大剪。
“老板,做生意咯。”你斜睨一眼老板娘道。
“好咯,好咯——”女人下身着同款滚边七分绸裤,裤腿左下角绣三三两两藤茎碎瓣儿。虾灰缎面织金牡丹低跟拖鞋,卡托卡托从柜台后转出来,很有点分花拂柳的意思。俩人默契地朝年轻女人站的地方靠拢。
“这、这个――这,还有这……哦,康乃馨要做成花球的,包装得上档次点啊――”你点了点后排花架子上的几只铅桶。
“放心,您放心,客人……呵呵呵呵呵,请问客人贵姓啊――”老板娘拍了拍年轻女人。她点点头,放下剪子,伸手拾掇花枝。你侧身打量店内布置。
老板娘转到柜台后拿起计算器按了一串数目,摆到你眼前,说,“办张卡吧,可以打八折。”
“嗯。办吧。”
她又在计算器上敲打几下。你伸手摸出皮夹。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嘎昂――咯咯咯咯――”,冷不防从花架间蹿出只小孩拳头般大小的绿背蟾蜍,猛可里蹿上你的小腿肚,转眼间抵达下臀。行动中带着欺生的凌冽。
年轻女人侧身用花掩嘴嗬嗬嗬地笑,一边拿眼角瞟着,看你如何“处置”——我看见他反手一撩,把它打了下去,随即两脚在地上乱踩碎步;小东西不死心,又蹿上后腿。男人一手提了东西,三百六十度旋转身体,旋一圈,没有摆脱;反向旋两圈,差点儿打个趔趄。小东西被甩了下来。就在这时,我看到他的右脚像中了魔似地疯狂蹬踢――蹬下,脚跟一阵抽搐;蹬下,脚跟一阵抽搐……他弯了腰,用空着的手下死力按膝盖,脸色刷白,冷汗也滋出来了。按了会儿。不蹬了。这一切前后不过两三分钟。
老板娘别了女人一眼。女人两爿唇撅成O状慢慢地背过脸去。
“啊呀,别踩、别踩!来,来来来,仔仔,到妈妈这儿来――”她讪笑着伸长脖子打招呼,“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们还小呐不懂事的得罪客人了,呵呵呵,对不住对不住……”说着话一边接过你手上的四张红票子,几只角上捏了捏放进钱柜抽屉里,压压好;接着,数出一张黄票子三张青票子和大小五枚硬币并一张亮红卡片,走过来,双手递给你,顺便将地上的蟾蜍抱起来,佯装拍打它的前脸。小东西不领情,砉一声从她手中斜地蹿出,划出一道鲜亮的绿弧。
“小赤佬,牺忒气!唉,呵呵呵呵呵……”老板娘斜眼给你赔不是。“对不住,不好意思啊客人,弄脏裤子了吧?”咯笑几声。
“哦,小东西挺逗呵――呵――”你接过钱和卡片。
年轻女人绑扎好花束。一束血牙红纱绉纸中的白玫瑰和一束透明玻璃纸包裹的紫黄相间康乃馨花球。球束中两支印尼粉蝶兰,亭亭擎出,兜一圈衬着满天星和黄莺的文竹叶。老板娘从女人手上接过来凑近拿远地细瞅了瞅,将金粉两色束带一阵窸窸窣窣拨弄,“这样子、好哇?好哇?……”送到你手上。
一手拎着礼盒,一手抱了两束花转身离开。
“呵呵呵,谢谢光顾啊,欢迎再来。您走好,客人……”又一番赔笑,佝腰送至门口,加快半步拉开门。
一股热风扑面而至。你蓦地感到一种奇特的晕眩。
没走多远,耳畔又响起一簇紧似一簇的“咯咯咯咯咯咯…………”侧身寻了寻,在墙根处瞧见了。走过去,“啪唧”。一大滩红水和着辐射状竖-竖-横-横-撇-撇-捺-捺黄白蓝绿污渍。脚跟一甩,皱巴巴的绿皮贴到墙角秽物上。放下礼盒,将康乃馨花球斜靠在礼盒上,小心翼翼地沿着外围一圈撕下玫瑰花绉纸,将花束提到眼前,看了看并不影响什么。抬脚拿绉纸在鞋面上来来回回擦拭,擦完后揉团往污物里一扔。
