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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在楼顶上狂欢 [打印本页]

作者: 堕迦    时间: 2011-9-22 14:49
标题: 在楼顶上狂欢
在楼顶上狂欢


来到楼顶的时候滨滨恢复了少年时的样子。他来了,来参加一个不同寻常的楼顶上的露天音乐狂欢派对。

滨滨十七岁半,头顶上是弥漫着烟灰的浅紫天空。来到楼顶的时候我二十一岁,能看得见头皮的短发,笑容清冽,十指葱葱。
“这风很不同,”
滨滨说。

这风跟我们以前经历的,小巷口刮过的带有沙粒的风,还有超市门口混杂污浊排气的风,以及学校门口,吹过贴着墙角做生意的大饼鸡蛋的摊子和我们小腿的风,都不一样,它少了些沙尘,像是被我们身下这十几层的高楼滤过,清朗朗的,沁凉又干净,它畅通无阻地赶来,在我们脚下过滤了汽笛,鼎沸的人声,红绿灯,超市的灯光,立交桥和交通警,它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只剩下野花气味,黑乎乎绵延不绝的高速公路的气味,海湾的水蒸汽味道,沁凉沁凉的吹过滨滨的眉毛,我的睫毛,我们眼里的岛——这栋楼,我们曾经这样叫它。

这栋楼我们非常熟悉。这些楼顶。我们爬过教学楼的楼顶,居民区的楼顶,小酒店的楼顶,镇上的高高弓起的屋顶,这一次,滨滨和我在这里相遇,通知我们的是以前的同学,我和滨滨相视而笑,默默坐下来,坐在楼顶边角混凝土筑成的围栏上抽烟,看往年的同学,他们不知是怎么爬上来的,看上去他们像是从云彩上面掉下来一样,轻飘飘的,一个个年轻又漂亮。我想我一定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这样想着,他们满面笑容地朝我们走过来,他们皮肤红润,笑容满满,亲切地站在我和滨滨旁边,亲切地让人感觉那些班级的桌椅就在我们的脚底下。

就好像我们站在教科楼的楼顶一样。

我和滨滨相视而笑,我们眼神厮缠,跟小时候一样,我们用手捉一股清凉的风,捏出两只高脚杯,将满满的笑意灌进杯子,我们痛饮,不停地有往日的朋友和同学走过来,聚集在我们身旁,他们纷纷面带笑容。

这是个泥地里的狂欢,夜空上放燃着白色的孔明灯,一些看不清楚是什么的乐队在离我们四五栋楼那么远的地方高歌,跳跃,这是在楼顶,却无比的泥泞,天上往下掉着泥巴,我们把手插进衣服口袋,远远地看表演,轻微地舞蹈。天台一个接着一个,脚下是粗砺的沙子混合着柏油修补过的楼顶。连成一片的天台每个上面都有年轻的孩子在跳舞,他们借助一根根管子降落在这儿,这里面有我的同学,还有童年的伙伴,不知为什么,他们全都来了。他们没有问“你在哪里上班啊”这样让我尴尬的问题,他们满面笑容,脸庞年轻而且红润,我们亲昵地笑笑,很远的地方有些楼房在冒烟,看起来像是着火了,这火好像着了很多年,我们不是特别关心,黑洞洞的夜里这些微弱的火和浓烟似乎完全影响不了我们,相反,它们是我们的点缀。

有些跟我们差不多的孩子,他们是另一批,他们比我们更加的放肆和狂野,他们把半个身子悬靠在楼板上企图抓住愈来愈浓的黑烟。黑烟让他们兴奋,我们比他们拘谨,他们想抓那些喷涌的黑烟,于是他们去买了一种黑色的翅膀,他们把翅膀背在肩上,咧嘴笑笑,像一只只寄居在楼道的蝙蝠,飞远了,消失在黑夜。我们目送他们远离,我们不去寻找黑烟,因为我们明白大火烧了很多年,不,不对,我们习惯了拘谨,我们应该是没有勇气去看。

不停地,有我们熟悉的人从比其他的楼顶跨到我们的楼顶上来,这些楼顶之间的间距非常的窄,有的只要轻轻一跨,就能跨过来,有的需要一点技巧,因为楼层不是一般的高矮,有的需要借助一根玻璃纤维的棍子,这些棍子到处有售,就像那些蝙蝠翅膀一样。

