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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十天一疗程510】2006年 [打印本页]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13-5-10 03:19
标题: 【十天一疗程510】2006年
   
2006年
  
有一种人的生活永远像谜一样,但并不真的是谜。这种人的生活表面上如此,实际上还是如此,但在别人看来他的实际生活似乎并不如此。这种真实的、却又让人带着猜测的生活状态,是最大的谜。它没有虚假,所以没有谜底,也就让猜谜的人永远得不到答案。谜是猜谜的人的一种感觉,关键在,有一种人总能让别人想要去猜他的谜,当然,这不带有任何阴谋和策略,并不刻意要让别人去猜测但别人总想去猜测,这似乎是种天然的禀性,生来如此。
周健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按现在的规律,朋友之间交往的时间越来越少,能够和和谐谐相处三年五年,就是非常好的朋友。而十五年下来还没中断联系并且时不时见面,几乎是个奇迹。所以照这个标准算的话,我和周健,是骨灰级的“赤卵兄弟”。初中三年级,也就是156岁光景,他从外校转来,就坐我前面。没多久,我因一次意外左脚踝骨折。在家休养半个月,骨头已经长上但还没痊愈的时候,为了不影响中考,学校希望我复课,顺路的周健和另外一个同学自告奋勇轮流接送我上学。过了两个礼拜,另个同学受不了这种辛苦还受制约的活儿,退出了。自此之后,周健一直独自用自行车接送我上学、回家,尽管班上考虑到我特殊情况允许第一堂正课前到校周健就不算迟到(如有恶劣天气如下雨还可再延),但他仍然每天早上6点多就到我家,赶在早读课前正常到校。风雨无阻数个月,直到我骨伤痊愈。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结下的友谊,比起普通的发小要深得多。
当然这是很多年之后回溯时,才意识到我们交往之所以这么深,这一时间段所起的重要作用非同小可。正当青春期的少年, “恩情”或者“仇恨”的记忆和由此对日后带来的影响,用“深远”来形容远远不够。只是在当时,两个傻小子谁都不懂得这一点。在当时,我虽然带有一点感恩,却并不觉得我们的交往建立在“他帮助了我”这个基础上,只天真地认为我们的相处自然而然有话可谈。周健更是如此,从来没提过他在这段时间的辛劳。尤其三年之后,警察的一次误会让周健卷进当地一宗“流氓案”把他逮进拘留所,我去把他接出来,彼此似乎都觉得“相互报恩”已经扯平,这就更使我们的交往都建立在“人”的基础上而非“恩情”在参与。
  
少年时代的结交完成后,共同走向成人,这段历史可以不提。和许多人一样,我们都经历了恋爱、结婚。也和许多巧合一样,我们也经历了离婚,离开家乡。周健去了一个城市,我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只不过,我们的联系从没断过,也时常见面,交情没有随着时间和地域的分开而变淡,况且两座城市相隔并不太远。
2006年,是我们作为朋友交往的第19个年头。我逐渐觉得年纪增大后各种压力愈来愈重,各种情况也似乎并不明朗,有些状况还在明显走下坡路。有段时间,闭门谢客、关闭着跟世界的交流成为了我的日常状态。一天的工作结束回到租住的房子后,总是烦心不已。我严重怀疑自己开始有抑郁症倾向:不愿与人交流、晚上无法入睡、白天精神萎靡、对任何事都缺乏基本兴趣更不用说激情……对照着抑郁症的各种表现,不用刻意对号入座我都觉得每一条都像是根据我的情况所写。退一步说,即便还没严重到抑郁症的地步,神经衰弱那是肯定的。如此的状况持续了有大半年,并且似乎每天都在加深,以至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跟周健联系——我换了手机号码,除了留给必要的工作通讯录和父母之外,别人都没通知,也包括周健。这段时间甚至都还换了住处,由原先比较靠市区的地方搬到接近农村的市郊,仅仅是因为更加低廉的房租以及怕见很多人。
但是周健依然找了我。他给我发了好几封邮件,都很简短。第一封是在我换了手机没多久,他邮件里说:“你怎么样?手机不通,出什么问题了?”第二封是在我搬家没多久:“换了住处?遇上麻烦事了?跟我说一声。”第三封则是一个字:“啊???”第四封也是一个字:“咦??????”他用问号的增加表示疑问的递进。这几封邮件躺在我多日没上的私人信箱里。看到这些关心中带着焦急和淡然的邮件,我决定恢复联系,于是回邮件告诉他我的新居和新号码。
隔了一天,他就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也很简短,事实上是我把内容说得很简短。我没告诉他这段时间我状态多么不妙,只说没什么大事,就想安静一下。他没追问,这让我心里很是舒坦——此时的任何追问都会让我觉得烦心和不知所措。然后他说最近见个面吧,“我去你那边或者你过来,都行。”我答应了,出门走走也许是个好方法。但电话里没有定下见面的时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见。
   
