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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树 [打印本页]

作者: 萼素 时间: 2012-9-18 20:08
标题: 树
1998年一个微风沉醉的傍晚，罗平带着他刚认识的一个姑娘绕过热闹的市中心，来到了公园里。如果对那一带不熟悉的人，不会想到在嘈杂的街道后面，还有这样安静的地方。大片的树林与草地，隐藏在两座高楼北边。噪音似乎被某种东西完全屏蔽了，罗平只听到微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身边的姑娘显得很高兴，她轻轻用脚踩着青草，很自然地挽住了罗平的胳膊，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罗平和她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他甚至没有记住那张简历上的名字，只是坐着听姑娘滔滔不绝讲着她们办公室的故事。姑娘偶尔也会问及他的生活，罗平总是含糊其辞。他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心中有些害怕。姑娘长的还不错，举止也算正常。让这样的女人走近他的生活，对罗平来说是件敏感的事，那感觉就像一棵绿色的树被自己埋进了荒漠的沙堆里。

相亲快结束的时候，罗平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他不认识，那个人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要假支票吗。”罗平笑了笑，问：“你要姑娘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你要假支票吗。”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里面响起了“嘟嘟”的声音。罗平心里暗骂了一声，再去看姑娘，她正看着自己，眼里有种情绪却不说话。罗平心想应该是自己刚才的话说错了，他站起身对姑娘说：“吃饱了，我们去附近的一个公园逛逛吧。”

很奇怪的是，一路上，姑娘再也没有像之前的那样滔滔不绝，而是一声不吭。罗平只能用自己贫乏的语言来调节尴尬的气氛。他俩在公园里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高楼下面，长长的阴影覆盖了他们和整个草地。罗平想，也许过了明天自己便会忘记了她。于是他准备开口和姑娘说再见。

这时，罗平忽然觉得从头顶的天空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姑娘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发出了一声尖叫。罗平没有反应过来，问她怎么了。姑娘指着他的身后。
罗平回头看去：地上躺着一个摔的血肉模糊的男人。

后来罗平想，自己当时居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看着那个男人的尸体，又抬起了头，看着高楼的顶层。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也从那高高的平台坠落了，这才让他难过起来。罗平抱着姑娘，安慰着她，忍不住又多看了那个死去的男人两眼，是个秃顶，三十多岁，穿着一身西装，却已经沾满了鲜血和泥土。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罗平和姑娘互相换了号码。大街的中央，姑娘对他说：“我叫鲁美。”罗平知道自己忘不了她了。

那天晚上罗平做了很奇怪的梦。他梦到了一棵树，就像那座高楼一样竖立在街道旁边。自己坐在树顶的枝杈上，望着下面如同蚂蚁的行人和车辆。忽然他清楚地看到树下站着的一个男人，那张脸和跳楼自杀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男人手里挥着一些支票，抬头望着他。罗平有种幻念，仿佛那些支票是不能够摆脱的诱惑，让他站了起来，想要拥入它们的怀抱。于是罗平真的跳了下去，然后他就从噩梦里醒来。他从床头找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半夜十一点半。这是他一天中第二次感觉到那种坠落感，罗平想，自己是被吓到了。

他正准备继续睡觉，手机震动了，鲁美发来信息。罗平努力地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打开信息。
“你睡了吗。”
他想了想，回复说：“做了一个噩梦。”
很快鲁美就发过来了：“我也是。”
罗平看了，觉得有些清醒了。他问：“做了什么样的梦。”
之后手机很久没有动静。罗平握着它等着鲁美的回复，不知不觉又睡着了，一夜再无梦

到现在罗平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鲁美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后来他们虽然联系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但是罗平再没有问过她。他想，噩梦，就让它过去吧。第二天中午，罗平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他们让他过去一趟。询问他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警察。警察看到了罗平，眼里忽然有了怀疑的目光：“怎么是你。你还记得昨天那个跳楼自杀的男人吗。”罗平点了点头。“我们从他的手机里找到了你的号码，你是他最后一个联系的人。”警察翘起了二郎腿，叼着一根烟望着他。