“叮――嚓――”,吸了两口,热风一道被吸进腔子里,呛着了,将烟喷出时“咳嗝咳嗝咳咳”连咳好几声。半只红脚印连成的曲线尾随着背影一路跟出弄堂。脚印越跟越浅,没到弄口就消失无印了。
来到路边,伸出白玫瑰扬了扬,一辆世博车停靠过来。你把礼盒和花束请在后座,“啪嗒”关上车门。身子困极了似的埋进副驾驶座,歪头瞥了眼司机,“江宁路长寿路,友力大厦。”引擎鸣了鸣。车摆动身子从路边出发,左转右转,很快汇入车流,淹没在宽宽的昏黄大道中。
淡金的暮色窸嗤嗤豁开一道口子,夜色从裂缝中张出头脸。好在路不太远,一会儿也就到了。
如约而至
“……女士们,先生们,因为这不是命令,而是忠告,归根结底,幸福也不是一种恩惠。”
——马尔克斯
每周一和周四的这个时候他弓身探头右脚先一步跨进店门,背着吉他的左肩略略低于右肩;起手行军礼,“嘿,老板。”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声落手落。
他叫长耳。
长耳是一名街头歌手,来店里献唱始于二零零八年的圣诞夜。记得那夜店外天光异常红亮,别于寻常。长耳进来的时候反手把门一拉。门自动剜进一蓬红光瞬间冲淡了店内清冷的气氛。中等身材,一张老实谨慎的脸,宽额头、内双眼、丰翼鼻,嘴巴生得倒是硬棱的,有客人说长耳的上半张脸与我颇为相似。我俩一见如故。
今天也是。长耳进店,上身蛋黄底子深灰细纹毛呢休闲西服,下身黑灰相间宽条棉伦西裤,歪戴顶松鼠灰鸭舌软帽;在熟练地完成取下吉他的动作后人也站到了南墙一角。房间那头整面墙上涂敷着渔村背景的墙纸,百多只整齐穿着燕尾服的鼠海豚在滩涂上横横排列(已被捕杀完毕),头一律向着西方,在死亡庄严而肃穆的气氛中每一只看起来又孤独又安详。长耳俯身将那把光泽揉匀的好琴斜靠在南墙角隅,为检视是否放置稳当总要扶压着琴头摇一摇。而后,他微笑着转过身捡就近的位置坐下——有时候会选凹型料理台凸角上的单人位置;有时选西面长桌一头的硬座。他请我抽烟,我笑着摆摆手,顺势给他倒杯啤酒。当充满气泡漩涡的黄色液体汩汩流下时他总要连连点三次头以示谢意,从来不多,从来不少。长耳静静地抽一支烟。此间进来了两波客人,分别是一对钟情纳豆和甜蛋卷的情侣和一位附近的常客。常客是店斜角明衍商场的夜间部营业员,歇班时会来店里点上一盘烤章鱼。常客给我们讲起刚刚在班上听到的新闻。商场四楼楼面经理的妻弟在上周偶遇二十年前的初恋情人彼此再燃爱火迅速闪婚,听得对面情侣眼冒亮光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众拥吻搞得纳豆绞丝在四唇间摧枯拉朽地藕断丝连。
通常,长耳会在抽完一支烟后用眼神向我示意可以上牛油拌饭了;等待的当儿给自己倒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在水杯放下时嘿嘿咧嘴一笑。我时常对他的自饮自足着迷。尔后,他从近处的黄木筷桶中取出一双木筷搁在桌面垂直于肩膀的直线上。那是我从徉荇榆行购得的高级木筷,筷质柔韧。接着,他伸长手(有时需要提臀曲背)在黄纹木四方格调料盘中取出一只半掌高嘴喙设计的红色酱油瓶,放到面前。店堂顶灯光线照射均匀,而我总觉得每每长耳做这些时他面前一肩之宽的乌木桌面要亮过其它地方。难道是我的错觉?