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为世界所熟知,各国的人们常常汇集于此,观光、开会、出席各种活动、会友、定居……从前每次来到这城市,我都有种漂浮感,觉得地面虽在脚下,可如同踩在水面,毫不着力。这次不同。这次我不关心灯光和街景,不关心身边的人们。只因这些都跟我没关系,而且认为永远不会有关系。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只有晚上没有白天,夜晚的迷醉是它的标识,我每次来这儿,都是华灯初上,这次也不例外。
下了火车我给周健打电话,告诉他我到了。之所以没有在出发前通知,是因为直到上车我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想见他。有个决定藏在心里:如果下车后还不想见,就马上买返程票回去,这可以避免让周健有个情绪落差。但今天,往常的漂浮感消失了,我觉得比较踏实。周健接到电话后无比兴奋,那一头传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问清我没有行李只带了个随身包之后,叫我直接打车去一个地方,他和女朋友马上去那边吃晚饭。电话刚挂两分钟不到,他相当周到地用手机短信给我发来了详细地址。
上了车,我直接把短信给司机看,随后就在后排座位发起了呆。因为跟周健的地理距离变近,也就开始想像这一阵子他的生活、他的状态会是什么样。在这么一个城市里,无数的故事都在电光火石一般发生而我们并不知道,周健现在的状态我不了解虽然自以为大多了解,我的状态他也不了解但马上就会了解。车窗外面的路灯光华泻下,就像喷泉一样。“车水马龙”,我只能想到这个成语用来形容。偶尔,路上会有改装过的大功率摩托轰鸣驶过,吸引一下我的听觉。也有豪车与我们这辆出租车并排等候红灯,而当绿灯将跳未跳之时,豪车蠢蠢欲动,一待绿灯亮起,它就迅速窜出,仿佛为它与“这么低等”的出租车曾在同一起跑线而感到羞耻和不屑。车里的静谧被外面的嘈杂映衬,我享受这样的静谧。这个封闭而狭小、动荡的空间,让我有种在茫茫大海上躲在船舱里的感觉,所不同的只是缺乏绵软的摇荡感——毕竟,出租车在路面上的颠簸还比较生硬。我似乎觉得有必要看一看街景或者路上的行人,但稍加注意,就发现这实在是蠢得不能再蠢的念头,因为实在毫无兴趣。唯有路过的一条街时让我略感诧异:来回的两边车道中间的绿化带,种植了树而非矮小的灌木,也并不是这个城市惯有的梧桐或者樟树,而是在南方城市常见的合欢。绿化带的宽度足有三四米,对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来说,委实奇怪。街道两边的房子并非这个城市常常自以为是引以为豪的老民居或者充满异国风情的老洋房,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店面和小区外墙。这肯定有原因。但司机的回答毫不留情地让一个可能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破灭,他说:前任分管绿化园林的副市长的儿子有个花木公司,处理了这批合欢树。“后来副市长被双规了,影响很大。”语气有些夸张和忿忿。但这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穿过几条比起大路来灯光要昏暗很多的小巷子,出租车在一个大院般的建筑门口停了下来。刚掏出钱给司机,一个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就过来帮我拉开了车门:“先生里边请,有订位吗?”
外面看起来的安静完全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进了“院子”,才发现这个餐厅还真热闹。整个建筑呈平铺的U字型,上下两层,中式风格。正中大厅里看不清有几张大圆桌和几张小方桌,但客人觥筹交错的模样隔着窗户也依稀可见,没有明显大声的吃啊喝啊的声音,只有一片“嗡嗡嗡嗡”,每个人发出的音律节奏似乎都差不多。两边廊檐沿着厢房各绕了半圈,有服务员端菜进出,表明这些厢房是包间。院子里放有好几把颇具设计感的藤椅,都坐着客人在等位。藤椅边还有茶几,其上摆了几盘瓜子和蜜饯,也放着围棋、中国象棋,让客人等候时不那么无聊。一个小喷水池在大院一侧,有女孩把手伸在喷嘴附近接水玩儿。
餐厅的盛况让我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欢乐的人群吓坏了我,赶紧退到大门外,点烟。客人和门口服务生看着我,像盯着一头怪物。我只能故作镇静,不跟任何人眼神对视,躲到墙的一边,翻弄自己的包,装作要找东西。掏出手机,犹豫着给周健打电话呢还是发短信让他出来接我。最后决定抽完烟再说。
又来了辆出租车。我多希望周健是此刻才到就在这车上!然而不是。服务生打开车门,下车的是个女孩,垂到脖子下沿的半长发有一部分扎了辫子,藏在其他头发里。低头时,一边头发垂下来挡住半只眼睛。一件白色镂空的长衫下腰到大腿,若隐若现着里面黑色贴身衣,褐色格子的棉质中裙下,没穿袜子,露出的小腿很美,脚上的板鞋更增加了青春气息。这打扮看起来似乎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保持着腼腆和清新。下车后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来到门的另一侧墙边,开始拨打手机。见我盯着她看,她微微把头一偏,很不好意思。但我更不好意思,赶紧移开眼睛。好在烟也抽完了,我直接给周健拨了电话,不通,“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无奈,只能放下电话过会儿再打。这时,女孩儿也打完了,放好手机后,她往门口站了站,保持在墙壁既挡住了半个身子但从里面又能看到她的位置。稍顷,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人,紧赶着两步往院子里走去,但随即又马上站住,退了出来,退到一开始打电话的地方。一个男人从院子里走过来,步子轻快,迅速来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女孩子配合地从男人腋下穿过,反手勾住男人的肩,这个姿势有点有趣,像是双肩包带。在女孩子勾肩的同时,男人把头低了下去而女孩子仰起了头,不用走太近观察也知道,他们吻上了。服务生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必定见怪不怪。
  