罗平听了有些惊讶，但很快，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我不认识他。”警察一脸得意地说：“不要否认，这个号码证明是你的。”罗平说：“他是不是在卖支票。”警察盯着罗平的眼睛，确定他不是胡乱瞎说，然后笑了：“是的，我们从他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叠假支票。”“那就对了，我之前接了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男人问我要不要假支票。”罗平平静地说着，心里却暗叹这件事的蹊跷，自己的梦竟成了真实。警察依然不依不饶：“有这么巧的事吗。”“他确实是自己从大厦上跳下来的。”罗平说完想了想，打通了鲁美的电话。

罗平和鲁美最终成了情侣，他们得感谢那个自杀的可怜男人。

两年后，罗平决定和鲁美结婚。他知道自己差点错过这个女人。婚礼的前一天早晨，鲁美说在结婚前应该去那个公园看看，她始终忘不掉自己看到的悲惨一幕。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幕似乎渐渐失去了负面的意义，而成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那血泊里居然生出了些许臆想。于是下午，罗平带着鲁美又绕过街道，来到了公园里。罗平满以为公园依然如同两年前那般安静，但是当他们真的走到公园门口，却发现里面人山人海，场面混乱而嘈杂。

他俩在人群里迷茫地寻找着当年的那片草地。但是当他俩来到男人自杀的地方，却发现草叶枯黄，就在那片血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棵参天大树。它足有三层楼房那么高，繁茂的枝叶遮住了一大片天空，树干因为饱经沧桑而纹理纵横。附近的很多居民都围在这棵老树周围，表情决然，喊着些什么。在不远处是几台推土机，还有一些保安，手里拿着电锯。鲁美皱了皱眉头，罗平有些奇怪地望着那棵树，不知不觉地出神了。一切都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几年前的梦境仿佛成为预言，记忆里的真实瞬间被现实击碎了。罗平相信这棵树就是以那个死去的男人为肥料而长出来的。他忽然觉得那棵树上挂满了无数的假支票，随风发出哗哗的声音。另一个男人从高处坠落，呼啸刺耳。

很久，罗平才回过神来。鲁美拉了拉他的衣角，说：“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好。”罗平没有听她的，他在喧闹里拉住旁边的一个人，大声问着：“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那人指了指远处的那些推土机说：“那些人要把这棵树砍掉，在这里建房子。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人都过来抗议，这棵树几十年都在这里，我们是坚决不会同意他们这样干的。”罗平听了愣住了，他不知道该相信别人还是自己。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对鲁美说：“我们留下。”鲁美点了点头，搂着他。

他俩随着人群在草地上一直站到了傍晚，一动不动。天快黑的时候，远处的人终于丧失了耐心，他们拿着电锯，开动推土机，缓缓朝人群和那棵树靠近。人群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有人喊：“要杀人啦。”然后都纷纷奔跑离开。罗平拉着鲁美跑到了公园的湖边才停下。他俩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那棵树在推土机的轰鸣里渐渐向另一边倒下，掀起了漫天的尘土。这时的公园，终于安静下来。

作者: 芋头 时间: 2012-9-18 22:29
挺好的

不过现在的人都不在乎这种同情了
不管哪种聪明人或者笨蛋真的好像都不在乎了

你看就连人道关怀这方面的代表吉卜力也只敢把这些东西藏在给小孩子们看的动画里希望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下一代
成年人都有了自己的立场真的都没办法再回头了

作者: 芋头 时间: 2012-9-18 22:30
不好意思哈我这么说好像太残酷了点

作者: 萼素 时间: 2012-9-20 19:05

芋头发表于 2012-9-18 22:29
挺好的

不过现在的人都不在乎这种同情了

还是有的。身边都会有这些人。你悲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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