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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 [打印本页]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2-23 09:24
标题: 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2-25 12:12 编辑

              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

不得不死于凌晨
1
鼻子里闻到的都是潮湿的空气,往四面八方铺开的黑暗沉重可触摸,他拨开粘乎卷缩某物的手碰触到珍妮柔软的胸脯。也许那也是挤上来的高耸,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痉挛地收紧五指、焦虑、笑:“珍妮,你这个不会是假的吧,让我试一试。”
珍妮挺起胸脯迎向他的手。
那点浑圆在他的手里滑来溜去,他所使出去的力徒劳无功。
“是真的吗?杰克!”
“不知道,我还没试清楚。”
“那我叫安迪测……”
视觉最直接的反应是惊讶:瞳孔收宿;他猝然回头,看到了:安迪紧贴着站在他身后。知觉不动声色,仿佛早有所料。安迪握住了珍妮的右乳。他紧张,生怕安迪比他先测出乳房之真伪,左手也按捺不住过来帮忙,忽大忽小的乳房在他的手掌中穿缩自如。
“安迪,你别动!”
从头至尾,安迪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与珍妮视线交流过。他双脚平行微张,两腿挺直,臀部向上翘着,背部微躬向前,整个侧面如一张拉紧了弓弦,他安静的目光凝聚在珍妮的右乳上,与外界所有的交流也只穿过这有生命的一点上。
乳房听话地呆在安迪的手中,安迪用手掌丈量了高度,并拢五指测量了乳房的横截面,最后计算总体面积。
他放弃珍妮的乳房,用力撞向安迪,安迪的手刚被他推手,便又自动粘回到珍妮的乳房上。
手抄员在床上翻了个身子,眯着粘腻腻的眼皮,贴墙的家具边缘焊接成流动的黑线条,随着他视线的缓慢移动倒转着。他又翻了个身子,恍惚觉得做了个梦,清晰的意识侵入,将紧绷的难受从混沌的状态中分离成为独立的个体,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它缓缓从口中吐出。
他移动望远镜寻找天狼星,篝火围绕着他吞吐着,天际没有传来狼的嚎叫,他搓着冻僵的双手,换了一个角度。被束了腰的狼成了蝴蝶,星网交叉成弯曲的十字架。光在空中融开了,冰裂成破片,又镶成不成形状的一格格。无法还原成凶猛的天狼。
他放下望远镜,躺回地面闭上眼睛,砂砾磨着他背部,有些疼。一侧的风推着火倒向他;另一侧的风推着火倒向他;他动也未动,它们在空中相遇,相撞,两败俱伤倒了回去。隔一会儿,又卷土重来。
他坐了起来,又移动了望远镜的角度,天狼星缩小成了数倍,像它刚出生的儿子,卧在那里嗷嗷待哺。他伸手想抱,若不是火烧着四周发出干裂的声音阻碍了他。
手抄员将手伸向自已的身体,温暖的触感使一部份的渴望得到了满足。被唤醒的另一种渴望则因不满足而痛苦地扭动身躯。他想醒过来。
珍妮就在他的对面,他却没有动弹的能力。他想恳求珍妮的帮助。珍妮坐在那里看不到、听不到地看着、听着他。
走廊外面有早起的人走动的声音,手抄员费力睁开双眼。
2
阳台除了一株简明的菠萝盆栽,没有其他的风景。手抄员每月给菠萝施两次肥,每周浇水,等了三年总算开出几朵蓝花,待花萎谢后,长出一粒红色的球型果,现还没形成最后的硬刺,毛茸茸也有些扎手,还是那么不懂的掩饰自已的硬度,哪怕曾遭受过被遗弃的命运。这个夏季珍妮就指着那几朵迟来的花蕾笑着说过,花朵从没长成这样维度的,剪了重新载吧,明年能长得更好。珍妮的阳台上养着另一株菠萝。它与它本是用同一母菠萝的冠一切两半各自重新生长过活的。其中一株风调雨顺,头一年便开花结果,另一株一直保持冷瘦的线条,最后被失望的珍妮连根拨起丢到后院里,珍妮又用那盆子种了柠檬。手抄员路过后院顺手便捡了回来。
他喜欢睡到半夜起来给它换水,并坐在盆边看它轻轻作响,它面对阳光时会呈现阳面阴面,洒些露水叶子滑得像冰,手抄员知道,它不肯放软身子,只好冷缩起来。为了让它长得快一些,珍妮曾在树身上划几口,反而被溅出来的树液蚀了食指,至今还留有伤疤。珍妮实在费解于手抄员对它的情有独钟。她了解的手抄员并不是个浪漫的人,享受独处时的珍妮静还不足以构成浪漫,陶醉于伤痛才是浪漫的本质。她失望于一壶咖啡过后手抄员对此依然保持沉默的笑容。过后,便没有再提起此事。
日复一日,手抄员热衷于菠萝的成长。他一生中有过几次类似的感觉。走入球场,他曾有心教过极有打球天赋的学弟学投篮,两年后已大有名气的学弟与他同场竞技,并且败北于手抄员。这只是个开端,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有一天他发现,身边已没有一个朋友。
今晚,菠萝被绑到深夜的月色里,成熟了。
“安迪坐在窗外吃菠萝。坚硬的外壳被硬行切开,上好的果实露了出来。安迪在一个深夜听到后院有硬物落地了声音,接着便闻到了菠萝香味。菠萝肉在月光下金灿灿的泛光。安迪捡起就吃,深怕丢它的主人会后悔又回来抢回去。并排的窗户都拴得紧紧的,珍妮的阳台里那一株菠萝今年还没结果。
走廊尽头临窗的菠萝盆栽被风吹倒在地上,盆碎土散,有几粒菠萝也开裂了。窗口空了好几天了,经过的人总是冷漠地看一眼,没留心到菠萝已经成熟了。珍妮将完好的菠萝削皮切盘分赠给每一位租客。公寓里的人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他们都不懂的怎么拒绝她的热情,只好将就收下了。”
有人正在敲门!声音传入混沌世界里,引领着坐在阳台盯着菠萝的手抄员走出来。
3
时间回溯,二周前!
公寓的通告栏上写着:“下周将有只名为安迪的大猩猩入住203号房间。”整周,粘滞的过堂风时不时地出现,每次都不落痕迹地粘落字迹的一隅,公寓里没有人理会,它自已撑到了周日,一整个的‘只’字已模糊走失了。结束一月之旅的珍妮拎着足以装下她整个身体的红色大背包路过残缺的字体,伫足;伸手模拟着‘只’的可疑形迹;回头对正瞧着她的抄写员笑道:“晚上好,杰克!似乎有朋自远方来。”
203号房间之前住着是一位跳巴蕾舞的女演员,经常深夜放歌练舞吵着四周不得安眠,公寓里的人集体向管理员投诉才将她赶走的。那房间空了许久,大家就不自觉得将杂物堆放到它的门口。手抄员刚才还在收拾东西,跟其他人一样,他心里也充满了优越感被侵入的不快。
而后,珍妮拎着包走在灯光不明的走廊里。一大截粗腿露在大背包的后面,背包随身体律动;裹在黑色健美裤里圆臀颤悠悠的,大背包挪到那里又弹回到腰间;腰是身体最柔和的部份,侧过身子开门时,外套与身体之间足可以容得下一只滑动的手掌。珍妮的门徐徐被关上,雪白的袖口是最后隐没在房门后的。
206的房门似乎动了一下。手抄员知道脚边最靠门那双旧雨鞋就是206小伙子的。手抄员快速翻动自已整理好的杂物箱,发出响亮的声音。整个走廊又恢复了静悄悄。手抄员抱着杂物回到204房,不一会儿,他听到走廊外面有轻微的动静。
周一,大伙正在餐厅吃饭,通向餐厅的木门被打开了。管理员将安迪领了进来。一双在香蕉面前熠熠生辉的绿眼,凹翘的嘴状似动未动,毛绒绒的褐色触感绕过那个叫‘安迪’的脸攀爬上了四壁。那张面孔仿佛真在他们心里期待过。
“早上好!”
珍妮先于一切而答:“早,安迪,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他们善后地腾出一块空位,让安迪进入他们制序中。安迪微隆健硕的胃肚只容纳不多不少与他们可容的一样份量:没有连着皮吃香蕉,只是狼吞虎咽。早饭后,他们鱼贯通过那扇狭窄的木门。触摸到古老上班制度的权杖,人人或踏着匆忙的步伐,或好整以暇地从它身下走过。抄写员跟珍妮轮流开车上班的组合里多了一个安迪。
“安迪上班的地方就在我们附近。”珍妮这么解释。
汽车的后座上摆放着一只不知谁送给珍妮的仿真玩具枪,它被珍妮很有玩心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车门,有预谋地吓过一些初坐这车的人,他们常借此一笑。
“这大家伙看上去挺神气!”安迪伸出毛绒绒的手和气地拍拍枪柄:“我可以耍耍吗?”
抄写员侧过脸,与白烟状的灰尘一同测试高速公路的风速,车前镜里只余下珍妮未完成的相觑仪式。
“行吗?珍妮?”安迪透露出珍妮许久未曾见过的克制的热心。
“当然!”
安迪掉转枪口朝两旁的荒山猛射,抄写员崩得紧紧的后脑勺猛得一松驰反而有些麻痹。过了荒山便是荆棘丛生的杂林,他们的视野也随之变扁变尖,安迪珍妮之若素地收了枪正襟危坐。
“怎么不玩啦?我可以开慢些。”珍妮果真放慢了车速。习惯引起的反应让抄写员不习惯地挺直背部。
“谢谢!不用了,快到隧道了。”
很快,拖着两条黄灯的隧道呼啸而至,那迎面扑来的冷感总想让人死踩着油门。抄写员跟珍妮各就各位,全身的力道向下贯穿整个脚尖。
安迪进入一个木框架结构的公司上班,身上穿着今年刚上市的新款深蓝色西装,毛质光泽的尾巴规矩地垂在两腿折痕与折痕之间。他们目送他的身影隐落在大门后,才不自在地瞅向那柄四脚朝天丧气倒卧的仿真枪。抄写员身子向后紧贴着靠背,伸长了手摸索着那柄假枪,试图让它恢复神气,而它只不过晃了晃身子。
“我记得你从未碰过它。”珍妮说。
“它不过是小孩的玩具!”
“那就把它丢到后备箱吧!”
“你赞成?”
“杰克!”
珍妮猛踩一脚将车停在地下车库里,他们一左一右同时下了车。抄写员从珍妮的后备箱里找到一只玩具迪迪熊,替代了仿真枪在汽车里的位置。抄写员与珍妮一同冲着可爱的迪迪熊微笑。即将进入藏在方方正正办公格子里清晨,一切负面的情绪都消失了,阒无一人的车库此起彼伏响起他们错落的脚步回响。于是,回声逐渐趋于零乱,又被控制在规律之内。