男人进入我视线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了他是周健。但时间的迅急就在我还没开口的时候,他们便已吻上了。女孩不是周健的女朋友曹欢。这是意外情况,我当然不知道要马上过去叫他还是继续傻站着。但因为朋友的出现,使我对周遭人群潜在的“不安全感”有了抵御的力量,下意识地我也向门口的位置挪了几步,仿佛等待他们的激情结束。
他们亲吻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把它理解成西方非常亲密的两个异性朋友的见面礼仪,嘴对嘴的接触并没人看到——但要否认这一点显然太过伪饰。现在强调的是,他们亲密的时间不长。很快,周健转过身,看到了我。瞬间的一楞是有的,仅仅是瞬间,他完全没有因为刚才的场景被我看到而有任何尴尬。我理解那瞬间的一楞是突然之间看到我的本能反应,不带有其他任何因素。倒是那女孩,估计一开始跟我有过对视而现在发现这个人居然还跟自己有关系并且亲密行为被看破的缘故,很不好意思,在周健跟我说话时把头一低,娇羞状呼之欲出。
“啊!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
“才到,抽了支烟,刚想给你打电话。”
“直接进去呗。A20包间,短信里写的……短信里应该提到的吧?”后半句他在自言自语,似乎有点不确信。“你看,我确实写的,A20,没错,告诉过你的。”好像确证了自己并没疏忽,他边看边开心地笑着,还把手机伸到我眼前。
“不用看,我知道。”我笑了笑。
“那走吧,曹欢也在里面了。”他搭上了我肩膀,往里走去。女孩儿跟在他的另一边。周健边走边跟我说,“她是林蕾蕾,做设计的。”然后又指着我转头对林蕾蕾说,“我初中同学,最好的朋友,跟你提到过,20年的交情。”
19年。”我更正。
“有什么区别?”周健回过头。“再说从19年到20年不是一瞬间的事吗?”
林蕾蕾扑哧一下笑了。
周健看了她一眼:“你笑得很奇怪。”
“明明自己记错了,还强词夺理。”她还在轻轻笑着。
19年和20年真没区别。”周健自顾自地说道,“到这个份上,20年也好,18年也好,本质上都一回事。又不是认识一年和两年的区别。就好比……”我们直接从院子穿到廊檐下,他推开包间的门,话没中断。
“……活75岁和80岁,这5年就只是个数字,没区别。但5岁和10岁的差别那就大了去了。这不是数字的问题,这是量级的关系。”
曹欢和另外一个年轻女人正在聊着什么,被周健的推门而入打断。“哎呀你可到了,就等你来就上菜了!”曹欢看到我也很高兴,站起来接过我的包替我挂墙上,招呼我坐下。“周健去接蕾蕾时还说你会自己进来,结果一下接俩。周健,你有没有对蕾蕾起色心?”
“怎么可能没有!这么个美女不动色心就不是男人了。”周健在他原位坐下,“我们见面就亲了一个,蕾蕾你说是吧。”
林蕾蕾还是笑。
“那等着挨抽吧。”曹欢指着我向刚才一起说话的女人介绍我,“他是周健最好的朋友。”但曹欢没有介绍这个女人是谁。
女人朝我点了个头,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我也向她笑笑作为回礼,不知道该说什么。
服务员恰到好处地进来询问是否人已到齐可以上菜。周健回答说可以。然后问我喝啤酒还是白酒,我并不想喝,可是我说:“随便吧,听她们的。”
“她们就喝饮料了。”周健点好酒水,“许颖,你现在跟曹欢处得比跟我都好啊,刚才聊什么呢?”
叫许颖的这个女人显然要比林蕾蕾年纪大,成熟许多,短发显示出她的一种精干,白色衬衣带有丝绸质感——但不是丝绸——上面还有白色暗花。“曹欢在跟我说你们以前的事。”她同时也把目光转向我,这个动作表明她很有心,能照顾言谈中提到的人不使对方感到突兀,非常自然得体。包间的衣架上挂有一件女式黑色休闲小西装,领子很有设计感,应该也是许颖的。同样是万能搭配的黑白配,林蕾蕾显出清新,许颖显出成熟。而除了整体感之外,许颖已经在讲究细节了。衬衣上的暗花甚至可能是手绣的,不抢眼,但在发现后,会觉得很有回味。“说你以前被逮到局子里找人领出来的事。”
