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旅行和邮票

江湲

小路，旅行和邮票

妈妈让我去阿姨家，我忘了是让我去干什么了，还有一个人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我妈妈我也想不起来了，但是也有可能是寒露。根据妈妈的要求，我必须穿过我家房子西边的农田和房屋之间的那些曲曲折折的小路。我们又没有什么急事，也不用赶时间，我就不能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让我从我家东边的街道上过去，从街道上走，去阿姨家其实只需要绕一个大圈子而已。
我希望能够从街道上走，因为街道上没有蛇，而妈妈要我走的田间小路则经常会冷不丁地爬出一条蛇来。虽然现在天气已经有点凉了，我还是觉得会有蛇的。我站在我家的楼顶上，朝我家的西边看着，阿姨离我家真近啊，我甚至都能看得到我阿姨家的房子，但是要去我阿姨家，就必须经过那些小路，那些杂草丛生的小路同样也在我的眼底。
那些小路，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和小朋友一起在那里玩，我们还喜欢钻到庄稼地里去糟蹋庄稼，我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比如跑到油菜花地里去抓蜜蜂，把麦穗拔起来玩，摘了棉花小球相互抛来抛去地打人。在那里玩，既开心又害怕，每次都很刺激，因为有时候突然就会有蛇，虽然从来没有蛇伤害过我和我的小伙伴，我还是那么怕蛇，我说不出来我为什么害怕，可是它就那样不知不觉地成为我心头的一个阴影，并且深入我的灵魂，在我这辈子所有的夏天像噩梦一样紧盯着我。
后来，我们就上路了，是走的那些小路，我想不起来和我一起走的人到底是寒露还是我的妈妈，因为我记得看到有摩托车在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开着，然后和我同路的她就说：“你看，人家摩托车都能过，我们骑自行车的怎么就不能从小路过呢？”我记得她就是那么说的，按照这句话来推理，她应该就是我的妈妈，因为寒露是不会和我这样说话的。现在当我写下她的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事情，那就是我确实记得我们没有骑自行车，我们是走路的，用两只脚走路。我们在经过一家农舍的时候，男女主人都很热情地同我们打了招呼，他们正在很辛勤地劳动着。我问他们在干吗，他们告诉了我。但是我没有留意他们的回答，我思绪好象有点游离。我后来又问了一遍，他们又回答了我。过了一会，和我同行的她问我他们在干什么，我才发现我刚刚又没有注意男女主人的回答，但是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问第三遍了。
然后我们就到他家里去了，我发现这个人家的房子我很熟悉，我来过的，是我的一个小学同桌的家。我在他的卧室里看到了一幅画，是我小时侯画了送给他的。我还想起他有一次写信给我，说他搬家了，扔了很多的东西，但是我送的画，他一直带在身边。可是我再看看这个男主人，我和他竟然一点也不认识了。
我们在那个人家到处看了看，屋子里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和我小时侯在同桌家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厨房后面有一个小门，小门是开着的，透过小门我们可以看到外面绿荫浓浓的，我和她同时惊叹说这么多的竹子啊！
我们都非常喜欢竹子，于是就去看竹子了。



