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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雨下得很大。我觉得内心苦闷,在雨里呆了很长时间。她一路撑伞孱弱地寻过来。见我在雨中伫立良久,便把伞吃力地举过我的头顶,把披着的外套搭到我的身上。并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我:“回去吧?!”我转过头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和两鬓的丛丛白发,以及湿了的半个肩头,觉得心头一紧,便无声地随她回去。那时,夜已经深了。
那晚,她感冒得厉害,没像往常一样起早给我煮鸡蛋面条。可我不曾知道,竟自大声带上门出去。她却很艰难地从床上摔下来,到门口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发起呆来。这是我不曾知道的。
中午,我带着仍没有找到工作的失落回到不大亮堂的家,迎上她憔悴的面容和微颤的声音:“没找着不要紧,咱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不着急。”说着便端上来一碗大白米饭。我顺手就把碗摔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便沉下头去,我闷着头进了里屋。
她忧心地看了一眼我大力关上的门,颤微着蹲下拾起饭团,放到桌上,就着榨菜把饭咽了下去。又佝偻着腰把破碎的碗收拾干净。然后一声不吭地到很远的小区去拾荒,就近卖掉。这些都是我不曾知道的。
晚上,我见她迟迟未归,便又在家撕起挂历,砸了电视机,毁了她在堂屋的硬制床铺,直到三五个人抬着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彻底怔住了。瞬间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装不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刻内心突然无限膨胀的惶恐,以及不断扩展的无力感。感到眼前黑得厉害,没有一丝光亮。
我看到她伸起干瘦的手想要摸我的脸以及那关切放不下的眼神,让我觉得她的生命在此刻像秋天的枯叶一般脆弱。我的脚却像灌铅一样怎么都挪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慢慢下垂,双眼慢慢闭上。我没用得连那片凋零的树叶都接不住,有说不出的悲凉。
“肇始司机当场就跑了,你妈没让我们送医院,她放不下你。”
我浑身发抖,感觉四周冷风刺骨。眼神逐渐空洞下来,喉咙压抑得太沉重,还是始终无法发出半点声音。上天终究没能让我这个哑巴在她困苦的有生之年叫她一声“妈!”。然后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天,我在她的坟头坐了一个上午,想再也没有人会撑着伞在大雨中四处焦急地寻找她的儿子,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深情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兀自发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想她这么爱我。只觉得她太苦,我欠她太多。
我放下一捧野菊,想着她一直想说没说出口的话:“要好好地活……”,深深地扣了一个头,然后转身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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