“那事很糗。”周健笑了,顺手掂了掂桌上的白色瓷茶壶,确信里面还有不少水,给我倒了一杯,“他把我领出来的。我都吓得完全不敢让家里知道。” 又给林蕾蕾倒满,最后给自己添满。
林蕾蕾好奇地盯着,等待他继续讲下去。但是周健倒好水后已经夹了一块糖藕在吃了,没注意到林蕾蕾的眼神。
“那你到底犯过没有啊?”林蕾蕾追问道。
“蕾蕾还不知道,没跟你讲过……完全是巧合。”周健嚼着糖藕,又夹了一块到自己碗里,“他们家做得地道,糯米有嚼劲,藕也酥了但是没完全烂,还有点脆,正好。关键是入味了,很均匀,不像有的店甜的地方特别甜”,他把筷子放下,“……我们那时候的高中经常晚自修到很晚才放学,那天我和晓波、王俊——是我高中同学——晚上回家时,正巧有个年轻女工下中班——大概也就蕾蕾你这么大吧,看到我们,就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想想也是,深更半夜的,路上突然遇到三个楞头小子,多少有点害怕。结果这动作惹出了我们的恶作剧心态,我们心想你怕什么啊,当我们是坏人那我们就做点坏人样。于是我们追上去,晓波骑到她前面,我在她旁边,王俊堵她后面,三辆自行车组成个品字型把她围在中间,她快我们也快,她慢我们也慢。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停下来。”听到这里,许颖终于控制不住笑出了声来,手指着周健不停地点,“你们这帮人,太坏了!太坏了!你们这帮人太坏了,我怎么会认识你……”
“要是我,也被你们吓死了。”听到把自己和女工相比,林蕾蕾很无奈的样子。
“我知道啊!当然知道她吓坏了。我们都快要忍不住笑了,可都憋着,保持着一本正经。问题是,我们什么动作都没做,既没有小流氓的流里流气,更不是正人君子护花使者那样。女工明显越来越害怕,搞不清我们想要干什么,也不敢开口。有好几次她突然加速或突然减速想突破包围圈,都没成功。我在旁边看到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不会真想对她怎么样吧?说,是不是也有过那么一点心思?”许颖质问道。
“完全没有。”
“那后来呢?”林蕾蕾有点紧张,好像被围的那个女工就是她。
“大概持续了有十分钟。我相信这十分钟对那女工来说漫长得超过一小时。我们觉得也差不多了,我放慢了速度,女工很顺利找了个空钻出去。正巧马路斜对面有个厂的门房灯还亮着,估计有人值班,看着女工就飞快地骑过去,我们在这一边乐得不行。”
“那后来怎么被逮进去的?”许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健。
“嗨!这就是巧合啊,也是那女工命不好,那天后来她真的被人猥亵了。警察排查嫌疑人,认为我们嫌疑很大,就进去了。”
“会不会就那门卫干的?”
“不知道。应该不是。我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犯事的是谁,此后我根本就没任何兴趣关心这事的结果。”周健有点懊悔,“命运太偶然了,如果我们不恶作剧,兴许那女工就不会碰上那事,我也不会进去一次。”
“自作孽。”曹欢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叫你们恶作剧。”
“当然是自作孽。”周健说,“可谁小时候没干过些二逼犯傻的事。你,你,还有许颖你,不都有嘛。”周健头点着曹欢、林蕾蕾和许颖一个个说过来,“不过,蕾蕾现在也还是‘小时候’,允许继续犯二。”
“关我什么事。”林蕾蕾看周健也点她,低着头咕哝道。曹欢直接无视周健的话不理睬。可是许颖不干,把纸巾一捏揉成一团扔过去,“诶诶诶,周健……我们就算有傻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可是犯二犯得好,也是非常可爱的。尤其女人,很多时候,这是一种女性的特权。是吧?”周健向许颖一挑眼,献了个媚,但口气很正式。“你作为女权主义的忠实拥趸,应该理解作为女性的各种权利,包括特权。”