我和我妈妈走了很久，竹子太高了，我走来走去，就觉得眼前全部是一根根光溜溜的竹竿，竹竿很粗，是竹竿的颜色。抬头朝上看，只看到竹叶子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黑漆漆的天空，沉沉地压住了我们。我呆了一会儿，心里不知怎么地就开始紧张，妈妈说竹子是种阴气很重的东西，我们还是走吧。
在竹林里，我觉得很冷，那种阴冷直往我的心里钻，像刀子一样在我的心脏里来回绞割着。于是我一个劲地想走出去，我们越走越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闷地赶路。
后来我们就走出来了，没有发生可怕的事情，就那么很自然地走出来了。离开竹林很远了，我又回头望过去，它就是很普通的一小片竹子，绿油油的一片，在阳光下很安静地生长着。看完竹子，我发现我们正走在一条河边的小路上，有人正在河边钓鱼，很仙风道骨的一个老人，我再仔细一看，是我的爷爷，这让我很高兴，我爷爷原来还没有死啊。我大声地喊爷爷，并且朝他跑了过去。爷爷肯定听到了我叫他，但是他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着看了看我，他看我的时候，我发现细细长长的钓竿在河面留下的倒影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并且漾起了一圈圈的波纹。爷爷还在天上放了几只风筝，那天一点风也没有，我不知道爷爷的风筝是怎么放到天上去的。
这里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我很想留下来，然后和爷爷一起回家。但是我妈妈在前面急急地走着，和刚才在竹林里的时候走得一样地快。不仅如此，她还责怪我说你怎么不走，你又想玩了吧，你又忘了刚才在竹林里的可怕经历了么。
妈妈总是那样地喜欢批评我，我觉得很委屈，于是眼泪就出来了，我哭得那么伤心。可是哪怕我在哭，我还是得跟在妈妈的后面走，我越生气就越走得快，后来我就走到妈妈的前面去了。我们就那样恍恍惚惚走啊走啊，走在我一会儿觉得很陌生一会儿又很熟悉的小路上。



我发现我和寒露进了一个像教室一样的屋里。事实它也就真的是一间教室，它有一排排的桌子，桌子排得还算整齐，是两个人合用一张的那种，教室里的情形和我读中学的时候很相象。
我和寒露都觉得很奇怪。我妈妈让我们去我的阿姨家，我们走着走着，就旅游了。我们明明就是在旅游，我们刚才走了那么多的路，天快黑了，我们登记了住宿，我们要找个地方睡觉，可是怎么就到了这么一个教室里来了呢。
教室很大，里面昏暗沉闷，有很多的人，空着的座位不多了，感觉很拥挤。我们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按照上学时候的习惯坐到了第二排我的老位置上，寒露坐在我的前面。我的同桌也在，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个我送他画的同桌，他正坐在我的旁边。
我们的位置上都有很多的书，我不知道自己的座位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书，是不是这么多年了，那些曾经属于我的书还在等着我。而且我还看到我的座位上有两只笔记本电脑，我认识它们，一只是我自己的，VCD光驱的，我用来写作和听音乐。另外一只是我从公司里偷偷地带回家用的，它是DVD光驱，我看碟就必须用它，现在好看的那些电影都变成DVD的了。
可是这两只笔记本电脑我又没有放在旅行包里，我也不可能背得动，它们怎么忽然就出现在这里了呢。它们并排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来不及思考什么，因为寒露回过头来和我说话。我的桌子上还有很多的书，高高地堆在桌子上，堆得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很快就要倒掉了，我没有把它们打开来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自从我开始用电脑后，我就基本上不看书了。这些书堆得那么高，挡住了寒露的脸，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只能看见她的两只眼睛了。
有的人已经点了蜡烛，屋子里很安静，因为同学们都很累了，大家差不多都要睡觉了。屋子里有点暗，像是在火车上，夜晚行驶的火车常常就是这样的，大家互不认识，一个个昏昏欲睡。有人很快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让我很心急，我也得赶快睡着，因为我们睡醒了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可是我的电脑占满了桌子，我没地方可趴。这时候，寒露让我陪她去洗手间。
我们在教学楼里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洗手间。后来，我们只能走出了教学楼。



