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my angel and terrible angel, thanks so much for love, shared love and unbroken dream. I am so honour to meet you Drama Kings. Thanks for went back to take me, and so glad to see you with fresh face and unchanged soul. And, my dear M, anytime when you need, my blood will be your aspirin if you don’t mind it mixed up with cancer and crazy.----Nina
两年多,我一直往两个陌生的邮箱里发送邮件。
顾明远退休是六个月前的事,在他五十六岁生日后两个月,接近元旦时,他提交了退休报告。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无所事事地坐在电脑前,时不时透过玻璃,无意识地注视那些年轻人。一百多个工位整齐地排列着,座位和座位之间由浅蓝灰色的隔板隔开,每一个隔板后有一个略为佝偻的背影,肩膀上方是很少转动的头颅。顾明远知道他们并不完全象看起来那么认真,即使是邻座的两位,也习惯了在短信平台上一起抱怨公司的午餐,而不是扭转头脸对着脸,有声地聊天。他们为即时通信工具制做各种生动的动画表情,抒发对午餐的愤慨的同时,保持自己的创造力。下午三点左右,有二十来个人会参加同一场枪战,战士们就散布在这些一动不动的背影里。
女儿十九岁时曾经在电邮里问他:你那里的程序员们,是不是象Google的那些一样?他回信告诉她说是的,他们戴手链,戴钛合金项圈,他们穿拖鞋和T恤上班,戴耳机听Lou Reed或者John Lenon。除了最后一样,他不肯定是不是真的,前面说的都是假话。那些小伙子通常穿公司发的衬衫和外套,他们看起来总象没睡醒。对他们来说,没有上下班制度,也无需禁止大声喧哗,很多人的桌子底下放着一条被子,深夜拉出来盖在身上,耳机仍然塞着。相较他们,他已经无所事事了近十年了。
开发部员工多数不超过三十岁,刚来的只有二十四五,他们望着他的目光是崇敬的,超过望着培训时对他们讲”the way of success”的副总裁——他教导他们不要为钱工作,对此他们回以哄笑,因为副总裁本人拥有极高的年薪。对他们来说,顾明远不同于管理者——总裁,副总裁,经理,部门经理——他是前辈,老师,指导者。在写程序时,他们为他工作,为他十年前构建的那个关系数据库模型工作。它现在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了,已经运行在很多企业的管理系统里。但是它不断地需要各种补丁。顾明远知道两三年以后,这些孩子们就会感到困惑,他们为什么要不断地为一个衰败的系统浪费智力,为什么不直接更换掉它,写新的产品。那时候他们会怀疑他,认为他十五年来,在这层楼拥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是为了维护自己当初的设计,压制年轻人的革新。会有些有勇气的孩子,告诉他新的设想,期望得到他的支持,他自己也在无所事事中,构造过新的库结构,最终却仍然保持缄默。再过两三年,这些年轻人就会明白,所有高层和系统分析师本人都知道系统的缺陷和新的构想,然而旧系统的完美已经决定于公司为它支付的高额广告费用、销售人员进行的大量推广。那时候,他们或者带着自己的构想离开,成立新的公司,或者转到公司其他部门(写程序永远是年轻人的事情)。而他继续留在新的年轻人里,沉默地接受新的崇敬目光。
不久后就能离开这间办公室,轻松感掠上顾明远的心头。他收回目光,在电脑上搜索西南部的雪山,梅里,南迦巴瓦,冈仁波齐,贡嘎……他仍然保持着健壮的体魄,近十年来无须埋头为具体模块绞尽脑汁,使得他看起来比外面那些年轻的小伙更为精神矍铄。也许该去新西兰看看女儿,四年前她母亲去世后,他们只见过一次,在去年四月她的婚礼上。
接下来是公司的送别宴会,顾明远不得不站到台上,接受总裁颁发的“长期服务奖”,最初的同事还有三五个,已经是公司高层,持有着部分股权。曾经的年轻人多数也都转了管理岗位,几乎出于同情,不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只有那些还在写程序的年轻人,艳羡地望着他,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一个系统分析师。顾明远自己想要的告别仪式是参加一次他们的枪战,为这他打过电话给IT中心的李承,一个快乐的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十二年前坐在他窗外,没有离开公司也没有离开技术系列,是公司里唯一跟他有私交的同事。李承在电话里笑起来:“你会游戏操作吗?”于是他自己也笑起来,多么可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