许颖当然没有真的生气,“女权主义是男性给予的说法,我一直反对这个称谓。”
“那是自然,当一种说法是由这说法想要对抗的那一边给予命名、确立,这个说法本身就已经向对方委身屈膝了。女性也好、男性也罢,重要的是思想和立场的独立,这才是关键所在。独立性很重要。波伏娃因为她推崇女权但同时还给萨特找情人,被人拿出来说事、诟病再三,可我认为她在独立性上还是没错。她给萨特找情人,并没有基于外在的东西,而是出自内在的独立行为。即便这么做目的是要留住萨特在身边,但那是‘爱情’范畴里的手段和做法,无伤于她思考的独立性。反过来看,一个女人作出决定给自己的情人找情人并且付诸行动,这得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坚定的立场,尤其在那个年代……现在有些狭隘的女权主义者甚至都还讲究跟男人作爱时只要女上位,这太好玩太傻逼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许颖说,“只是,女权主义在现在,更多是对抗现实生活里很多对女性的歧视,局部的实用性居多,在中国不是一个社会或思想界的问题,没那么大。”
“你上次跟我说起翻译了一半的东西现在完成没有?那个随笔应该写得很不错。”
听周健提了这个事,许颖起身从墙上取下她的包,“差不多完成了,我好像今天带了打印稿,找找。”翻了几下,“还是没带。”周健说,“没带也没关系,回头要记着的话邮件发给我。”他突然之间表情严肃起来,若有所思,“说真的,我很想熟练掌握一门外语,许颖你要帮我。”
许颖怔了一怔,瞄了下曹欢,“跟我练口语?”
“也对,跟你练口语我会笑场。”周健说,“可是按我性格,跟生人不敢开口,跟熟人又会笑场。那该怎么办?”他狠狠地挠了挠头皮。
“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曹欢接腔,“还是懒,找什么理由啊。”
“的确是懒,我一直认为我的语感还不错,你看,这里的方言我会说的那几句还很地道。”他随即对着曹欢说了几句,“土著,你说是不是完全听不出外地口音?”
“这几句是很地道。”
“外语也一样,我会说的发音都不错。”周健又冒了几句外语,在得到许颖赞许后,有些得意,然而又有些低落,“确实是懒……这是个大问题。很大的问题。”
“不理他。”见许颖有对周健继续说什么的意思,曹欢阻止了,“蕾蕾你还适应上班的节奏吗?”
“我?”林蕾蕾看起来很喜欢扮演听众的角色,所以当曹欢跟她说话时有些一楞,“还好吧。就是每天早上总起不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也是个想偷懒的主儿,”周健说,“不过谁都不想上班。”感同身受的总结也让大家再次会心一笑。
“没有,我挺喜欢上班的。”林蕾蕾出乎意料地说,“不上班的时候,我都吃喝玩乐浪费掉了,只有上班状态下,我才能做出点东西。”
“上班,还是上班的状态?”曹欢追问。
“就是要有个规律的制度订在那里,有人监督你,这种状态,我就能死心了,知道必须那样做,不然的话就容易游离。”
“你和别的设计师真不一样,他们都喜欢自由,在家办公做soho最好。”曹欢说。
“那都是借口啊。在家办公的人有很多都是拿这个来炫耀的,以表明他们可以多么与众不同。好的设计师知道应该找什么样的状态最有助于自己的工作。有人适合松散状态下做设计,有人需要根弦绷在那里。找到合适自己的状态最好,其实跟要不要上班没所谓啦。”
“是呀,有的人就需要有根弦绷着才行,否则就懒散了。”曹欢站起来从周健面前拿了支烟,“周健,你说是不是?”
“嗯,是的。”周健把打火机递给曹欢,“我还是觉得熟练掌握一门外语挺好。”
“没人拦着你!”
  