4
摆几粒小石头在天台上,天空雾蒙蒙的没有变化。石头聚太拢了,拨开,东丢一粒,西仍一粒。等了好一会儿,微光钻进浓雾被搅和消化了。一大团凉凉的鼻涕流下人中。溜回办公室从金鱼缸再摸出几颗鹅卵石,对所有的石头重新布署。
一只笨鸽子先叫了几声才姿势难看地飞落到天台,赶着石头猛啄。往下落脚的都是鸽子,转眼站满了天台,错落有致不断朝地面点头。而后,在光溜溜的天台上随意走动。
对面天台上有人挥着黑布,示意地朝天空洒玉米粒。
毫不介意地收回目光。从下巴滑下的鼻涕落到浓雾上,分解消融成同一物体,补缀了被鸽子戳破的一个洞。还有几个洞没有更多的鼻涕可补缀,天空显得不太雅观。
对面天台扯出一大块黑布,大把大把地洒玉米粒。鸽子们漫不经心地抬起细颈,视若无睹地看着,又低头到处寻找小石头。
整座被浓雾包围的城市是干净的。地上没有一片落叶,水里不见一条青鱼。
解开绑在鸽子上的纸条,上面是一组密码。
这城市的天空只允许鸽子飞过。
对面天台露出挥舞着橄榄枝的粗手臂。饱满的叶子沿着瘦枝条淌着绿色的血汁。 手臂伸过空中,搭起了桥梁。橄榄枝勉强够着一只鸽子的羽毛,饱满的血色惊走了鸽子,他们纷纷出逃,向满天的深雾猛撞过去。天空又多了几个洞。城市变得不安全了。明天会有一批保全人员来修补。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留在浓雾里,要么留在浓雾外。
不愿意做选择题,撕掉了考卷。其他人都在埋头苦写,他趾高气扬地向校门走去,以时间未到不得开门为由,被人拦在校门口。他学鸽子向门口撞去,门也被撞了一个大洞,他从里头钻了出去。
所有的路被尘雾封住了!
他迷路了,绕了好几圈,发现自已还坐在考场里考试。
太过现实的梦境让床上的他睁开了双眼。他记得橄榄枝里有一串串绿橄榄,如果能炸成绿色的橄榄汁,配以一整只烧烤鸽子肉。撕掉考卷再也不会是难事,更不会有人将他挡在门口。
他掀掉了被单。
手抄员坐起来喝口水的功夫,看见菠萝沉甸甸地吊在树枝间,记起今天有一场乐事。
5
珍妮的建议可有可无,但一向被尊重。作为对安迪到来的欢迎,公寓所有的人在经过稍微的抵触情绪后,一致同意珍妮提倡举行一次野餐活动的建议。公寓背后的那片被树木包围的高坡雀屏中选。平日无人问津住在206的小伙子大出了一回风头。怎么也没算计到,这么个腼腆的人会用蛇的音姿来那么一阵肚皮舞。惊讶之余的沉默比赞美沉着华重。205的姑娘也不甘示弱,披散着金发,光着双足御风而行跳起了芭蕾舞。四面八方都扬起鼓动的风,使劲朝大伙的耳根、裸颈、屁股、脚底拂过,谁也不想干坐着,很快,整个山坡上载歌载舞。最后,安迪不得不背着失足滑倒扭了脚踝的206的小伙子下山寻医,众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场空前的欢迎会。抄写员主动为安迪带路,他是他们之中唯一没有因饮酒太多而情绪高涨的人。到半山腰的时候,又下了点雨,上坡很顺滑的道路变得坑坑洼洼不合适人的行走。手抄员从安迪的前头逐渐落到后面,为了不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抄写员也只得接受安迪的提议,将一只手搭在安迪的肩膀上借些力道以便同行。100级台阶附近有一个急骤的拐弯,负重百来磅的安迪借旁边的树枝轻轻荡过;200级台阶附近则有一大片没有台阶光滑向下的横截面,安迪履滑面如阶级,脚步稳健。这可苦了背后的手抄员,他的外套被划破的像蜘蛛网,崩得太紧的面孔如渗水的大理石,四肢并用已略无参差,渐行渐快的身速在空中拱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最终已成拱状前行。
“到处都是脚印,这些都是什么动物留下的?”206的小伙子已观察了好一阵子了。有一个好处:他的注意力从自已的脚转开了。
手抄员一低头,便看到自己留在泥泞里的四个印子。
“大梅花印是狮子留下来的,小梅花印是哈巴狗留下的,分开的树叶是梅花鹿留下的……。”
“快看,安迪,那又是什么印?”醉酒兼脚伤活泼了206的小伙子的观察力。抄写员有些后悔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落在后头。
“是狗熊的脚印。”
“安迪,我说的不是204的脚印,虽然狗熊的脚印与人的脚印很相似。我指的是一个坑一个坑那样的大脚印。”
安迪先转过头朝向手抄员:“杰克,对不起!”
“我是胖了点!”
“那一个大坑是大象小便时留下的脚印!”
206的小伙子大声傻笑起来。雨歇了,手抄员自顾自地停在山亭里休息。安迪将206放下,从树上摘下几粒野果分给他们。
“吃完我们就起程,我的脚又开始疼了。”
“我背你先走,杰克你多休息!”
手抄员的野果才啃了一半,安迪已背着206准备完成下半段的路程,手抄员在石椅下发现自已前天凌晨观星时落下的半袋鸡爪。休息的时候,他多数会徒步登上这个陡坡:出现星空时观星;云烟黯淡时便独自饮酒。眼前模糊的山景会使他更具备侵略性的快感。这山里猎人布下什么陷阱他都知道。临近山脚时便有一个:曾捕获过一只老虎,一头大象。
“安迪,我也休息够了!”手抄员丢下那半袋鸡爪。
6
206小伙子疼得肆无忌惮的大叫。
“没事了,一般都这样,我们身上什么零件歪了再纠正齐整都会有点疼。”医生司空见惯地珍妮慰几句,因为知道可能不需要再来替他复诊,留下一大堆有用没用的药离开了。小伙子镇定下来后一直低着头揉着离受伤面一尺距离的腿部,神情专注。显然,他还不习惯当知名人士。
“这是你拍的吗?”安迪靠在书柜一角拿下悬挂在墙上的摄影作品,一张张认真端详着。他伸直手臂想从大局出发观看照片的整体效果,上半身不自觉向后一仰,肩膀碰到了正在四处打量的手抄员。手抄员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被猛地踩了一脚的205姑娘轻声叫唤了一下,引起她背后正在与人讨论206伤腿的珍妮的注意。小小骚乱了一阵,前后左右的位置全乱了。手抄员与珍妮面对面站着。
“陷阱安在人行道边真是阴险,我们得向这里的山林员反应这种情况。”
手抄员不知如何回答。那是一口只要稍加观察便能辩认出的陷阱,至今为止也没有听闻捕获过任何一个人。安迪怎么就差点掉进去了。
“杰克,多谢你,不然安迪也等着就医了。”
手抄员不自在地笑着。屋里唯一通风的窗户被安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新鲜的氧气供不应求,手抄员想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们也该告辞了!”
大伙一起文质彬彬地告辞,脸上带着狂欢后的低落颓废。珍妮疾步赶上手抄员,力邀他去自已的房间喝一杯咖啡。这是常有的事!吃过公寓里令人昏睡的油腻饭菜后,能喝上一杯珍妮亲手煮的苦咖啡是一件感谢上帝的美事。除了手抄员,公寓里很少有人尝过珍妮特制的咖啡。这让手抄员一扫由于职位关系而产生的‘微距离’心理,喜欢上珍妮也是从第一次喝她的咖啡开始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全不管之前他还从心底嘲笑过珍妮的大腿如可移动的柱子。
“改天吧,珍妮,今天我累了。”手抄员尽量对旁边经过的人露出正常和气的笑容,从他的表情上很难猜测出他话语的内容。
“喝一杯咖啡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珍妮同样压低了声音:“我想跟你谈谈那个陷阱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改天吧!”
“杰克,你明天会跟我一起去找山林员吧!”
“可以。”
“我们中谁也不愿意让安迪受伤。”
“是的!”
“必须将这一带可能伤到无辜的人的陷阱都除掉,在陷阱上堆满香蕉只有卑鄙的猎人才做得出。”
手抄员的手一直握在门柄上,蓄势待发一推而入,他看着珍妮略带沉思的面孔,心里乱糟糟的。
“杰克,你怎么知道那些陷阱的?之前也没有见你提过。”
“没事谁去提这个?”
然后,珍妮突然躲开他的视线。
“珍妮,我特别愿意帮助安迪,明天我们就去找山林员。”
“好的,杰克!我打扰你太久了,你也该休息了,晚安!”珍妮比刚才温柔客气,微微笑着转身走开。
7
远处看是云山雾罩、泾渭分明的宽路,到目前只剩下一条羊肠小道。满头大汗找了几圈都一样,到雪峰山只有这条泥泞难踩的窄路。樱花就开在那里。珍妮的细跟划着碎石,双脚交替着高高悬在他额头前方。临行前他换了一双最轻便的旅游鞋,背包里只有水和面包。珍妮的高跟鞋还在他额头悬着,腿已离他十几米远了。他每踩出一步都踏在原来的位置上,使出去的力道越强,坑就越深。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一回头,珍妮的后脑勺正对着他。他转了个身子,在前面还看到珍妮的后脑勺。珍妮夺过他的背包后,他又只看到一双细跟在眼皮前面频律极快地摆动。他飞了起来,转眼杂草就漫过他的肩膀,他将珍妮夹在腋下,平行地飞在山路间。轻而易举地穿过挡路的山石。珍妮无声无息,四肢下垂,后脑勺只剩下一撮头发。他低唤了一声,两人都从半空中摔下来。满地都是萎谢的樱花,多而无当。他是为了看樱花才说服珍妮放弃野餐的。珍妮喜欢美丽的物品。他抬头看到光秃秃的树枝,丑陋地在风中展示着。
他告诉自己根本无须害怕,他们今天还去了野餐,所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珍妮应该正坐在她的屋里喝咖啡。
从樱花瓣里坐起来,他们公寓近在眼前,珍妮如往常般正端坐在茶几边煮咖啡。一下秒,他已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前面已挤满了人。每人都端着一杯咖啡。他着急地盯着自己的空杯。珍妮给每个都添了咖啡,该轮到他时,没有一点液体流出。