外面的景色很好，这时候，我发现我们原来真的是在旅游，我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地好。我们看到前面十几米的远处有很长的一条回廊，是像苏州园林里的那种回廊。在走廊的小拱门旁边有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是背对着我们站的。我和寒露为谁去问路的问题争了好长的时间，因为我们都不喜欢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我们争来争去，都生气了，快吵起来了。女孩子忽然说话了，女孩子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她说在前面很近，过了这个拱门就有，但是比较脏，还有一个厕所，不过很远。她正想告诉我们怎么走，我说我们就用前面的这个厕所吧。我并不是尿憋急了，急着要去厕所，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小便，但是我们就是一直在找厕所。我问寒露是不是很需要小便，她也说没有啊。
我的方向感很不好，我不喜欢去一个很难找的地方，于是我和寒露就穿过了拱门，决定去女孩子说的那个最近的厕所。
我们穿过拱门，又有一大群的女孩子从我们后面赶了上来，原来她们也一直在找，但是她们并不想自己动脑子，所以就跟在我和寒露后面走，现在我们找到了，她们就呼啦一下子，涌上前去了。
我忽然想起应该对刚才的那个女孩子说声谢谢，还有我连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呢，她给我的印象就是这里的一个管理员。于是我又回头去看她，结果她竟然转过了身，再把背影对着我们。
我和寒露靠在拱门上说了一会话，我们说的话可能很有趣，因为那个管理员被我们的话逗得在不停地笑，我能听到她咯咯笑的声音，这样我和寒露就说得更加起劲了。我注意到拱门是水泥弄成的，因为粉刷不均匀，所以有很多的水泥疙瘩，我的背就靠在疙瘩上，刺得痒痒的，很舒服。我还注意到回廊的柱子是水泥的，路面是水泥的，连顶上的天棚也是水泥的，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是水泥的，淡淡的苍白色，没有什么生气。
后来我们就朝厕所走过去了。我们快到厕所的时候，远处有几个穿着一样红颜色衣服的人飞奔而来，我吓坏了。寒露说没关系的，他们是管理人员，来收票的。果然，那几个人很快地摆了一排水泥的桌子，就开始收票了，正好从我和寒露开始。我们只能买了票进厕所。厕所也是全部水泥的，水泥的马桶，水泥的蹲位，水泥的墙壁。很多的女生在排着队，奇怪的是还有不少的位置是空着的，没有人去用，我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老奶奶专用，所以就没有人愿意用了，哪怕那些老奶奶，她们也是宁愿排队等少女专用的位置的。
寒露对我说我们出去吧，人太多了。我非常高兴地就出去了，我根本不想用这样的厕所，我很怕自己会掉下池子里去。我刚才朝池子里看，头就发晕，感觉要掉下去了。
我们回到卖票的那里，我发现他们是在卖邮票。我是一直在集邮的，所以这么多的邮票让我很兴奋。我把那些邮票翻了个遍，发现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有的那些，我每看到一套，就激动一下，我不停地叫着，哎呀，这个我有的，哎呀，那套我也有的。全部看完了，我就不高兴了，因为我没有选到我自己需要的。
我看到寒露拿了很多，正在向管理员买呢。我凑过去一看，那些邮票像木刻的一样，很古香古色，而且，有些邮票还很硬，就和书签差不多。我非常喜欢，这时候才发现好看的邮票原来不是成套买的。于是我就拿起寒露挑剩的那些邮票，我忽然发现那些邮票很贵，有的标着96元钱，有的标着就更贵了，我只能挑很便宜的那种买。但是因为寒露已经买完了，在旁边等着我，我心里就很急，想赶快买好了走。
我终于看中了几张很便宜也很漂亮的邮票，我想把它撕下来，管理员当时在忙着为别人服务，所以让我自己弄。可是我的手真笨啊，我看见自己的手把邮票的一条边撕下来了，撕得挺好的，但是第二条边的时候，就被我撕歪了，这张邮票的品相不行了，我就不想要了。我偷偷地看了看管理员，他没有发现我，他正在很认真地为别人服务。于是我就拿起了另外的一大张，再开始撕刚才的那张邮票，可是撕着撕着到第三条边的时候又撕坏了，我简直伤心极了。不过管理员很宽容地对我笑了笑说，没关系，你继续吧。他对我那么好，我忽然意识到他是某个认识的人。于是我又重新拿了一大张开始撕，我看到自己的手沿着邮票本身的锯齿线在撕动，一切都进行得很好。
我没想到我又把邮票撕坏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邮票已经是被拉开了一条口子，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坏的，我对自己非常地失望 ，我怕管理员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于是我难过得哭起来。哭着哭着，我听到管理员说没关系，你继续吧。
我听了很害怕，我说我不，为什么你帮别人服务，却不帮我撕。然后我发现有很多人正在很感兴趣地看着我，我感到很无助，我想让自己别哭了，可是却不知怎么地哭得更加大声了。