这些熟悉的可爱的人们,有的穿着白色的长袍,有的穿着金灿灿的晚装,手指全部捏成一个半圆的弧形,那是我们的高脚杯,我们亲切地交谈,交谈声嘈嘈切切,像极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然而没有玉盘可落,我们周围是高的有些吓人的建筑,我们妙语如珠,我们嬉笑怒骂,我们心无旁骛,我们赤诚,我们优雅地把手指蜷成一个弧状物,仿佛手指里圈着一只漂亮的杯子,杯子里是风,风做的美酒在我们唇边溅落,我们的这些话,这些见解这些美丽的絮语,最后都遁入了夜空,又或者,这些声音会在建筑物间跌落,摔碎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涌动的嘈嘈切切在我们周围碰撞,我们的情绪开始嗨起来,但很快,这些絮语就飘散了,像一首开始时尖利却很快息事宁人的朋克之歌。

“看,演出开始了!”

暖场过后,四五栋楼远的地方终于出现了几名正经八百的歌手,他们是假扮的何勇,假扮的张楚,假扮的约翰列侬和阿童木还有机器猫。约翰列侬早就死了,他们找了一个人来扮演他,张楚和何勇根本就不像,蹩脚地穿着海魂衫,他们还给机器猫系上了红领巾。我一阵心慌,我的心脏呯呯地跳着,我捂住胸口退到角落,那里有一只排烟管道,我按住“嘣嘣”跳的太阳穴朝远处再次望去,没错儿,这不是什么音乐派对,这是一个秀场,我感到一阵恐惧,远远的那个天台上,机器猫和阿童木在肉搏,他正手拿刀子对着阿童木一阵猛刺,歌词是改编过的何勇的《垃圾场》,假扮的何勇在唱,唱的我一直往后退,机器猫凶狠地挥舞着刀子,他要置阿童木于死地,阿童木很快就被刺出血来,我把头靠在冰冷的排烟管道上。

管道里传出“轰隆隆”的声音,是一列一鼓作气的军队,我一下子被管道吸进了军队里,不,不是军队,只是一场国庆阅兵,我捂住胸口蹲坐路边,天一下子亮了,亮的刺眼的白昼,我是在北京的街头,路两旁摆着好看的花。有人轻拍我的肩,不,是一只猴子,我看不清,我身后是无尽的轰隆声,但我已找不到那根排风管道,那根两人多粗的烟囱消失了,我想回去找滨滨,我想告诉他们我讨厌这样的演出,但是我面前是震耳欲聋的国庆阅兵。人群挤过来,大批的人群,比十个大城市十字路口等待过马路的人群还要多,他们挤过来,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发出整个世界的声音,我怕极了,我逃进地下,我跳上一辆开往楼顶的地铁,我终于回到了楼顶,但是——

派对结束了。同学们都散开,脸上是鄙夷的斥责表情,他们脸上不再有光润,他们不再满含笑容,地上到处是烂纸,撕烂的翅膀和破掉的孔明灯,演出已经散场,没有风,只有滨滨还坐在看台上,我张张嘴想对同学们说,说这都是假的,但我说不出,我感到害怕,我想知道我消失的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我想告诉他们我看见了一场阅兵,我想说我讨厌机器猫拿着刀子,杀死比自己还老的阿童木,我讨厌别人假扮何勇,虽然这是狂欢,但是我不喜欢,但是没有人听我说,他们纷纷都老了,那些同学们,那些刚刚还是孩子的人们,他们脸上有了皱纹,他们嘴唇边有了忍耐和鄙夷的神色,他们站起来纷纷离去,只有滨滨蹲在地上,我跑过去,抱住滨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不知道到底谁假扮了谁,我一下子全懵了,我站在一片狼藉的楼顶,到处都是泥巴,我身上很脏,滨滨身上也很脏,他不再说话,我的滨滨不再说话,其他的人呢?他们身上很干净,他们变得不再是他们,他们带着厌倦的表情匆匆离去,毫发无伤,只有滨滨蹲在地上,那么小那么小,像一只瘦小的猴子。

猴子泪流满面,猴子不再说话,我醒了。

作者: 陈树泳    时间: 2011-9-22 20:51
从小说里的情感来讲,有点过于学生气了。语句挺顺的。
作者: lostboy    时间: 2011-9-23 20:18
堕珈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啊
作者: 我是美工    时间: 2011-9-24 12:28
感觉叙述还是压抑了一下,没有完全释放,这样的狂欢就有点谈不上了。语句是挺顺的。
作者: 堕迦    时间: 2011-9-24 14:26
那就改成在楼顶上。不狂欢了,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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