他不知是生珍妮气了还是因为珍妮生气了所以焦虑,一排的人都被他推倒在地。安迪被他压的发出大猩猩特有的吱吱声。他坐在安迪的背上,觉得这情况有些拐扭。安迪不应该出面在这个场景里,今天是周六,安迪还没有入住公寓。203房间仍然是空的,他早上路过时还将工具箱叠在206的雨鞋上。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安迪已提前入住他们的公寓,仍将昏过去的安迪藏到垃圾箱里。
他伸手去接珍妮递过来满满一杯的咖啡。有一只手茸茸的手从他肩膀上伸过并接走了咖啡。那是安迪!
垃圾箱被重新打开,安迪又被塞了进去,关上并且在上面踩了两脚。
他伸手去接珍妮递过来满满一杯的咖啡。有一只手茸茸的手从他肩膀上伸过并接走了咖啡。那是安迪!
他直接走到珍妮的身边,很确定自己已从珍妮手中接过咖啡,他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下,能听到自己发出抢旱时青蛙的鸣叫。他眼里涌现一种近乎感恩的泪意,一抬头,安迪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原本该被他喝光的满满一杯咖啡。
手抄员近乎脆弱般地软在床上,用手背压着心脏,拒绝醒来。
8
一阵略带节奏的敲门声将睁着双眼的手抄员唤醒了。披上睡袍奔去开门时,他因意识过于清醒而怀疑纠缠他一夜的梦可真有做过。匆匆一瞥里时针指向十点——只不过晚了30分钟。珍妮带来的消息却将事情提前了一个晚上,让他整整迟了一个长夜。安迪昨晚孤身搜寻并破坏辅有大量香蕉陷阱的消息,荒唐地使手抄员记起那些被晨光驱逐的梦。他冷静地让珍妮稍等片刻,然后训练有素似地洗脸,涮牙,穿衣,喝了一杯热水后去客厅去珍妮汇合。他们开车去山林治珍妮所,此时天光大亮。
与治安所人员的交涉有些困难,他们坚持要以破坏公共财产罪起诉安迪,手抄员与珍妮费尽口舌,让他们相信安迪未非不尊重法律,只是不明白破坏陷阱是违法行为。
也许吧,但还是违了法!那位满头闪亮金发的先生盖棺定论。手抄员猜测他是他们的头:他总是坐在一旁瞧热闹,当事情要转向可以化解时便冷不丁地来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事情马上又陷入胶着。
好吧,如果你们非要以破坏公共财产罪起诉他,那么,我们会寻求动物保护部门的帮助,以企图伤害人身罪反告你们。
手抄员制止住珍妮即将爆发的情绪,双手撑着桌面,俯身向金发先生发出警告。他控制住脸部肌肉,竭力让自已语气平静有力以增强威胁的可信性。
“那随便你们啦!”金发先生低头嘀咕着。
其实双方都知道,并没有可靠的法律可以让他们这样有势无恐。可靠的法律一直未从纸上出台。
手抄员向他点点头,甚至还撇了撇嘴角微微一笑,转身拖着珍妮的手臂向外走。他还是甩不掉那些梦,沾在记忆里一搓就扩大了面积。梦里的景物很模糊,恰因为如此,觉得眼前所见的大多都是梦过的。他知道唯有亲手触摸到那些实物,所有的焦虑才会烟消云散。一串串的野山蕉堆的跟山一样高,有些被削开了皮晃在半空中,饥饿难忍的他抓一根便往嘴里塞,还没入口便化了。手抄员记得昨晚曾做过这个梦。如果没有,那也许是前晚,又或者在明晚。
“那好吧,如果你们交保证金并保证他不会重犯这类错误的话,我们便不起诉他。”
手抄员要的就是他开出条件。他们在一间网罗一小块阳光的禁闭室里摇醒酣睡中的安迪。其实是,一闻到从珍妮口袋里拿出来的香蕉所散发的味道,安迪马上就皱起鼻头,侧过身子,睁开双眼。一旦他站了起来,便忘了那条香蕉的存在,风雅的举止不逊于人类穿戴整齐后的笑容。
“谢谢你们,回头我将保证金还给你们。”
公寓里再没人讨论206小伙子的伤腿了,他又恢复了可有可无的地位,他自已也更习惯扮演不受注意的角色,从不在大家面前一拐一瘸地走路。大伙把好心和热情又给了安迪。手抄员躺在沙发上抽根烟的功夫,都能听到隔音良好的空间里传来他们讨论安迪的事迹。人迹罕至的后山出了名,成了郊外野游的好去处,他们观光了大部份被安迪破坏的陷阱,其中又大部份已被当地的猎人修复,陷阱的科学性、趣味性,以及合法性得到同样热情的关注。
现在,手抄员轻易不再涉足那里,也没有人认为204比大家更有资格谈论荒山。珍妮的咖啡也喝得少了,躺在床上琢磨他的梦成了唯一的消遣。
9
这里的三月有野草,有尘埃。大家更不爱去绝尘的城里上班。四周陆续搬来许多生户,往来都是开车,只模糊记得哪里见过这张面孔,不太费心思去记忆。风,煞有介事地吹来吹去,站在沙发边整理相机的手抄员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去邀请珍妮同他一起去新朋友的家里采摘桃子。今早他在餐厅碰到珍妮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看到安迪手中拿着被咬得到处出汁的桃子才临时起意的。珍妮正与安迪商量轮流开车上班的事。手抄员请了几天病假后,他与珍妮的二人开车组已不解而散了。手抄员拉开椅子瞥见:珍妮的腿比他初见时还粗了一圈。关于珍妮所提出的三人轮流开车成组的事被他用‘不,谢谢!’这三个字给否绝了。安迪吃完桃子便一根接一根地吃香蕉,珍妮只是不介意地耸耸肩。手抄员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许多新邻居都是猎户。他们中的两个已各自登门拜访过,并与安迪达成协议,如果安迪不再破坏他们所设制的陷阱,他们同意以后也不再捕获猩猩——即不再将香蕉辅在陷阱上。安迪的手上已有这两位猎人所设陷阱的地图。也许还会有更多。手抄员听着故事,喝着牛奶,眼睛却看着珍妮搁在公众处的咖啡壶。已被人倒光了,一滴不剩。他想像还有一杯专为他留的咖啡,纯褐色的,却眼尖地看到咖啡壶有些地方掉了色,壶柄还有一处凹陷,不过都是旧伤痕。只是他以前没有注意到。整个早晨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心思全围着那个不再完美的咖啡壶打转。他去珍妮那里喝咖啡已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不去也没有人觉得奇怪,自然而然。咖啡壶的想法也一样吧,至少他觉得咖啡壶老旧的可以拿去随手一丢,或在某个角落漫不经心地藏着,等着有一天主人大扫除时发现它,带着些许好奇又可惜的表情,当作可以玩味的怀旧玩器摆在待客的位置上,突显它沧桑的好处。
珍妮的房门紧闭,她此刻是坐在茶几边喝咖啡还是躺在床上听音乐。房间里没有其他可以让人的手脚休息的地方了。或者珍妮站在窗前观望黄昏的景色。并非没有可能,虽然机会很小。有人喜欢尘埃中的暮色,也许珍妮现在也喜欢。手抄员走得很慢,到门口时都没有碰到一个人。没有人站在门口凑巧看到他并欢快地嗨他一声,也没有人从外面匆匆回来与他面对面走过,才猝然回头礼貌地跟他打个招呼。平时热闹的客厅(那里是消息交流处)只听见风在里头转来转去,没有其他人经过并体会肆掠的凉意。
手抄员已走出大门。堆了三月新绿的树叶发出被蟑螂猛啃时的声音,在冬天是发不出这种声音的。那时所有的声音都是尖锐的,不像现在那么暗哑。手抄员每走一步都感到梦境里的回响。他放慢速度,越放越慢,双腿静止不动,却未能停住脚步声。
10
手抄员只想奔回房间与珍妮做爱,珍妮也许会用指甲划破他的脸孔,而他会插入珍妮的子宫里并磨擦到她的心脏,引起躯体的脉动。珍妮不会再记得香蕉和野餐。他为了这件事常常压抑着自己。三年来处心积虑让自己看起来像更爱珍妮的灵魂。珍妮总是笑着对他说他是她今生的孩子。就这样微笑地空度了三年。时机从不成熟走向更不成熟。若是第一回珍妮邀请他喝咖啡时他就去实践他的愿望,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也许珍妮与他已形同陌路,谁也不愿去回忆曾经度过的美好时光。但事情不会更糟:曾经的存在毁灭了一些情绪,滋生了另一些情绪。怀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像怀着一把小火,慢慢烘干了五脏六腑。
他以为自已正奔向珍妮的房间,其实只是背对着阳光缓缓蹲下。他还不想习惯这样的感觉:流动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静止不动。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对谁来讲他都是个无形的个体。可他的身边还有谁?
他的前面出现一大团的阴影遮住了阳光,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杰克,发生什么事啦?他没有回头——这是无意义的打扰。
珍妮说,公寓里住的都是好人,因为都只管自己的事。
珍妮也很少管其他人的事,珍妮只烧咖啡给他喝。珍妮将自己藏到大背包里到处旅游,没有照片被洗出来。因为所有的照片最适合呆的位置就在照相机里。她说:杰克,我在这里不会老去。
谁名叫杰克?
人人都叫杰克!
他在心里反复叫着杰克的名字。
杰克,你没有资格胡闹;
杰克,你不能无耻;
杰克,你只能活!
没有形状没有颜色的虚无渐渐浑浊成一块黄色渐渐分凝成一片片在视网膜里聚焦成一片片重叠的落叶,又薄又脆又湿润。手抄员抗拒着从背部升起来的羞耻感。冰冷的阳光自已熏热了自已。手抄员搓着双手往回走,珍妮正在房间里等着他的邀请,只是一起去拜访一下新邻居。日后他们还可以在月夜一起喝咖啡,珍妮也还会笑着称他为他的孩子,而他们与安迪可以组成‘开车三人组’。不会有什么改变。
手抄员已走到珍妮的门口了,四周昏黑,静森森的。手抄员忽然想到: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这个梦真长啊。

