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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小说两篇 [打印本页]

作者: Elva 时间: 2013-4-11 18:17
标题: 小小说两篇
本帖最后由 Elva 于 2013-4-11 18:20 编辑

大四，马上毕业了，初来驾到，多多交流。

火箭视角

进度是如此缓慢，不过爱迪生也失败了千次，何况是他。大概已有三年，赵小乐的火箭工程还没有完工。准确地说，他只把自己弯好的铁丝龙骨焊上了一层反光的铁皮。

其他看不出来的工作，可并不等于他什么都没做，他曾跑到县里维修部去买了几台冰箱压缩机，想拿来当火箭的动力装置，结果都成了废品。他还在地摊上买了本汽车机械结构，他觉得汽车和火箭原理肯定是相通的，一个横着跑，一个竖着跑，没啥大区别。

那段被他自称为攻坚战的几个月，他三天两头地往县里跑。白天他去废品收购站，修理部，修鞋摊，光明正大地看师傅操作。他很害羞，也不知道请教别人一句，等到有人轰他走，他灰溜溜地钻进人群，像粒盐融进水里一般的消失了。看到女人光得白花花的大腿，他心想，她们都不怕羞，自己还怕个甚。

到后来他的脸熟了，门口一站，就有人轰他走，树上一靠，就有人轰他走。到那都超不过十分钟。可他并不伤心，那会他也觉得自己学的足够多了。

赵小乐心里有数，他一点也不急。回家他守着电视看军事节目，专看往天上跑的飞机，导弹。他用只铅笔画下来。他还在地摊上买了本简笔画教程。闲下来他就学画草图。

他不干活，别人见的他就是在整天的发呆。以前父亲恨他白吃饭，就拿鞋底子打他，母亲劝都劝不住，差点给打瘸了。母亲倒是很心疼他，她常常就跟他的父亲说，就当他是个傻子，能养咱养着，我们死了，就给撂着。

有天父亲冲他大吼，你说那玩意有啥用？他没回应，三天后，他给家里造出来一台自动和面机。母亲惊喜不以，见到村里就说，还带着他们来看。看着是怪了点，但的确好用。

村里人巴结他母亲，让也给他们造一台。这回她母亲也不再隐瞒真相，告诉他们小乐忙着造火箭暂时没有功夫。等忙完再说，他在一旁点点头附和。他们不说，出了门就骂，傻子能造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

家里气氛是缓和了点，每次父亲疲惫地回来看见他捣鼓零零碎碎的金属时，只费力地说一个字，“怎”。也不知什么意思。不过好长时间，父亲跟他也只说这么一个字。

一年了，造火箭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他学摸着是不应该先把火箭发射的地方找好，省着后来麻烦。他很少出门，在村子里转来转去的，遇到的熟人都会去问他：火箭什么时候发射，火箭有没有发射呢。他不理会这些人，他心里的确瞧不起帮没文化的人。在这帮人里面当一个异类，他一点也不自卑，甚至有微妙的快感。他想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些人。离开就再也不回来。

地点选在村口开阔地，时间该选在晚上还是白天，他有点犹疑不决，他想弄得轰动一番，风光的宣告自己的成功，那必定要选在白天。可有怕这些人什么都不懂的人会弄出什么乱子，破坏自己的计划。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事，手头上又去把火箭的铁皮壳给擦亮。他不再去想，蒙头睡了一天。这一睡让他做了很多很奇怪的梦：先被一帮看起来像黑社会的人追，结果追着追着他学会了飞，没用翅膀，而是像蛙泳一样的蹬着蹬着的就飞了起来。他飞到山腰上，小腿发酸就歇了下来，他看见一个戒指大小的洞再发光，伸手去戴，身体立即皱缩成一颗豌豆，朝着洞就滚了进去，滚了几秒钟被吐出瘫倒在地，他爬起来见到一顶未升起的黄月亮。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做过怪梦，他觉得这一定是某种启示。晚上醒来他又跑去县城，在地摊上翻到他曾见过的解梦书。上面告诉他，飞翔和追逐意味着逃离与压抑。而滚下山洞则意味着现在局促。看到此他明白过来，即将升起的黄月亮指的正是将会发射成功的火箭。

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要不惜一切获得成功。他在街上游走得知一些途径。去到县里网吧找寻资料，这天正好是神九发射成功的日子，在他刚学会游览的网页上处处都是成功的喜讯。他惊奇的长大嘴巴，接连着的却是个哈欠。他摆头甩掉困意。

他临时决定改变当初发射地点，制造更为轰动的效果。他的确不傻，自己就在网上找到了地图，调整着滚动条，聚堆的文字分散开，街道变得茁壮，他眼盯着一块绿地，不断放大，放大，直到极限，但并不满意所找的地方。他熟练地把滚动条往回拉，大地开始慌忙地收拾包袱，这种缩小让他兴奋，视野很快跳出了县，又跳出省界，他控制不住一下猛拉到底，随后屏幕上一块块地缓冲出一张完整的世界版图。