整个饭局充满平和的欢乐。吃过后,周健提议大家一起去唱歌,曹欢担心我有些累,其实我还好,多时没娱乐了,这个提议也深合我心。于是五个人分坐两辆出租车去歌城,三个女的一辆先走,周健和我坐另外一辆。
“你和林蕾蕾是怎么回事?”车一启动,我就迫不及待问周健。
“和她谈过半年恋爱。”
“曹欢不知道?”
“她知道。所以一开始她会问我有没有起色心。”周健说,“事实上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有完全分,现在还保持着关系。”
我对这个状况表示惊讶。倒不是还保持关系让我吃惊,而是林蕾蕾和曹欢在同一饭桌上吃饭,都没事人得只像熟人让我惊讶。尽管曹欢并不知道他们俩还保持关系。
“今天的情况还不仅于此,回头我跟你再说……这大半年你出什么状况了?怎么也找不到,我去你那边找过你才发现你搬家了。”
我说:“神经衰弱吧,精神状况不好。各种压力很大。换了手机搬了家,有点自闭的倾向,也有可能是抑郁症。”我比较详细地把一些具体的压力和无奈都告诉了他。
听完,周健似乎是点了点头,我不能确定。不过他神情严肃起来。
“都到了一个坎了。三十而立,我们现在什么都没立,是会遇到坎了。”
我沉默着。周健说的我完全理解,但重点是怎么越过这个坎。
“我倒不觉得离婚对你有太大的打击和影响,我觉得你自己的方向出了偏差,就像但丁说的,‘就在人生旅程的中途,我在一座幽暗的森林迷失了方向。’”
“怎么走出去?”
他没正面回答,“我经常在想一个状态,什么样的状态才是让我们舒服的、同时在舒服中又不耽于安逸耽于欢乐,避开死于安乐的那种状态。还没完全想好,不过也可以拿出来说说。”
“这太理想了。”
“是很理想。也正因为比较理想,所以对我们可能更有用。”他把身子侧了侧,调整得更舒服些,“我们之所以常常会觉得压力大、苦闷,原因在哪里?在我们要做到的太多,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外界给予的。你结婚,有家庭的盼望父母的目光;你生子,有婚姻的惯性也有老婆年纪的生理原因;到了你离婚,是受不了种种因素挤压的一种无奈挣扎。我的离婚也是一样,日子过不下去只是一种说法,详细说的话头绪很多。我们所要的状态,并不是跟压力做正面对抗,对抗不过的。但是在压力中可以找些缝隙穿过去,穿越缝隙需要基本技能。”他沉思了一下,继续说,“举个例子,钱不够花是种压力,正面对抗的方式是拼命挣钱以满足自己的愿望,但问题在我们自己的欲望通常会水涨船高,有了一万会想十万,有了十万会想一百万,这是必然的,再说,钱多开销也大,到一个更高的平台各种物质都要跟上去。穿越缝隙的意思怎么说,是一边培养用少量的钱得到同等快乐的能力,你用一千块吃了顿大餐得到的快乐,我用十块钱吃个臭豆腐也能满足,那就对‘吃什么’的理解和自我构建必须成熟、坚定,不然,判断标准会失衡。另外一边是对压力的防护,再怎么吃个臭豆腐,那也得要十块钱吧?那么,底线的防护能力我们要有,到连十块钱的臭豆腐都吃不起那就全线崩溃了。这些事真做起来,够我们忙的了,但忙这些是为我们自己忙,就不会觉得太憋屈。”
“这些都是常识。”
“难的就是常识。把常识都做到,牛得不得了了。”
“我是说,有时候我们也需要一点非常精彩、甚至是劲爆的刺激来提振一下想像力,以便有个盼头。”
“哈哈,‘你们为什么总盼望神迹’?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耶稣说的。可在圣经里头耶稣传道时经常出现神迹,信徒才越来越多……诶师傅,到了,就这儿。”他叫停了车,“所以你说的是对的。”
曹欢她们已经先到在办手续了,看得出他们经常来这里玩,不需要服务生领路就熟门熟路到超市买好酒水零食,直奔包房。途中曹欢拉上许颖、林蕾蕾一起去洗手间。这正好,我也盼望能把出租车上的话题继续下去。
“点歌点歌,先别聊严肃的话题,明天的忧虑当归明天,今天的快乐当归今天。”周健粗暴地打断我的开场,打开一个小瓶装的啤酒,放在我面前。“还怕没时间说话?先点歌,抓紧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钱呐!”
我无奈地看看他,上前点了几首。“帮我点首张宇的《用心良苦》,”他在一边叫道。“这么老的歌你还唱。”“我现在一直用这首歌开嗓子,张宇那个吃糠喉咙在主歌部分难度不高,到副歌也只是吊上去了一点,正适合开嗓。”就这么短短的时间,这家伙已经喝掉瓶中三分之一的酒了。
“喝醉了以后,还能想些什么,是chunchun的爱,是漂漂的愁……”我一直喜欢把伍佰《美丽新世界》中这句歌词理解成“蠢蠢的爱”,而原词“醇醇”真够纯洁。喝醉后想的“爱”,能有多醇或多纯?蠢的成分居多吧。
“好听好听!真好听!”曹欢大声叫着,在她带动下,许颖和林蕾蕾也拼命地鼓掌。
“哪里!我跟原唱一点都不像。”
“你是有你自己的特色。”周健说,“特点,很重要哇!”
这一刻的热闹让我很欢乐。觉得今天来见周健是见对了。我不知道明天醒来是否又会恢复到往常的低落,但那又怎样?我并不乐意以阴霾的状态面对这个世界,只是在有些时候无力感使人聚不起一股气让我独立站起来。人的生命力肯定是强大的,只是当身陷沼泽的时候,扭动挣扎是早死,不动,是慢慢等死,用力的方向和周边的支撑点才决定是否能得救,抓到一根系在树上的绳子,就是最大的光亮。并不刻意营造的欢乐的氛围,于此时的我而言,就是那根绳子。
几首歌之后,我唱不动了,半瘫在沙发上听他们唱,看着林蕾蕾蹦跳,到底年轻啊,活力充沛。周健也唱不动了,我们像两个老年人似的,悠闲笃定地抽烟、喝酒,心满意足看着年青人的欢乐。
  