                                                   门是开着的
屁股靠着门框立着,他身子前倾,头部、颈与脊背形成一道滑波,曲柄手杖贴在他的手中,柄上摆着一个纸杯,以无知无识的虔诚肃穆的姿势打盹。细致的皱纹添加了脸部轮廓的安祥性,显示,他对一无所知未来的宁静。没有乞求的灵魂错刻在虚弱衰老的身体里。
路在门的左边,尽头只有镶着两盏灯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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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掉落时光里的磕睡。
她转身离去。

1
孩子被洗的干干净净坐在窗前翻阅漫画书,回家的主人经过窗前朝孩子打了声招呼走向前门,门边的嫩黄色月季斜出横枝,打在门上的风同样不疼地打在月季和他的身上。屋里保持着低调有序的干净。保姆哼着音乐之声的调子正在摆餐具。主人胃口大开,对准备就绪打算离开的保姆表达真诚的谢意。
“谢谢,珍妮太太!”
“不,请叫我珍妮小姐,我以此为荣!”
已近不惑的女保姆披上男款风衣,到玄关穿上男款皮鞋告辞而去。她为这家主人已服务了将近二十年。保姆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也可能是她最后一份工作。她安心工作并得到相应的生活。
她缓慢走过街头。
首先,对落日余晖不负责任地乱洒一通很不耐烦;其次,高挂在钟楼上的巨幅广告让她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好在,几个身穿军装的小伙子威严地走过广场让她久违般地凝视片刻。
街头有一对母女正在闹别扭,女孩想要广告杆上的汽球,妈妈好言相劝女孩就是执意摇头,惹得妈妈也恼了大步走开佯装要丢下她,女孩便蹲在地上哭泣耍赖。
太阳向东移动,再挪过一寸,妈妈与女儿之间的投影便要断开。
妈妈立在原地不动,她希望先屈服的是女儿;女儿低着头一边大声哭着一边观察着妈妈的表情,吃不准自已的哭声能否让妈妈妥协。
浓阴走入背景时暗淡僵硬,光圈里的母女被落地的高楼挤压成了白雪公主的小矮人。有人悄悄移动了地平线的维度,母女出现在一面空间镜子里,镜子由45度尖角相对的两栋高楼、斜卧在它们身后的商业街以及它上面露着的半截天空所构成。它救活了地平线。
母女继续僵持着,进一步窥探着对方的表情,以便随时做出相应的妥协或坚持。
高大建筑的阴影在落日的支持下蚕食着透色。母亲的裙子向前,女儿的裙子向后同时因风摆动。于是,有人将角度再偏了15度,一大一小两条裙边朝相同的方向扬起。
王国里的风景太过拥挤。两株白桦树被果断舍弃,天空被无限拉高,商业街成了一块平行四边行。照相机与她的主人在属于她的王国里同样拥有不可告人的权威。
小女孩很聪明地从漏得太大的指缝里向外偷窥;妈妈板着面孔,嘴角却泄密似地向上扬;女孩悄悄挪动着小脚。母亲站着不动是一种鼓励。小女孩在妈妈的目光里珍藏着,永恒的时光被容纳到一个叫珍妮小姐的相机里。
2
保姆一直不习惯坐在公车里进入隧道时无奈而放心的沉默。拥挤的交通使每一个可以自由买车的人不能自由开车上路。尾数是偶数的车只能碰双号才能出行。她因此不喜欢偶数。十年前不是这样的。当然,十年前两旁有的只是杂草丛生的荒山,如今却是被切割整齐的高尔夫场优雅地裸露着。双反照相机安静地呆在大背包里没半点蠢蠢欲动。若有那么个开单号车的人与她交错结伴同行。保姆侧过身子,视线自动绕开失色的风景而寻找永恒存在的生机。
她穿过高低不平的肩膀所裁制而成的陡峭山峰才触摸到尖顶帽凹陷处后的涡形脑袋。或者它的主人正在首排打盹,而它却警惕地保持防备状态。尖顶帽沉了下去,淹没它的是山峦流动,原本分开的山屏闭合了。开司米包裹着小圆肩膀尾随着一件黑夹克,接着便出现两根金色的麻花辫子。
保姆站在门边等下车。她身后跟着开司米和黑夹克。车窗倒映出开司米庸肿的背部,与花格子下的黑色平底鞋相对应。保姆往旁边让了让,漫不经心地看着黑夹克紧紧牵着开司米的手,牵小孩似地将她带下了车。
保姆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开司米的麻光辫子有些松散,一跳一跳甩在黑皮夹上。每甩一下,黑皮夹的瘦脸便抹上一点红,甩多了瘦脸容光焕光。
照相机很从容地呆在保姆的手中,它遗憾太多的光溢满出来。
开司米突然蹲下去,猝不及防的黑夹克撞到她结实的腿部整个上半身都倒在她的身上,张开的双臂形成二道挥动的无以名状的影子。
珍妮按完了快门还觉得是照相机是自动的。她在那两人大惊小怪的尖笑声中隐然离开。她无意介入别人的世界,是镜头自动选择了他们。
珍妮回到了公寓。残破不堪的旧式建筑物与四周新起的高楼格格不入。这是被它的主人刻意保存下来的。珍妮对此不很理解,没有什么比照相机更让时光永驻的,哪怕是物件本身。公寓里已不包膳食了。她在屋里煮了一壶咖啡准备就一些甜品以果其腹。敲门声响起。她琢磨着可能是204的又来借机蹭食。204以周末为由送她几朵野花并得偿所愿受到她的邀请坐下来喝咖啡。珍妮找了个可乐罐供野花。那些花从新旧建筑之间的碎土里硬挤出来的,难免蔫得太过丑拙。珍妮洒了些水,放在阳台聚光处。她回屋时,204已自斟了几杯咖啡,盘子里的茶点也去了一半。珍妮重又煮了一壶咖啡,已有几分饱的204自作主张开了音乐。木匠兄妹中性伤感的声音扩充了低狭的空间。204跟她闲聊了最近所遭遇到的困扰,梦的碎片以及它的无法解释性。珍妮耐心地聆听,只有在需要她开口安慰时才开口。告辞离去时204的心情很是愉悦。
“珍妮,谢谢你,跟你在一起很愉快!顺便问一下,前一位住在204的人名叫杰克吗?”
204?杰克?噢,是的!应该是叫杰克!”
“你有他现在的联系方法吗?我在壁厨里找到几本书籍,每本书的封面上都有他的签名。”
“没有,我们失去联络好几年了。”
“那么,那些书……”
“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
3
那里有许多进杆的洞,却逮不住一只狼爪。昔日的陷阱被装饰一新后插入新贵的书页,用另一种方式继续生存。珍妮按照杰克的日记在高尔夫场寻找他们十年前曾野餐过的踪迹。她路过杰克的世界,只想看看那些离他更近的事件而并非寻找答案。独自一个卧在草地上试着以杰克的眼睛观看倾斜的星空,一无所获。迷雾下的夜空也只是百分之百的暴露自已。她站了起来,到处空旷的没有一条路等着她选择。她走向停在身后的汽车。她注视着后视镜里斜眼看她的女人。侧脸的另一面在黑暗的笼罩下光亮冷静:三七分的短发,线条硬朗;光洁的额头和留白的眼睛被眉骨刷成同一弧度;过高的鼻梁与柔软的嘴唇格格不入。她并不向外张望,但无济于事,生活的一半在并不坚韧的空气中自动流入。
珍妮扬起手中照机。她缓慢倒车,退出深夜的出口。在凌晨的入口处,她翻看着属于她自己的时光。这里没有一个是陌生人。每一张面孔里都蕴含着向她昭示的某种力量。
坐在地上捡着垃圾吃的老人,那双还没有学会利用憎恨的双眼注视着手中的面包渐渐凉透,他怎么可能为下一顿发愁。他撑着自己坐在那里,世界只是他小小的一颗牙,被虫子蛀空了。
打电话的女人被什么惊扰着,撑大的双眼盯着窗外,身子却向后倾着。前后两扇玻璃隔成的世界并不保险,一扇穿透她的身体,另一扇为她映出庄严而炫目的虚空。
穿过高深长廊的一抹背影,人体渺小的已分不清年龄,性别。TA走在大圆柱后阳光与阴影的构成的格子里,前面的路越走越狭,却有一道小型的拱门。
所有擦肩而过的都变成她的私有物。
4
保姆正在给女孩烤土司面包。她能感到,阳光在外面喧嚣着,游泳池里的湛蓝的水光溅出清凉,她身体的某一部份找到了家,趴到了水底,开阔的水安静地倾斜着。女孩也许就像条无尾熊跟在她的身后,灵活的身体在若甘年后被海底的鱼啄读。
坚硬的是抹在最顶端的蒜泥,金黄的是奶油,身体里面柔软白净。女孩咬着土司面包,殷红的嘴唇在空气里不停游动。风在阳光下显得活泼,阳光在风里隐秘地微笑,干洗机自顾自地忙碌着,干净的碗盘尽责地泛着柔软的光。阳台的躺椅上缺一位浑身散发着刚洗浴过的清香,双手握着望远镜的男主人。
“珍妮小姐,可以给我些果酱吗?”
保姆送上果酱。
岸上的人围攻似的向水中跳去,水在他们的拥挤中一层层地闭合。自由变成了混乱。水中的女孩跟她游到了泳道边重新整理了次序。在护栏的保护下一切显得没被侮辱过。她带着女孩游入最偏的无人可以打扰的泳道中。
“珍妮小姐,我想要一块方糖。”
保姆拿来装糖的盒子。
等保姆拿糖盒的功夫,女孩优雅地向后拢了拢金黄长发,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毫无疑问,她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举手投足间保持了淑女的矜持。她喜欢这位有些古怪,沉默的保姆,在心里。
一个女人,一个女孩,一个男人游成了一小分队,女人尽量收紧腿的幅度以便不踢到身后的女孩,同时,她想像着垫后的男人被女孩连续踢出的亲昵水花惹得一脸丑相的表情,似乎有些幸福。
“珍妮小姐,今晚我可以不洗澡吗,我中午外出时刚洗过的。”
“我看不行,你不该浑身汗味与你的父母说话。”
保姆拿来衣服,朝浴缸放水。渐渐地,卷起令人产生惰性的旋涡。
快抵达终点时,女人忍不住弹了一下紧绷的小腿,踢到了护拦上,并划出一道血痕。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情况,细小的血流冲淡了,水更湛蓝了。
保姆蹲下来检查小腿,那里并没有一道伤痕。她记不清是谁跟她提过这样一幅场景了。凡她所记的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她不愿深究。她喜欢浴缸里的女孩,如她对她所产生的情感。
“珍妮小姐,我忘了拿浴巾。”
泡沫丢进女孩的眼睛,她苦着脸正在擦试,皱在一起的五官失去柔美的和谐,不耐烦地摧促着。
“快,帮我擦一下脸。”
“能加一个‘请’字吗,亲爱的?”
女孩尊严地板着脸,也是从未见过的难看。珍妮却第一次兴起了想拍摄她的念头。
5
整个城市被雨包围了两个星期,出行的不便让更多人的人迷上零食与电视。雨在下水道里行成一股水流往更低的方向欢快地奔去。
珍妮坐在窗下看着:
杰克站在窗口忌妒地看着安迪奔跑在泥泞的路上。大雨让安迪戴上了一径绿叶,却脱去一身的累赘。猎人们都站在自已的门前束手无策,他们只能任安迪向山坡上自由地跑去。珍妮背着她的大背包又独自旅行去了,她的行程一直在进行中。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被珍妮带走了。杰克反复思索着。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夜观星空。客厅里不断有人在重复讨论着白天的气候,晚上的饮食。
杰克的望远镜里的远景也是雾茫茫的,唯一看得清是被甩来甩去安迪的尾巴。杰克推开窗户,不断调整着镜头的明晰度。雨在慢慢长大,镜头不得不中断思考。这时,杰克才想追问珍妮,她到底在镜头里珍藏了什么从未示人的宝贝。她为何未曾考虑过与他人分享。
大尾巴落到了镜头下,原来安迪从坡上滑了下来。杰克分辨出落在地上的是一大串成熟的香蕉。现在已沾了泥土了,刚才被雨水冲刷时肯定黄的闪亮。安迪被摔痛了,许久才动了一下尾巴,尾巴共甩了八下后他的左腿开始动弹,接着是右腿,这期间安迪吃了三根香蕉,并将香蕉皮藏在大石头下。
雨又在慢慢缩小。安迪跳了一下就跳出了镜头。
杰克摸了摸发酸的眼睛,伸展着僵硬的手臂,将喷水壶装满了水,离开了自已的房间。珍妮每次出游时都会交待杰克帮她照顾阳台上的花草。杰克这就去。她其实也可以交待安迪,但她还是交待了自已。杰克浇着结了果的菠萝时忽然醒悟,珍妮是怕安迪吃了这果子,珍妮是怕自已会对安迪发火。
珍妮在夹上了书签后合上了杰克的日记本。她两周没去主顾那里了。她为自己泡了一壶咖啡,咖啡杯边有一大块黑面包。晚餐可以不丰富。她关上了灯,让窗帘留下一条缝,些许的光让漆黑的空间成了黑白色。她将木椅搬到了房间中间,转过身子双手交叉搭在靠背上。背着光她的五官成了阴影,直立的鼻梁是分界线,没有它便没有这张面孔。眼睛是两块长圆黑幕。
这样的姿态没法自拍。也许可以请206帮忙。她见过他拍摄的作品,擅长捕捉宏观全景:山谷里的火红枫林,探出地平线的火红日出,戴着火红花朵的美丽姑娘。
珍妮耸耸肩,走回里室站到了衣镜前。杰克的日记摆在枕头上,它正在慢慢地变老,老到不会轻易地死去。她现在知道了,那扇门一直是敞开的。可她没有理由去穿过它。现在也找不到理由。我们应该尊重一扇门开与关的权利,也许这只是它生存的必要条件。
6
珍妮去了安迪所在的城市里旅游。地图上并没有一个叫动物保护协会的标注。原来的地址改成了对公众开放的博物馆,里头摆满了动物、植物和人的尸体。他们毫无差别地摆到了照机相和珍妮的面前,照相机与珍妮一样昂着头不愿路过。
广场大的像一座飞机场,穿风衣的人与鸽子迎着风起飞。有个胆怯的黑小孩躲在妈妈白大腿边抓紧她的手。相机古老的样式不符合他脑袋里关于照相机的定义。他好奇地望着不远处的照相机。也许由于妈妈的身体正散发着坚定稳固的温暖,黑小孩的眼睛向照相机亦散发出挑畔狡黠的胆怯目光。
从远处跑来两个放汽球的女孩,她们闯到镜头里了珍妮才发现,跑在后面的是妈妈。白的、黄的、红的汽球位于握到她们手中线的另一端,小女孩来回拉着线,妈妈手中的线也来回牵引着。珍妮调整集距,汽球飞出了界限,被定格到内头的只有两个放汽球的女孩。
珍妮放弃继续寻求安迪的念头。这已是她的城。她离开她的城继续旅游。她持续跟薇薇安通信。
“亲爱的珍妮,你离开我们独自远游已有21天了。我很想你,你走后我发现水有许多形状,当它在脸盆里时是扁圆的,当它在水桶里时是长圆的,而当它在浴缸里时则是不规则的长方形的。
珍妮,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为我烤土司面包?
                                             你的薇薇安。”
珍妮到了海边,用装糖果的棱型罐子装了一壶海水。然后,她背垫着一块木板张开双臂躺在海水上。杰克在日记里是这样描绘大海的:
“……巨鲨耐心地等在水底,波澜不兴却没有失去光泽的海面,很快就驶来一艘油轮,船的轮廓刚劲有力,舱面上点缀着两三抹人影,稀疏,微小……”
珍妮闭上双眼,又粗又圆的手臂搭在平静的水面上。
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