两分钟后,一碗热乎乎的牛油拌饭搁在酱油瓶与他胸腔之间的位置上。长耳微微欠身第二次向我敬礼,颀长的四指并得紧牢,拇指内弯绷成直角……一般在这时他会重复以下的程序:掰开木筷用手叼着在桌面上踮两踮。左手托住葵口蓝边瓷碗右手用筷子将钱币大小的牛油埋入米饭中——由于牛油油滑的属性通常要连按数次且要注意用力均匀;接着,拨几块饭团覆没其上。而后,放下碗,把筷子横架在葵口上,闭目聆听牛油在饭粒中“嗞嗞嗞”地蒸泡融化——那声响委实旖旎动人。长耳端坐着,两臂抱胸,双目垂闭,须眉微蹙,头并行着鸭舌帽前倾的角度进入一种沉思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关于今夜的歌唱营生还是远方亲人的消息还是别的什么……蒸泡的时间很关键,要控制得当,不宜过长也不宜过短一般以三十秒钟为宜(为此我专门做过实验,实验结果表明蒸泡二十秒的味道的确与三十秒相差甚远而四十秒的味道则小有差异)。三十秒后长耳睁开双目,振臂一挥,动作老练。如果留意观察,你会注意到他在这段时间内酝酿的进餐情绪令其面颊红光暗涌又恰到好处,这种漂亮的情绪无一例外地影响到餐厅的其余食客令他们争相跃食。正式扒饭之前长耳还有几道工序要做:第一道工序是拿起面前的酱油瓶,将嘴喙朝着饭面倾几下,“只要一点呐,呵呵,不用太多。”嘴上说着话一边开始均匀地拌饭,在进行这道工序时长耳脸上冒出滋油油的亮光这让我想起儿时放学后急切地跑回家在橱柜里找寻心爱食物的心情……真是美好的回忆。
长耳在每次用餐完毕后为我和客人们献上一曲吉他弹唱冲抵饭资。 我对于这样一位能给予素昧平生的人们带来愉悦心情的歌手是乐于交往的。长耳唱得最多的曲目是一首自创于四十年前的老歌,名叫《麻仓姑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里面的歌词有几句是这样唱的:麻仓姑娘穿着秋衣/长发盖到肩/地面升起烟……你将我带入梦乡/我的麻仓姑娘/青烟中/孩子在舞/我们说话/我们别离……麻仓地域独特的乡音曲调悠远,起承有致;长耳歌手嗓音沉郁,真假音转换功力老道。如果我闭目聆听,很难相信这位歌者已逾六旬。他半眯着内双眼,身体重心略微前倾,深浅不一的皱纹随着声音起伏高高下下地律动变化很是动人;他拨弄琴弦的手背青筋粼粼,指力劲道而不失柔情——如同抚摸一匹亲熟的缎面,上下游弋;最后,随着右手一扬四指震出一串高调的拨弦音宣告演出结束。长耳向我第三次行礼,“承蒙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又向在坐的客人点点头。通常情况下,客人们会因为倾听到如此优美的歌曲而向他含笑致意。我则是直背两手紧贴裤边郑重地向他欠一欠身。有时,他会意犹未尽地再次夸赞一下今天的牛油拌饭,“真是好吃啊——”说完才抱琴款款地离开小店。
饭店的营业时间从晚上十二点到翌日凌晨七点,我的经营方针是“家常与随意”:餐牌可供选择的菜目不多,但只要你喜欢的就可以点,一般我都会为你做。你会问那么生意如何,呵呵,别说客人还挺多的。当然,一方面小到仅供十位客人同时用餐的深夜食堂实在说不出该有多大的野心。所以,当身为杂志记者的宵夜丸子陪着那位颇具口碑的美食家一同走进店门时我的脸色着实有点拉长难看。事后,宵夜丸子向我点头赔礼,他圆乎乎的五官挤到一起凑成个难看的“囧”字。他说,“刀疤老板,对不起啊,带那样的人来你店里——我是想让他尝一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呀……”有着留学经历的美食家是富二代子嗣,学业之路一帆风顺加之仕途坦荡,四十岁上下业已蜚声远摛。
身穿大喜红三件套西服的美食家长着一张压缩型国字脸。一副价格不赀的亚金黄龟壳眼镜上两轮卧“厂”眉,默坐无言氲顿顿的架势让人不便亲近。美食家斜眼一掠鼠海豚列队着的墙面,前额浮现出一个不屑的“川”字。他翘起兰花指松一松脖上淡青灰冰纹领巾,仿佛觉得店小令人憋气。其实,有这种头发上打着发蜡装扮考究的人坐在我店里,我还觉得很不耐烦这从常客们面露难色并且窃窃私语的情状中也可判断一二。在他与小店格格不入的气场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屏着息凝着气。宵夜丸子帮他点了一份油炸豆腐,替他摆好餐具并倒了一杯酒。美食家呷口啤酒,凝重的神色才稍许缓解;口腔内发出液体来回穿梭于齿缝间咕嘶嘶——啧嘶嘶——的声音。他开始与宵夜丸子谈论起鱼子酱和上等香槟的话题。我感到有些生气了,包裹在黑色围裙和白色制服里的身体不禁抖了抖,油锅里的“吱吱”声听起来也有渐渐变大的趋势。