又一首歌的前奏响起,许颖拿了起了话筒,开口唱:“在朋友那儿……”周健向我招招手,我们一起走出了包房,顿时各种歌声和嘈杂扑面而来。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他摸了摸烟,又放回去,笑笑,“不抽了,抽不动了。”
“什么事?”
“许颖也是我情人。”
“啊?”别的包房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许颖,也是,我的,情人”。他把头凑过来,提高了些嗓门一顿一顿地说。
“这么说今天这三个女人都跟你上过床?”
“是的。”
“你开心吗?”
“你说呢?”
“以后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说,“上床时我开心极了,下了床我很不开心。我都很喜欢她们。”
“都非常喜欢所以”,他继续说,“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会在道德上看不起我吗?”
“不,我觉得你很符合道德。”我说,“尽管我知道,你一定不止这三个。”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5-10 06:18
不,我觉得你很符合道德


这句是精华。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5-10 06:26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5-10 06:26 编辑

看这样的贴子有时会觉得内疚,我自问自已好像也写得很认真,但其实还是不够认真,有些想应付考试的感觉。那天看到生铁桑的日课《送水工》,我心里也有这种感觉。你们们确实是更认真对待文字的。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13-5-11 00:03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5-10 06:18
这句是精华。

为什么觉得这句是精华?纯询问。

这个小说是我这阶段来唯一一个写完后再看还觉得很开心的……倒不是跟好坏有关。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5-11 07:05
顾耀峰 发表于 2013-5-11 00:03
为什么觉得这句是精华?纯询问。

这个小说是我这阶段来唯一一个写完后再看还觉得很开心的……倒不是跟 ...

我看你这几篇小说,觉得第一疗程写得是最好的,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那件事离你本人是最远的,因而情绪没有外露,中间两个疗程都有些小情绪,不过你把它控制在客观的范围内,因而也不太影响全局。与‘现实’有关的小说,难也难在这里,情绪是难免的,但能控制在客观的范围就显示了一个作者有能力将“小说的真实”与“现实的真实”分开,我想这是作为一个好作者的条件。

这篇写我与周健的私人感情时写得最好(个人认为):互相报恩扯平了,交往是建立在“人”而不是“恩情”上。有种一口道破‘情’字的感觉,看了挺有共鸣的。但写周健的事,其实我在看到四个人在一起吃饭时,已经想到了那三个女人都可能是他的人,在这里,事件好像并没有多少新意。我想关健就在于‘我’的看法。‘我’好像遭遇了不幸,精神状态并不好,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对这种事表现出不是忌妒就是跟风的行为吧,但‘我’还是很冷静地回答了这句:你很符合道德。”有点意味深长的感觉,设了个谜面。

把挺现实的事件化了一下。

呵呵,就是个人看法,可能也说得不太清楚。
问好!:)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13-5-12 00:12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5-11 07:05
我看你这几篇小说,觉得第一疗程写得是最好的,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那件事离你本人是最远的,因而情 ...