                                                                 他们不会再来
  1
安迪知所以收购这所公寓,是因为这里曾经住着一位环境保护者,一位女权主义者,和一位动物保护者。这就是价值!他可以将公寓粉刷成更古老的色调以便当作某种类型的博物馆售票展览。如今,人们热衷于考古、发现与说明。
安迪以主人特有的姿态巡视他的领地。所有的房号都已残缺不全,他会让人一模一样地仿制:201,202,203,204……破旧不堪的房屋需要重新整修,肯定不能破坏旧有的风格,包括窗户的纹饰。眼底下的地板已经开裂,他蹲下来以商人的眼光估量着可能因此造成的损失:踩在脚底边的那道露底浅宗色的刮痕很显然是被某种小圆柱型硬物拖过(他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再出现在他的房子里),弥补这道痕需要连刷五道漆;前进一步,有一大块褐色污面浮在裤腿边,没见识的人或者会当成是血痕,其实那只是被某个腿脚不利索的人打翻的咖啡(他俯下身子细嗅了一口),用泡刀重新推过刷三道漆便可。让他心情重新不悦的是,走廊尽头的窗户并无一扇是完好的。安迪按捺住性子探出头去。日光下竟有新事。他不知道这里原来还住过他的同类。这世界上只有猩猩的脚印才会如此宽大与稳沉——外墙上有一排,院子里有数排。他对这里的历史产生了点兴趣。
在客厅里正等着他的油漆工、木匠、水电工程师向他提供了许多关于这所公寓互无关联的历史。
“猩猩?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爷爷以前就是这一代的猎人,他从未向我提过这里曾经住过一只大猩猩,倒是听说也有一个名叫安迪的房客。”
“这里面住的都是穷人,因为市中心的房价很昂,他们只能租到廉价的公寓以安身立命。”
“自从我出生以来,就没有看到这里有人出入过,它一直都被空置着,我可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
安迪被他们说得头疼,又想到每推迟一天开业,便会减少一天的收入,便将他们的工作安排着紧锣密鼓。这是唯一让他开心的事。当务之急是将许多杂物清理掉,为了不错过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他命人将它们堆积到一个房间里等他闲暇时亲自整理。听他吩咐的仆人用诧异地余光盯着地板。当晚,他在房间里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迅速满足自已的好奇心以便可以尽快恢复正常。他优雅地站了起来,已经被退化的很短的尾巴知心地贴着他的尾脊,没给他惹出半点动静。
2
确实有一位不止是他同类且与他同名的大猩猩安迪。杰克的日记里记载了有关大猩猩安迪的蛛丝马迹:它拖着一条恶心的大尾巴,经常在野外露胳膊露腿,从没有改掉爱吃香蕉的可耻习惯。它拒绝一位名唤珍妮的姑娘的邀请跑到另一个城市当上了一名动物保护者。
安迪快速翻阅完,便将日记丢到一边,日记里所记录的内容与记日记的人一样都是失败者。还有一批未被洗出来的胶卷,初步估计有数万张之多,不知是那位多事的人拍摄的。安迪抽出一二卷就着灯光瞅着。一堆穷人集体亮相,有丑的、有老的、还有太胖的。平淡的可怜。
安迪关上了门。

一个月后,安迪私家展览馆正式开张,宣传单里如下所言:

接纳我、成为你的

安迪:一位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的博士,终身献身于动物保护事业。
杰克:一位来自东方的迷人男士,为了环境而与愚昧且自私的人类奋斗终身。
珍妮:一位从未涉足社交的城市摄影者,终其一生拍摄了十万张作品,其目的是为了替穷人发声,不经意间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历史。

                                               无名国度


3
广场一角
雪是同谋,与风共同构成了清冷的早晨,两排光着身子的树枝结成花白色蛛网轻喊另一种道义,不再有敏锐、不平的地面,从中站着一个黑衣老人。

她举起了相机。

海边
细白如雪的沙滩上,一架望远镜的三角架下横卧着一位老人,他眯着双眼费力从日光的反射中寻找天狼星的位置。
也许他就是杰克,也许不是!