三块长宽高分别为4.5cmX2.5cmX2.5cm的油炸豆腐并排放置在柳叶形蓝底白边粗瓷餐盘中,上面覆着适量的青葱段与苜蓿丝,两瓣小番茄摆成锐角点缀在旁。宵夜丸子给他递上筷子的动作被美食家阻止了。他摆了摆手,兀自从西服内侧口袋中取出只玲珑荷花饰面绸缎包,里面装了一双雕工精致的白银细筷。就在这时,长耳进来了。“嘿,老板!”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声落手落。美食家略微抬一抬眼睑马上又收回去,一副见惯场面的样子。
我深深记得那晚美食家在长耳点了牛油拌饭并在饭后聆听到他歌唱时的情景。长耳背上吉他,稳了稳站姿,双唇微捭微阖,悠悠地甩出一句韵味十足的乡音——那声音从他口腔出发,以一条抛物线的姿势抵达店堂顶灯附近,在美食家上身前倾四十五度角的斜上空“嚯啦啦啦”绚烂爆炸,美食家整个儿触电般颤抖起来——我还是以前在医院做护工时看到过电击器下病患身体作出的类似反应;但病人是木木地垂睡在病床上而眼前的美食家则是真实地端坐在我的面前——就这样美食家被长耳的歌声一记击中,浑然忘了身处的环境和周围的一切。我敢说自长耳唱完歌告辞离去后的三分钟内从表情判断美食家仍然是意识混乱的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问询我们长耳的去向。可是已经晚了。又过了一小会儿,美食家和另外两位食客异口同声地点了牛油拌饭——还好,每周一和周四我都会记得多煮一锅饭——如长耳般抱胸默数三十秒,如长耳般在饭面上淋几滴酱油,“真好吃啊——”在说出这句话时他好像变了个人。
那次以后美食家几乎夜夜来。有一次他言语趔趄地向我打听长耳的事情于是我告诉他长耳通常来店里的时间和他工作(主要是歌手工作而对于他白天的工作情况我也不怎么清楚)的情形。之后他每周一和周四早早地坐到我的店里,点上一碟油炸豆腐一碗牛油拌饭和两瓶啤酒。①
可那以后长耳很长时间没有来。
像您这样的美食家用得着特意到我店里点一碗牛油拌饭么,那么简单的食物在家里只要用米饭和牛油就可以做出来。在和美食家交谈了几次之后我问了他如上的问题。美食家的回答是太太生长在海外,家里平时只有面包一类的食物。
哦,原来如此。
①店堂餐牌上写明酒类每人每晚限两瓶。
在点过八碗牛油拌饭十六瓶啤酒和二十四块油炸豆腐后美食家期待的长耳终于出现了。他右手打着石膏,特意过来告诉我因为工伤导致手指指骨中断骨折不能再来献唱了并感谢我一直以来对他的关照。而我还没来得及表示遗憾和慰问的心情呐美食家已经一个健步冲到长耳面前,悸动地叫了声,“长耳老师……”他继续向前靠上去靠上去几乎要与长耳面贴面了然后一下扶住长耳精瘦的肩膀用力地前后晃了两晃深情吐出了下面的话,“老师,我是明子的弟弟呀——”
大约花了一碗牛油拌饭的时间长耳想起了那个名字和那些陈年往事。马上回握住对方的肩膀前后晃了四晃,口中“嘿,嘿嘿……嘿嘿……”地念念有词而因为语音含糊我实在无法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最终以我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四十年前美食家授业于长耳兼职的吉他学校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长耳初恋情人的弟弟而这位明子小姐的拿手料理就是牛油拌饭。真是一部好小说的题材啊虽然我不是什么作家只是个开饭店的但我的常客中确有一位流浪作家他日有机会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也说不定。现在,一切真相都揭晓了。面前的俩人激动过后还舍不得分开的情状让我略感鼻酸。美食家选了餐桌凹型软位拉了长耳老师并肩坐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在这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中我安静地抽完了两支烟并期望对面商场的常客能提早歇班拉开店门进来点上一盘烤章鱼。最后还是美食家先开口了。
老师现在……家里人都好?