今天、不,昨天一整天没在家。
你又说到了一个我想问的东西:“但写周健的事,其实我在看到四个人在一起吃饭时,已经想到了那三个女人都可能是他的人”,这是随便猜到的,还是有哪里露出了痕迹?
作者: 柏仙妮    时间: 2013-5-12 07:01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5-12 07:01 编辑
顾耀峰 发表于 2013-5-12 00:12
今天、不,昨天一整天没在家。
你又说到了一个我想问的东西:“但写周健的事,其实我在看到四个人在一起 ...


你先写周健与不是女朋女的女孩亲吻,又写他们进去时见到女朋友神色自然,周健还开了一句‘以真乱假’的玩笑话。这个狡猾,老练的花花公子形象就已经出来了。他这样的人很会让人想到,有一就有二,然后,关健还是这句话:
“曹欢指着我向刚才一起说话的女人介绍我,“他是周健最好的朋友。”但曹欢没有介绍这个女人是谁。
女人朝我点了个头,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我也向她笑笑作为回礼,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根据现实化来的,但是总感觉作者在这里有点埋伏笔的意思,提醒我们对这个女人的注意。我心想,不会在后面想说这个女的也是周健的人吧。




作者: 镇州大萝卜    时间: 2013-5-12 13:16
本帖最后由 镇州大萝卜 于 2013-5-12 14:35 编辑

“穿越缝隙的意思怎么说,是一边培养用少量的钱得到同等快乐的能力,你用一千块吃了顿大餐得到的快乐,我用十块钱吃个臭豆腐也能满足,那就对‘吃什么’的理解和自我构建必须成熟、坚定,不然,判断标准会失衡。另外一边是对压力的防护,再怎么吃个臭豆腐,那也得要十块钱吧?那么,底线的防护能力我们要有,到连十块钱的臭豆腐都吃不起那就全线崩溃了。这些事真做起来,够我们忙的了,但忙这些是为我们自己忙,就不会觉得太憋屈。”

这段话我有同感,昨天早饭吃得晚,没吃中饭就去游泳,游完泳起来,想吃各种东西:冰淇淋、奶酪蛋糕、藿香叶子炒蚕豆瓣、火锅、生鱼片……等等等等,连重油蛋糕都不嫌弃,总之满脑子是吃的,正好有朋友打电话来,就商量去哪里吃,简直觉得哪里都不能让我满足。最后朋友说哪里哪里开了一间河豚店,你要不要吃一下?

我觉得不错,走去的路上实在饿得想吃东西,买了一个山东煎饼吃了。吃下去之后,那些愿望就都没有了,河豚我也不想吃了,打个电话说我不去了,就回家了。

如果我没钱买那个山东煎饼的话,饥饿感会越来越强烈,对吃的愿望也会越来越强烈。

但是我总觉得人不能这样,这样子的话,文明就不发展了。但是再实话说,其实味蕾不是那么敏感的话,对那些鱼类的细微差别其实木得太多感触,很多人不过是跟着别人起哄。这是美食,那是品味之类的……我觉得感官不够细微的人说这些确实是起哄。
作者: 镇州大萝卜    时间: 2013-5-12 13:26
另外在审美这事上,我就近乎病态地远离老子的“道”,按他的说法,“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丑矣”——不去辨别,自然没有美丑。

但是我的执迷于审美,就象好吃的人执迷于美食,贪财的人执迷于钱帛——所以我一方面不认为葛朗台的活法好,一方面我还得承认他跟我有相似处。即使搞出某种理论来说,对精神或者美的追求,比对物质欲望的追求要更合理,但是在离开这些判断标准之后的某种更原初的感受,即“执迷”本身上,我还是跟他有近似。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13-5-12 19:45
柏仙妮 发表于 2013-5-12 07:01
你先写周健与不是女朋女的女孩亲吻,又写他们进去时见到女朋友神色自然,周健还开了一句‘以真乱假’的 ...

但曹欢没有介绍这个女人是谁。
——这句话本意只是想让“我”的名字不出现在文中,所以就避开每一个需要介绍名字的地方。但实际上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楞一楞,觉得这句话处理得不好,现在看来,只要有疑惑,就应该删除,否则就是坏局子的大事。
作者: 顾耀峰    时间: 2013-5-12 19:49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3-5-12 13:16
“穿越缝隙的意思怎么说,是一边培养用少量的钱得到同等快乐的能力,你用一千块吃了顿大餐得到的快乐,我用 ...

那段话是周健用来宽慰“我”精神状态的。我个人在写到这段时其实觉得比较一般,但又觉得先把它写下来不受阻才是大事。要有更好的话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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