山顶上
这一带气候极寒,原本种不了香蕉,然后经过一位无名氏长期培植,去年终于开花结果,可惜今年又难产。

停车场内

作者: 蓝风    时间: 2013-2-23 10:10
最近上网不易,先顶,支持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3 21:58
还没看,先瞄到最后一段,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3 22:38
可能是我说得太轻率了点儿,因为我并没有看完全文,不过这果真是以薇薇安迈尔为原型的么,开始我还在迈尔和黛安阿勃丝之间犹豫呢,这也多少释疑了为什么要取外国人的名字。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3 23:47
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三个主人公(那只大猩猩的引入亦是很奇异的)揉到一起?抄写员也是有原型的么?

写个东西确实不容易,被人轻率地一说也确实恼火。指点谈不上,客气了。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13-2-25 11:16
说几句不好听的。
Juneau说没看完全文,事实上我也没有。我尝试过认真去读完再来谈,失败了。当下是个可以看小说的好时间。我确认了一下,语言上存在问题。这个偏执可能和我近期在重新学习语言有关。
这个小说很难给人读完。
有很多小说,看上去也很难读完,非常多优秀的小说看上去都有这样的问题。但那种很难读我觉得是个人问题,因为一旦阅读的准备和时间调整好,那些小说读起来非常赏心悦目。但我确认了下,这个小说让人难以读完的原因不是因为其优秀──这个和你是不是名家毫无关系。
第3节是我读不下去的开始。你或许可能没有过于研究语言的方向什么的。我感觉到的,语言有点过分偏重于人物的动作、形象和反应(动作造成的反应和内心活动),而这种偏重中没有挑选,没有甄别,没有个性(这个大概是挑选中的强制性的东西,考虑到个性因素比较复杂甚至包含所有项,所以可以忽略不计),有种下意识的顺着要写的东西填塞所需要补充的数据。因此,造成没有什么节奏,也无法牵制读者。造成了阅读上的“累”,很多人的很多作品也会造成“累”的感受,或者说吃力。那些吃力是“个性”导致的吃力,是需要认真和专心的吃力,是作者拒绝和抗拒的先手。和现在你的小说的这种吃力应该不同。
我没读完全部的,所以对于小说要说的东西暂时不发表意见。建议你先写点简单的东西,需要你顾及的东西太多,或许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
话或许说得太高姿态了,可以不作考虑,期待有不同意见的人的反应。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2-25 12:01
黑天才 发表于 2013-2-25 11:16
说几句不好听的。
Juneau说没看完全文,事实上我也没有。我尝试过认真去读完再来谈,失败了。当下是个可以 ...

我有些不怎么敢跟黑蓝的许多作者就小说问题谈话,因为我怕我所流露出的那种有些狡猾、投机取巧的东西让人看得太清楚。
我有时也不怎么敢大声表扬一个人的作品,怕自己的表扬没给他添色,反而给他减分。
我来黑蓝进步很多,应该是从写作态度上开始改变的,黑蓝让我真正开始思索什么叫文学。但很奇怪的,黑蓝的大多数作品我没法看完,也没法看懂。我想我知所以有些进步,是因为我看了黑蓝大量的评。许多评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就在不知不觉中修正自己的错误。
我喜欢生铁兄的《痕》,对shep的小说好像也能看得明白(我真怕自己的表扬让他们脸上无光),我对你的印象来自于你对《落叶停在树梢上》那段评,你让我明白什么叫安静地叙述。我翻看了你的小说,发现你的叙述就是“安静却又不让人腻烦”(许多冗长细腻的小说会让我起腻,我不想再强调可能是我鉴赏力不够的原因,因为这是显而易见双方都明白的,我想认真地谈一下我的感受,以便你可以正确无误地针对我的缺点进行批评)。
其实关于小说语言方面,我一直有一个死结,我就是怕自己写得会让人起腻,所以老想写得生动些,但这估计也不是关键的,更关键的是,我找不到另一种语言来描述,好像这还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而是找不到方向去努力,不知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努力,所以就变成了你所说的“有种下意识的顺着要写的东西填塞所需要补充的数据。”这种感觉。

我今天早上还在想另一个写手,我当时觉得他需要一个高手对他进行当头猛喝,他才可以放弃自己的成见,他的小说才能真正孕育出新的生命。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原来是我自己。
有些难过,有些高兴!开始总是难过多一些,但日后,我知道我的高兴会多一些。
谢谢!
(同时感谢那些本着鼓励思想宽容我的人)

作者: 镇州大萝卜    时间: 2013-2-25 12:10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我还是那么说:被批评,意味着你能提高。——批评一词的本意不同于我们平时说的“批评”,观点或者意见虽然出自批评者的主观,但态度上是实事求是。批评不是表扬的反意词,应该说表扬都算“批评”的一种。

我很抱歉我给不出你具体意见。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13-2-25 12:58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2-25 12:01
我有些不怎么敢跟黑蓝的许多作者就小说问题谈话,因为我怕我所流露出的那种有些狡猾、投机取巧的东西让人 ...

其实关于小说语言方面,我一直有一个死结,我就是怕自己写得会让人起腻,所以老想写得生动些,但这估计也不是关键的,更关键的是,我找不到另一种语言来描述,好像这还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而是找不到方向去努力,不知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努力,所以就变成了你所说的“有种下意识的顺着要写的东西填塞所需要补充的数据。”这种感觉。


我觉得是你担心得过多而失去自我造成的。你应该是认真的、不投机取巧的、不故弄玄虚的去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写作,而并不需要考虑如何生动、腻歪和照顾周到。很可能你要先产生个性(但不故弄玄虚),即你到底需要或喜欢怎样的叙述方式在某篇小说里,并且捍卫自己的这种叙述方式,并且能够自省你所捍卫的方式确实不非常装*。偶尔装一装还是需要的。要产生个性,就要认真的思考,如何处理每一段文字你要传达的信息(信息的实用性可不考虑,即便是“这城市的天空只允许鸽子飞过”这样并不具有推动你这篇小说的情节的句子,你也需要思考我如何把这句话写得更好。这种另起一行的句子更需要斟酌,既然你有胆量只放一行在一个段落里,你就要对得起这句话──不一定说放在这个位置就一定要是警句,它的处理方式很多。)。
学习写作的前期需要下很多功夫,我研究过很多人的语言构成(这个因每篇小说的不同几乎没有定式,但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多思考,主要那个时代有思考研究的时间和必要)。我相信和我同时代研究的人不少,大家都年轻,但我也相信或许我是那个比较聪明的思考者,至少不迂腐。我这种方式还不算最认真的,陈老师的小说应该是对于这个有着苛刻的严谨,也值得学习,在某些小说的某些地方,我会用从他那里学习来的方式去那么处理,还有其他人,包括生铁桑,shep老师,这种严谨也可以从他们的小说中体会得到的,还有很多没点名的,小说奖获得者的小说里都能看到这种严谨,无论旁人喜不喜欢,这种严谨值得尊敬,对吧。但其他朋友到没到陈老师那个程度就很难讲了。。。语言的严谨程度高低是因人而异,和产生小说品质没有百分百贴合。因为除去语言,还有很多需要顾及的,就像暗黑3,你主属性需要爆伤,那就堆爆伤呗,当然5攻+体能+全抗的装备是最好的。
说得比较远了,你说你找不到另一种语言来描述,事实上你还没找到你自己(想到了给你三颗痣的人),方法很简单,表达你所想表达的东西,尝试一下简单的表达,去掉那些写好了的但起不到作用的垃圾句子(不一定说“这城市的天空只允许鸽子飞过”类似的毫无意义的句子就是没用的,没有用和垃圾是两回事),而哪些是垃圾句子,需要你去认真斟酌。你必须对待每个句子都认真,这种认真成为习惯后会成为下意识的东西,不再需要你像初期那样需要花非常大的力气去斟酌,或者说,即便是花了如了大力气,你也是认为值得的。因为认真使人尊敬。