呵呵,没有家里人。一个人。
是么,家姐也是的,只身一人。嗳……她在拒绝长辈们的安排后回乡里找过老师,可您已经离开了。
啊——嗯——
家姐多年来一直在乡里的莘沁茶餐厅里帮忙,她——她在等着老师啊……
……
当我把两碗牛油拌饭摆到他们面前并意味深长地与长耳对视之后我对他说,“嗳,原来真有一位麻仓姑娘啊,您真是——”
长耳咂摸咂摸嘴巴许久才松出一口气,身体像麻袋般缩紧又涨开;想说什么仿佛因喉咙里有混浊而粘稠的阻碍物而发不出声。我向他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他笑一笑,笑得实在不怎么好看。这时美食家静静地转过身去掏摸手巾拭泪——是在拭泪吧或许我并没有看清楚因为我的眼睛也有些花了。
那天还没什么客人的时候美食家和太太推门走了进来。俩人肩并肩站在一块儿看着像两兄妹。太太略施薄妆,云鬓上扫后发齐肩,耳侧做工精致的香槟色宝石耳环垂坠耀眼。以我经年训练出来的眼力看出时髦太太对丈夫用餐地点的选择颇有些失望。片刻之后,两碗牛油拌饭摆到他们面前。太太咕哝地向丈夫轻声埋怨了句,“这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家不以为然,和先前好多次一样进行着长耳式程序,一板一眼孜孜不苟。太太看得有些奇心了,随着丈夫的手势也依样画葫起来。“真好吃啊——”在说出这句话时她好像变了个人。美食家对太太侃侃而谈,“牛油拌饭的诀窍是饭要热腾腾的,拌以新鲜牛油加少许酱油——酱油不用多因为一般牛油里已含有盐的成份了——蒸泡三十秒充分搅拌后就可以吃了,在我们乡里会加一点海苔或七味唐辛子那样就更具风味啦……”
(完)
ps:故事是借来的,非原创
作者:
不有
时间:
2011-7-23 11:59
好像缺点和优点都挺突出。特别在第二个里头,对名物考究的细致似乎并没顺延到对人物的揣摩上,歌手的传奇身世以及美食家的转变都有脸谱化的倾向,也许是太强调戏剧性的缘故?反倒让人觉得这种情节似曾相识。第一个因为短小,缺点容易得到掩蔽,但不知为什么会有个“我”,似有画蛇添足之嫌
作者:
sura
时间:
2011-7-23 17:50
enen,这两短的只要是做语言、节奏方面的练习,想知道一些 密 的地方读起来是否忒 腻?
第一个脱自于一个小中篇来着但拿出来看似乎也能自足;第二个故事是借来的,非原创(顾着排版忘了注明了。。)有一点塑造人物的野心不过主要是希望冲调出一篇暖色调的幽默的文吧。。谢谢不有 哈,大热天的。。。
作者:
不有
时间:
2011-7-25 16:12
本帖最后由 不有 于 2011-7-25 16:20 编辑
不算腻吧,这种服饰器物名称描写也算沿袭传统了,看着还挺亲切的(好像专门有讲古典小说里服饰描写的书,真一个恋物与命名癖)。似乎有个小错误,“水蓝天青两色丝线叠绣盘蚊大藤花”,“纹”?
作者:
sura
时间:
2011-7-26 23:18
看得真细,是想说 蚊(香)盘 式样的花纹,易引起误读 哈。。
那个,物是肯定要恋的呀对于从小说一技的人来说 都是素材。。我自个儿是对好看的字儿词儿感兴趣 没事吓琢磨。恩,传统的里头肯定还是有好东西,怎样将其嵌入到现代语境中进而创出新奇,是大挑战。。。学习中,呵呵。
作者:
一层
时间:
2011-7-27 11:13
感觉第一个重在节奏,第二个重在氛围和气息。
我记得《不过是open》里的第一篇,缝果匠的《柏林静物》,也是有关于器物和词语的一篇小说。
我想,这样的小说一定要尽量少地参杂情绪在其中,不然会沦为四娘那种暴发户炫富的小说风格,当然,楼主在这方面还是做的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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