2003/09/14

卢小狼

为什么现在有很多作者都这样写呢？这是一种非常自我的写法，很小气。沉浸于自我的小情调里，不过好象蛮时髦的。

菜子

写什么题材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作者不该写那么长，该表达的表达够就行了嘛

黄浩

感觉结构很随性，但是语言上叙述的流速上都挺舒服。

流马

最近尝试阅读一些“新小说”。
读了格里耶的《反复》，一下子改变了我对他的一贯看法。虽然不是我最合我胃口的那种，但足够打动我了。又读图森的“三部曲”，哦，天哪，我其实早就写出这种小说来了。但我从不认为这是好小说。

黑天才

不知为什么，我已经很不能看第一人称的孩子故事了。孩子太简单，似乎只要明白“孩子气”就行，怎么写，都行。大部分孩子都是作者，作者又太依赖孩子的创造力和自说自话，很不吃亏。
“感觉结构很随性，但是语言上叙述的流速上都挺舒服。” 这就是可以用孩子要来的评述

流马

以下是引用黑天才在2003-10-20 15:22:02的发言：
不知为什么，我已经很不能看第一人称的孩子故事了。孩子太简单，似乎只要明白“孩子气”就行，怎么写，都行。大部分孩子都是作者，作者又太依赖孩子的创造力和自说自话，很不吃亏。
“感觉结构很随性，但是语言上叙述的流速上都挺舒服。” 这就是可以用孩子要来的评述

关键是“怎么写，都行。”
但事实上，并不是人人都“怎么写，都行。”许多人都是不知道什么是“怎么写“，而只是单调地重复自以为的“怎么写，都行。”

世界上只有简单的”孩子气“，可从来没有简单的”孩子“。
作为孩子，一定要真正象个孩子那样去写作。

黑天才

以下是引用流马在2003-10-20 15:29:11的发言：
[quote]以下是引用黑天才在2003-10-20 15:22:02的发言：
不知为什么，我已经很不能看第一人称的孩子故事了。孩子太简单，似乎只要明白“孩子气”就行，怎么写，都行。大部分孩子都是作者，作者又太依赖孩子的创造力和自说自话，很不吃亏。
  “感觉结构很随性，但是语言上叙述的流速上都挺舒服。” 这就是可以用孩子要来的评述

关键是“怎么写，都行。”
但事实上，并不是人人都“怎么写，都行。”许多人都是不知道什么是“怎么写“，而只是单调地重复自以为的“怎么写，都行。”

世界上只有简单的”孩子气“，可从来没有简单的”孩子“。
作为孩子，一定要真正象个孩子那样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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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是作者是孩子就一定要孩子那样去写，还是写孩子就要像真孩子那般呢？
反正电影里的孩子和文革里的孩子已经使文本造就了太多怪异的畸形的孩子的形象、思维动向甚至弯曲的辨别事物的能力。没什么真孩子假孩子区别了，反正真实也是被创造出来。你说孩子不能这样，就有人说孩子为什么不能这样。中国计划生育没跟上，外国孩子还可以以约翰汤姆走进中国写手的视线范围。作者手下没什么真孩子了，全他妈是老孩子，就葛忧说的，生下来就显得比别的孩子老。那些装幼稚童贞的孩子，一副傻丫头呆头鹅的模样，，他们最喜欢说的语言类是“我哭了”。要不，就说“真好吃”。
好象每个写字的人都坚持，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包括我。至于怎么写，写什么，这个问题还是留给评论家们吧，他们最爱研究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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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38]我觉得这个小说不坏，

流马

哈，你说的和我一样。
不信，重新读我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