作者: X    时间: 2013-2-25 15:07
黑天才这么用心的点评对任何一个作者来说都是福音。盼望柏仙妮能找到突破,从你几篇下来到这篇,能看到你的写作意识在进步和加深,一些还未能掌控好的,可以写写短一点的练习一下,避免在太长的练习中出现多处应付不来而失去信心。写个四五千字的、完整的、有感觉的小说,可能比一口气写一大篇的收获要大,尤其是这一大篇里面有许多你之前(一贯)的“陈旧没生气的表达习惯”还没剔除。黑天才在两年前点评我一个小说时讲到一句“离开自身熟悉的东西去寻找其他”(大概意思),我一直很受用,也希望看到更多人能明白离开自身寻找陌生和鲜活的语言的重要。
作者: 爱在无言    时间: 2013-2-26 07:32
我一直都认为最有权利诠释与评价作品的,是作者自己。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其实是对于时空,尤其是时间的一种深层次的追忆与组合,也是深邃记忆的延伸。存在于大脑里的时间,不会被机械刻划与分类的,只能毫无秩序纷至沓来,令我们分辨不清哪些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哪些是幻想,哪些是梦境,就象相片里的记忆,就象一座关于记忆的迷宫。其实,文字本身就是一座迷宫,虽然它置身于更大的一座迷宫里;生活本身就是令我们无限迷惑的迷宫,我们至死也走不出去;我们徒然在文字里设置迷宫,更会令我们无所适从。

按照富歇的理论,这篇作品可以说是关于文明与野蛮、自然与机械、保护与破坏和阐述,亦真亦幻的安迪(203室,他的尾巴到底蜕化了吗),设置陷阱的猎人,身边没有朋友的手抄员杰克(204室),城市摄影者珍妮,以及那些被分隔开的标志着阿拉伯数字的房间,包括廉价的公寓。当然,这只是一种揣测与分析,就象弗洛伊德总是在用性来解释心理行为,也许失之以偏。

第一部分,是杰克的部分,一种隐藏在过去式里的现在进行时,一句巧妙的嵌镶语句暴露了叙述者,‘珍妮咖啡也喝得很少,躺在床上琢磨他的梦成了唯一的消遣’,以及二十年后和204新房客的聊天,都悄然揭示叙述者的位置。
第二部分,珍妮的部分,被摄入取景框里的母女,以及从远处跑来的两个放汽球的女孩,也在悄然揭示着她的记忆。
第二部分,安迪部分,拓展了时间的深邃深度;如果没有这一部分,前两部分,只是个平庸的叙述。

几组三角关系:
安迪——香蕉——陷阱(猎人);
安迪——杰克——珍妮;
杰克——珍妮——咖啡;
206——相机——珍妮

按照我个人的观点,或者一种直觉,这篇作品的核心除了标题之外,还有另外一句:
‘谁名叫杰克?
人人都叫杰克!‘
在这句话之前,还有另一句:‘杰克,我在这里不会老去’;这句话既是一个转承,也是一种灵巧的叙述方式,时间这此推移,变幻。也正是这句话,令我联想到拉美爆炸文学时期的一部不同风格的作品(那个男人永远不会老去,虽然时间在流逝),也使我想到《歌德谈话录》的作者所说的一句话‘如果想读懂歌德,就必须把自己提高到歌德那个水平上去,然后才能体验到《浮士德》的壮观与美妙。

晚年的海明威为何会创作出《老人与海》?其实那是一个挪耶,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反击。海明威至死都是位了不起的斗士,他的作品被当时某群评论家们(鲨鱼)驳得一无是处,所以他只能当渔夫,去钓鱼;可他钓到一条大鱼(过河入林),却被鲨鱼啃噬得只剩下一堆毫无价值的鱼骨;但现在看来,这堆鱼骨也许毫无价值,一无是处,但它依旧散发一汩汩不可阻挡的美,这才是作品存在的真谛。

如果按照态度来评价作品,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永远不会获得诺贝尔奖,倒是那些日本小女人可以获得,因为她们态度好,唯唯喏喏,人云亦云,丝毫不会抗拒,也不会拥有自己的见解,可以承受一切莫须有的指责;而且更要的是,她们从不会抗拒从背部升起来的羞耻感。她们忘记了,做人重要的是人格与品质,作品重要的是透在其中的美。

我还认为,没有认真读完一部作品,或者至少没有扫一眼作品,是不可以,也没有资格来以管窥豹的,那是对作品的亵渎,也是妄自尊大的东方不败精神的体现。仙妮的作品令我沉溺于时空的流逝中,有一种穿越与追溯的感觉,虽然作品有些错别字和脱落字(五个错别字,‘剪了重新载吧’应该是‘栽’/有恃无恐,不是有势无恐/臃肿,不是庸肿/‘东丢一料,西仍一粒’,应该是西扔一粒;两处脱落‘安之若素’少了安,‘昂贵’少了贵)的地方,但我很喜欢这篇作品;错别字等等,瑕不掩瑜。


黑蓝的亲们,抛弃成见吧,只有博采众长,才能开拓眼界,才能集大成;否则只能是个具有精湛技艺的井底之蛙。我建议,还是少一些偏见,多一些宽容;少一些成见,包一些包涵吧。


我说这些话,并不针对什么,只是希望黑蓝办的更优秀,虽然在我心目中,它已经很优秀。也许这就是期望;期望的越高,说出的话就越尖锐。

因为手臂拉伤,所以,只能经我口述,拜托同事打下这么多字。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2-26 08:53
爱在无言 发表于 2013-2-26 07:32
我一直都认为最有权利诠释与评价作品的,是作者自己。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其实是对于时空,尤其是时间的 ...

我觉得不真心真意回大爱无言这个贴子,对不起认真对待我的读者,对不起我这篇作品,也对不起我正热爱着的黑蓝。
黑天才和X对我的出自真诚的评论,我真心感激,并且正如我昨天所说的从中学会许多东西。我如下的对自己作品的解释,绝不是出自于‘包在虚伪的谦虚下面的反击’,我只是试着讲诉一下自己的作品,以达到更开诚布公的交流。

这篇文有三个标题
1,        不得不在凌晨死去。
杰克在两种生存状态中活着,一个在梦中,一个在现实里。我在写梦中的时候,笔调会比较凌乱,暗淡,想表达他的一种骨子里的软弱;而现实生活中,我的笔调会鲜明,有画面感,想表达一种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强势。人人都是杰克,我们都像他。我们的欲望,情感,软弱等在梦里时会才流露,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展示的是坚强,自信的一面。最后杰克已然分不清那里是梦,那里是真实。我们真实地活在那里?我想,我们往往在凌晨死去。
2,        门是开着的
珍妮这个角色是以薇薇安迈尔为原型写的,她被传说为摄影界的梵高(感谢陶北兄推荐)。我看了她的故事后,一直在想,像她这样的女子在平凡的一生里会有怎么样的经历?她一定心里也藏过某个人,某个故事,她也会被某个人某个故事珍藏在心里。珍妮也有过对普通生活的向往,挣扎,但是她天生就是属于摄影的。她心里最爱的的是人,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擦肩而过的,素不相识的,有血有肉的人。
我的第二部份就是展示这方面,生活对她来说是什么?
“……巨鲨耐心地等在水底,波澜不兴却没有失去光泽的海面,很快就驶来一艘油轮,船的轮廓刚劲有力,舱面上点缀着两三抹人影,稀疏,微小……”
珍妮闭上双眼,又粗又圆的手臂搭在平静的水面上。
远处总有人在大声笑着!
3,        他们不会再来
第三节是个败笔,因为我本应该写安迪的,但写不出,只能换了种方式来表达。思想没变,情节变了。
整个公寓如同一个世界,对其他人来讲,我们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门牌号,203,204,205。无论我们平时看上去有多契合,我们实际上都是各自孤独的。
这个与安迪同名同姓的安迪,这个原本是动物的安迪占领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讲,我们只意味着可以转换为金钱的价值。
但我们仍然是我们自己。
虽然我的作品表达的很不清晰,但不得不承认,基本上大爱无言的解读是正确的(时间,空间,迷宫,爱)。对于这样的‘懂得’,我除了感恩已然说不出什么了。
亦正如大爱无言所说,黑蓝已经很优秀了,正因为黑蓝已经很优秀,所以我来这里学习,我知道自己的作品不足之处还非常多,光光语境这件事就让我很束手无策,“认真”这两个字也是我从黑蓝学习到的第一件事,“创新”“勇气”这些都是我陆续从黑蓝学到的,我想日后我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我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学习。
祝爱我的,与我爱的一切安好!

作者: 黑天才    时间: 2013-2-26 09:25
哈哈,我99年进BBS,情况看得太多了。
这次就这么算了。
作者: 水鬼    时间: 2013-2-26 15:59
叙述上武侠小说似的语言残留很重啊,虽然它们已经得到转换,但记叙的痕迹太重,而叙述者情感的缺乏让小说有股冷冰冰的机械感。

作者: 扫叶子    时间: 2013-2-26 18:17
本帖最后由 扫叶子 于 2013-2-26 18:20 编辑

因为马刺扎得疼马才跑得快。如果仅仅为了满足批判人或让人敬畏的欲望,那么一两行字就能达到目的,并且无需费脑筋。小说写得好或坏,并不一定要读完才能下结论,不然那些几百万字的网络小说的优劣便难于评判。我相信这篇小说在付出耐心读到中段后,不少人便会得出或好或坏的初步结论。我欣赏黑天才的评价,这些评价是有质地的,平心静气地吸收其中的营养,会对楼主以后的写作有帮助。当然如果介意的是有无美好的感受,那么良药是不及橘子水的。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6 21:42
除了语言之外,感觉最大的问题是人物的平面化,先不说那些构想是否得到了(部分的)体现,细节的构筑没有起到提携(提神)的作用,大多数的(场景)描写仅仅流于平面,真正是单纯的平面体,甚至是近乎临摹,像在一张纸上手摹一幅幅的照片,还不敢说摹得好不好。
照片不同于流动性的质(这也包括文字),它在瞬间的凝固中——一张好的照片,之所以予人难忘深刻感动的印象,或许在于它的集中抽象性,它在放大强化着一种近于永恒的东西,但它毕竟诉诸的是视觉,而文字远没有这么便利,需要依靠连续的完整性来推进,或者是需要构筑完整性来达到和谐,在这点上同电影(像)相似;(一张好的)照片的被选取,其实际的意义内涵远大于照片本身,同样地,在小说中起着同样填补作用的细节,也正是这些细节构成了独特性(之一),不应该是可有可无随处可见尽人皆知的,不应该去写那些早就知道了的东西,即陈词滥调,就像一张庸常的照片决不会引起关注和震撼,不会大于它本身,不会成为艺术。也许,在某些情况下,内容或思想上的不足可以依靠语言来弥补(这么说又涉及到了内容和形式之分,或者是不可分,搅成一团了),就像一些单纯依靠语言来推进的文本一样,这也不是不可以,呵呵,但这同样需要天赋,而天赋同艺术本身一样残酷。
因为小说涉及到了照片,摄影诸如此类的,所以说到了这些,对于影像的迷恋同样也是我的问题,而对于影像与文字的关系我同样没有厘清,很多时候都处于胶着、难以取舍的境地,而这种困惑也不自于我始,共勉吧。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6 21:45
还有一个“讨巧”的问题,比如开头的摸乳房,我实在看不出这样写的意义,抑或是为了一上来就抓眼球?