他愣住了，就好像刚才完成了一场发射。

三十二只蟑螂

他们并没觉得自己处于可有可无的境地。恰恰相反他们教育成分中饱含着舍我其谁的态势。相比于喜爱的浅薄，他们已经被所有人烦透了，哈哈，还有比这更立得住脚的理由，解释他们古老的历史？对啊，他们是移动的屎，没有人对他们怀有怜悯之意，所以他们待活着证明给人看。

父亲怀用枭雄般的气度，告诫自己三十个孩子生存的法则，这一切是非常必要的，并由母亲来具体实施。他们在昆虫界实在平庸，没有天赋过人，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

人类的不快乐都来自于不能安居在室内。这不适用于他们，他们最好别动，夏天钻到大衣的口袋里，薄脆的翅翼轻微煽动带来凉爽。他们所见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不仅要躲，还要随时准备逃。最好不要向上爬，上面空空荡荡，除非会飞，不然上面便是地狱。对光要时刻保持敏感，他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习惯或者喜欢别人所反感的东西，比如黑暗和腐烂。不得不提示一下：色盲世界是完美的，在他们知道自己异于别人的之前和之后，他们都将对新世界不为所动。

我们都怕死的。必要时他们待逃跑，可怜的小眼却流露不出可怜的神情，娇弱的身体却恐怖异常。他们的游历十分有限，这里不包括风景胜地，地理上只有安全和暂时安全之分。很怪，他们集体间充满爱与趣味，七号和十一号不爱吃豌豆，五号和二十号从不带领队伍，一号，九号，二十八号会翻跟头;十七号多长了一只腿，三号，六号，十六号，可以交换用眼来睡觉，十一号，十二号，和三十号最爱玩叠人游戏。所有孩子都不玩捉迷藏，这游戏已被视为禁忌。其实很多孩子喜欢潮湿，不喜欢水，大概来源他们的父母对水非常之怕，但要学会游泳对他们可大有益处，有几张嘴也没法劝说。这里充满了欢笑？不，他们一声不吭，默默无闻，可时常培养抗高频声音。他们惺惺相惜，互相蹭对方寻求苦涩的安慰。大衣柜会时不时强震，男女主人不合，人类无端的悲伤，会闹出很大响动。不像他们热爱彼此，或者他们爱情叫做怯弱者的庇护所。倏然间男女主人的打斗把衣柜门板弄开了一丝缝。此后等待会是什么？破灭，崩溃，家庭解体……灭虫喷雾器，毒药，拖鞋，惊恐而稳健的追逐，一场全家上下动员的围猎。夜里的强光下，人勉强张开疲惫的睡眼，那景象像在审讯室里，在不留影子的手术台上，去高度紧张的杀死一只蟑螂。就算是夏天这一幕也足够不寒而栗。

今晚为纪念一个意外的日子——小女孩的生日。这个女孩不是灭火器更像是家庭不合的导火线。他们藏在衣柜里，女孩却不会再去躲在衣柜里玩那种考验心智的游戏，父母亲好像会忘记她的存在，等她自己跑出来。门板飞来各式各样的东西，母亲可以抱着她哭半天，也曾用梳子扎破了她的胳膊。这对年轻的夫妇在室内抽烟时尽讨论的是生存的问题。可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兴许生日会剩一下奶油和蛋糕残渣，浓稠的酒把人们弄醉，届时他们可以来一场狂欢。

晚饭由父亲亲自下厨，本来想去奶奶家过，被母亲拒接了。吃的很丰盛，父亲笨手笨脚弄的浑身湿漉漉的，她为他找出换的衣服，吃饭时他灌下了几大口酒，然后向妻子真诚的道歉。那一刻有些不自然但她流出欣慰的笑容，他还为女儿朗诵一篇童话故事，她同样的笑着。她静如止水时美丽极了。

门上的一丝光熄灭了。唱起了生日歌。空隙中他们紧歇一口气。接着听见了小女孩的脚步，她朝这面来了，为了生日合影，她来取自己的红裙子。房间的灯开了，衣柜的门也开了。地球和月亮好像都没了阴暗的一面。由于不知情，三十二只蟑螂训练有素地排成一队像一条黑墨水线或者一节中毒的灯芯草，从门边信步离开了。女孩密切的注释着他们，也许是女孩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方式而没有选择大叫，到此为止一切都还鸦雀无声。

其实他们知道的话，小女孩把唯一的愿望许给了他们，蜡烛灭后，她才找到一个最佳的方案：让他们永久的变小一万倍，在大衣柜里展开浪漫的人生之旅。但是照常的话，他们将不会再回去，计划中他们早就该搬离那吵嚷之地。那么小女孩事后藏的那块奶油也只能由她妈妈发现了。如果生日愿望得以实现的话，能够三十只小精灵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吃上一万年。

作者: 生铁 时间: 2013-4-29 00:55
更喜欢第一个多一些。

想法首先已经具备了。

然后，如果这样短的篇幅，这样的叙述方式，其实对作者的功力考验得更清晰了。你的故事必须特别清晰，而且在结尾特别出神或者特别锋利。这个还是难一点了。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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