说得不当的地方,多多包涵。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2-26 22:10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2-26 22:23 编辑
Juneau 发表于 2013-2-26 21:45
还有一个“讨巧”的问题,比如开头的摸乳房,我实在看不出这样写的意义,抑或是为了一上来就抓眼球?

说 ...


我没法回答,这倒底是为什么而写?因为第一二两节原本跟在现第三节(原第一节)的后面,我衡量了一下,为了突出梦比现实更能体现人的真实感受,把原本的第二第三节插到了第一节前。

可能也有些为了抓眼球而写吧。只是有时候夜里醒来,觉得寂寞,很想谁温存地抱我一下,或在半梦半醒间‘爱’我,半梦半醒之间最为痛苦,因为自己没法主动解决这个问题。什么方式都无能为力。当时写小说的时候,突然记起那种感觉,就写下来了。

至于你说的照片和画面的事,确也如是,我写的时候力不从心。

其实只有一个小观点与你不同:
在我看来
没有天赋不是最残酷的!


作者: 庄秋    时间: 2013-2-26 23:30
叙述氛围的把捉是个痛苦的问题,每个人趣味不同也会产生千差万别的阅读感受——这篇文章语言表达什么的,不能说就是不好的,可能是个人趣味的差距吧(为啥我会觉得有些像魏虻),或者说可能沉在某种语言追求中比较深,导致了些许失衡。不过始终觉得文章的结构设计很动了心思,作为带有实验性质的小说这方面也应得到关注。当然可能因为语言起了点阻碍效果吧,总之评论文章大多是围绕一个点,尤其是缺点进行的。另外,关于天赋什么的,起先记得陈卫评论段林小说的一句话:“小说在被写出来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其实把捉小说有时候根本不是小说作者才华可以左右的,而更在于适当的时候人与小说之间的相遇。最后,仙妮加油。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7 14:06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2-26 22:10
我没法回答,这倒底是为什么而写?因为第一二两节原本跟在现第三节(原第一节)的后面,我衡量了一下, ...

其实我对于“天赋”亦是持怀疑态度的,它重不重要呢,当然很重要,但有多重要呢,是不是决定一切呢,好像又不是。
个人的能力各不相同,以单一的有限性来评判当然是不公平的,就像把所谓的痛苦、苦难来加以分级并进行大小的限定一样,从概念、从善意的角度出发当然会持否定的态度,但人都各有一套标准,而这个世界又那么的世俗,往往只看其最终的结果而对过程不予理会,因此在承担的过程中,不管是痛苦还是其他,不管是有天赋还是没天赋的,其实能承担的都只是个体(能不能真正地承担还成问题呢),都不得不忍受(原谅我使用这个词)在这一过程中的被碾压、被粉碎,所以,它又是公平的。
痛苦,也许同真相一样,永远不能被看到其全部性,而痛苦往往又是激情的一部分,至少它会催生出激情,你谈到了夜里的那些感受,我觉得我也能部分地感受……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2-27 16:06
Juneau 发表于 2013-2-27 14:06
其实我对于“天赋”亦是持怀疑态度的,它重不重要呢,当然很重要,但有多重要呢,是不是决定一切呢,好像 ...

其实你回的这张贴跟你回的第二张贴,都充满了贴心的谨慎,虽然你回的所有的贴所想表达的意思也许差不多,但是,我却感觉到两种不同的立意:一种是对作者进行尊重的批评,二是无(或有)目的的纯打击(也许这也是我世俗的敏感)。

对我善意的或(无恶意的)批评,我会接受,也许很难过,但我还是很尊敬他。其实做人很难,即想对得起每一个人,又希望对得起自己,真的很难!我在这件事上处理的不好,我对自己挺失望的。
但是,若我做错了事被判了刑。有罪!但微微自辩一下,不过份,是不是?
‘天赋’的事其实一直不在我写作的讨论之内,因为在我眼中讨论‘它’对我来说无意义。‘有’或‘没有’不是最重要的,我做我该做的事,写我该写的文。写的不好,该挨批就受着,该挨砖就得撑着。我以后再努力!
但在‘接受’里面是否包含着“交流”?
关于如何点评别人的作品,其实从来都是一件难事。我知道,一部不好的作品对读者是一种折磨,别人肯认真点评是一种福气。我懂得惜福!

但我稍微偏离一些,说说边缘化的东西。

一般来讲,我们都是根据一些不符合我们意愿的意见,先预设了对方的一些想法,然后再加以微微扭曲,之后,我们对这个看似相同其实已变了形的观点进行反击。这造成了双方交流的阻碍。最后,‘热战’过后便成了‘冷战’。

纯学术交流很难。这里杂夹着太多人性的因素。小说版乏人评论,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大伙要么小心翼翼地对某个熟人说几句点到为止的话,或者对某个敢来挑衅的人群而攻之。真正是因为看了贴子而感动,或感慨想说几句点评的人太少了。

交流是一件难事!但岁月和写作也许就是这么被打磨出来的!
问好!

作者: X    时间: 2013-2-27 17:45

我觉得Juneau在16楼讲的那些很好,对一个作品的点评、交流,时常不是也不应该是专家门诊般对细枝末节进行分析,从那些普遍性的问题和启悟入手作为看一个小说的角度,我觉得非常合适,常常也更为准确。这才是真正有营养的交流,别人的一些意见、建议,希望作者不要单纯从字面或精神上把握一切,容易产出偏颇。这是理解上的偏颇,再经过你的复述和质问,有时原意已经歪曲了,别人再怎么加以解释也图耗精力。
如果你懂得对别人看帖回帖对精力的占用和消耗的理解、对一些谈了几百遍的问题再加以强调感到的厌倦,自己的作品是否能引起别人谈论的兴趣等等这些因素的考虑,就不会说出“大伙要么小心翼翼地对某个熟人说几句点到为止的话,或者对某个敢来挑衅的人群而攻之。真正是因为看了贴子而感动,或感慨想说几句点评的人太少了。”这类抱怨了,再由此引发到“人有多孤独多难以交流”,就矫情了一点。
作者: Juneau    时间: 2013-2-27 20:52
本帖最后由 Juneau 于 2013-2-27 20:57 编辑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2-27 16:06
其实你回的这张贴跟你回的第二张贴,都充满了贴心的谨慎,虽然你回的所有的贴所想表达的意思也许差不多, ...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看来这次我应该更直接了当一点,把话说得更明白清楚一点

首先,我说的那些,不管恰当不恰当,都是代表着我自己,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

再次,“无(或有)目的的纯打击”,这点,在我回帖之前其实也想到了,这又牵扯到“我在这件事上处理的不好”——其实你多虑了,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信,当时我就意识到是我的冒失、轻率,而你的反应其实也是很正常的,自己就抱着一探究竟的心理看看就得了,因为有些初看之下不顺眼的句子段落也许放回整体里又顺眼了呢,但是后来为什么又要回帖呢,因为我恰巧又打印了几篇小说下来看,其中就有这一篇,是为了在纸本上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也许,看着看着,有些问题又回来了,如果说出于对你的负责,倒不如说是为了对我自己负责(但愿这么说不会显得太矫情吧),其中,坦率地说,不排除这种心理:讲真话和听真话的人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说着说着又难听了),我想,恐怕你和我都付了这个代价了吧。

至于你说的边缘化的东西,我觉得这简直是难以避免的(心理),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会遇到,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而且这个问题又很复杂,越扯越扯不清楚,就到此为止吧。

同问好哈。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2-27 22:12
X 发表于 2013-2-27 17:45
我觉得Juneau在16楼讲的那些很好,对一个作品的点评、交流,时常不是也不应该是专家门诊般对细枝末节进行 ...

“大伙要么小心翼翼地对某个熟人说几句点到为止的话,或者对某个敢来挑衅的人群而攻之。真正是因为看了贴子而感动,或感慨想说几句点评的人太少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这并不是抱怨而是引发思考?我希望更多的人思考这个问题,让更多的人关注小说版?

“还有,人有多孤独多难以交流”这句话,以及那段文章并不针对大家,只是针对我心中的某些事?而这个事其实与此贴交流的大多数人无关?如果有关,我就会贴在这里了。

我说我没处理好这件事,是因为这个原因。

越说越拧了,但既然已经拧了,索性说个明白吧。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所说的“交流”是单向的,就是允许一方提出意见和建议,但,倘若另一方对于意见或建议有质疑和反驳的话就会被视为“不肯认真交流”。

“如果你懂得对别人看帖回帖对精力的占用和消耗的理解、对一些谈了几百遍的问题再加以强调感到的厌倦,自己的作品是否能引起别人谈论的兴趣等等这些因素的考虑,”



这话说的实在!

而我现在想说:“如果我不是相信黑蓝的立坛宗旨就是为了召唤,指引喜爱文学的人到此为文学之路共同努力的话。”

作者: X    时间: 2013-2-27 22:30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2-27 22:12
“大伙要么小心翼翼地对某个熟人说几句点到为止的话,或者对某个敢来挑衅的人群而攻之。真正是因为看了贴 ...

明白了,是我多虑了。

作者: 猪皮    时间: 2013-2-27 22:38
比以前进步了好多啊。尤其是比那个耽美文。
作者: 猪皮    时间: 2013-2-27 23:37
唉,不多说了,继续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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